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鹤年说:“那做猪肉炖粉条吧。”
清言点头说:“这个可以。”他扶着对方躺到床上,“你先睡会儿,我去做饭,有事就叫我一声。”
邱鹤年看着他,笑着“嗯”了一声。
等清言走出屋子,邱鹤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本来湖水般平静的眸子也起了波澜。
没过几天,邱鹤年的身体就很快恢复了过来。
他不需要试药,只固定服用这一副药,还有老大夫留下来的药丸,负担没那么大,他身体底子也好,很快就和往常一样了。
只饮食需要注意着,还有隔三差五需要去诊堂给老郎中看看。
铺子正常开业了,怕他在外面吃得不对劲,清言每天中午都去送饭去,也嘱咐小庄多注意着师父的状况,小庄拍胸脯答应了。
铁匠铺子里粉尘大,邱鹤年每晚回去都要擦洗,澡洗得也频繁。
以前经常是他帮清言洗头发,现在清言坚持要帮他洗头擦背。
邱鹤年无奈,便只好听之任之了。
晚上,两人都洗完了,回到床上。
邱鹤年给他读书,清言靠在他身边听着,手上把玩着男人还未束起来的长发发尾,阿妙在清言腿上偎着,捂得他那一块腿上热乎乎的。
邱鹤年一页书还没读完,清言就把书一把夺走,放到一边。
阿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背部才弓起来,就被它的主人一翻身给摔倒在软软的床褥上了。
在邱鹤年惊讶的目光中,清言双臂搂住邱鹤年的脖颈,在他发丝间四处嗅,嗅完了,在男人唇上吻了吻,心满意足地看着对方的脸,像个小流氓似的歪着头道:“宝贝,你好香,给我摸一下吧。”
邱鹤年耳根微微红了,但清言没注意到,他已经把手伸人家衣衫里头去了。
但刚刚碰触,就被一只大手给制止了。
邱鹤年握住清言的手腕,保持着这个姿势,深深地看着他,低声问道:“想摸哪儿?”
清言水润的眼睛眨了眨,脸红透了,还是道:“哪都想摸。”
邱鹤年目光灼灼看着他,一只手还握着清言手腕,另一只手抬起,将自己身上亵衣系带扯开脱掉了。
然后,他松开清言的手,说:“想做什么,自己动手吧。”
清言觉得喉咙有些干,入眼都是漂亮的肌肉线条和光洁健康的浅褐色皮肤,他简直都看不过来了。
抬眼时,正好和男人的目光相撞,清言的心跳得飞快,刚才那些装模作样的小流氓样子,突然一下子就装不下去了。
人家让他自己动手,他却又怂了,好像别人欺负了他。
清言身体往前倾,习惯性想把脑袋塞人颈窝里,用脸颊感受对方身上的体温,这会让他感到安心。
可邱鹤年却抬手按住了他肩膀。
清言一下子委屈上了心头,不干了,不管抵住自己肩膀的手,抬起手臂揽住男人的脖颈,就往对方怀里扑去。
而男人的那只手也及时主动收了回去,把他抱了个满怀。
邱鹤年的唇贴在他耳边,气息温热,嗓音微哑:“怎么不摸了?”
