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
就像他也从来没觉得过宋亦衍的名字好听一样。
对他来说,名字只是符号。
简单的符号, 并不带有任何其他的含义。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薄见鹜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想不通。
因为刚才的警告,所以桁冗无法向薄见鹜提出这个疑问。
但无需桁冗做出任何提问, 薄见鹜这会已经自行对他的疑问做出了他的解答。
大概是埋藏在心底的长久暗恋一直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 这会, 薄见鹜的声音好像停不下来, 完全抑制不住一般。
“没人知道我喜欢他。”薄见鹜声音悠远, 缓缓道,“你是第一个。”
“……”桁冗依旧沉默。
“不过, 你只是游戏里的npc,程序员手指下的一堆数据,所以准确来说,虽然现在我告诉了你,但实际上,还是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喜欢他。”
“…………”这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沉默。
桁冗坐在浅白色的亚麻面料的沙发上,脸上印刻着深刻的沉默。
他微微启唇,略有些……欲言又止。
但很可惜,他无法告诉他事实。
不过,就算可以告知他事实,他也不会说。
因为没有意义。
反而只会让两人尴尬。
此刻,桁冗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不确定自己这会是不是要应该离开薄见鹜的家园。
在桁冗暗自沉吟思考间,薄见鹜接着又道,“他很好看。”
……是吗?
桁冗眉心一跳,蹙眉,完全并不觉得。
正当桁冗在心中对于薄见鹜的观点不置可否间,只听薄见鹜的下一句淡声说道:“但他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这个认知,就像你一样。”
“……”
“不过,若他有这个认知,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薄见鹜不疾不徐的低声说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重新摆放起了家具,然后就像是闲聊一般,继续漫无边际的说道,“对于我而言,大部分的人在意识到自己的样貌生得好看又优越之后,性子都会变得极度的无趣,令我反感。”
所以仅仅就因为这一点——?
桁冗难以理解。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点就去喜欢他,那未免也太过肤浅了。”薄见鹜再一次解答了桁冗心中的疑问,“他应该早已经忘了,大一开学报道的那天,我不慎迷了路,正好碰到他,他不仅为我指路,还顺手替我将行李拎到了宿舍。”
有这件事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桁冗试图回忆,但回忆无果。
“我本想着请他吃饭,或者要个联系方式,以后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帮一次,算作是回礼……可他把行李一拎到宿舍,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桁冗依旧保持缄默。
对此,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后来开学之后,我经常在校园的表白墙上见到一个名字,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谁,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我经常在表白墙上见到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回忆到此处,薄见鹜低低的轻笑了声,“以他的性子,我想,对于校园表白墙这种东西,他应该是从来都不会去看的。”
这倒没说错。
“学校虽然很大,但一整个学期里,我和他偶遇撞见的次数,足足能有七八回。但这七八次的偶遇里……他一次都没回头看过我一眼。”
偶遇七八次……?
“再后来,我刻意制造偶遇。”薄见鹜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可不管偶遇多少次,不管做什么去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都不会扭头去看上我一眼,就好像我是空气一样。”
“我曾经想主动的去要他的联系方式,但每次还未能付诸于行动,就被他的冷漠给劝退。”
“如果他一直将我漠视,冷漠相对,我不可能会心动。”
“但他——”
薄见鹜的声音陡然一转。
“第二次的交集是在大二。”
“那天,我带着文件正要去找教授,半途中,一个没脑子的大一新生故意迎面撞上,将我怀里的文件撞落至地,然后就此借机向我要联系方式道歉,请我吃饭。”
“这种没脑子的小把戏我见得多了,实在是无趣,令人厌烦。”
“正心烦着,他正好经过。”
“他悄无声息的替我把文件捡了起来,然后顺手交给了我,接着就像第一次那样,话也没说,直接走了。”
桁冗再次试图回忆。
……但一点也没能想起来。
以他的性格来说,的确可能会做这些事。
毕竟只是顺手。
但大概因为只是顺手的缘故,所以便无法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
“我不知道他这样顺手帮过多少人。”
“我甚至一度希望,就像某些人一样,这是他故意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而做出的举动,刻意将我漠视,刻意冷漠相对……”
“但我清楚,他不是这种人。”
