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记者又把突破口转向徐之盈。
陈挽不意外外媒的咄咄逼人和故意刁难,未来的对抗很大程度就是资源战,宝莉湾项目不仅在国内是头部手笔,即便在世界范围内也是一个令人瞩目、甚至是警惕的浩大工程。
同时,由于明隆同内地联手,严重打压了外资的生存空间,股市浮动,牵连外汇。
轮到他的演讲时间,另一位外媒记者延续上一个记者的敏感问题,请他就明隆的技术专利和其他某国的一项独家技术进行一下优势比较,并且提问这个项目对海洋生态和邻国环境有什么影响。
场面一时几分微妙。
特助弯腰询问赵声阁:“需要跟上面打点一下吗?”
赵声阁看着陈挽,说:“没事。”
聚灯光下,陈挽从容接过话筒:“这位记者朋友,我们国内的深海勘测技术是最先攻克高位、低位、动力定位主流浮托难题的,无论是模块化建造技术还是海底作业都已经全面进入“超深水时代”。”
“全天候、全海域浮托施工能力、作业难度、技术复杂性等更是连续十年居国际排行榜首,并且已经投入使用,近年来,和多个海洋开发保护成员国进行了深度合作,取得卓越成效,这是各国有目共睹的成绩,不容抹杀,也请不要张冠李戴。”
他说话的语气不重,但异常笃定。
隔着长枪大炮的闪光灯和肤色各异的人群,陈挽的视线和赵声阁的目光相遇。
十二年前,他站在台下仰望赵声阁,认真听他的每一次比赛和演讲。
十二年后,异国他乡,赵声阁在台下看着他,目光沉着专注。
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在一刻,一切都无可言表。
聚灯光为陈挽镶上一层金色的光圈,他代表赵声阁告诉世界:“而宝莉湾项目,不仅是推动、深掘海洋科学技术发展的契机,更是保护海洋生态屏障的助力,以及亚太经济交流合作的桥梁。”
“我们始终遵循共同协作,合作共赢的原则,致力于海洋资源的科学利用和保护,这是宝莉湾项目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也是我们科创团队矢志不渝的目标。”
话音落下,国内记者带头鼓起掌来。
至此,陈挽一战成名。
万千掌声中,陈挽只能看到赵声阁那双沉静的眼睛。
镜头、闪光灯、长枪短炮,他们在人群和掌声中对视,没有说什么话,但也已经什么都说完了。
为期一个月的路演,陈挽在大洋西岸声名鹊起,这张江南水墨画般的东方面孔迅速成为国际财经媒体镜头的宠儿。
每一场,赵声阁都坐在台下为他鼓掌。
少年时代没有得到过的鲜花和掌声,都由赵声阁为他补齐。
最后一场路演结束,方谏被献上一束红掌,寓意学术长红,徐之盈收到一束惠兰大丽花,象征事业红火。
陈挽抱着属于自己的芍药和绣球,看看其他人的花,弯了弯眉眼,问赵声阁:“我这束是你挑的?”
“嗯。”
陈挽看着他,很纵容一笑,“你学我?”
赵声阁:“我以为你喜欢。”
陈挽没回答,看了他片刻,突然走近一步,抵着他,低声说:“既然这样,赵声阁,我就再告诉你一个连卓智轩都不知道的秘密。”
赵声阁挑了挑眉。
“高二那场游泳比赛,你突破了记录,我送过你一束花。”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祝贺。”
“白芍药寓意真诚,粉绣球代表美满。”
“是希望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圆满。”
赵声阁沉静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陈挽又有些好笑道:“不过当时刚好有人向你告白,你以为是对方送的,就把我的花给人家了。”
“……”赵声阁看着他的笑容,去牵他的手,说,“对不起。”
“不需要,”陈挽举了举手上的鲜花,说:“我已经收到了。”
赵声阁牵紧他的手,放在口袋里。
从金融街走出来,曼城下在大雪。
陈挽和很多南方人一样,喜欢雪,但港岛不雪,四季长夏。
赵声阁就没有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公寓不算太远,他把陈挽用围巾裹紧了,撑开一把深色大伞,一起走过林肯公园。
“这是你第一桩跨国收购案新闻发布会的地方。”
陈挽指着不远处一栋大厦说。
赵声阁勒了下他的围巾,低头看他,没有说话。
“那里,”走到一个会堂,陈挽说,“你在这里被偷拍过。”
“是吗。”
“是啊,”陈挽很肯定,“你应该是去参加那一年的环太平洋经济合作论坛。”
没发生意国枪袭案之前,赵声阁的行程踪迹还没有那么神秘。
陈挽想知道的事情,也总能弄到门路。
“那你呢?”赵声阁淡声问。
“什么?”
