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眠还是没有回答。
手机像是被拿远了,能隐约听到酒保的喃喃自语:“是信号不好吗?”
林辞眠终于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才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不是他……”
那两个字在唇齿间流转,带着滚烫的热度,林辞眠舌尖软了,嘴唇也紧紧地黏在一起,说不出一个字。
酒保愣了愣,蹙眉看着手机上的通话界面。
姓名备注是“道侣”,后面还跟了个括号,写着“娘子”二字。
文绉绉的,像是情侣间爱称,或是某种特殊的情趣,酒保觉得说出口很奇怪,就换成了现代最常见的称呼“老婆”。
“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酒保问道。
林辞眠想了想,说道:“算是朋友吧。”
酒保察觉到了猫腻,八卦的本能蠢蠢欲动,但他不能随意打探客人的隐私,只是说道:“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取走你朋友的手机。”
时间太晚了,他的身份也不合适,林辞眠犹豫了几秒说道:“我不方便,要不你换个人联系?”
“我捡到手机时,页面刚好停在你的通讯录上,我怕挂上电话后会直接锁屏,这样就没法联系到其他人了,你是机主的朋友,要不你帮忙联系一下共同认识的人,让他把手机拿回去。”
林辞眠:“……”
他跟晏时樾共同认识的人,只有导演他们,但大部分都跟他们不在同一个城市,导演倒是说过他家也在这,但他估计还在外地忙,没有回来。
至于晏时樾的助理和司机,在社恐的世界里,没有“主动要别人微信”这个词语,不是因为跟对方关系生疏,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林辞眠将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共同的朋友。
他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说道:“酒吧的地址是什么,我到了那怎么联系你?”
酒保说了具体的地址,“我在前台等你,到时候你就直接说是来拿手机的,我能认出你。”
林辞眠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时间,脱下柔软的睡衣,穿上了外出的衣服,全副武装好后,林辞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辞眠打车去酒吧,进去前习惯性地往下压了压帽檐,视野严重受限,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走到前台,林辞眠并没有直接上前搭话,而是微微仰头环顾四周,确认了目标酒保之后,这才走了过去,“你好,我是来拿手机的。”
这个酒保不知吃什么长大的,高得离谱,听到声音后一脸茫然地回过头,左右环顾,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低下头,“你在跟我说话吗?”
林辞眠:“……”莫名感觉他的身高被羞辱了。
林辞眠戴着口罩,声音显得闷沉,他清了清嗓子,放大音量说道:“我是来拿手机的。”
“手机?”酒保的表情更茫然了,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手机?”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一个酒保匆匆走过来,身高和林辞眠差不多,“你是来拿手机的吧。”
林辞眠点了点头,他当场给晏时樾打了个电话,手机铃声萦绕在两人耳边。
酒保放心地把手机交给他,接着说道:“我是在卫生间捡到的,你朋友可能还在这,你能不能找到他?”
这……他又没有探测晏时樾的雷达,怎么找得到。
不过,能立刻将手机还给晏时樾是最好的,他如果把手机拿回去,之后至少要转两三个人,费一番波折,才能联系上晏时樾,那就太麻烦了。
两人走到洗手间,酒保指了指洗手台,“手机就是在这儿找到的,这个洗手间的位置比较靠里,只有包厢的客人才会到这儿来。”
林辞眠赞同地点了点头。
以晏时樾的名气和身份,很容易被认出来,他不可能在毫无隐私性的地方喝酒,只能在包厢。
林辞眠走出卫生间,看到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一时犯了难。
这要怎么找,总不能一间一间地敲门,再进去找一圈吧。
林辞眠只是想了想那画面,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表情也差点绷不住。
社恐窒息jpg。
酒保看出了他的为难,提议道:“你还是之后再联系他吧。”
林辞眠点了点头,和酒保一起往前走,当他们走到走廊正中间时,左前方紧闭的房门开了。
屋里一片幽暗,男人侧身站在门口,走廊上的灯光轻洒在他宽阔的肩膀,照亮了如深海般漆黑的眸子,但另一半脸隐藏在黑暗中,高挺的鼻梁投下浓重的阴影,脸部的线条更显凌厉。
酒保猛地停住脚,身体绷得笔直,像是被钉在了空气凝成的铁墙上,眼睛睁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
林辞眠也傻掉了。
晏老师怎么不戴口罩和帽子就出来了!
