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柠回头看去,“荀梁,你怎么会在这里?”
“卖东西。”荀梁抱着盒子走过来,“早上我去你家的时候你已经和凌枭走了。”
“他今天医馆开张嘛,来瞧瞧。”苗柠笑道,“你东西卖完了?”
“嗯。”荀梁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低声道,“我给你买了冬衣。”
苗柠微微愣了愣,他看着荀梁没说话。
“你现在要回家吗?”荀梁避开苗柠的视线,“还是要等凌枭一起?”
“他应当晚上才回去了。”苗柠说,“我得先回去,要不然家里那两个人……我怕出事。”
“隋郁要走吗?”荀梁又问。
苗柠低声说,“我不知。”
“那与我一道回去可好?”荀梁说,“正好我把给你买的东西送过去。”
苗柠没有拒绝,他其实有些话想同荀梁说。
他和凌枭说了声,把糖炒栗子给凌枭留下了,然后坐进了荀梁的马车。
等到马车出了城,苗柠才靠近车门轻声说,“梁哥哥。”
荀梁答应了一声。
“对不起。”
外面沉默了片刻才问,“你对不起我什么?”
“那两次我若是没有和你……如今我们也不至于这样尴尬。”
“尴尬吗?”荀梁停下马车,他打开车门看着苗柠,神色很平静,“我不觉得尴尬,我也不觉得后悔。”
苗柠一愣。
“我就是爱慕你柠柠。”荀梁靠过来,按着苗柠的脑袋,“你知道的,除了你,这辈子不会再有别人了。”
苗柠怔怔地看着荀梁。
“也许你会觉得凌枭与众不同,但是你会爱他吗?”荀梁极淡的笑了一下,“柠柠,你不会爱他,我知道的。”
“如果你要和谁在一起,我笃定那个人是我。”
苗柠焦虑不安的模样被隋郁看在眼里,苗柠对他的疏远和抗拒他也看在眼里,他心底抑郁,终于没忍住堵住苗柠,“我们究竟要维持这样的状况到何时?”
苗柠被吓得不行,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惊惧地看着隋郁。
苗柠的模样让隋郁沉默了一会儿,他眼底闪过受伤,“你为何这样怕我?我可是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害怕的事?”
苗柠唇动了动,“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傅久年叛逃……傅久年又是怎么叛逃的?”
隋郁没看苗柠的眼睛,他说,“傅久年自幼在我家长大,交给他的任务不少,他都能完成,但是做完某次任务后他逃走了。”
“……你说的任务,是杀人吗?”苗柠的声音有些颤抖。
隋郁一惊,“你……”
“我怎么知道?”苗柠笑了一声,“你想问这个是吗?”
隋郁抿直唇,他的确是想问这个,苗柠为什么会知道?
可是除了傅久年,又有谁会说呢?
果然……这个人一开始就不应该放他活着离开。
“隋郁,我们不是一路人。”苗柠轻声说,“我很怕死的。”
“……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里,我们还可以去不入世隐居。”隋郁喃喃道,“我不是一定要做少阁主的,做少阁主不如和柠柠在一起的日子。”
苗柠笑了笑,“你想得太天真了,就算是我也知道,你爹不会让你隐居,否则那个时候怎么千方百计带你回去?”
隋郁沉默了下来。
他爹……的确不会允许他隐居的,他注定是天下第一阁的少阁主,他如今这样跑出来。
“我说真的,你走吧。”苗柠神色淡淡,“你就当我不要你了,当我抛弃你了,背叛你了……或者当我死了,怎么样都行,你在我身边我总觉得随时有人暗杀我。”
隋郁抬着眼看着苗柠,眼睛渐渐变得血红。
苗柠被他的表情看得心头发憷,他不再看隋郁,低声说,“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隋郁没有再阻拦苗柠,他看着苗柠的背影消失,然后踹开了傅久年的房门。
傅久年抬头看来。
隋郁冷漠地看着傅久年,好一阵才说,“执法堂的长老们不日就会来这里,你最后是快些离开,不要给柠柠添麻烦。”
傅久年沉默地看着隋郁,他摸出纸笔来。
“天下第一阁的人来到这里,除了解决我,第二个会挥刀向柠柠,少阁主觉得这样就好吗?还是少阁主认为,自己能从那些冷酷无情的人手中保护下柠柠呢?”