清言闭紧了嘴巴,不肯出声,只把脸往人颈窝里埋。
邱鹤年捏着他的下巴,有些强硬地让他从自己颈窝里出来。
清言泪眼汪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邱鹤年目光深幽,说:“张嘴。”
清言以为他要自己回答刚才的问题,把唇都抿了进去,摇了摇头。
邱鹤年看着他,声音更哑了,“不让你说话,乖,张嘴。”
清言这下子明白了,红着脸特别配合地仰起头来,紧抿的嘴唇也微微张开了,露出一点白白的牙齿,和一点点红色的舌尖。
邱鹤年却并没亲他,而是就这样垂眸看着他的唇,捏在他下巴上的拇指动了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饱满柔嫩的唇,直把那副嘴唇摸得殷红。
然后那根拇指暂时离开了,换成了食指和中指,探入了清言的口腔,清言睫毛颤了颤,感受到自己的软软的舌尖被反复拨弄着,内里酥麻而潮湿。
只不大会儿,清言就受不住了,眼睛更湿润了,看着男人的眼神充满期盼。
男人望着他,慢慢收回手指,一把将清言按倒在床上。
清言哼哼了两声,就乖乖地摊开手脚,一手去够枕头底下的护腕。
他挪开手臂时,把亵衣底边给蹭开了,露出白皙柔软的小肚子来。
上方的男人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欲往下压的身体倏地一僵,停了下来。
清言拿护腕的手被按在枕头底下,邱鹤年神色变幻,在清言疑惑地望向他时,他弯下身体,在对方看清自己的神情之前,有些粗暴地吻住了清言。
一吻过后,清言的唇舌都觉得有些疼,却还是温顺地等待着男人的下一步动作。
邱鹤年却拉拢了他松垮的衣襟,将他的手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声音沉沉道:“不早了,睡吧。”
清言不解地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却又没问出口。
最近邱鹤年每天都在喝药,身体多少会受影响,再说白天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可能也累了。
清言没多想,平息了身体的躁动,就抱住男人的腰,贴着他胸膛慢慢睡熟了。
第二天,清言陪邱鹤年去老郎中那诊脉。
老大夫离开时,让他根据邱鹤年的情况随时调药。
诊完脉,老郎中看了看邱鹤年的面色,问道:“这两天有什么不好的吗?”
邱鹤年道:“只是夜里梦多,醒来却都不记得了。”
老郎中在药房里加了一味助眠的药材,交给了小学徒让他配药。
夫夫两拿了药,才出了诊室的门,就见老刘家的牛车停在了门口道边上。
刘发媳妇眼圈浮肿,满面愁容地下了车,在她后面,张菊和刘湘也从车上下了来,两人脸色都不好看,闭着嘴都不吭声。
刘发媳妇见到邱鹤年和清言从门里出来,登时愣了一下,她走到两人面前,勉强露出个笑脸道:“真是巧了,你们也来看病来了?”
清言点了点头,说:“鹤年他这几日晚上睡得不好,就来开点助眠药。”他没提中毒的事,一个是没必要,再一个这里人多,传出去怕是人多口杂,不定得说成什么样去。
清言也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这是谁不舒服吗?”
刘发媳妇笑得尴尬,没回答这问题,而是道:“正好碰见了,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完事咱们一起坐牛车回去。”
清言看了一眼邱鹤年,邱鹤年没说话,他便冲刘发媳妇笑道:“就不麻烦了,今天太阳大,我们正好溜达溜达晒晒太阳。”
刘发媳妇也没强求,反倒松了口气似的,说道:“那我们先进去了,你们两有空来家里坐啊,”她又冲邱鹤年道,“我家刘发前两天还念叨呢,有日子没一起玩牌了。”
邱鹤年便点了点头,道:“好。”
刘发媳妇便进了门去,那张菊垂着头匆匆跟在她身后,也进去了。
刘湘经过两人时,眼睛直往邱鹤年身上瞟,清言轻咳了一声,他就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很快身影也消失在门后。
之后没两天,清言就听李婶说,刘有福在县城里找了个活,把家眷都带去县城了。
这事村里人还唠了几天,说这刘有福蔫了吧唧的,还挺有能耐,在县城找活不难,但在县城能把一家四口养活下来可不容易,就算不买屋子,租上一间也是价格不菲了,而且吃穿用都比村里和镇上贵多了。
清言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往深里想。
只是刘有福家才搬出村没几天,那刘发媳妇就又病倒了,这一病竟然就卧床不起了。
这事谁都不知道,他们家看病都是傍晚偷偷驾上牛车去的。
还是刘发实在没法子了,来找邱鹤年,求清言去劝劝他媳妇,他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71章 恶毒的主意
那刘有福哪里是在县城里找了活干,而是刘湘怀了身子,刘发不得不把他们送去了没什么人认得的县城里去。