走廊上除了他们三个,空无一人,但随时都可能会有人从别的包厢出来。
林辞眠仿佛已经看到明天的热搜词条在跟他招手了,心中警铃大作,顾不上呆愣住的酒保,快步走上前,拉着晏时樾进入包厢,重重关上门。
待在密闭的包厢,林辞眠还是不放心,用背抵着门。
从明亮走廊进到黑暗的包厢,眼睛没法立刻适应,林辞眠眨了眨眼,低头摸索着锁上了门。
晏时樾没有开口,一直站在他面前,气息在密闭的房间里无限放大,让人无法忽视。
林辞眠只能勉强看清轮廓,他试探地开口:“晏老师?”
他的声音刚出口,就像风消散在了空气中,过了足足五秒,才听到了晏时樾的回应。
“嗯,” 微微带着鼻音,显得更有磁性。
林辞眠睁大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晏时樾的神情。
“晏老师,你,你喝醉了吗?”
又过了五六秒,才得到了晏时樾的回应:“没有。”
林辞眠微微蹙了下眉。
在他的印象中,醉酒的人大概率会耍酒疯,能一眼看出异样,但晏时樾状态如常,只是反应变得迟钝了,让他也拿捏不准晏时樾是否喝醉了。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而是他们要早些离开。
林辞眠拿出手机,递给晏时樾,想让他用指纹解锁,叫助理来接他。
晏时樾一动不动,像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林辞眠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握住他的手腕,拉近了一些,“晏老师,你伸出手指。”
过了五六秒,晏时樾才说道:“哪一根?”
“……”这难住林辞眠了,他索性不再让晏时樾配合,而是去找他的手指。
但晏时樾的手指蜷缩着,林辞眠只能换了个姿势,手指强行挤进了晏时樾的掌心,从指根顺着往上摸,终于固定住了晏时樾的指尖。
林辞眠拉着他用指纹解锁手机,手机屏幕刚刚亮起,林辞眠突然感觉掌心被轻轻划过,酥酥痒痒的感觉蔓延开。
林辞眠愣了几秒,下意识仰头去看晏时樾,晏时樾也在垂眸看着他,眸子在黑夜中格外亮。
晏时樾的瞳色格外黑,深邃又纯粹,当他专注看人时,莫名有种深情的感觉,林辞眠被看得愣了几秒,忍不住舔了下嘴唇,眼神闪烁,不好意思跟晏时樾对视。
这眼神,果然看狗都深情。
林辞眠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晏时樾的目光,裸露在外的皮肤微微战栗,他强行无视了,打开通讯录。
找到助理的联系方式时,林辞眠眼神一亮,刚要拨通电话,突然被晏时樾反扣住了手腕。
林辞眠愣了愣,抬头去看晏时樾。
“外面,”晏时樾嗓音低沉,有种颗粒摩擦般的沙哑,在黑暗中默默流淌,显得十分性感。
有“颜控+声控”隐藏属性的林辞眠招架不住,紧绷着脸,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
醉酒后的晏老师怎么是这样的,请不要散发你的魅力了!!
林辞眠整个人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因为晏时樾变得混乱,另外一边还保持冷静和理智,思索晏时樾刚才的话。
酒保还在外面,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堵在外面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每多留一秒就多一分风险,最稳妥的办法是趁引起混乱之前,尽早离开。
林辞眠叹了口气,打算单独把晏时樾送回去,“晏老师,你住在哪?”