“你现在倒是伶牙俐齿,这喉咙废了,手没废。”隋郁冷笑,“我自然会保护柠柠,少阁主的话他们敢不听吗?”
“他们是更听少阁主的话还是更听阁主的话?若是阁主的命令,少阁主能有办法吗?这次少阁主出来,阁主不生气吗?这份愤怒他不会对少阁主,却会迁怒柠柠,少阁主难道一点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吗?”
“还是少阁主觉得,柠柠不要你了,所以不如不在这个世上比较好?”
隋郁脸色难看,握着剑的手终于还是动了。
剑尖直指傅久年,“你找死。”
傅久年不紧不慢地写到,“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少阁主可以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锋利的剑划到了傅久年的颈项,丝丝血迹渗透出来,隋郁只需要再往下一点,傅久年就会死。
傅久年神色未动。
“你杀。”
他还在挑衅着隋郁。
“你真的该死——”
“隋郁。”苗柠轻飘飘地声音响起,“你想在我家杀了傅久年,然后我去吃官司吗?”
隋郁心头一慌,手一松,剑掉落在地。
他没想到苗柠去而复返。
他转过头去看苗柠,“我不是……”
苗柠没搭理他,他靠近傅久年说,“傅久年对天下第一阁应该很熟悉吧?对你父亲也是对吗?”
隋郁声音有些颤抖,“他的任务许多经由我父亲的手。”
傅久年的确很了解他的父亲。
“所以他说的是对的。”苗柠轻轻地笑了笑,“他死了,第二个死的人会是我,隋郁,即便是我也知道……相比起你,你父亲可不会在意是不是你要来找我的,在他眼里就是我勾引了你,你猜我会怎么死?”
“柠柠。”
苗柠找了东西给傅久年包扎暂时止血,然后低声说,“我带你去找凌枭,把伤口处理一下。”
隋郁焦急起来。
他很清楚傅久年说得是对的,但是他心里依旧存着对他父亲的信任,他爹不会杀苗柠。
可是这种话苗柠不会信,甚至他现在也不确定起来。
可是要让他轻易地放弃苗柠绝不可能,他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傅久年跟在苗柠身后,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苗柠说,但是现在他的嗓子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还好,苗柠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所以哪怕是……哪怕是死,也没有关系。
就算是不甘心。
苗柠回头看了一眼傅久年,他皱眉,“你是笨蛋吗?”
傅久年一愣,他肯定不笨的,但是……
“他要真的杀了你怎么办?”苗柠冷冰冰问,“你以为他不会杀你吗?”
当然不是,他很清楚,看起来恣意的隋郁,其实最冷酷,有一种过于天真的残忍。
毕竟是天下第一阁的少阁主……
“我不喜欢这样。”苗柠低声说,“傅久年,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也不知道你未来该如何,但是你不能死在我家。”苗柠转过头去,不看傅久年,“你明白吗?”
傅久年握紧了苗柠的手。
苗柠瞥眼。
“我明白,我会离开的。”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暂时离开,等尘埃落定,等天下第一阁认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再回来。
要让他一直亡命天涯,不再见到苗柠吗?
