复仇并不让他觉得高兴,即便他无数次想过眼前这一幕,可亲眼见证了李沙的死,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也没有挪动分毫。
“丛先生。”
侧面通讯器中传来白狼的声音。
“已经准备好了。”
丛仪深吸一口气:“引爆。”
他重重擦去眼角的泪,大步进了前舱。
巨大的前景玻璃投射出天空中的无数架战舰,中心位置的飞船正跟随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似乎正在监视着他们。
而在白狼摁下了引爆按钮的瞬间,天空中沉寂了短暂的两秒。
紧接着,巨大的火光从飞船炸开,轰炸声震耳欲聋。
巨大的冲击波与压力几乎将周围的战舰撕碎,他们的星舰也随之剧烈晃动。
白狼的动作很快,将星舰调转了方向,朝着某处飞驰而去。
丛仪不自觉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感受到心跳变得剧烈。
结束了吗?
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忽然听见了白狼的声音:“丛先生,援军到了。”
他的语气带上了难得的惊讶和喜悦。
丛仪缓慢抬起头,看见了黑压压的战争机器逐渐进入了I星,尖锐的警报声四散,带着让人安定信服的力量。
可是……
不对劲。
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猛然抓紧了白狼的手腕:“他跑了。”
白狼蹙眉,看见他的表情以后,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移了?”
丛仪急切点头:“我能感受到,那盒子还存在。”
在进入飞船前,他便已经猜到了李沙不会轻易就范,她一定会选择反击,可一旦不得逞,她极其有可能会选择牺牲自己让那男人得到药剂。
那药剂不是别的东西,是丛仪的外婆曾经耗费生命制作出的延长寿命药剂。
那是还未经过试验的绝密药剂,也是“王”危急时刻用来保命的武器。
丛仪第一次见到那男人时,就留下了命不久矣的印象,试探过后果然与他想象中一样。
星际海盗的老大,在星域中为非作歹多年,却患了绝症。
他急需I星的药剂保命,即使那是未经过检验的药剂,可对他来说宛若救命稻草。
带着概率的希望和必死无疑,他早早就做好了抉择。
“找到了,应该是准备跑了。”
白狼的声音将丛仪从神游中唤了回来,他毫不犹豫道:“追上去。”
白狼自然没有意见,朝着那方向飞速驶去,同时将追踪坐标发送出去。
“那药剂这么重要,您真的要毁掉吗?”
他忽然发问,丛仪恍神片刻,语气坚定:“那不重要,每个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虽然那是外婆的心血,但强行延长寿命势必会遭到反噬,我不相信那药剂没有丝毫副作用。”
“那……”白狼顿了顿。
他虽然没有问出口,可丛仪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他不配,无论那药剂能否延长寿命,都是不应该使用在他的身上。”
白狼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他们追上时,那星舰正在与战线外的军队缠斗。
星际海盗明显都已经接收到了掩护的信号,此时都跟随在后方,只要白狼一停下就会被夹击。
丛仪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星舰,抬手脱去了自己的外套。
“从他们边上经过的时候,把舱门打开。”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白狼的脸色骤然一变:“不行,我去。”
“我不相信你。”丛仪的回答几乎没有思考。
白狼脸色微僵,眼底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我连他都不信,又怎么能信你。”
丛仪说这些话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检查了后腰的枪后便轻叩一下舱窗,示意他准备好。
“但如果你像刚才那样掩护我,至少我还能没有后顾之忧。”
飞驰的星舰交错间,舱门迅速打开。
一道高挑矫健的身影猛地跃上星舰,在里面人注意到之前便借用武器狠狠砸上窗户。
啪的一声窗户碎裂,里头的人朝着生源处看来,触见在空中飞舞的长发后不禁愣住了。
但很快,他便惊慌失措道:“BOSS,那人追上来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后面便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声音。
“杀了他!”
可驾驶员还未来得及这么做,便看见那人利落地抓住星舰上方的横杆,灵活无比钻进了窗内。
迎面是狠狠一拳,液态金属坚硬无比,他几乎听见了自己骨头被打裂的声音。
丛仪解决完他,迅速翻过了座椅。
男人果然在后面坐着,但他姿势无比狼狈,像是已经失去了坐着的力气。
看见丛仪后,他紧攥着手中的盒子,厉声道:“别过来,否则我就毁了它!”