过年那阵子,刘湘天天往镇上跑,是和一个卖肉脯的铺子掌柜好上了,那铺子生意不错,刘湘贪吃,每次买肉脯那掌柜的都多送他好几块,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对上眼了。
本来也没啥不好,那男的来家里提亲的话,就算是看那铺子,张菊也肯定答应,两人成了亲,皆大欢喜。
可那掌柜的根本没安什么好心,肉脯给刘湘随便吃,嘴里也是甜言蜜语,什么都答应,把刘湘哄得进了铺子后身的卧房,两人就滚到了一起。
等脱了衣袍,刘湘还有些嫌弃这掌柜的身材肥腻,那处也短小的如孩童,可已经到了这地步,那男的还一个劲保证要娶他过门,以后天天大鱼大肉给他吃,刘湘就妥协地张了腿,让这么个东西颤巍巍地颠儿了好几次,才给勉强怼进去。
这之后,刘湘就时不时往镇上跑,经常就住在肉脯店的后院,和那掌柜的胡闹一通。
那次刘发兄弟两在镇上把他逮到了,他不肯跟他们说那男的是谁,可回家倒是跟自己爹娘全说了。
张菊高兴得不行,已经开始幻想日后跟着二儿子一起住镇上,天天吃香喝辣的情景了,还可着劲儿地催刘湘往镇上多跑跑。
结果那掌柜的自从知道刘湘家里已经晓得这事后,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后来干脆就不肯见了。刘湘每次去店里,远远的还见人在,等他进了店门,人就不见影子了,问伙计,伙计就说掌柜的有事出远门了。
刘湘想去后院找,可人家哪肯让他进去了。
刘湘发现自己有了身子后,就跟张菊说了,张菊就带了全家一起去那铺子里闹,这次那掌柜的倒是在,可他抱着膀子冷眼道:“谁知道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跟谁睡出来的,他就是在我这买过几次肉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张菊还要闹,可店里的几个伙计已经撸了袖子要打人了,刘湘哭着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就这么狠心,自己的崽都不要了?”
那掌柜的冷笑,“那我问你,你有什么凭据说那孩子是我的?”
刘湘一时语塞,还没想出来怎么应对,全家就都被赶出了店铺。
那掌柜的都不用自己动手,就闲闲看着,人被推出门时,他还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呸,一家子穷鬼,靠个早就玩腻了的騒屁股就想攀上来,做什么美梦呢!”
这次之后,刘湘本想喝药把孩子流了,可张菊不同意,她还没死心,说:“等孩子生出来抱过去,我就不信见到活生生的大儿子了,他还这么狠心!”
可没等肚子大起来,张菊就打听到,这肉脯的掌柜的在乡下有老婆孩子,儿子一共有六个,其中三个都不是他老婆生的。
再打听,说这肉脯铺子,一年且得有人进去闹两回呢,吃了亏的根本不只她家刘湘一个,最后也没谁真嫁进去的。
这事闹大了那掌柜的毫不在乎,但刘湘还得要名声。
这下子张菊急了,刘有福一点主意没有,刘勇比个愣子强不了多少,刘湘自己更是急的天天哭,一点办法没有。
张菊实在没招,就去找了刘发媳妇。
刘发媳妇一听,差点没撅过去,伙计也没敢叫,自己架了牛车,就带上这母子两去了邻村老郎中那里。
可老郎中给看完了后,说:“来晚了,这都怀上满三月了,吃药也未必有用了,强往下打,恐怕要出人命的。”
张菊听了,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枯瘦的手抓着老郎中的胳膊,说:“打,死也给我打下去,打不下去还不如就死了算了,我养他这么大,一点光没借上,我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闻言,刘湘一下子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求他娘,说肯定还有办法的,他将来一定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刘发媳妇听了那话,也是惊得头皮都快炸起来了,连忙拦住了,死劝活劝地,好不容易先给劝回了家。
到了家,刘发媳妇和刘发两个商量这个事,到底该怎么办。
他们都没敢跟刘财还有齐英兰说,怕英兰回去跟自己娘家说了,人家瞧不起他家。
最好的办法,是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让那掌柜的承认了,把刘湘娶进门。
刘家在县城里只和几个大老爷家的管家有往来,还只是卖人家豆腐豆干之类的,哪来的交情能求人办这事呢。
两人正在那愁着呢,张菊却又兴冲冲来了,也不愁眉苦脸了,反倒双眼放光。
她进了屋,就赶紧把屋门关严实了,还趴窗子缝往外看,见院子里没人才放下心来,喜不自禁地搓着手道:“还是我们家刘湘脑子聪明,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
刘发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刘发媳妇叹了口气,说:“要么明日我和刘发去趟县里,再和那掌柜的说说……。”
张菊一拍大腿,骂道:“那胖子的那玩意儿还没我家小茶壶壶嘴儿长,谁要嫁给他那么个倒霉东西!”