“所以,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而至于薄见鹜以上所说的这些,桁冗的脑子里压根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记忆。
他沉默相对,心续极度复杂。
他如何也没想到……
他不过只是在SK就职工作,竟然能从以前大学同学了四年的薄见鹜的嘴里听到对他的表白。
他也没想到,薄见鹜是这寥寥的十多名内测玩家里的其中一人。
正当桁冗愈发沉默之中,沉浸在回忆之中的薄见鹜声音渐低。
他将手中的花瓶摆放在了白色餐桌的正中央,将花瓶端正的摆好之后,他声音一顿。
“如果在大一刚开学的那天,我和他说,谢谢他的帮忙,主动要去请他吃饭,然后借机去要他的联系方式……我能要到吗?”薄见鹜的声音里暗含着一丝期冀。
“不会。”桁冗毫不犹豫。
他向来不爱加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通讯录里不必要的好友,以及联系方式等,对他来说是累赘。
再者,他也不爱和其他人出门吃饭。
人多的地方他不喜欢。
没想到宋亦衍的回答竟如此的果断,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薄见鹜反倒顿时愣住了。
“……为什么?”薄见鹜怔愣追问。
桁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回答过于果决。
但好在他在凡事上都向来面不改色,就好像是天塌下来也无法动摇他脸上的表情,所以薄见鹜没能觉察到任何异样。
桁冗反应很快,冷静回道:“推测。”
“……推测?”薄见鹜蹙眉沉吟,困惑的思索着其中的逻辑。
桁冗沉默了两秒,而后撇过了脸,“你不是说我和他很像吗。”
薄见鹜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这句话来。
他这才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
桁冗:“……”
桁冗坐在沙发上伸手扶额,莫名感到有些精力交瘁。
在桁冗的这句话过后,薄见鹜就好像是一下子被点醒了什么似的,在短暂的犹豫了几秒之后,只见他局促腼腆的接着试探性的又问,“那按照你的推测……他现在会有对象吗?”
桁冗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桁冗:??
桁冗顿时噎住,脑子里空白了好几秒。
见桁冗一时间没有做出回答,薄见鹜的脸上顿时不由得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很难推测吗?”
“……不知道。”
“嗯?什么?”
“我回答的是你的上一个问题。”桁冗面无表情道。
薄见鹜这才恍悟。
薄见鹜感到失落,但却又同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怕听到‘有’这个回答。
不知道,那就是可能有,但却也很可能没有。
不过紧接着,薄见鹜很快又忍不住提出了他的下一个问题。
“那按照推测,他现在和他的男友分手了吗?”
“……?”桁冗懵住,“男友?”
什么男友?
他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一个男朋友?
桁冗开始怀疑薄见鹜嘴里的那个桁冗,其实不是他自己,而只是一个名字听着和他的名字发音一样的另一个人。
但薄见鹜很快戳穿了他的幻想。
“嗯,他有一个男朋友。”提到男友,薄见鹜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且阴郁了下来,“从大一就开始交往的男友,一直到大四都没有分手。”
桁冗:???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或许,薄见鹜嘴里的这个‘桁冗’,并不是他——
“他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啊,李一鱼。”提到这个名字,薄见鹜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的嫌弃,“名字难听,长相也一般,成绩也远远不如他,可这四年里,他们一直在一起,就连分手的迹象都从未有过。”
薄见鹜的声音愈发低落。
“那四年里,我不止一次在想,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分手?那个什么李一鱼根本就配不上他。”
“难道我不比李一鱼好吗?”
桁冗:?????
他什么时候和李一鱼谈恋爱了??
桁冗闻所未闻,压根就从未听说过。
桁冗情不自禁的联想了下他和李一鱼恋爱的情景。
光只是联想,他便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的当场打了个哆嗦。
太可怕了。
简直比恐怖片都还要可怕。
哆嗦过后,桁冗紧接着又迟疑的联想了下他和薄见鹜恋爱的情景。
……依旧无法想象。
虽然毛骨悚然的程度降低, 但和大学同学恋爱的这种事情,实在是处于他所能够接受的事情范围之外。
不,更准确来说,是桁冗无法想象自己和任何人恋爱的情景。
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也从未有过想要和任何人恋爱的念头,对于爱情这种事情, 他也从不向往, 所以对于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恋爱的情景,他实在是觉得陌生,难以想象。
正在桁冗兀自沉默间, 薄见鹜因为桁冗眼光的低下,情绪愈发沮丧。
“他们大概是早就认识,起码绝对是在大学之前就认识了。”薄见鹜垂眸续道。
这倒没错。
他和李一鱼相识的时间, 已经起码足足有十多年了。
“如果先遇到他的人是我就好了。”
“如果更早遇到他的那个人是我……那和他恋爱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会是我了?而不是那个什么李一鱼?”