丛仪见状微微歪了一下头,对他的行为表示困惑。
接着很轻地笑了一下:“好啊。”
男人的动作愣住,而丛仪毫不犹豫上前。
就在要击中男人的瞬间,身边的舱门猛地打开,狂风让他失去了方向。
丛仪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狠狠抱住了。
“既然你也不想活了,那就一起死吧!”
丛仪迅速反击,要坠下的瞬间反手抓住了舱门上的把手。
可男人却猛地扯住了他的身体,似乎铁了心要拉他下水。
承载着药剂的盒子早在两人缠斗间从高处坠下,战舰迅速窜过时与之碰撞。
看见这一幕,丛仪心底闪过一阵畅快。
“你没救了。”
男人心如死灰,可很快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正好,你和我一起吧。”
他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居然猛地将丛仪扯了下去。
底下就是正在战斗的飞行区,联盟的支援抵达后战况变得更加胶着。
丛仪的身体猛然下坠,看见底下的战舰后,久远的记忆迟迟窜上脑海,叫他觉得是那样熟悉。
结束了吗?
迟来的疲惫窜上身体,他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回忆,像是临死前的走马灯,让他觉得悲伤。
可是那些碎片都摸不着看不清,叫他清楚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耳边隐约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丛仪缓缓睁开双眼,忽然看见一艘星舰正在试着接近自己。
舱门缓缓开启,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卡住了他的手腕。
手臂传来剧烈的撕裂疼痛,丛仪缓慢抬起头,看见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那人看起来可怜极了,一边喊着他哥哥,眼泪一边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他看见这一幕忽然觉得很好笑,竟然习惯性想要出声调侃。
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他的意识就逐渐飘远了。
有冰冷的绳索刚贴上他的手腕内侧,还未来得及束紧,他的手就因为失去力气逐渐下滑。
那两只手沾了汗水,拼命想要抓住,可是却怎么也握不紧。
“哥哥!”
身体急速下坠,丛仪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做最后的挣扎了。
空中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像是一粒无处可依的尘埃。
失去了意识,那张漂亮干净的面庞终于不再保留着伪装的警惕与成熟,而多了几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
浅色飞行器逐渐接近,顶舱开启时像是迎接主人。
那具身体猛然落入飞行器内的一处温暖怀抱,几乎是在拥住的瞬间,浅淡的烟草淡香将其裹挟,安抚性的信息素丝丝缕缕溢满内部。
alpha骤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抓住你了。”
这场大战足足持续了五天,伤亡无数。
战争结束后,联盟与皇室商议重要事宜,开始着手建设联盟驻I星中心基地。
一切都在逐渐好转。
“联盟看中了你的才能,想问你有没有意向参军?”
走廊上,丛介介换上了便装,正关切地看着对面的alpha。
他触见对方冷漠的视线,顿了顿才道:“有我的引荐,你只需要通过测试就可以在联盟中争得一席之位。”
镜名听了他的话以后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道:“我还要去看主人。”
今天的会议已经浪费了他太多时间,如果再不回去的话,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又要偷偷进入房间。
丛介介听了他的话以后,也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没有强求,他只道:“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总不能真的一直待在哥哥身边吧。”
这句话说完,镜名的脸色几乎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眼底闪过几分讽刺,没有再开口,只稍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丛介介看着他的背影,定在原处始终都没有再动作。
虽然镜名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看得出来,镜名刚才是想要出声讽刺他的。
缓缓垂首,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让他难以忘却的画面。
那时候他险些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但好在哥哥没有出事。
看见了这一幕的人不止救下了哥哥的阎攸昱,镜名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没有质问,可是眼神中的情绪却已经代表了一切。
为什么呢?
明明抓住了,为什么又没有把人救上来?
丛介介的眼眶逐渐红了,深吸一口气望向走廊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分明是他的亲哥哥,可是他现在却连去看上一眼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城堡二楼尽头的房间外有着重兵把守,安静到只剩下守卫的呼吸声。
不过多时,镜名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
他的脸色阴沉,等接近以后严明身份,在门打开的瞬间嗅到了房间内的空气中有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气味。
脚步顿了一秒,再进去时眼神已经变得很冷漠。
“你好大的胆子,昨天不是和你说过别来了?”
床帘后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男人听见声音也未回头,只俯身将床上人脸颊边的发丝抚开。
见他这样大胆,镜名心底的怒意越发无法克制。
“滚出去!”
阎攸昱听见他这句,总算抬起头朝着他方向看了过来:“你管不住自己的声音吗?”
