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是所有儿子里面最像我的人。冲动、热血、聪明又不失同情心,一直是我最骄傲的孩子,但是就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死犟。不仅拒绝了家里定下的联姻对象,还坚持要娶你母亲,碰上这种能迁就的,身为当爹的,自然不愿意多争,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在其他事情上,也是如此,一旦认定,就很难放弃和更改。”
“他心里的想法很多,喜欢商业,又特别爱护弟弟们,我常开玩笑说,这一大摊子的家业,迟早要交给他,但他一直不肯收。觉得大哥年长,理应长子继承,可没想到,我不过随意的一句话,却成为了他的催死符。”
“人啊,不能活得太久,不然肯定会得到别人的厌恶的,孩子们长大了,各有各的家庭和利益,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了。”
“你父母死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到底是老大,还是老四,揪出来,我必不会放过。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究竟是谁,又有什么意义呢?总归他们两个,应该都是知情的人,老二已经死了,老三又子嗣艰难,难不成,我要把老大和老四也赶出去姜家吗?”
姜玉澈和摄制组的人听着姜老爷子近乎撕心裂肺的言语,内心也不由的跟着悲痛起来。
姜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终归还是叹了一句。
“儿女都是债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父亲,也狠不下那个心,去把剩下的孩子们都杀了。你若想查,便继续往下查吧,哪一日若真的查到了,也告诉我一声,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却只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你如今也大了,背后追随的人越来越多,我只期盼你凡事先想想那些人,再决定要不要冒险。姜家的这一摊子,俨然已经败了,若你想救,那便救一救,若不想,就放弃它,去过自己的日子吧,也不枉费,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些……”
姜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默默地说着,话里话外,仿佛有托付之意,只听的姜玉澈和节目组心惊胆战。
久久没有开口。
而此刻,姜家大房,终于查到背后调查二房车祸的人是姜玉澈的姜平,也终于坐不住了。
尤其是他听到,对方今日还特意去面见了姜老爷子,那更是慌得六神无主。
他接连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从书房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卧室保险柜的最底层,其内,有一部许久没用过的手机。
他犹豫再说,还是拨通了那个好几年都没有再联系过的电话。
对面嘟嘟嘟的提示音,令他眼神微狠。
心里,也越发的沉寂了下来。
“喂?”
手机对面,一个中年男人终于接听,姜平眼神一亮,直接将最近遇到的问题,一股脑的告诉给了对方。
这边,和姜老爷子谈完心,姜玉澈无比失望。
对方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立马展开调查,也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为他解释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显然有着浓浓的顾忌,甚至有意替背后的人进行隐瞒的意思。
只说完话之后,便将他直接赶了出来。
看来,要想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可以进行了。
姜玉澈长叹了口气,无比落寞的向外走着。
临近圣诞节,半月湾内不少家庭里都已经开始提前装扮起圣诞树来,就连小区的物业都从郊区挖了几颗高大的松柏放置在了主干道四周,其上挂满了各种闪耀的小灯泡,无比漂亮。
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姜玉澈的肩头,他拒绝了司机开过来的车,也没让吴青给自己打伞,只一个人插着兜,穿着大衣,顺着主干道,往外走着。
保镖和摄制组等人有点摸不清姜玉澈的意思,但因为今天一天震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因此也刻意想没有打断对方的意思,只能默默的在后面跟随着。
相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姜玉澈一个人走过了四房的领域,又走过三房姜思迁的住址,然后缓缓的从大房家主姜平的屋子外面经过。
他看着家家户户无比欢喜的模样,心里感慨。
今年已经是他穿过来的第五年了。
从当年那个身处底层,始终仰望财阀世界,豪门阶层,看见什么都觉得无比神奇和新鲜的人,到如今他被无数人选择着,推举着,崇拜着,信任着,主动或被动的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
心境与性格,早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当年那个抠门的小市民已经在不知何时成为了真正的资本与财阀。
随着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每个动作,也越发举重若轻。
不像是刚刚开始那么随心,更多的是接近一种左右权衡,利益考量。
在听到姜老爷子的话时,他本能的第一反应,不是报仇,也不是委屈,甚至连对姜老爷子的仇恨都没有,只犹豫的是,自己到底能不能撼动大房和四房。
若是不能撼动,如今手中的这一切,又是否会烟消云散,全部失去?