桁冗:“……”
桁冗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告诉薄见鹜,他并没有和李一鱼恋爱, 但他不能说。
而且就算,就算当真他先遇到的那个人是薄见鹜——他也不会和薄见鹜恋爱。
他不喜欢男人。
倒不是对同性恋有什么反感和抵触, 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 同性恋屡见不鲜, 甚至已经都可以上民政局合法领证结婚了。
他只是对男人没兴趣。
对恋爱没兴趣。
啊, 对女人和小孩也同样没兴趣。
桁冗欲言又止, 但却因为保密条例,什么都不能说。
“他们明明早已经在一起了, 明明他那么优秀好看又迷人……”
桁冗听着感觉有些别扭和不适。
……这是他吗?
薄见鹜还在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他越说越愤慨,越说越愤怒。
“而那四年里,我曾经不止一次看到李一鱼去请别的女生吃饭,甚至还去参加联谊聚会。”
“虽然这并不代表什么,但既然已经有了对象,就不该再单独请其他的女生吃饭,也不该去参加什么联谊聚会!”
对于李一鱼的‘不忠’和‘出轨’,薄见鹜感到离奇的愤怒。
桁冗:“……”
桁冗表情麻木。
因为无法开口澄清解释,所以只能沉默无言的听着。
谁知……越听越离谱。
桁冗伸手,表情沉重的扶额。
他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薄见鹜的家园。
再听下去……
他无法想象会从薄见鹜的嘴里听到些什么。
桁冗实在是没想到,他从前以为的,冷静又冷淡的薄见鹜,内心活动竟……如此丰富。
眼前的薄见鹜,已经完全掀翻了他的认知,掀翻了他在他心中的人设。
愤怒过后,薄见鹜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眼神黯淡。
“我知道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
“为他觉得不值和可惜……”
桁冗:“……”
他怎么隐隐有种好像是在被暗示是个恋爱脑的错觉?
而且好像……不是他的错觉?
正当桁冗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了的时候,薄见鹜终于停止了自己的倾诉。
他伸手掩面,扶额叹息。
多年的求而不得和念念不忘在这声叹息中再次隐没回心底。
“抱歉,和你抱怨了这么多。”薄见鹜突然出声致歉,“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
“……”
“虽然现在全都告诉了你,但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薄见鹜毫不怀疑的说道,“毕竟你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不是我,以你的性格设定,你不会去告诉其他玩家这些,而以他的性子,也永远不可能会来玩恋爱游戏。又因为你是一个npc,所以当游戏进行公测之后,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不出意外,应该会被从数据中全部清除。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
“…………”
抱歉,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一字不漏,清清楚楚。
桁冗见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于是还是没能忍住,插了句话。
“如果他知道了呢。”桁冗慢悠悠的反问。
“绝不可能。”全然笃定的语气。
“……是吗。”桁冗微微颔首。
本不欲再继续听下去,但是在薄见鹜的这句笃定万分的‘绝不可能’四个字过后,桁冗突然改变了主意。
刚才本打算要离开薄见鹜的家园,但现在他打算留下来了。
留下来,看薄见鹜还会再说些什么。
更具体来说,是大学的那四年里,薄见鹜到底因为他做过什么,又想了些什么。
桁冗不再反驳,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心情变得异常的微妙。
倘若有天他突然找上对方——
桁冗心下正漫不经心的想着,对面,未料,薄见鹜再次歉意十足的向他道歉。
“还是要再说一声抱歉。”
“我会喜欢你、选择你、以及攻略你……甚至是讨好你,完全是因为,你在我的眼中,实在是太像他了。”
“抱歉,把你……当成他的替身。”
说到最后的一句话时,薄见鹜皱了皱眉,表情为难,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知道宋亦衍不过只是一个npc罢了,但或许是因为这款游戏实在是看着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有些分不清,所以他忍不住还是内疚的主动向宋亦衍出声道了歉。
“……”桁冗沉默。
薄见鹜的道歉十分诚挚,看着薄见鹜脸上歉疚的神情,桁冗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变得玄妙而又复杂。
听着薄见鹜嘴里的道歉,他突然觉得薄见鹜简直有趣极了。
从其他人的身上未曾感受到过的有趣。
数秒的沉默过后,桁冗缓缓回道:“没关系,我不介意,无需道歉。”
——反正也是同一个人。
听到对方说并不在意,薄见鹜顿时长松了口气,紧绷的双肩这才松懈了下来。
看着他长松了口气的模样,桁冗面色冷淡,缄默不语。
薄见鹜真的……太有趣了。
因为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到了。
休息时间结束,桁冗的耳边再一次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系统声音。