“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当时在……”陈挽回忆,“跟卓智轩旁敲侧击你的消息。”
“每天关注财经杂志和新闻。”
“然后,构思准备创立科想。”
为融资日夜奔波、应酬宿醉这些陈挽都没说,但赵声阁也能猜到。
那些赵声阁错过了的时刻,就是永远地错过了。
他停下脚步,把陈挽拉近,伞放低,盖住两个人,低头吻他。
有雪落到伞上,伞下万籁俱静,赵声阁把他抱进自己的长大衣里,吻得很深,深得让陈挽觉得赵声阁已经爱了他很多很多年。
回到公寓,陈挽把花插好,赵声阁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份东西,说:“看看?”
不过他先声明了:“不是用来祝贺路演的成功。”
是本来就打算要送的,只是之前忙得脚不着地,现在忙完了。
陈挽展开,怔住。
“你知道?”
赵声阁挑了挑眉。
“你在秦兆霆的射击俱乐部外面帮他整理瓶子,我看见了。”
再后来,陈挽开始资助那个男孩。
所以,赵声阁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陈挽拿着文件材料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赵声阁是从何时开始筹备这件事。
为遏制利用基金会洗钱的现象,海市金融新规出台后,成立基金会已经很麻烦了,光有钱是不行的。
陈挽心里微微一动,说:“你当时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赵声阁点点头:“可能是和秦兆霆聊得太认真了,正常。”
“……”陈挽哭笑不得,无奈一笑,“赵声阁,那天可是你朝我开了一枪。”
“……”
赵声阁心里动了一下,喉咙滚了滚:“没有。”
陈挽歪着头看他,笑了:“那总不会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这么早啊?”
“……”赵声阁指着另一个盒子说,“你看看这个吧。”
“……”陈挽揶揄地看了他一眼,配合地拆开第二件,手指猛然收紧。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机器人模型,逸夫楼上的那个原版曾听过他无数心事,容纳他年少的彷徨和无望。
陈挽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机器人的头,心里涌上一点久违的酸胀,有点感慨地说:“你又重新做了一个呀?”
“嗯,”赵声阁为他演示使用方法,说,“那个是给学校的,这个专门做给你。”
“不过,”赵声阁等他看了一会儿,说:“虽然这个送给你,但是你以后你想要说话可以和我说。”
陈挽心怦怦跳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数年前样式的机器人。
在一堆外媒面前那么游刃有余的一个人,此刻像个得到新玩具后爱不释手的小孩。
曾经供所有人观赏的优秀作品,现在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礼物。
他看得都有点久了,赵声阁就说:“以前跟它说的,也可以跟我再说一遍。”
陈挽紧紧地握着机器人,抬起头,轻声说:“赵声阁,你好像真的挺爱我的。”
“……”赵声阁幽幽道,“原来你知道啊。”
“……”陈挽心里难得涌起的那点涩意又被搅混了,笑着说,“我那时候应该是压力太大了,也不是很习惯和现实中的人说,在那个机器人面前,心里觉得很平静,其实说了什么,这么久了我自己也忘记了。”
“但是记得每次说完了心里就好了,只是可怜了卓智轩,”说起来陈挽还有点抱歉,“他第一次看见我跟一个机器人说话,看我的眼神……很震惊,但是又想掩饰,装作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能想象那种眼神吗,真的很……用心良苦。”