他承认,他怕了。
若是一开始就没得到,他必定也是不会在乎的,可得到了,又让他思考失败的可能,这份犹豫和纠结,便成了自己的心魔,令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贪婪与无耻。
他要给原主的父母报仇吗?
他不由得想着。
连姜老爷子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又能做什么呢?终归到底他并不是原主,大房还是四房,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若是反推动了姜家加速死亡,毁天灭地,对如今的局面,岂不是更加添乱?
然而,他的理智如此思考着。
冬日寒冷,心底却像是有一把火在冉冉升起,越烧越烈。
他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半月湾门口,没有上车,也没有打伞,等到达门口的时候,身上、肩膀上、脑袋上已经落了一层的雪花,脸颊和耳朵也被冻得通红。
远远的,一个无比眼熟的身影站在门口,正靠在一辆车旁,抽着烟,低头不知沉思着什么。
黑色的皮质手套下,烟雾缭绕,浓白的雪雾中,那一缕时而亮起的猩红,越发将对方眉眼衬得更加清冷魅惑。
如同北极之地的雪妖,美的超尘出世。
姜玉澈这是第一次见到陆商抽烟。
在所有人的心中,陆商几乎一直都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存在,似乎从来没有过焦虑和慌张的模样。
如今,他低着头,站在雪地里,一根根的抽着烟,倒是稍稍露出了一点外在的情绪,让人感觉分外陌生。
姜玉澈笑了笑,一步步走上前去,轻松的将他指尖的烟头抽出,然后放在口中,试探着抽了一口。
尼古丁的香气,分为强势,猛地吸入肺腔,有种近乎窒息的痛苦,让他拼命的咳嗽起来。
陆商微怔,随后颇有些慌乱的帮着拍了拍他的背部。
身后,将这一切录下的保安人员和摄制组则纷纷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个人无比自然的动作,险些惊得将下巴直接掉了下来。
“不能抽就不要抽。”
陆商将他口中的烟夺下,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碾进了雪地里,然后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和耳朵,直接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他戴了上去。
姜玉澈低下脑袋,乖巧的任对方整理着,将身上的雪花拍落,知道自己方才是有点失态了,因此也没说什么,只跟众人点了点头,便同陆商一起,坐进了对方的车内。
摄制组的人早已经有了十足的经验,知道只要是陆商接到姜玉澈,那后续便不用再继续跟踪拍摄了,属于个人隐私,于是没有管,只停了下来,便当场收工。
而安保人员也识相的没有跟上,只是开了几辆车,远远的缀在身后,方便对方喊一嗓子,便能直接上前帮忙,剩下的,便不关心了。
暖腾腾的车内,空调开的十分的足,显然对方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你知道了?”