[您已被玩家选定。]
[地图加载中……]
[故事准备中……]
[身份背景设定中……]
系统提示音结束,桁冗的身影跟着一同从薄见鹜的眼前消失不见。
从玩家的家园内消失离开, 他来到了一个昏暗陌生的混沌之地。
头顶之上,弥漫着森森的鬼气。
紧接着,身份信息弹窗出现。
[你的身份:鬼王]
[年龄:4700]
[与玩家的初始关系:初始好感度-5]
[提示:你可以在地图内任意活动。]
[目前对玩家的好感度:-5]
[描述:虽然只在人间匆匆见过一面,但你讨厌他。]
[提示:请按照描述里的内容来做出你与之相应的行为。]
桁冗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袍,迅速的沉浸于自己的人物设定之中,而后开始‘工作’。
另一边。
桁冗突然从薄见鹜的眼前消失, 薄见鹜微怔, 而后很快回想起了什么。
啊,是去‘工作’了。
倾诉了太久,过于沉浸于其中, 他甚至连攻略的这件事都忘了。
薄见鹜的心下微微叹息。
但遗憾扼腕过后,薄见鹜的心情很快释然。
虽然因为倾诉的过于认真而导致不慎遗忘了去抢占攻略机会的这件事,但现在的他, 和其他玩家的情形不同。
——他成功的邀请到了宋亦衍。
也就是说,不管他们再如何攻略,最后宋亦衍回到的地方, 永远都是他这里。
虽然薄见鹜的样貌和条件一直都十分出众,令人艳羡, 但他从来就未有过什么所谓的优越感。
但这会, 因为在一众内测玩家之中, 宋亦衍唯独同意了自己的邀约, 薄见鹜罕见少有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所谓的优越感。
那是一种让人的心情感到极为舒畅的愉悦感。
但同时间, 薄见鹜的心底不禁产生了一丝隐隐的疑惑。
疑惑为什么宋亦衍唯独只同意了自己的邀约,而拒绝了其他玩家的邀约。
是因为自己达成了什么特殊条件?
但显然不是。
因为在他成功邀请宋亦衍的时候, 那时,他的家园里什么都没有。
还是,只是随机的?
但也不像。
他不是没有登上社交平台去搜索是否有其他人成功的邀请到宋亦衍,但搜索到的结果是,不止一名内测玩家试图去邀请,但均被拒绝。
拒绝了不止一次。
所以显然也不像是随机抽取的结果。
他深思许久,想不出答案。
很少有问题能够难倒他。
桁冗是一个,宋亦衍是一个,这也是少有的其中的一个。
思索许久,未果,薄见鹜索然放弃。
眼前的各个家具还杂乱的摆着,户外的场景还没有布置,他需要忙活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不应该一直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下去。
几个小时后。
在玩家将50个‘进行重新选择’的一次性使用道具全都消耗完毕,然后接着‘成功’的将桁冗的好感度攻略到-20之后,玩家这才终于挫败的结束掉了游戏。
玩家结束掉游戏下线,桁冗便也跟着结束掉了这一轮的工作。
工作结束,耳边的提示音提示他到达了下班的时间点。
因为已经抵达了下班的时间点,所以他没有再回到薄见鹜的家园,而是直接摘掉了自己脖子上的感应颈环,准备关掉设备下班。
刚摘掉脖子上的游戏颈环,桁冗口袋里的手机正恰响了起来。
是消息提示音。
桁冗一边关闭着工作间内的设备,一边掏出手机去看消息。
主管发来的消息。
主管:现在过来一趟。
主管:来我的办公室。
桁冗看着手机屏幕怔了怔,几乎没怎么过多疑惑,很快便反应过来主管找他过去大概会是因为什么。
桁冗:收到
桁冗从容不迫的回了消息,然后冷静淡定的关闭了工作间内的设备。
做完这些,他乘上电梯,前往主管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桁冗来到了主管的办公室大门外。
他站在门外,手指在磨砂玻璃门上轻轻的敲了敲。
“进来。”
桁冗推门迈入。
“坐。”
主管对着自己正对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入座。
桁冗安静的落座。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你的话,我想你应该清楚,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什么。”
“清楚。”
“我不太理解。”主管在桁冗回答之后,脸上顿时不由得露出了颇为困惑的神情,“要是其他的npc,我都不会感到这么意外和难以置信——但你的性子,我还是清楚一些的,你是绝不可能会去主动向玩家透露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信息的。”
毕竟宋亦衍不是现在才开始受欢迎,而是早就开始受到玩家的追捧了,若是桁冗想要去和玩家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信息,和内测玩家进行私联,恐怕早就透露了,不会现在才去行动。
而且,上次所拍的视频里,对方对于那些露骨提问的不适,完全是真情实意,脸上的表情绝没有半点造假。
所以,以桁冗上次的表情和反应,也完全的展现出,就算是其他的所有npc都忍不住生出了恻隐之心,去私联玩家,但他也绝不可能会去做这件事。
因此,当主管从自己的npc系统后台监控部门得知今天下午那个触犯了保密协议,被监控系统给抓住的那个npc是宋亦衍,也就是桁冗的时候,主管当场便震惊了。
“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主管蹙眉,给了桁冗一个解释的机会,“我想,应该是有某些特殊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你想要去私联玩家的这种原因。”
“嗯。”桁冗从容冷淡的应声。
“是什么原因?”主管追问。
桁冗轻飘飘的回,“我今天下午从一名内测玩家那得知,我和他是同学了四年的大学同学。”
主管一下子傻住了。
他猝不及防,毫无预兆。
“什么?你和一名内测玩家是大学同学??”