陈挽说完,终于舍得将爱不释手的礼物放下,伸手抱住赵声阁,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笑叹道:“谢谢你,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不用谢,要还的。”
海外路演正式结束后,项目组开始筹备庆功宴,需要邀请当地的名门贵族,还有答谢这些天打过交道的媒体记者。
作为注资人的沈宗年和谭又明也必须到场,以表示对这次任务的充分认可和高度肯定。
宴会当日,陈挽从领带到袜子都是赵声阁的特别订制,因为前一天陈挽玩那个机器人玩到有点晚,赵声阁就拉着他做得很狠,所以早上连穿衣服都是赵声阁代劳。
陈挽拉住赵声阁的手腕,低着头,露出自己的红宝石袖扣底部,笑着问:“赵生,能请问一下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赵声阁看着那个圆圈,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沉着道,“没什么意思,不用在意。”
陈挽哭笑不得,拉住他,说:“赵声阁。”
赵声阁就停住了,只好说:“就是,你很轴的意思。”
“……”
“快迟到了,走吧。”
“……”
宴会定在一处庄园。
沈宗年和谭又明是前一天晚上落地曼城。
从四季如春的热岛一下穿到大雪纷飞的州际,谭又明快冷得头脑都不清醒了,十分后悔自己为了扮靓穿了很好看但并不保暖的长大衣。
但这款长大衣真的很好看,把他衬得风流倜傥。
沈宗年冷着脸拆下自己的围巾手套把他裹得异常严实,只露出一双桃花眼。
“啊这都看不——”
沈宗年抬了下眼,谭又明就不喊了。
四四方方的高顶老爷车在雪地上碾出车辙,进了庄园,总算暖和了许多。
谭又明一朝翻身过河拆桥,把围得严实的围巾和手套一气儿脱下来扔回去给沈宗年,又变回了那个名利场上如鱼得水的贵公子哥。
正在招待宾客的陈挽远远听见一声:“阿挽!”
他一抬头,嘴角染上笑容,拿了杯香槟迎上去:“这么早,过来顺利吗?”昨天天气不算好。
谭又明接过香槟,噙了一口,皱起眉:“不顺利,沈宗年的ACJ颠簸死了。”
“……”
他抱怨也绘声绘色:“我睡到一半,还以为飞机在对流层翻跟斗——”
不过沈宗年一走近,他就不说了,陈挽心里好笑,叫了声:“沈先生。”
沈宗年朝他点点头:“恭喜。”
陈挽十几场路演的精彩表现,海市都有所耳闻。
陈挽谦虚道:“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谭又明把手机塞回给沈宗年:“秦兆霆说大雪封路了,要午后才到。”
秦兆霆是年底了过来探亲的,他母亲早年已经移居盛城,盛城距曼城不算远,以他们之间的交情,今日这种场合不过来一趟说不过去。
谭又明代为转达:“为表歉意,他说送份大礼。”
陈挽笑道:“秦先生太客气了。”
沈宗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走吧,”谭又明对陈挽说,“和我去见见老朋友们。”今日来的虽然是陈挽邀的宾客,但谭家海外根基深厚,这些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都是他的旧识。
赵声阁、徐之盈和当地的一位官员交谈完出来就看到了沈宗年,走过来问:“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
赵声阁点点头。
两人一起到露台上喝酒,聊了一会儿海市的公事。
露台在二层,可以看到下面的宴厅,上一次两人这样聊天还是在宝莉湾发布会的宴会上。
也是同样俯瞰全场的高位和角度,那次赵声阁还戴了家族徽章。
一眨眼,就已经来到了宝莉湾项目路演的尾声。
沈宗年说话一如既往:“怎么样。”
赵声阁撑着栏杆:“在追。”
“……”沈宗年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我以为他这样的性子落到你手上要被吃死了。”
赵声阁看着楼下正和一位英国商人谈笑风生的陈挽,说:“是这样吗?”