镜名冷笑:“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管不住自己的脚吗?非要往这边跑?”
阎攸昱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注视着他时就像是在看一件无意义的物品。
“与你无关。”
镜名没打算再和他多费口舌,当即就要喊人将他赶出去。
但就在这时,房间内响起了极其小声的消息提示音。
动作顿了一下,镜名先是以为丛介介又要找自己,但还没来得及去碰自己的终端,便看见阎攸昱调转出了自己的屏幕。
开启了隐私模式的屏幕外人无法看见,但镜名却能够根据他的表情判断出含义。
看来是要走了。
果然,看清楚消息后,阎攸昱的眼神便淡了几分。
他没有选择回复,而是俯身在丛仪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看清楚他的动作以后,镜名瞬间瞪大眼睛。
但等他掀开床帘要上前时,男人却已经利落地翻身下了窗。
一系列动作宛若行云流水,十分娴熟。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镜名的呼吸因为愤怒有些重。
转身将床榻整理好,再触见那张处于沉睡中依旧美丽的面容,心底忽然就有些难过了。
殿下……
在那场战役中,殿下落下了太多内伤,那男人最后的反击几乎是冲着同归于尽去的。
底下的战场已经被夷为平地,掉下去就连尸骨也找寻不到。
他庆幸殿下被救了下来,可看着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安却也越发扩大。
他害怕殿下再也醒不过来。
深吸一口气,他将窗户关上,决定在楼下多安插一些兵力。
那男人在这场战役中有功,但与他没关系。
应该嘉奖他的是联盟和I星,而不是殿下自己。
想明白这些后,他正准备再给殿下准备营养液,可一回头,却忽然看见床上的人缓慢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整个人愣在原地,他许久都没有动作,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但是这个梦似乎很是真实,因为床上的人不仅睁开了眼,还缓缓将脑袋朝着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蓬松的长发有些凌乱地堆在周围,那张漂亮的面容逐渐绽开一个很小的笑容。
“镜名,你怎么好像要哭了一样。”
他说完以后甚至还很轻地笑了一下,但是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眉头就皱起来了。
在他开口的时候,镜名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快步上前,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了一下殿下的侧颊。
是暖的。
丛仪觉得他的动作很奇怪,但还是没有抗拒。
靠在枕头上,他没忍住垂眸,干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有点渴。”
镜名立马反应过来,转身给他倒了水,接着大步出门将时刻候着的医疗机器人召唤了进来。
丛仪抱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感觉到一股暖意顺着喉咙逐渐往腹部窜。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这具身体对于他来说变得陌生了,现在需要重新适应。
检查身体的时候,镜名站在床帘外面,虽然看不清楚脸,但身体看起来十分紧绷。
丛仪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
镜名的反应很大,身体顿住,朝着这边走了几步,好像是随时准备进来。
“我没事。”
丛仪说完以后看向匆匆赶来的医生,没忍住又冲着他笑。
这副模样看起来太诡异,外面的镜名看见以后愣了好几秒,看向医生:“确定头部没有受到损害吗?”
“……”丛仪不悦地看过去,“什么意思?”
镜名对上他的视线,心虚低头。
检查速度很快,等从医生口中得知了身体正在逐渐好转的消息,镜名才终于松了口气。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人,丛仪毫无包袱地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点不高兴。
“我想洗澡。”
镜名反应过来:“好,我去准备。”
看着他进了浴室,丛仪这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但只是稍一动作,就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有一种透支精力后遭到反噬的感觉。
缓缓舒了口气,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画面逐渐回笼,让他的心情变得低落下来。
看现在的情况,I星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吧。
但那时候阎攸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现在房间里怎么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他没忍住捧起被子一角嗅了嗅,确定真的有烟草的淡香。
是他来过吗?
没等他细想,镜名已经让他进去洗漱了。
想到镜名和阎攸昱不合,他索性也没有多问,只嘱咐他将消息告知丛介介。
他没有注意到镜名的脸色变得不对劲,只很快进入了浴室。
大病一场后跑了个热气腾腾的澡,丛仪出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
但是擦着头发出去的时候却发现丛介介并没有来,反而是镜名还站在他进去时的位置,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
意识到了什么,丛仪索性将毛巾搭在自己脑袋上,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冲着镜名勾勾手指。
镜名听话地走了过来,丛仪便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过来,我和你聊聊。”
镜名微顿一下,还是在他身边坐下:“殿下。”
“你怎么了?”丛仪直接问。
对方闻言瞬间又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
“阎攸昱刚才来过吗?”丛仪问。
听见这个名字,镜名的眉头果然又皱紧了。
“嗯。”
丛仪倒也没有太大反应,点了头后道:“你在不高兴什么?他凶你了吗?”