姜玉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试探着的开口问道。
陆商叹了口气,直接俯身上前给姜玉澈系上了安全带,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了一句。
“不要冲动,你想要报仇,我会帮你,但是现在……”
不是时候。
说完,便再次停住了。
鬼知道当他从艾瑞克那里得知消息之后,有多怕。
在直接确定了母亲情况稳定之后,便立马赶了过来。
他生怕姜玉澈冲动之下,会闯进大房和四房的房间里,直接和对方对上。
更害怕对方一下子和两个家主撕破脸闹翻,遇到多重的围攻。
这么多年了,若是大房和四房那么轻易便能够被推翻,那么,姜玉琦那件事,也不会只有姜玉琦一个人进去了。
姜玉澈看着陆商满脸的紧张,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只是,有点懵。”
他解释道。
陆商看着姜玉澈迷茫的眼神,心里的疼惜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然后便开着车,直接带着他前往了自己的郊区四合院。
陆母的状态很不好,最近总是清醒的时间少,疯狂的时间更多,医生也说,可能没多长时间了,所以可能要准备后事才行。
所以,陆商并没有再带着姜玉澈去见陆母,反而带着他穿过了厢房,径直前往了最后一进院落。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手紧紧拉着姜玉澈,领着他一起绕过了几进院落,来到了最后的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极其空旷,显然并没有什么人居住,只正中间竖立着一个极大的类似烽火台的高大阁楼,看起来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四面窗户严实,雕梁画栋,角落内还放着两盆炭火,正燃烧着,因此并不太冷。
两个人携手走了上去,顺着梯子站到最高的位置,整个香山脚下,瞬间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雪花裹挟着寒风,吹过窗外的落叶,如漫天的柳絮随风飘起,缠缠绵绵,整个山峦一点一滴的被白色缓缓覆盖住,像是给整个土地,都裹了一件水晶裙。
姜玉澈观赏着这开阔的雪景,整个人的郁闷之情也瞬间一松。
整个大地陷入一片白茫茫之下,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姜玉澈和陆商两个人。
他们并肩站在栏前,看着远方的美景,罕见的皆没有开口。
陆商敛下眸, 用食指微微摩挲了一下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然后悄然的侧过身, 观察着旁边人的表情。
只见姜玉澈眉目如画, 逐渐和缓了面容,露出一个笑容来,可那笑容里, 却怎么看,怎么掺杂着无数的沉重。
“方才, 你抽的烟, 能给我一根吗?”
他问道。
陆商一滞, 想了想, 从怀中掏出一盒细烟来,递了过去。
姜玉澈随手抽出一根, 塞到了自己口中, 接过打火机, 颇有些笨拙的打了两下, 青涩十足。
然而,却没有打出火苗来。
陆商靠近了两步, 从他手心里接过了打火机, 一只手轻轻的护在他的脸颊旁,为他挡着风,另一只手则按动了打火机的开关, 为他点燃。
悦动的火苗在半张脸与宽厚的手掌之间,闪烁着, 两个脑袋也在风雪之中靠的无比的近,几乎相贴一般。
烟尾慢慢燃起。
发出了淡淡的尼古丁夹杂着薄荷的味道。
姜玉澈吸了一口,疯狂的咳嗽了两声,有些适应这个味道之后,才再次吸了一下,缓缓吐出了烟气。
如雾一般的香味在两人之间缓缓散开。
将姜玉澈原本可爱、乖巧的眉眼,反营造的有些许清冷薄凉。
陆商从未见过姜玉澈这个样子,懒洋洋似乎带着放弃一切的散漫感,却性感的完全不像话。他侧过半个身子,默默的注视着他,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我父母的事情,查出来了。”姜玉澈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率先说道,“跟大房和四房,都有关系。可姜老爷子的意思是,他不想管这件事情,如今姜家继承在即,他不想再看见儿子们自相残杀,所以,可能我如果想为父母复仇,得靠自己才行了。”
陆商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插进去任何话,只是看着他落寞的眉眼,内心柔软。
姜玉澈也没有强行要求对方的互动,只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慢慢讲述着。
“我好像变了。”
他怔怔的说道,望着那远处的山峦,一字一句。
“一开始的时候,我手里没有星光,那个时候,我感觉只要有二十多万的酒钱就可以,攒个属于自己的小产业,钱生钱,蛋生蛋,然后不断的期待着自己的小金库越来越多。有了星光之后,我开始担忧起员工的工资来,那个时候我觉得,如果我有100亿就好了,就可以拿这些钱去盘下来灵舒一条街,开发赚钱的产业,去带动星光营收值,赶走那些想要钳制我的人。可随着星光与灵舒一条街越来越好,姜氏百货又莫名的到了我手里,得罪了姜玉琦之后,我又不得不为了自保,争那一口气。”
“我不想和任何人成为敌人,更不想针对任何人,只是想要好好的赚钱,照顾好那些信任我的人,但是……偏偏父母又死在大房和四房之手。我不知道要不要给他们报仇,不报,好像我这人无比凉薄,可对上大房、四房,我孤军奋战,又好像没有任何胜算。然而,想到这,我又觉得思考着到底值不值得的自己,很可怕。”
“我好像越走越不对劲了。陆商,你说,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
“我是不是,真的变了?”