晏时樾醉酒的症状之一是迟钝,这个问题可能对他来说可能过于复杂,过了足足十几秒,林辞眠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将地址记在心里后,林辞眠打算带晏时樾出去。
晏时樾的这张脸最引人注目,酒吧人多,鱼龙混杂,他不能带着晏时樾大大咧咧地从人群中穿过。
“晏老师,你有没有戴帽子和口罩?”
林辞眠觉得这是明星出行必备单品,晏时樾肯定有,但晏时樾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林辞眠:???!
他慌了几秒,低头在身上摸索,但找不到第二个备用口罩,只能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晏时樾比他高很多,林辞眠下意识踮起脚尖,但晏时樾主动低下头,像一只沉默温顺,主动求摸的大型动物。
林辞眠轻松将帽子戴在晏时樾头上,当初他怕被认出来,特意选了帽檐宽大的,能遮住他的下巴,但戴在晏时樾头上,只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能看到线条优越的下颌和紧闭的薄唇。
林辞眠往下拽了拽帽檐,见实在挡不住,这才死心了。
“晏老师,待会儿出去后,你要紧紧跟着我,”喝醉的晏时樾有些呆萌,林辞眠忍不住用哄小孩的语气:“不要乱跑,懂吗?”
又过了五六秒,晏时樾才点了点头。
林辞眠戴上卫衣的帽子,却无法完全遮住他的头发,银白的发色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凝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了门。
门外只有酒保一人,酒保还沉浸在惊讶中,亢奋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听到门开的声音后,猝然抬起头,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们。
林辞眠什么都没说,快步往前走。
晏时樾虽然喝醉了,但只要不跟他说话,就看不出一点异样,步伐沉稳的往前走,轻松跟上了林辞眠。
林辞眠原本以为晏时樾没法走直线,随时准备扶他,看到这幕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走,林辞眠做贼心虚,每跟一个路人擦肩而过,他的肩背线条就变得僵硬一分,眼睛也直直地看着前方,丝毫不敢左右乱瞟,怕撞上别人的目光。
他们一个遮住上半张脸,一个遮住下半张脸,虽然没法看清相貌,但气质和身材太过出众,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林辞眠头皮都麻了,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这才勉强忍住了逃跑的冲动。
好在没人上前搭话,林辞眠和晏时樾平安无事地走出了酒吧,台阶下有一排出租车,林辞眠立刻拉着晏时樾坐上了最近的一辆。
说清目的地后,汽车发动,林辞眠回过头,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酒吧,这才松了口气。
他用手往上拽了拽口罩,又去照顾晏时樾,尽量用帽子遮住他的脸。
晏时樾身材颀长高大,坐在空间狭小的后座,两条长腿委屈地曲着,身体斜斜地靠在后座上。
林辞眠帮晏时樾整理帽子时,身体情不自禁地前倾,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林辞眠垂眸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晏时樾的目光。
晏时樾没有开口,但一直用视线追随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仿佛他身上有种特殊的魔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林辞眠的第一反应是他脸上有东西,摸了摸脸后,不解地看着晏时樾。
晏时樾仍然注视着他,目光沉静又专注,眼底藏满了心事,脉脉地流淌着。
又来了,这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林辞眠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处,低头玩手机,假装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但他始终心不在焉,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晏时樾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林辞眠忍了又忍,表情实在绷不住,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一只手挡在脸侧,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晏时樾醉酒后特别乖,没有其他动作,也不开口说话,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又过了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了高档小区外,司机往窗外看了几眼,声音粗犷地说道:“小兄弟,出租车能不能开进去?”
林辞眠也被问住了,犹豫了几秒,“要不师傅你开过去试试?”