沈宗年被他平静幽深的目光看得一愣,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
赵声阁目光平静。
真的是这样吗?赵声阁吃死了陈挽。
看起来是陈挽暗恋赵声阁多年,赵声阁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但只有赵声阁自己知道,这段关系里掌握主动权的从来就不是他。
暗恋和主动的人可以随时停止自已的感情,沦陷的人只能竭尽全力保留和索取那份迷恋。
沈宗年看着他眼底平静之下的涌动,有些无语。
陈挽在楼下收到不少名片和请帖,他有时候无意中多看谁一眼,赵声阁也跟着望过去。
目光缓而慢,平静而随意,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沈宗年略微皱眉,“你——”
赵声阁转过头,问:“什么?”
“算了,没事,”沈宗年说,“你就这样吧。”
什么锅配什么盖。
“……”
秦兆霆到的时候,陈挽正在和一位当地名流交谈。
“Keats.”对方隐约透露出想邀请陈挽参加两天后的音乐会。
陈挽借机委婉地结束了这场略微过于热情的谈话:“约昂先生,我的一位朋友到了,我得先过去打个招呼,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包涵。”
秦兆霆朝他挥手打了个招呼:“赵声阁呢?”
“跟沈先生聊天呢。”
秦兆霆接过陈挽递的酒,举着杯看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也不过化为一个笑容,说:“陈挽,祝贺。”
祝贺的东西很多,事业,爱情,理想,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陈挽不是不知道,他这样八面玲珑的人。
但成年人的体面是,有些事情,不必说破,不必回应。
他回以一个微笑:“谢谢。”
秦兆霆说本来卓智轩也想飞过来,但近了年关,他们家是传统大族,规矩多且严,没有大过年还放小辈到处跑的。
这个陈挽知道,昨天卓智轩还在线上跟他哀嚎,说只缺他一个太不公平。
无论陈挽多忙,他们都是常常联系的,即使相隔一个太平洋,也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秦兆霆外家在洛市,对这边还算熟悉,两人便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情。
没有说两句,赵声阁和沈宗年就过来了。
几人打了个招呼,陈挽从赵声阁出现就一直看着他,还朝他弯了弯眉眼,赵声阁终于看向他,这一眼很深,也没有笑。
“……”
谭又明天南地北地转了一圈回来,春风得意,见到赵声阁,热情举杯:“好久不见。”
赵声阁点点头,也举了下杯,问:“你在跟徐之盈比谁更抗冻?”
“……”
徐之盈女士今天在零下十度的天气穿了身黑色的镂空丝绒礼服,帕拉伊巴宝石皇冠,在一众名媛中如同女王,气场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登基。
曼城冬日天暗得早,下午宾客就差不多散了。
比宾客撤得更早的是方谏,来让记者拍了张照就带着学生直奔机场,出来这么久,已经严重耽误他的科研大业。
徐之盈走的时候,雪更大了些,她的细尖高跟鞋出了室外不好走路,新雪都松软,踩不实稳。
陈挽放下酒杯,走过来说:“徐小姐,急着走吗,不急的话我让人送双平底的雪地靴过来吧。”
徐之盈看着他,笑着叹了声气:“陈挽。”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温柔。”
陈挽微怔,摇头谦道:“都是小事。”
“谢谢你,不过不需要了,”徐之盈甩了甩头发说,“这点雪不算什么。”
“还有,回去我就不跟你们的航班了,我直接飞北欧度假。”
“好,那玩得愉快,来年再见。”
赵声阁撑着长柄大伞走过来,把他的外套递过去:“走吧。”
雪小了一些,不知什么时候,谭又明又已经被重新裹得严实,围巾和他的气质不大相符。
陈挽看见他指使沈宗年给他堆雪人。
“这不是人吧。”
“头和身子一样大?”
“手也——”
沈宗年抬起头看他一眼,他就说:“手挺可爱的。”
“……”
陈挽仰起头对赵声阁说:“我也给你堆一个吧?”
赵声阁沉静地看着他:“嗯,然后你自己就变雪人了。”
“……”陈挽出于一种别人有什么好玩的、浪漫的,自己家的也要有的心理,不死心地问,“真的不要吗?”