他迷茫的说着,手上的香烟已经掉下了一截烟灰,直接落入到了雪地里,却没有任何注意。
陆商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姜玉澈这是从局外人转变成局内人,看到的凉薄与真相越多,便越感觉后怕和惊恐。
像是已经闯入了灯罩中的蝴蝶,挣扎的越紧,便陷得越深。
姜玉澈噙着烟,站在风雪里,第一次感到深深的迷茫了。
所有人都说希望他可以成为家主,继承这一切。身边的员工们、朋友们,甚至陆商、唐京爅、姜玉华、姜玉雪、姜玉祯,都希望他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上,似乎只要成为姜家新一任的家主,他就可以再也不用纠结,不用受到任何人的压制,让所有人都幸福。
可当他看到姜老爷子面对二儿子的死讯却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才发现,成为家主也不一定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幸福与顺利。
连亲儿子死了,也不能有任何的动作,孤身一人,身边所有利益相关者全部都在争斗。
而他只能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这样的家主,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的他,不需要像上辈子营营碌碌,不用挤早八点鱼罐头一般的地铁,也不用为了房子和生计苦苦奔波。手里的钱已经富可敌国,可每天却被更多的琐事所占据。
员工、朋友、姜家、元家……
他好像被推着走,渐渐地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他有多久没有因为一个煎饼果子而感到开心了?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和朋友好好的坐下,吃一顿饭了?
他有多久没有随心所欲的做事了?
他原本所计划的咸鱼生活好像早已经丢失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让他感到越来越忙碌,得知的真相越多,也越被这增添的规则所绑缚。
姜玉澈想着,心情越来越差,他感到自己似乎被原主的身份渐渐蚕食,原本以为是自己代替了别人的灵魂,没想到的是,却被别人所吞噬。
所以,他和那些之前他不理解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时,陆商伸出手,握住了姜玉澈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微微弯下了腰,认真的看着他。
姜玉澈愣了一下,手中的香烟骤然掉落在了地上,被冰雪覆盖住,很快熄灭。
他仰起头,呆呆的看着陆商第一次如此严肃的模样,正茫然着,冰凉的双手被人捧起,放在了手心中。
一点点被暖热。
陆商十分认真的紧盯着他的双眼,开口道。
“人都会变,但这不是坏事,相反,你感觉到自己变化,是因为你在成长。所有的上坡路,都是走的极其艰辛的,唯有下坡,才是一帆风顺。只要内核没有改变,你就还是你。”
“我眼中的姜玉澈,一直是那个独特到让人感觉难以置信的人。明明身在财阀世家,但却会因为灵舒一条街的居民发声,为了姜氏百货员工们薪资拖欠,而得罪比自己厉害很多倍的人,甚至不惜招惹危险的人物,只为了收留全家一条血脉。我知道,你走到今天,实在是花费了太多的辛苦,明明一直想要躺平摆烂,但是却始终站在最前方,为了无数人,战斗着。”
“但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逼你,你如果想后退,多的是理由,前进,才是最难的。”
陆商认真的说着,低下头,轻轻摩挲着姜玉澈的手,两人的体温竟然在无限度的贴合着。
“你如果真的想退出继承人的角逐,我会帮你。但我也要提醒你的是,即便你放弃姜家,这些你不喜欢的事物和人却并不会消亡,而是会继续转渡到其他人手中,重复着你厌恶的事情。”
“那个时候,你再想要干涉,便是难上加难了。你能够救得了一个公司的人,是因为你能管控一个公司,你选择不掠夺,是因为你站在了掠夺的位置。只有拥有,才能够选择要不要那样做,你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只要你能够不在乎那些求救的声音。”
陆商伸出手,放在他心脏的部位,感受着那逐渐加快的悦动,问出了真正深入姜玉澈骨髓中的那个问题。
“而我,能够狠下心,你能吗?”