司机点了点头,将车开到了门口。
高档小区的门禁特别严格,保安果然拦住了他,就在林辞眠觉得为难,晏时樾微微抬头,跟车窗外的保安对上视线。
保安立刻点了点头,让出租车进去。
出租车停在楼下,车内的灯光亮起,他们两个的面容更加清晰。
林辞眠付钱时,出租车司机一直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他们,猝不及防地开口,“小兄弟,你朋友他……”
林辞眠听到这几个字,身形一僵,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头发都要炸了,但司机大喘气,话音一转说道:“长得挺帅的。”
林辞眠:“……”
他强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笑道:“是,大家都这么说。”
“有点熟悉,长得好像一个明星,”司机师傅眯了眯眼,明显是在通过晏时樾的下半张脸,思索他长得像谁。
林辞眠的表情僵住,整个人都快从座椅上弹起来了,用最快的速度付完钱后,扶着晏时樾下车,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背影写满了仓皇,像有恶鬼在背后追他。
司机并未将这放在心上,发动汽车走了。
林辞眠听到身后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站在旁边的晏时樾,思索了几秒后,决定送佛送到西。
“晏老师,我送您上去吧。”
过了两三秒,晏时樾才垂眸看向他,反射弧长的惊人,林辞眠被看得满头问号时,他才点了点头。
林辞眠哭笑不得。
他第一次见人醉酒后是这副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脸,越发觉得晏时樾像只动作迟钝的考拉,他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逗得笑了两声。
晏时樾听见林辞眠的笑声,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公寓的安保和私密性都很强,处处需要人脸识别,林辞眠只能每次都帮晏时樾掀起帽檐,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他们坐电梯到高层后,林辞眠带着晏时樾走到了门口。
“晏老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林辞眠见任务完成,松了口气。
晏时樾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看着他。
他犹豫了几秒,猜测晏时樾是想让他陪着进门,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晏时樾垂下了眼,睫毛根根分明,落下淡淡的阴影,看上去有些秀气乖巧。
林辞眠这下确定了他的意思,思索了几秒后,决定不跟酒鬼对着来,再次掀起晏时樾的帽檐,帮他人脸识别。
门开了。
林辞眠很少去别人家做客,在门口站了三秒,这才犹豫地走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他前脚刚踏进屋里,人工智能便感应到他的存在,打开了客厅的灯。
林辞眠还没来得及看清晏时樾家中的摆设,就被脚边的一个毛绒团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好可爱的小猫……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小猫并不认生,用蓝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而后高高的撅起尾巴,挨个蹭他和晏时樾的脚腕,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林辞眠眨了眨眼,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让他不敢相信。
“悠悠球?”
小猫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乖巧地蹲在地上,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一刻,林辞眠应该是混乱又惊讶的,但他整个人处于茫然和空白中,无法迅速处理眼前的信息。
小猫翘着毛茸茸的尾巴,向旁边的玻璃房走去,似乎在示意林辞眠跟过来,给他喂饭。
林辞眠的视线慢慢移动,看到了玻璃房里的摆设。
非常熟悉,他曾在日安的视频中见过,当时他羡慕不已,还开玩笑说想变成猫住在这里。
啊,这是日安的猫和日安的家。
等等……
那他旁边的人是谁?!!
林辞眠的头被猛敲了一下,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脑海,劈开了混沌的迷雾,答案无比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整个人都傻掉了,内心十分混乱。
啊啊啊啊啊啊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明明是林辞眠的心声,却像是拿着广播,他的尖叫环顾在两人的周围,吵得晏时樾忍不住回头看他。
感受到晏时樾的目光,林辞眠像是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又缓慢的转过头,动作十分卡顿。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晏时樾,瞳孔微微颤抖,已经无法控制表情。
!!!!晏老师和日安竟是同一个人?!
别慌,现在还不能认定“日安”就是晏老师。
猫房里的东西都能买到,完全可以有一模一样的摆设,至于猫,人都能长得一模一样,更何况是猫呢!