“没有……”镜名自然不会和丛仪说这些。
丛仪又问:“那是为什么?还是小介趁我不在和你说了什么?”
镜名顿了顿,实话实说:“他要我参军。”
丛仪闻言眼睛一亮:“这不是好事吗?你很合适啊。”
闻言,镜名的脸色一变,像是受了莫大的伤害。
“殿下。”
丛仪察觉到他并不高兴,眼底的喜悦也减退了几分,有点儿茫然地看向他:“等I星正式成为了联盟的管辖地,我就不是殿下了,到那时候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吧?”
“为什么不可以?”镜名问。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丛仪忽然间就愣住了。
房间内安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丛仪许久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试图和镜名讲道理:“之前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是因为你是我的贴身守卫,可是以后我就不是殿下了,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你也要试着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你的能力很强,加入联盟基地的话一定可以取得很大的成就,还是说……你不喜欢?”
镜名想也没想:“不喜欢。”
“那你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丛仪正想要给他举例,镜名就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喜欢跟着您,我已经习惯了。”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尴尬。
注视着那双灼热深情的眼眸,丛仪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由得避开镜名的视线,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行。”
丛仪低声说完这句,镜名却也不在意,只道:“那就以后再说吧,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他说完以后,便起身取了毛巾,娴熟地帮丛仪擦干净还在往下掉水珠的发丝。
因为伤还没好全,丛仪目前只能喝一些简单的营养液。
如今正处于特殊情况,镜名身上也有许多重要事宜需要处理,于是到了下午便也离开了。
丛仪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等再悠悠转醒时已经是傍晚。
大片的落地窗外是火烧般的夕阳天空,层层叠叠的云显得格外壮观。
他忍不住侧过身体蜷缩起来,盯着窗外走神。
但还没多久,外头忽然传来了细微的窸窣声。
放松的心情忽然变得警惕,他坐起身来,正想掀开被子下床。
可下一秒,修长高大的身影顺着从上方一跃而下。
稳稳落在阳台上,alpha直起身朝着屋内看来,怀中那束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格外刺目。
丛仪的眼睛徒然睁大,同那双锋利漆黑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阎总出击
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要转身逃跑时,丛仪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坐在床上没动,只在男人推开落地门打算正要迈进房间时冰冷开口:“不准进来。”
阎攸昱的脚步一顿,竟然很听话地停在了门外。
他又朝着丛仪的方向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含着许多复杂情绪,但罕见的是,这一次丛仪将所有都读懂了。
先前在飞船上的承诺重新在脑海中浮现,丛仪的心跳忽然就变快了。
所以,现在是来履行承诺了吗?
没等他想清楚,外头的人就开了口。
“你昏迷了五天,我一直在城外等你。”
丛仪一怔,故作不在意:“合作的事应该已经谈好了,你什么时候回主星?”
“你和我一起吗?”阎攸昱不甚在意地开口,“如果你愿意,我们今天就启程。”
听见他这句话以后,丛仪忽然间愣住了。
再反应过来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主星?这里才是我的家。”
说完顿了顿,他忽然间想到了自己该如何拒绝阎攸昱了。
但这次不等他开口,阎攸昱便道:“你走以后,主星变了很多。”
丛仪缓缓垂眸,忽然间就意识到了隔在他和阎攸昱之间的事物还有更多。
“阎先生。”
他开口,余光触见门外的身影僵硬了一瞬,似乎也在为这个熟悉的称呼而动容。
但是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我不会和人异地恋的,每天待在一起都有可能出事,更何况是分居两地,而且……我不会离开I星,在别人的地盘有多吃亏,我早在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就体会到了那样的感受。”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没有躲避阎攸昱的目光,直视着对方的同时,感觉胸膛中的震动也逐渐加快了。
alpha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阳台上,傍晚风大,他手中花束内的枝叶被吹得微微晃动,但人却始终没有动。
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但丛仪只觉得他是在思忖要如何说服自己。
半晌,他笑了:“不过我也没有决定要再和你在一起,所以您可以当从来没有听见过我的这些话。”
可这次他的话刚说完,男人就忽然间走了进来。
丛仪眉头蹙紧,忍不住开口:“我说了不准进。”
可已经来不及了。
阎攸昱将花束放在床头,再垂首看向他时,漆黑眸底的情绪已经变得有些熟悉,像极了丛仪还未恢复记忆时意识到他生气时的模样。
本能想要退缩,可稍一张口,那些话却又说不出来。
alpha的气息逐渐笼罩下来,男人嗓声低沉,眼底情绪难以分辨。
“如果我愿意留在I星呢?”