这一句话,直接让姜玉澈崩溃了。
是的,他不能。
即便他想摆烂这一切,可是他出身底层,过去的经历、体验却无法忘却。
那种自己曾经淋过雨,再看到别人淋雨,才会懂得有多难受的心,无法被蒙骗。
也无法视而不见。
姜玉澈双眸中的水雾渐渐升腾,心里的冰山也缓缓融化开来,他忍不住目光微闪的看着陆商,噙着泪,问道。
“那我要怎么办?”
怎么打败大房和四房,不用再畏惧任何特权?
“你能帮我吗?”
终于,姜玉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尽管他从一开始,就极力避免着去依附陆商,努力昂着头一个人去担下这一切,但走到这里,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也太累了。
陆商握着姜玉澈的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痕,温柔的低声道。
“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他双眸发亮,灿烂的笑容如同夏日的烟火,无比绚烂夺目。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向我求助。我会拼尽全力,完成这份荣誉的。”
他俯下身,将姜玉澈拉入了怀中。
两个人于高楼之上相拥着,是这寒冷之地,唯一紧靠的两个热源。
姜玉澈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陆商会如此回答,终于露出了真正释然的笑容,环住了陆商的腰,轻轻的嘟囔着,“没见过有人被麻烦,还这么高兴的。还荣誉?你难道要做我的骑士嘛?”
背后的笑声缓缓传来,语气中却带着郑重与决绝。
“可以,你会是我永远且唯一的王子殿下。”
陆商说着,侧过脸,盯着姜玉澈的唇,轻轻护住了对方的后颈,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热烈的俯下身来。
清晰的“恕臣犯上”瞬间消弭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姜玉澈只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被拥紧了,对方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入身体里一般。
不断加深的力道,让他无法反抗,更被侵略的步步后退。
什么冷静、疏远,这种隔阂与表象被瞬间打破,姜玉澈沉浸在对方无比灼热的吻中。
第一次感受到。
身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很爱自己。
他一点点松懈下来所有神经,心甘情愿的将主导权交给了对方,承认了自己真的沦陷了的事实。
两个人就这么在烽火台上吻着,无比的忘情。
等第二日,便双双感冒,躺在了家里。
等摄制组可以重新开始拍摄的时候,陆商带着一大堆笔记本、案例、资产经理人登门了。
他像是老师一般,开始给姜玉澈系统的讲起所有经商相关的事情。
从一个公司需要哪些部门,到如何进行企业重组、并购,再到资产管理,股票市场,如何做空、如何摧毁对方公司的股票市场……
能说的不能说的,姜玉澈像是一块海绵一般疯狂的吸收着这些知识,来者不拒。
摄制组知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继承人培训了,纷纷兴奋无比,无比的期待。
然而两人这么一讲,便是两周多的时间。
因为课程涉及到不少行业内机密,所以即便拍摄了也没有用处。
等摄制组一月之期到了,剪视频的时候,才发现姜玉澈相关的内容,能播的,连五分钟都凑不到。
这怎么办?
上一期两个半小时,这一期总时长半小时不到?开什么玩笑?
一顿饱一顿饥,观众们还不得把他们给冲了?
现在这个纪录片最大的流量就是姜玉澈和姜老爷子!时长凑不够,可怎么办?