这是不可能的。
他做不到,若是一直逃命不再见苗柠,他倒是宁可死。
杀手是没有心的。
还好他现在已经不是杀手了。
他也不认为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那是他的任务,他只能那样做,那些人是不是可怜的是不是无辜的,都是江湖中的牺牲品而已。
同样的,他也是。
“我还会再回来的,那个时候,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傅久年只是站了大半个时辰,然后离开了沥南村。
苗柠不知道他日后会去哪里,但是既然他说以后还会回来的那也不必太过担心。
毕竟一起住了这么久, 养条狗都会有几分感情,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
傅久年走后没几日,天下第一阁的人就来了。
来的是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 颤颤巍巍地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一样。
但是他身后的人都叫他堂主。
“少阁主。”山羊胡子握着拐杖叹息,“为了一个男人留在这样的地方, 阁主很生气, 他本想亲自来抓你回去的。”
隋郁神色冷淡, “所以他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山羊胡子瞥了一眼隋郁身后的苗柠, “阁主说了, 若是少阁主不愿回去, 这位年轻貌美的公子可要吃苦头了。”
苗柠沉默不语, 这是早就猜到的结果,只有隋郁天真的以为他父亲会对一个陌生人留情。
“你威胁我?”隋郁猛地站起来。
“少阁主别激动。”山羊胡子似乎有些无奈, “少阁主越来越不稳重了,阁主很不高兴。”
“我为少阁主求了个情,阁主答应了。”
隋郁皱眉看着山羊胡子。
“我与阁主说,只要少阁主愿意回去,就不要伤害这位公子。”山羊胡子道,“毕竟少阁主嘴里面的成婚, 一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二没有官府婚书十里红妆, 三来那个时候少阁主的名字身份都是假的,根本做不得数。”
隋郁脸色难看得不行。
“我来了也不想逼少阁主回去, 言尽于此,我给少阁主三日考虑的时间。”山羊胡子说,“三日后,我再来找少阁主。”
“我相信少阁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毕竟你不希望你爱的这个人受伤,不是吗?”
山羊胡子来的快,走的也快。
只有隋郁脸色不好看,他羽翼未丰,违抗父亲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苗柠其实有些惊讶的,因为他总觉得,隋郁不至于被这样威胁。
但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来得太过古怪了,苗柠又把这个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不说话,隋郁低声问,“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苗柠疑惑,“这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隋郁一时沉默。
“我倒是觉得奇怪,你是天下第一阁唯一的继承人,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父亲能容忍你离开天下第一阁。”苗柠问。
隋郁张了张嘴,许久他才说,“对不起。”
他又说,“虽然我很讨厌他们,但是他们说得对,这些事情没有解决的话,我不能安安稳稳地站在你身边。”
他现在才知道,他前十八年过得太顺了,以至于他没有想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现在知道了。
他羽翼未丰,轻易地被抓住弱点挟持。
他需要的是丰满自己的羽翼,有足够的话语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那里,被其他人威胁。
隋郁没觉得丢脸,他只觉得自己明白得有些晚。
回去那几个月,他甚至根本没想过如何获得自己的权势,一心一意只想逃出来找苗柠。
如果那个时候他……
现在知道也不迟。
但是他还得防止自己离开后,这些人出尔反尔对苗柠下手,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三日转瞬即逝。
山羊胡子不出意外地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隋郁看了一眼苗柠,又去看山羊胡子,“我还有一个要求,我离开后,你们不能再来沥南村,也不能再为难他。”
“这是自然。”
“我不信你们。”隋郁淡淡道,“所以我需要和你们做一个交易,你们知道的,如果我想要出来你们是拦不住我的。”
山羊胡子笑道,“少阁主长大了,那么你要什么样的交易呢?”
“以我的命做交易。”隋郁把剑拍到桌子上,“若是他出事了,我会算到天下第一阁头上。”
山羊胡子微微挑眉,“然后?”
“然后我会以我的命还他的命。”隋郁平静道,“这就是我的交易。”
苗柠一愣,看向隋郁。
山羊胡子的脸色终于阴沉难看下来,“少阁主的意思是,若是他死了你也死?”
“没错。”隋郁说,“如今我没有能力与天下第一阁抗衡,那么我只有这条命……你们应该还算看重吧?”