“要吧,”陈挽劝道,“萤火虫都要,雪人也要一个吧。”
他看着沈宗年堆出的那坨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小声地跟赵声阁委婉道:“我应该堆得比沈先生好一些。”
“不用,”赵声阁低头凝着他,说,“我要别的就可以。”
“你要什么?”要什么他都可以找来。
赵声阁没说,不过晚上陈挽被压在七十二层单向落地窗上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第73章 真的回信了
赵声阁的手握住他的脖子,没有用力,只是非常缓慢地摩挲,冰冷的唇亲他的后颈,说:“Keats.”
陈挽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浑身颤抖。
这个晚上得格外狠,赵声阁的抚,摸和亲吻都带了惩罚意味。
陈挽的心被高高吊起,又轻轻放下,一次又一次,急需拥抱、亲吻和安抚。
赵声阁偶尔给一点,但总是不给满,让陈挽的感官和灵魂生生悬在七十二层高楼,上不去也下不来。
“赵声阁,求求你。”
陈挽应该是哭了,赵声阁又面无表情地再唤了他一次:“Keats.”
声音很沉,如同某种提醒和警告,又含着冰冷的温柔,陈挽耳膜震颤。
后来赵声阁就不说话了,无论陈挽如何求救,他只像沉默的狼,一直没有停下。
陈挽于濒死中脑海闪过一丝灵光,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赵声阁的手,有气无力道:“我、我是在拒绝他。”
赵声阁没有表情地停下来。
陈挽得救了,他不知道赵声阁是怎么知道的,但只要赵声阁想,没有他不能知道的。
陈挽抓住这唯一被赦免的机会解释:“礼物也还给他了,没、没有收。”
那位当地名流在陈挽婉拒一起去音乐会后,又在临走前赠送了一套昂贵的珠宝,陈挽没有收,但不想得罪人,还反送了一套茶叶给对方,是以东道主的姿态,说这是家乡特产,欢迎他到中国来游玩。
赵声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成一片的颈脖,目光平和,轻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挽呼吸吃力,胸腔起伏。
赵声阁歪了下头,碰碰他的脸:“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又不会干涉你。”
陈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去抓住他的手指,摇了摇,说:“你可以干涉我,怎么都行。”
赵声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陈挽就说:“回房间好不好,帮我开一下书柜第二个抽屉。”
赵声阁看了他片刻,将人抱起,进了房间,放到床上用被子团住,从第二个抽屉找到了陈挽口中的信封和盒子。
陈挽终于缓回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是不大:“这封信本来早就想给你了,后来因为陈家的事没来得及送出去。”
陈挽靠在床头,目光很包容地看着他:“你拆开来看一下好不好。”
赵声阁依言拆开,低着头读信,看不出表情。
“以前的事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看这个,不用问卓智轩,以后的事你想知道,可以问我。”
陈挽去抓他的手:“还有这个同频手环,密码是你的生日。”
陈挽订制了最高权限,定位、视觉、声音甚至心律,都会被随时随地同频捕悉,几近监视。
“不是因为你送我基金会和机器人才送你,”是知道波珠的事后他就在心里盘算了,不过陈挽说,“但你可以当作这是我的回礼。”
如果赵声阁的掌控欲无法填满,陈挽就以身伺虎。
赵声阁黑目沉沉看了陈挽一会儿,说:“不需要这样。”
陈挽没什么力气地歪了歪头,目光包容,笑:“要吧。”
“没办法真的变成一只小狗陪你,digital dog可以吗?”
赵声阁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挽就说:“赵生将就一下?”
赵声阁手指动了动,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很没有办法地说“随你”,手上倒是很配合地拿起手机输入了监视指令。
他研究手环的样子,和那天陈挽玩机器人模型如出一辙。
“……”
陈挽有点好笑,说:“唔,赵声阁。”
“虽然我知道可能挺好玩的,但我现在想洗个澡,你刚才实在是有点太凶了。”
赵声阁就把手环戴在陈挽手上,抱起人,走入浴室,一起进了浴缸。
他从背后环抱住陈挽,看了下手机,说:“你现在心跳很快?”