摄制组的人没办法,只得找到导演反应了这件事,而导演此刻也快被逼疯了。
上一期,因为元家家主露脸的事情,疑似拉踩,对方直接找律师将他们整个拍摄团队都告到了法庭,而京海市电视台也受到了上层的施压,不准再进行拍摄和播出财阀相关的事情。
如今,整个电视台的压力都非常大,这个节目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若不是国内外关注的人特别多,流量实在是高到可怕,恐怖他们早就得被开除离组了。没办法,他只能为此去求助一下姜老爷子,想对方帮他们向元家家主求个情。
没想到,此刻,姜老爷子却突然病重。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C国都轰动了。
姜家所有的嫡系全部都连夜赶回了姜家主宅,连带着姜玉澈和陆商,也一起来到了半月湾。
老管家低头转述着姜老爷子的意思,这一次,依旧是像上一次一样,将一切公司都暂时托付给陆商,去照顾处理。
听到这话,不少人有点不舒服起来。
如果说上一次,姜老爷子还不太严重的时候,所有公司交给陆商处理暂代,那还可以,毕竟姜老爷子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事情。
可这一次却不同,连主治医生都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眼见着姜老爷子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还交给陆商?
对方又不是姜家的人,如今这么危险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官宣下一个继承人是谁,不在几房家主中间找人暂管,而是找一个外人来?
居心何意?
于是,不少人在老管家话音一落之后,立马就提出了疑问,反对这件事。
“我觉得不妥,老爷子病危,正应该下一任继承人去熟悉公司内务,一直麻烦外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也觉得。且不说大房家主姜平还在这里,就是咱们三房、四房家主也远比陆商更熟悉自家的事情,何必老是舍近求远呢?”
陆商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并没有多少表情动作,然而几房的人听到这话,却开始争吵起来。
“什么意思?你们大房、三房、四房就熟悉公司内务?我们二房就不熟悉吗?所有的家主都提了,独独漏掉我们二少,你是想说什么?”
“我哪里说的不对?长辈们的事情,关毛头小子们什么事,滚一边去。”
“嘿,你辈分大?也不看看姜老爷子这么些年把公司都交给了谁去管理?咱们二房才是众望所归好不好?”
“开什么玩笑?哪个豪门财阀不是长子继承,他一个隔代的孙子辈,能有什么资格和大房争?”
姜平安坐在首位垂眸摩挲着手里的佛珠,一句话也不说,他身后的人却大声叫嚣着,不屑敌视的看着姜玉澈,像是忍不住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
听到这话,姜玉澈身后的吴青等人也忍不住开口了。
“什么叫做孙子辈?立嫡立长?呵呵,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睁开眼睛看看吧,如今这社会,当然是能者居之!”
四房家主姜路鑫身后的人立马开口跟上,“反正我不服,让一个小娃娃管我们这些长辈?这是什么说法?我支持大房家主姜平。”
“我支持二房家主姜玉澈。”
三房家主姜思迁看看左右争吵的人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了,有什么可欺负小辈的,老爷子还没死呢?要我说……能者居之是没错的,人家姜玉澈年龄虽小,可手里的公司可都正盈利了,你们手上的公司呢?别让外人看笑话了行吧。”
姜玉澈和姜平齐齐的看了眼旁边的摄制组。
好家伙,因为是姜老爷子允许的拍摄,所以现在即便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也没有人敢阻拦纪录片的摄制组团队,因此依旧任由他们拍摄着。
太抓马了,谁家撕扯继承权,全程直播的啊?
有没有搞错?
姜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谦让了一句,“罢了,孩子愿意管就孩子管吧,我听说支持玉澈的人很多,让孩子发挥一下也好。”
陆商淡淡的瞥了姜平一眼,冲着姜玉澈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有诈。
姜玉澈眼神微闪,笑着附和道,“大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多公司,我可管不来,还是按照老爷子的意思,交给陆商暂代吧,或者几位叔叔一起帮忙也可以的,我都没有意见。”
姜平和姜玉澈笑盈盈的隔空对视着,平等的各自坐在所属阵营的位置最前方,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眼见着上面的人互相谦让, 下面的人互相不服。
这个时候,旁边许久没有说话的四房家主姜路鑫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