“少阁主果然长大了,知道威胁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爷爷。”山羊胡子冷笑。
“正是因为我清楚爷爷您的为人,所以这个交易?”隋郁问。
“天下第一阁的人不会再靠近沥南村,更不会对他出手。”山羊胡子语气阴沉,“希望少阁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做这样的事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隋郁说,“你们也要说到做到。”
“哼。”山羊胡子冷哼一声站起来,他阴森森地看了一眼苗柠,然后道,“我们走。”
隋郁往前走了两步,他站在苗柠面前轻声说,“如你所愿,我要走了。”
苗柠还有些发愣,一时没有说话。
“但是我还会再来。”隋郁拥抱了一下苗柠,“等我有足够的能力时,我再来找你。”
苗柠驾着驴车慢腾腾地入了城,凌枭的医馆依旧人很多,他没有进去。
他听见有人在说凌大夫医术真好。
“一眼就看出我的毛病了。”
“上次我来这里抓的药没两日吃完竟然真的好了不少。”
“凌大夫扎针灸真的很厉害,你们都能去试试,我现在腰不疼腿不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苗柠想,最终还是得招长工啊。
在闹市逛了一圈,苗柠走进了成衣铺。
荀梁对他是极好的。
这点苗柠无法否认。
但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喜欢荀梁呢?
一直到荀梁家门口的时候苗柠还在想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喜欢荀梁是因为从前不懂吗?
也许有这个原因,还有可能便是……他和荀梁太亲近了,已经是亲人的范畴了,所以没有想过其他的。
苗柠并不知道。
他站在大门口,往里看。
荀梁把箭羽一支支地放好,然后收起来,见到苗柠时他眼睛一亮,“柠柠来了?”
苗柠嗯了声。
他说,“上街的时候看见了一套冬衣,顺便买了。”
“给我的吗?”荀梁有些欣喜。
苗柠点了点头。
“是只送给我一个人的吗?”荀梁忍不住小心翼翼问。
苗柠道,“自然。”
荀梁又高兴起来,他握着苗柠的手往屋里走,“外面冷,进来。”
苗柠看了一眼荀梁的手,他问,“你最近是不是又要上山了?”
荀梁摇了摇头,“不上山,我会在下雪了前入一趟山。”
苗柠说,“隋郁走了,今天早上。”
荀梁唇动了动,“有我在。”
苗柠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吗?”
“我知道,但是对我来说,你喜不喜欢没有那么重要,我爱你就行了,你的那一份我也会补上。”荀梁把苗柠搂进怀里,声音微低,“柠柠,就算是找我寻求欢愉也好,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我和凌枭不一样,他想要两情相悦,我也想,但是只有我自己爱你也好,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好。”
苗柠沉默下来。
“你现在也没有喜欢凌枭不是吗?”荀梁声音沙哑,“那么你为什么不放松一些,接受我的一部分?”
没听见苗柠说话,荀梁试探性地低下头来,去亲吻苗柠。
苗柠睫毛颤抖了一下。
他想自己真是自私鬼,不仅自私还口不对心。
嘴上拒绝着荀梁,但是却没法拒绝荀梁的接近。
他和荀梁……一起长大的,他们对彼此都很熟悉。
苗柠自暴自弃地伸出手环住了荀梁的脖子,看……他还是适合这样混乱的世界,纯白什么的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荀梁似乎早就预料到苗柠不会拒绝自己,他喃喃道,“你看,我说了,如果有一个人要和你在一起,那肯定是我。”
苗柠的手指紧紧攥着荀梁的衣服,粗衣粗布让他颤抖着,他闭了闭眼声音微哑,“你废话好多。”
荀梁轻轻地笑了笑。
他握着苗柠的手,亲吻慢慢往下去。
苗柠想,看吧,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还是享乐。
两情相悦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被他当做兄长和亲人的荀梁,的确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凌枭的脸在苗柠眼前划过,又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荀梁的气息和温度。
如果可以的话……
“柠柠。”荀梁声音很低,“今年过年,来我家好不好?”
苗柠抓着他的肩,声音沙哑,“你废话好多啊,这种事情……一定要现在说吗?”