“日安”的声音和晏老师相同,是因为他用了变声器,日安可以组成“晏”字,他的微信名也是“晏”,只能说明这是个巧合。
真是好巧呢,开朗jpg。
巧个头啊,林辞眠你蠢死算了!
林辞眠实在绷不住了,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么多相似的点都在隐晦地提醒他,为什么他至今都没察觉到半分呢!
这让他之后还怎么面对日安和晏时樾呀!!
林辞眠把网络和现实分得很清,从没有想过和日安面基,如今却猝不及防地知道了“天天陪他玩游戏,让他放下防备”的日安,是那个“名气和地位远超于他,曾经被他单方面炒过绯闻”的晏影帝,也是那个“在剧组十分关照他,带他入戏”的晏老师。
他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踩在棉花上,失去了支撑力,再往前迈一步,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但晏时樾主动朝他走了过来,停在了一步之遥的位置,目光沉静深邃,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
几秒钟后,他缓缓伸出了手。
林辞眠完全可以躲开,但他还是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看着晏时樾。
时间变得无比缓慢,每个细节都在放大,宽大火热的手掌落在了他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柔软的银白发丝缠绕着晏时樾的指尖,发根被轻轻扯动,没有丝毫的痛感,更多的是指尖擦过头皮时,丝丝麻麻的痒意。
林辞眠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身形僵住,眼底倒映着晏时樾的身影,充满了惊讶。
晏时樾没有给出丝毫解释,而是自顾自地朝里屋走去,将林辞眠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客厅。
林辞眠的视线追随着晏时樾的背影,最后停在了那道紧闭的房门,他蹙了下眉,茫然无措,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离开。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又开了,晏时樾拿着吹风机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
林辞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用手摸了下头发。
他接到酒保的电话时刚洗完澡,没吹干头发就匆匆出门了,发根还有一点湿。
他早就忘了这些,晏时樾却察觉到了,还要给他吹头发。
但现在不是吹头发的时候啊!
脑海中刚划过这个念头,他的脚已经不自觉地动了,走到晏时樾面前。
晏时樾一副要帮他吹头发的样子,林辞眠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晏老师我自己来吧。”
晏时樾垂眸看着他,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态度。
林辞眠僵持了几秒后,最先撑不住了,刚要举手投降,就见晏时樾点了点头,将吹风机递给他。
“……”
他都忘了晏时樾醉酒后的症状是格外迟钝。
林辞眠打开了吹风机。
耳边是呜呜的风声,眼前是微长的头发,感受不到晏时樾的存在,他暂时得到了喘息的空间,思绪控制不住地飘远。
“日安”就是晏时樾,那晏时樾知不知道他就是“今夜不眠”?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心头,林辞眠立刻有了答案。
晏时樾可以通过声音认出他,而且他还用同一个微信号加了两人,身份肯定瞒不住。
晏时樾知道“林辞眠”和“今夜不眠”是同一个人后,是怎么看他的呢。
林辞眠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线上一个样子,线下又是另一个样子,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晏时樾是个演员,看到他拙劣的演技会不会想笑。
还有,晏时樾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之后,他肯定羞耻得想钻地缝,深受影响,没法好好入戏表演,跟晏时樾拍对手戏。
导演的要求又十分严苛,从来不会顾及场合和别人的自尊心,一定会当场开骂……多亏晏时樾当时没告诉他,要不然他肯定完蛋了!
但那之后呢?
晏时樾非但没告诉他,还用日安这个身份陪他参加帮派大战,跟他结成道侣,一起参加情侣任务,他们还有个“爱之家”。
林辞眠实在想不通,表情苦兮兮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这说到底是双方的问题,他自己在这纠结有什么用。
被隐瞒了这么久,林辞眠有点恼火,他憋着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道:“晏老师你是不是日安?”
晏时樾看了他几秒,似乎在思索:“我是。”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晏时樾蹙了下眉,眼神盯着虚空的一角,过了足足半分钟,才定格在他脸上,表情十分茫然:“嗯?”