她言语粗鄙,刘发媳妇眉头紧皱了起来,刘发也是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那你想怎么办?”刘发不耐烦地问道。
张菊诡异地笑了一下,看着刘发道:“我听你媳妇说,前几天你还念叨着和要那铁匠一起喝酒打牌来着?”
“邱鹤年?”刘发没明白她的意思,道:“这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张菊一拍巴掌,“这两天你就把人找来,灌那铁匠几壶酒,把人灌倒了,我就让刘湘过来,把那事办了,我和他爹就在门口守着,他醒了酒,我们就冲进去,到时候他想赖也赖不掉了,这肚子里的孩子,说死了也是他的!”
刘发和他媳妇互相看了看,两人脸上都是震惊到惊骇的表情。
清言在家炖了锅鱼汤,给邱鹤年和小庄送过去半锅,剩下的半锅他都用盆子装了,送去了老刘家。
怕给孩子过了病气,刘发让弟弟把弟媳妇和孩子送回娘家暂住几天,家里这几日就只有他们两口子在。
刘发忙的顾头不顾尾,豆腐坊都没顾上管了,每天只给镇上几个固定的大主顾送货,散零买卖这几天都不做了。
清言到他家时,刘发还在豆腐坊里忙,他媳妇躺在炕上,脸色很差,眼皮是肿的,嘴唇干得起了皮,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趁鱼汤还热着,清言给她盛了一碗汤,又挑了些刺少的鱼肉,拿了勺子让她慢慢喝。
“刘哥说你没胃口,吃不下饭,我就给你炖了些汤,这里面是嘎鱼,肉嫩刺少,一点不腥,你尝尝看。”清言道。
刘发媳妇感激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道:“你这手艺是真不错,大郎有福了。”
清言笑了笑,说:“那事刘哥跟我大概说了,你别怪他,他是担忧你心结不解,病得越来越大发了。”
刘发跟邱鹤年说完这事,回家便和媳妇都交代过了,刘发媳妇已经知道了。
她苦笑道:“我是嫌丢人,才没跟你说过这事,自打他们搬迁过来,我就一天消停日子没过过,现在还出这么个事儿,我这心里难受啊!”
说着,她看着眼前这面容清丽的年轻哥儿,在心里直叹气。
刘发都没好意思告诉这小两口,那张菊和刘湘对他们夫夫两打了什么恶毒的主意。
也是张菊自己说了,他们夫妻两才知道,在这个肉脯掌柜的之前,刘永福和张菊两,还有刘湘,就纠缠过人家。
刘发他两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有段时间,感觉清言和邱鹤年不怎么来他家了。
刘湘他们那么过分,这小两口为了两家的情义,不让他们为难,竟一个字没跟他们提过,更没往外说过。
那天,张菊提了让邱鹤年当冤大头的主意,刘发还真犹豫了那么一下,等张菊走了,刘发媳妇给他骂了一通。
刘发媳妇说:“做人不能没良心,那两口子对咱们一直不错,人品都那么厚道,你这么做,就是把祸端往外推到人家身上,自己独善其身,你还配当个人吗!”
刘发一下子就被骂醒了,给了自己两嘴巴子,咬着牙道:“刘有福他们家不能再在村子里呆了,否则就算我不干啥,他们说不定还要想尽办法做些腌臜烂事儿,到时候恐怕要害了邱兄弟两口子。”
他一拍大腿,说:“宁可多花些银两,让他们去县里躲着吧!”
清言这时问,“他们现在住哪了,真的去县里了吗?”
刘发媳妇无奈地点头,“本来想过去其他村子,可是地方小更容易被人注意,干脆就在县城给租了房子。”
清言眉头微皱,“这价钱可不便宜吧。”
刘发媳妇心疼道:“哪里只是不便宜,刘发提前给交了一年的租金,比每月零散着交能省不少,他们到那边手里没钱也没法活,就又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可这一下下来,我们家里就得节衣缩食才行了。”
“我这次病了,也不只是因为这事。”
清言问道:“还有什么事?”
刘发媳妇说:“本来这些我还勉强能忍,他们走之前,我寻思着眼看着要种地了,今年我们不好过,就雇人把地种了,到秋收时也能弥补一些,可……,”她眼泪都气得流了下来,“可那张菊知道要搬走了,就把那几十亩地都给卖了,怕我们阻止,还不声不响地卖到了邻村一户我们不认识的人家。”
清言惊讶道:“可地契还在你们手里不是?她怎么卖的?”