“因为男人在床上容易许下承诺。”荀梁的手抚摸着苗柠的后颈,露出些许的笑意,“柠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苗柠呜呜两声,一口咬上荀梁的肩,刺激得男人又动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渐暗。
凌枭抱着一只锦盒站在苗柠家门口看着紧闭的门,这扇门一直没打开,主人并没有回来,他许久才转身离开。
苗柠招的长工干事很利索,苗柠便放心让长工去秋收了。
他把头发一束,上了街。
今日正好赶集,街上甚至有点拥挤。
苗柠买了份冰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咬,他的视线落在旁边卖玉器的摊子上,微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
凌枭送过东西,礼尚往来,他得送回去吧?
不过他好像很少看到凌枭戴这些……苗柠的视线落在一块玉佩上面,上面雕刻的图案是一只鸟。
苗柠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付了钱。
他刚把玉佩拿起来,身后便传来凌枭的声音,“柠柠?”
苗柠回过头,微微一愣,“你没在医馆?”
“出来买点东西。”凌枭走过来,他的目光在苗柠耳垂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你呢?”
“我也买东西。”苗柠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然后递给凌枭,“给你的。”
“给我的?”凌枭看着苗柠的眼睛,“为什么送我玉佩。”
“礼尚往来。”苗柠笑了一下,“虽然算不上多值钱,我就是看到这个图案挺喜欢的。”
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凌枭默不作声地接过来,他问,“要一起走走吗?”
“可以。”苗柠说。
苗柠的表情太坦荡了,凌枭的呼吸有些困难,明明他都觉得苗柠对他不一样的,为什么突然就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好像是从隋郁和傅久年走后,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了。
“柠柠,你和荀梁在一起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苗柠有些惊讶地去看凌枭。
“……因为你耳朵上,有咬痕。”凌枭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看得出来。”
“这个啊?”苗柠揉了揉耳朵,“我和他确实有关系,但是没有在一起。”
凌枭的手在袖子里微微攥紧,“保持着身体上的关系,但是没有在一起吗?”
“嗯。”苗柠微微笑了笑,“我和他这样就挺好了,有关系会很让人苦恼……我不想再成亲了。”
凌枭一下子握住苗柠的手,在苗柠惊讶的目光中问,“……可以,是我吗?”
“嗯?”苗柠微微睁大眼。
“可以是我吗?”凌枭重复问了一句。
苗柠见鬼一般看着凌枭。
“抱歉。”凌枭又突兀地松开苗柠,“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
说出那句话已经让他的心底备受煎熬,苗柠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凌枭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没什么……没什么。”
苗柠不再追问。
凌枭的坚持很好,凌枭和他不一样。
他走到前面,声音轻快,“也许有一天你会喜欢上一个……想法和你一般无二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
“你这样的很好。”凌枭低声喃喃,“非常好,我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苗柠没听见凌枭的话,他问,“你的医馆怎么样?”
“医馆也很好。”凌枭回答,“哪里都好。”
唯一不好的是苗柠不喜欢他。
苗柠轻笑一声,“那就好。”
“日后我会把医馆开到更远的地方。”凌枭站定,“柠柠。”
“凌大夫!”
“凌大夫好。”
“凌大夫出来逛街啊?”
这一路上,和凌枭打招呼的人很多,凌枭在这里已经很有名了。
苗柠回头去看凌枭,他笑道,“我之前不信你说自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神医的话,是我肤浅了,你可以。”
“……”凌枭没说话。
苗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得回去了。”
“柠柠。”凌枭又叫了声。
苗柠疑惑地看向凌枭。
“我……”凌枭许久才说,“我还是爱你,并且,只爱你。”
荀梁的马车停在城门外。
苗柠遥遥的就看见荀梁抱着盒子等在马车旁边。
苗柠招了招手笑意盈盈,“荀梁。”
荀梁抬头看过来,眼底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买了糖炒栗子,吃吗?”苗柠问。
荀梁声音低沉,把锦盒放进马车,“我换的狐裘,你看看喜不喜欢。”
苗柠无奈笑道,“荀梁哥哥,我东西已经很多了,不要再换了。”
“好看。”荀梁声音很轻,“你穿着好看,喜欢。”
苗柠:“……”
荀梁关上门说,“回去了。”
苗柠嗯了声。
车子驶离了城门。
苗柠忽然开口,“荀梁。”
“嗯?”