“……”
“心率这么高。”
“……”
“不过呼吸和压力值还算正常。”
陈挽回头看着他,无奈但坦诚地看着他,说:“你这么抱着我,我心跳很难不快。”
赵声阁就又在水里要了他一次,陈挽予取予求,手环发出异常尖锐的警鸣声,被赵声阁拆下放到了角落。
由于方谏和徐之盈都不跟机,赵声阁和陈挽决定回程走水路,算是在海上度个短假,终点是斐灵岛。
等船之前,赵声阁把车开到庞洛。
“你要买船?”陈挽有点惊讶,赵声阁名下已经有好几艘价值不菲的游轮。
赵声阁转动钥匙,熄了火,说:“是你买。”
陈挽顿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
游轮设计师是个白人,内设基本完成,但模型也出了,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陈挽到底是工科出身,对模型很感兴趣,暗自惊叹,配置精妙奢华。
赵声阁看他对模型爱不释手,说:“这个你带走。”本来一艘船一般只出一个模型的,但赵声阁特意要求再做一个。
陈挽弯着眼睛说:“那我把它摆在我的办公室里。”
设计师问两人:“游轮的名字有什么想法吗?办手续的时候需要备案,后面还要刷漆。”
陈挽还在看那个模型,对赵声阁说:“这是你送我的,你来取吧。”
赵声阁说:“那就叫济慈号。”
陈挽眼睛一弯,说好。
赵声阁:“等宝莉湾码头建成,让济慈号来作它的初航。”
陈挽顿了一下。
瞬时有种恍惚之感。
当初宝莉湾码头项目成立的时候,陈挽是真的幻想过自己能拥有一艘船买下宝莉湾的初航,不过彼时只觉得是异想天开。
但现在,赵声阁为陈挽量身定做了一艘游轮,邀请他作自己的初航。
赵声阁没有听到陈挽回答,就继续说:“初航航线由你来决定,我们可以在海上度蜜月,你觉得怎么样?”
“陈挽?”
陈挽的目光重新聚焦,放开了模型,去牵他的手,轻声说:
“度什么?”
“……”赵声阁平静地看着他,说,“你听到了的。”
陈挽又露出那种没什么办法的笑容,问:“你不是不愿意转正,还在追我?”
赵声阁很自然地说:“婚后也可以继续追。”
陈挽笑,点点头,同意了:“可以。”
赵声阁和设计师讨论了一些细节,比如舱内要建一个保龄球馆,陈挽好像还挺喜欢打保龄球的,还有垂钓的观景台,陈挽有时会去钓鱼,赵声阁会陪在旁边睡觉。
陈挽去接电话的时候,设计师夸赞赵声阁good man.
赵声阁目光从合同上移开,摇摇头。
陈挽才是。
赵声阁做得再多,也不会比陈挽做得更好。
午后登船,风平浪静,沿着北太平洋冬季洋流一路南下。
斐灵岛位于北纬x°26’,东经y°55’,赤道以北,北回归线以南,受热带季风影响,降水丰沛,四季如夏。
抵达码头时,正值黄昏,晚霞绚烂,一片火烧云,似要直直接烧进海水里。
陈挽双手搁在栏杆上,头发被海风吹乱,说:“有时候看着大海,就会觉得人类真的很渺小,能决定的事情的也很少。”
即便是满月航道这样浩大的工程,也不过斗转星移中的沧海一粟。
赵声阁和他并肩站着,说:“那就掌握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尽人事,平常心。
陈挽转头看着他,眼里带了点笑意:“赵声阁。”
“你是不是任何时候都能保持这么客观理性啊。”
“不是,”赵声阁低头看着他,“你应该知道那个例外。”
陈挽就笑。
下了船,海岸公园有游客在野餐,还有人在演奏手风琴。
有当地人向游客兜售热带水果、花环和明信片,有位金发碧眼的母亲给孩子买了一个小兔子气球。
洋娃娃似的小朋友咧开嘴笑,迎着海风奔跑。
陈挽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声阁就问他:“想要哪一个?”
他从来不会问他要不要,只问想要哪一个。
陈挽快三十的男人实在不好意思再拿一个气球,就选了一张明信片,如果付费邮寄,可以得到一枚斐灵岛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