林辞眠:“……”他跟个酒鬼理论什么啊。
林辞眠叹了口气,绷着脸站了起来,“晏老师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他大步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林辞眠转过身,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撞到晏时樾身上,“晏老师,你要做什么?”
“我送你回去。”
“不用,”晏时樾就站在他面前,距离近到林辞眠能闻到他身上酒气和草木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并不难闻,但侵略性太强,似乎是在主动往他身体里钻,林辞眠蹙了下眉,本能地躲避,后背紧紧贴着门。
跟酒鬼没法讲道理,晏时樾执意要送他回去。
林辞眠沉默了几秒,妥协了。
晏时樾送他回去后,他不放心让晏时樾单独回家,这就陷入了循环,一来一往,他们一整晚的时间都要浪费在路上。
“我不走了,晏老师你先去睡吧,”林辞眠随口说道。
先把人骗睡了再说。
看到林辞眠坐在沙发上后,晏时樾才点了点头,往里屋走去。
林辞眠本以为他终于去睡觉了,松了口气,没想到房间里传来异样的声音,过了两分钟,晏时樾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出来。
林辞眠连忙接了过来,表情有些僵硬。
晏时樾看着他喝完后,再次走进了里屋,这次没有了声响。
他等了十分钟后,轻手轻脚地走向虚掩的房门,从门缝里勉强看到了屋里的摆设,以及坐在床上的背影。
“……”
这鬼片的氛围是要闹怎样啊!
林辞眠头皮瞬间麻了,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到晏时樾。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回去,乖乖坐在沙发上,不敢有其他动作。
悠悠球翘着毛茸茸的尾巴,迈着优雅的猫步朝他走来,丝毫不认生,直接跳到他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一边玩卫衣上的两条带子,一边呼噜噜。
林辞眠的心都被萌化了,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用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悠悠球享受着林辞眠的服务,舒服的眯着眼,快要睡着了。
林辞眠怕吵醒小猫,不敢乱动,重心后压,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仰头看着黑夜中的天花板。
他回去之后,一定要提前想好对策,明天一大早就给晏时樾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里,留下一道明亮的光路,将晏时樾沉溺在黑暗中的意识唤醒。
晏时樾皱了下眉,缓缓睁开眼,扶着头慢慢坐了起来。
醉酒的后遗症是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地跳着,大脑深处时不时会有阵痛,晏时樾摇了摇头,试图回想昨天的事情。
他那个经营私房菜馆的朋友又开了一家酒吧,精心研制了一款新的鸡尾酒,请他过去品尝。
他喝了一杯后,朋友跟他聊林辞眠的事情,再之后……
晏时樾的记忆一片空白,闷痛感打乱了他的回想,他环顾四周,觉得是朋友送他回来的。
他酒量还算不错,这是他第一次喝到断片。
晏时樾对待别人一向包容又温和,但对自己的冷静和克制有极端的要求,失控感会让他觉得自己站在悬崖的顶端,再往前一步就会迈入无底深渊。
但他昨天失控了。
有酒的原因,好友曾说过后劲很大,但更多的原因在他自己身上,他想到林辞眠迫不及待地要跟他解除道侣关系,就有种说不出的烦闷,竟不受控地做出了借酒浇愁的事情。
晏时樾虽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但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是暴风雨来前最后的平静,他蹙了下眉,过了许久才调整好情绪,抬步往外走。
房门开了,晏时樾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看到沙发上有个白色毛绒物体,竖着毛茸茸的尾巴,绒毛在光下反射着别样的光,像是洒满了碎钻的星河。
毛茸茸的尾巴晃来晃去,悠悠球十分灵巧地跳到了沙发背上,眨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跟一晚未见的主人打招呼。
按照往常,晏时樾一定会含笑走过去,温柔地摸摸它的头,但这次晏时樾已经顾不上它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旁边的银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