“那日你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年,我们每年都是一起过年的,你我都未婚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过年。”
荀梁握着马车的缰绳,看着前方,他说,“我不婚,我和你一起。”
“那就一起过年吧。”苗柠轻声说。
第90章 仙尊的白月光(1)
云顶山终年被白雪覆盖, 除了偶尔有仙鹤飞过,就是洒扫的低阶弟子来往。
霜雪树林里有一座冰洞。
冰洞之中,霜雪树上的花挂在枝头晶莹剔透, 经年不化。
躺在冰棺里的青年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那张脸过分精致漂亮,长长的睫毛覆盖着霜雪, 整个人似乎都被染白。
周围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在冰棺前面的男人英俊沉默, 双目闭合, 一动不动, 白色的发丝上覆盖着冰霜, 就好像早已作古一般。
“池渊仙尊又去招魂了吗?”外面的洒扫弟子窃窃私语, “这都一百年了……”
“嘘, 不要妄议云顶山的事, 别忘了上一个被赶出归墟宗的人是怎么被赶出去的。”
那说招魂的弟子惊得不敢再言语。
上一个洒扫弟子就是因为说了一句不可能再招到魂后,被归墟宗最温柔的池渊仙尊赶出了归墟宗。
两名洒扫弟子小心翼翼地下了云顶山。
直到离开了云顶山的范围, 下面的绿树红花才让那洒扫弟子松了口气。
“池渊仙尊那位道侣……究竟是什么人?”
“那位可是九州最惊艳绝伦的天才,九州大陆第一美人,剑法绝伦,性格温柔……可惜天妒英才,不知得了何种怪病,短短数日, 便没了。”
“啊?数日……”
“当时池渊仙尊便白了头,这一百年, 池渊仙尊为了道侣寻遍九州, 以心头精血护道侣尸身不腐……诶。”
两名弟子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唯有叶子随风而动。
应不识睁开眼, 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寒霜。
他站起来,绣着青禾的香囊随他而动,他靠近了冰棺,然后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青年冰冷的面容。
“柠柠,你的魂……为何总是不回来?”
“无妨,我再走一趟。”应不识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那冰凉的唇,“等我回来。”
白发仙尊的背影消失在冰洞里,他并未发现,冰棺里青年,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冰天雪地中,穿着白衣的青年裹紧了身上的衣袍。
即便是苍白着一张脸,也压不住眉宇间的艳色,这就是九州大陆第一美人。
他想,好冷。
自从他入道以来,从未感受过这样冷。
身体有一种疼到无法忍耐的地步……
应不识,好疼啊。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也许是太久没说话,他忘记怎么说话了。
他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雪地里。
起不来了。
做一个普通人……原来是这样的。
雪好冰。
他以前从未发现过云顶山这么冷。
应不识真是笨蛋,灵识不是一直覆盖在云顶山吗?为何还没来接他?
还是应不识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脑子都还昏沉着想,不可能,应不识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怎么可能不在了?
一只仙鹤停留在他的身边,然后欢呼起来,成群结队的仙鹤飞了过来,把他团团围起来,将霜雪都挡在外面。
他好像暖和了一些。
他伸出手,抱住了一只仙鹤,费力的趴在了仙鹤背上。
他想说,带我去找应不识。
但是他张了张嘴,忘记了应该怎么说话了。
脑子空白了一瞬,他把脑袋埋在了仙鹤的羽毛里。
仙鹤带着他飞了起来,从冰冷的云顶山飞了下来。
“快看,是云顶山的仙鹤!”
“这些仙鹤怎么突然下山了?”
“看前面那只,背上驮了一个人。”
“这些仙鹤,不是只听一个人的话吗?那个人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