“嗯。”
简直太戏剧化了。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主管忍不住心下感叹。
“谁?”
桁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下。
公司既然能邀请到薄见鹜作为内测玩家,应该会有他的资料。
资料里肯定有他就读过的大学。
他的个人简历里,也详细的填写着他的毕业院校。
一对比就能知道,完全一样。
所以,也就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对此进行特地隐瞒。
思索完毕,桁冗做下决断,然后波澜不惊的回:“薄见鹜。”
主管闻声,伸手扶额,“你等等……让我顺顺。”
桁冗面无表情的坐在位置上,耐心的等候。
主管在脑中思考了片刻,脑中逐渐的产生了几个疑问。
“等等,我不太理解,你是怎么确定玩家的真实身份的?又是怎么知道,你所见到的那个玩家,就是薄见鹜的?”
“他头顶上的名字就叫见雾。”桁冗瘫着一张脸,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然后,我从他的嘴里,听到了我自己的名字。”
主管:“?????”
主管两眼呆滞。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八卦。
“你的名字?”过了好一会,主管才从刚才的巨大冲击中缓了过来,他迟疑的,难以置信的问,“不是宋亦衍,而是……桁冗?”
“嗯。”
“为什么会从他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他说了什么?”主管下意识追问。
闻声,桁冗挑了挑眉。
“这个也必须要说吗?”
“呃……”主管声音一顿,“倒没有这个必须……不过,我真的太好奇了。”
桁冗了然,颔首。
“抱歉,这是玩家的隐私,不便透露。”
“……”主管默,而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的说道,“就透露一点点?一点点怎么样?”
“抱歉,一点也不行。”
主管好奇的抓心挠肺。
任谁都想不到,桁冗和薄见鹜居然是大学同学。
薄见鹜作为他们公司旗下游戏里多年的氪金玩家,因为有着专属VIP客服的存在,所以对于薄见鹜的性子,他们还是比较清楚的。
而至于桁冗,桁冗入职了这么久,对于桁冗的性子,他们也同样十分清楚。
所以,对于桁冗和薄见鹜之间有过什么过往,向来好奇心没那么重的主管,这会简直好奇极了。
“这样。”主管压低声音,同桁冗打商量,“我给你一千块,你就稍稍的给我透露一点就行,一点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多。你放心,我的口风向来严实——”
“两千。”
“五千。”
桁冗静静地注视着主管,脸上的表情全然无动于衷。
主管见状,只好沮丧作罢。
“也对。”主管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来,“你可是一个连社交账号都没有的人,这么点钱怎么可能会让你动摇?而且那些天天追着你喊老婆的内测玩家可都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你要是能被钱给打动,早就去私联他们了。”
桁冗:“………”
听到老婆二字,他眼角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下。
“还有什么是要问的吗?”沉默过后,桁冗迅速的将主管打断,先一步问道。
主管微微正色,表情恢复严肃,“你是否有和玩家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能让玩家意识到你是真人扮演的话?以及透露自己的……哦,你没有社交账号。”
桁冗回忆了下,然后笃定道:“没有。”
“警告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主管严肃的追问。
“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桁冗瘫着脸回。
“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主管微愣,然后迅速便反应过来,“如果我想的没错,按照你的性子……首先说出你名字的那个人,应该是玩家,而你只是错愕的复述一遍吧?”
“是。”
主管见桁冗应声,顿时了然,安了心。
危险解除。
“接下来我要说的,想必你也应该非常清楚。”
“不得私联玩家,不得再犯。”桁冗淡定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