刘发媳妇哽咽道,“她跟人说,是我让她卖的,她们一走,那家人就上门来跟我要地契了,我们才知道这事,不给地契就得还钱,那张菊还哪肯把钱拿出来,我只好咬着牙把地契给了人家。”
说着,她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清言起身拿了布巾,在脸盆里沾湿了,拿炕边让她擦脸。
刘发媳妇用布巾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好半天。
晚上,清言和邱鹤年说了这事,邱鹤年说道:“刘发家欠那刘永福家的,这下子就算是彻底还清还有余了。”
清言叹了口气道:“只是到刘湘临盆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那家人未必就消停了。”
刘家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也只能时常走动着,多劝解了,如果有银钱不够之类的情况,他们自然也是愿意帮忙的。
外屋锅里的药熬得差不多了,清言起身去外屋看了看,用抹布垫着手,想把锅端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清言抬头去看,邱鹤年说:“别烫到,我来。”
他把清言手里的抹布拿了过去,端起了滚烫的锅,清言连忙把桌上大碗往外侧推了推,邱鹤年就把药汁倒进了大碗里。
他喝药时,清言就在旁边看着,等他一喝完,就有蜜饯被塞到了口中。
邱鹤年含着那蜜饯,笑着跟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清言说:“很甜。”
清言便满足地笑眯了眼睛。
打那以后,清言就时不时去趟豆腐坊,等刘发媳妇病好的差不多能出门了,两人还有秋娘就经常一起出门挖野菜,偶尔清言出摊,刘发媳妇也去帮忙,清言就给她些辛苦费,权当散心了。
渐渐的,刘发媳妇心情也好起来了,刘发挺感谢清言的,还在家请他们两口子吃了顿饭。
四月底的时候,隔壁陈玉生了,生了个哥儿,六斤九两,小名就叫小九两,把张文生乐得合不拢嘴,陈玉怎么嫌弃他手脚笨,不会抱孩子什么的,他都乐呵呵答应着,脾气特别好。
住得这么近,都是邻居,尽管以前有不愉快,看在张先生的面子上,清言还是给送了三十个红皮鸡蛋过去。
陈玉生了孩子后,性子倒是变了些,他看着清言拿的那篮子鸡蛋,终于觉着有些过意不去,绷着脸说:“等你以后生了,我加倍给你。”
清言说:“我又不是来赚钱来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好好养着,我回去了。”
陈玉却叫住他,“清言!”
清言回头去看,陈玉咬了咬嘴唇,想说的话却又矜持地说不出口。
清言笑了笑,低头看着陈玉怀里的孩子,说:“小九两长得像你,挺好看的。”说完就走了。
晚上邱鹤年回家,两人吃饭时,清言说:“陈玉家那孩子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一点不像张文生。”
邱鹤年筷子顿了顿,“嗯”了一声。
清言又说:“不过,足月生出来的孩子胖乎乎的,是要好看多了,英兰家的现在长得水水灵灵的,刚出来时可是真瘦啊!”
邱鹤年又是“嗯”了一声。
当天晚上熄了灯,清言在邱鹤年怀里拱来拱去,手到处乱摸,没多大会工夫,手就被抓住了,清言哼哼唧唧的,抬头去亲男人的下巴,手指尖却被对方咬了两口。
他想抬起另一只手,却被男人手臂箍住,动弹不得。
清言还想挣扎,邱鹤年已经捂住他眼睛道:“乖,睡觉了。”
过了一会,清言实在忍不住,趴到男人耳边问:“是喝了那中药汤子的原因吗?”