“什么?”丛仪猛地怔住,眼睛因为错愕而睁大,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开玩笑吧?
他知道阎攸昱在主星肩负着多大的责任,也知道他的父亲去世以后,阎氏就由他一人撑起。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阎攸昱将自己的事业看的有多重要。
所以现在又是在哄骗自己吗?
心底闪过几分讽刺,他挑衅地抬眸看过去:“我觉得你的话一点也不可信。”
可下一秒,阎攸昱的手搭上他肩侧,手指微微扣紧。
那张俊美的面容逼近,丛仪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铺洒在了他的薄唇上。
“殿下想要我怎么证明?”
错开视线,丛仪的呼吸变乱了。
“不需要你证明什么,本来也不和你在一起,你给我出去!”
说完,他忍不住伸手退了对方一把,企图拉开距离。
而阎攸昱闷哼一声,脸色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意识到他眉头蹙紧,丛仪有点狐疑地看过去,觉得奇怪。
“你干嘛?不要在这碰瓷。”
这话说的没什么气势,阎攸昱很轻地笑了一声,恢复了正常:“殿下不是说,只要活着回来就给我机会吗?现在是打算反悔了。”
“我本来也没有答应你……”
提起这件事,丛仪就更加蔫了。
他那时候只是想要转移话题,毕竟那时候的情形的确很危急,根本就没有心情说那些,结果他倒是在这偷换含义。
无数想法在脑子里堆着,让丛仪觉得心情变得很差。
他几乎想要对阎攸昱恶言相向,可想到那时候在飞船上他所做的一切,却又忽然说不出更多话了。
男人缓缓靠近他,视线落在了他的唇瓣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丛仪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表现出哪怕半分的不抵触,对方都会直接亲上来。
于是他很快又往后缩了一些,接着将脑袋偏了过去。
“阎先生,麻烦你礼貌点,不要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别人看。”
这话说的有几分羞赧,但对于阎攸昱来说明显很是受用。
他起身与丛仪拉开距离,但是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丛仪穿的单薄,但是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于是便努力让自己坐直了一些,轻咳一声。
“如果你真的想和我谈正事,就不应该偷偷跑进我房间,你不是整天和人开会谈事吗?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谈公事和谈恋爱总归是不同的,我没经验,先和你打声报告。”阎攸昱面不改色,“今天是来给你送花的。”
他说的过于直白,丛仪脸颊发烫,没忍住皱起眉头:“没说要和你谈恋爱,而且我也不喜欢这么艳的花,你拿回去吧。”
此话一出,阎攸昱始终淡定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有点困扰。
对此丛仪感到很高兴,他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场子,同时他也很快回忆起什么,淡淡补充了一句:“我猜南南应该会很喜欢,你可以带着走。”
可房间内安静了足足五秒,许久后阎攸昱看向他,眼神有些困惑:“南南是谁?”
丛仪:“……”
你是在装傻吗?
跟阎攸昱大眼瞪小眼,确定对方真的记不得南南这个人以后,丛仪顿时感觉到一阵挫败。
也是,他身边的人这么多,怎么会每一个都记得名字?
说不定在自己走了以后还找过不少,只是因为顺便要来I星一趟,所以才顺带着想要把他也拐回去。
他八成还以为自己跟以前一样,又笨又听话呢。
“不记得就算了,你走吧。”
不想再和对方说话,他索性一掀被子将自己裹住,顺带着把脑袋也钻进去了。
被子里一片漆黑,因为看不见,所以听力就更加敏锐。
男人许久都没有动作,像是还没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忽然就不愿意沟通了。
但好在没多久,他便朝着外面走了一步。
花束的包装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丛仪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但他没办法往外看,便也不知道那束花究竟是不是被阎攸昱给拿走了。
“联盟已经成功与I星签订了合约,明天是庆功宴,我们那时候再聊好吗?”阎攸昱的语气还算冷静,“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丛仪纠结片刻,权当没听见,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一点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