黑暗里,男人没吭声。
清言还想再问,却被男人翻了个身吻住,大手向下伸去。
两人亲了不大一会儿,清言气喘吁吁地被紧紧抱在男人怀里,身体一颤就全交代了。
邱鹤年下了床去洗手,清言浑身舒爽懒洋洋,刚才的问题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今年的端午节有些特殊,是村长八十岁老母亲的寿辰。
柳西村的村长做了好些年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管着,有威严,也服众,村里人都很拥护他。
以往他娘过寿辰,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村长都没张罗过,八十岁是难得的大寿,他和他家夫郎提前半个多月就开始准备了。
上次家里遭贼那回,村长和两个儿子帮了邱鹤年不少忙,虽说请那兄弟两吃过饭了,可哪里抵得过欠下的人情。
这次老村长家里办事情,邱鹤年和清言几乎每天都往他家去一趟,能伸手的都伸手帮忙。
到了正日子那天,寿宴是定在了中午办,清言和邱鹤年一大早就去了村长家。
跟之前刘财成亲的架势也差不多了,半个村子像点样的桌子椅子都被借过去了。
男人们搬桌搬椅、烧猪毛、褪鸡鸭毛,女人和哥儿们有的在灶房忙活,有的摆碗筷,有的在布置寿堂、挂寿图贴寿联,时不时还得照应一下哭了的孩子。
今天申玟也来了,清言招呼他和他们一起摘菜。
李婶看着申玟,笑着感叹道:“你这孩子,越长越显年轻了,现在看着跟二十七八似的。”
申玟抿着唇笑了,说:“李婶就笑话我。”
几个人坐一起边干活边聊天。
那头有个汉子张着沾满了鸡毛的两手,喊道:“这褪鸡毛的水满了,谁给换个水哎!”
清言见摘菜的人手多,便答应了一声,说:“我来换。”
那汉子见是清言来了,脸竟都有些红了,想挠头又看见手上都是脏的,两手简直不知道往哪摆了。
清言却没注意这些,他挽了挽袖子,弯腰将地上那盆水给端了起来,这热水还冒着烟,里面都是拔下来的鸡羽毛,味道不大好闻。
今天要干活,清言就穿了件灰色的粗布袍子,外面套了件村长家的花围裙,他端着水盆走到了院门口。
院门半开着,一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到了门外的路边上,正有人被马夫扶着手臂从马车上下来。
这应该是来赴宴的贵客了,清言端着盆避让开,打算让那刚下马车的人先进门,那人的脚步慢悠悠往里走去,好像是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脚步倏地就停住了。
这人年纪应该很年轻,穿了一双皮底高腰软靴,束口是丝的,垂在鞋面上的袍子是绸缎的,一阵风吹过,那袍子的下摆随风轻荡了荡。
不知怎么的,见到这一幕,清言的眼皮突然一跳,一时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人在他面前停留的时间过长了,清言不得不抬头看了过去。
只一眼,清言差点把手里的水盆摔到地上。
这是个年轻男子,双眉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眼尾高挑,鼻若悬胆,唇形竟有几分像佛陀,殷红而饱满。
这是清言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俊美的一张脸,却也是他心中比噩梦还可怕的存在。
他就是原主那缺了大德的奸夫杨怀。
清言看向这人时,这人也正低头看着他。
在清言手里的水盆差点掉下去时,这杨怀及时伸出骨节分明白皙的手,几根手指轻轻搭在盆沿上抬了一下,清言连忙借力抓紧了,这盆子才没扣到地上。
清言垂下眼皮,低声道了声谢。
那杨怀看着他笑了笑,收回手去,接过一旁侍从递来的丝帕,擦了擦手,道:“客气了。”
说完,他就带着那侍从迈步院子里走去。
不过也就几句话的工夫,都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但清言觉得难捱的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他身体僵硬地出门去倒水,听见院子里村长的声音热络地招呼着:“说了不用过来,还非要来,折腾这么远你说干啥吧!”
那杨怀爽朗地笑道:“哪里远了,马车跑起来,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再说这是我太姨姥过八十大寿,就算是要赶几天路,我也得来啊!”
那边在热热闹闹地寒暄着,清言的心却如坠冰窟。
在他刚来这个世界没几天时,在家门口见过一次杨怀。
后来清言也试着打听过这人做什么来柳西村,但附近的村民都不清楚。
如今再次毫无防备地见到了此人,清言才明白,这杨怀竟是村长家的远亲。
可是在原主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及此事。
而且原主是在县城赶集时,与这杨怀相遇相识的,这人本应从没出现在这村里过。
清言再一次觉得,他就像是在一本大纲剧情固定的书里,小事小情都由着他自己做主,可一旦涉及到书里的主线剧情,他就好像被框在一个框里,就算他怎么躲怎么藏,该遇见的还是会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