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看向厉沉舟:“这么可爱,你知不知道,你这属于老牛吃嫩草,跟你爸一个德行,可不能欺负人家。”
厉沉舟像是从鼻子里发出了声气音,露出鲜少的情绪:“我爸可比您大了8岁。”
楚岚打趣:“呦,一岁的差别。”
纪眠见状,连忙摇头:“没欺负、没欺负的。”
楚岚看了越发觉得可爱,跟她头一次见到这种人似的:“走,带你看点好玩的。”
楚岚说得好玩的,其实是厉沉舟小时候的玩具和照片,搬家时,便一起带了过来。
楚岚没让厉沉舟跟着,纪眠便随她一起,边走边看。
楚岚说:“别看我们现在这么乐呵呵,其实小时候对他严着呢,你看,这张照片,是他10岁的奥数冠军那年拍的。”
纪眠垂眸看去,照片中,厉沉舟唇角微扬,小小年纪,便已经比一般孩子沉稳,举着奖杯,抑制不住的开心。
纪眠瞅了两眼,实话实说:“怪可爱的。”
楚岚笑出声:“还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
“这张是他拿下围棋冠军的照片。”
“这是他第一次代表学校上台讲话。”
“他高考拿了理科状元。”
“这一张……”
许多张照片,纪眠东看看,西看看,觉得新奇,又同时觉得奇怪,不自觉地问:“怎么都是他得奖,或者取得荣誉的照片,没有生活照吗?”
楚岚笑了笑:“还真没有,因为从前他爸认为,只有这些才是值得纪念的,他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别的照片都不爱拍的。”
“是吗?”纪眠皱了皱鼻子。
楚岚又道:“从小沉舟就比别的小孩要懂事一些,我们也就对他严厉一些,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要挣就要挣第一,就这样,他小时候也没少挨他爸打。”
“啊?”纪眠有些愣,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年少时,厉沉舟挨打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要打他呢?”
楚岚有些落寞地垂下眼:“有时成绩退步了,或者不达预期,那时沉舟也比现在叛逆,他们爷俩少不了冲突。”
说到这里,楚岚又道:“沉舟从小要挣都要挣第一,也怪我们对他太严格,当初他要管理公司,他爸说他必须要在第一年把公司做得更好,才有资格,不然就要收回,现在想想,或许是我们的教育方式,才让沉舟养成了这么个性子。”
纪眠眉心微蹙,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冷漠啊,真的好冷漠。
是一种他不明白的,像是精英教育一般的理念。
从小他的脑袋瓜就不灵光,如果要这样教育他,就是打死也学不会啊。
等到楚岚带他看完照片,便接了个电话出去,让他先自己看,纪眠呆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收音机,有点旧了,好像是厉沉舟小时候的。
他葱白的指尖拨弄两下,里面有磁带,传来一阵悠扬沉醉的音乐。
纪眠不自觉地开始走神。
厉沉舟的家庭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父母和睦有爱,比他婶和他叔的感情还要好很多,但对孩子却是一等一的严格,像是不能纵容一点错误。
厉沉舟需要被夸夸吗?不知道,好像,这么一路走来,厉沉舟一切的东西都是自己挣来的,自己拿来的,他拼命往上爬,怪不得会是这么个阴沉腹黑的性格。
或许厉沉舟这一生的前二十年,都处在一种要被认可、被需要的怪圈之中,这圈之大,组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但他又是别扭的,管理利士这么多年,他又时时刻刻被提醒在被需要,在被认可,只是这种需要和认可带着强迫性,让他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在不断地拉伸,不断地绷紧。
“一些小事,不被夸奖,不被关心,是正常的。”
是吗?纪眠不这么认为,难道只有第一名才能得到夸奖吗。只有一点点进步不可以被夸奖吗?只有今天做到最好可以夸奖,蹲在路边给流浪猫喂猫粮不能被夸奖吗。
真是奇怪的理论。
今天攻克了一个超级难题,一个超级项目,值得被夸奖,那我随手刷了碗,随手扫了地,就是廉价了吗,是不能被夸奖的吗?
因为足够优秀,所以一点点错误都不被允许,而一些不够厉害,不够闪光的优点,就是不值一提了吗?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纪眠百无聊赖地坐在地毯上,伸手戳了戳收音机。
原来纸片人小时候,过得也没有那么开心。
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实感,觉得这是个真实世界的实感。
“滋滋——”收音机响了两声,像是年迈的老人咳嗽,“嘎”一下没音了。
纪眠愣了愣,有些迟疑地拍了拍收音机。
他重新启动。
他拿出磁带,又放回去。
救大命了。
他的无敌破化者称号不减当年,收音机让他给搞坏了!
纪眠东捣鼓捣鼓,西捣鼓捣鼓,急得白皙额头上都覆了层汗珠,他本来在楚岚面前聪明人设就崩得一塌糊涂,一会儿人要是回来,发现他把收音机弄坏了,肯定会觉得他好笨!
正是焦头烂额之时。
“眠眠。”厉沉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纪眠闻言转头,仿佛看到了救星!
青年红着脸,可怜巴巴地,黑眼珠子湿漉漉,跟以前做了坏事一个表情。
厉沉舟忽然想笑,又忍住了,走过去,挑眉问:“怎么了?”
“你的收音机……”纪眠指了指,声音颤巍巍的,“我给搞坏了……”
厉沉舟走过去,弯腰,也和纪眠一样坐在地毯上,两条长腿微屈,显出不同以往的随性。
纪眠看得愣了一秒,厉沉舟冲他抬抬下巴:“把那个手提箱递给我。”
纪眠连忙去拿,厉沉舟接过来,用螺丝刀干脆利索地卸开收音机的后盖。
纪眠忧心忡忡地问:“你会修吗?”
厉沉舟点头:“嗯。”
纪眠嘴巴微张,紧张地问:“那还能修好嘛?”
厉沉舟闻言侧目,看着他有些薄红的脸蛋,没忍住,露出一点笑意。
纪眠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他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了嘛……”
厉沉舟没回答,修长的双手灵巧地拨弄,没一会儿,他合上盖,放上磁带,一听,有声音了,只不过有些杂。
纪眠睁大眼睛。
快修好了诶!
厉沉舟重新拆开后盖,纪眠看着他英挺完美的侧脸,睫毛很长,像是垂下长长的阴影。
沉静……又有点孤单。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纪眠蹲在他的脚边,看着他动作,托着脸蛋微微仰头,焦急慢慢消失了,内心变得平静,像是从后边高高地翘起一条蓬松毛绒的大尾巴。
那种幻觉又来了,厉沉舟被他注视着,觉得那根尾巴正开心地用尖尖蹭你,勾着你的小腿,慢慢地蹭,蹭得你心痒痒的。
纪眠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厉沉舟正欲开口询问时,眼睛亮晶晶,真心实意地感叹:“哇,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窗外的风声抚着绿植沙沙作响,静谧的卧室仿佛能听见几不可闻的心跳声。
青年眼睛黝黑,像是盛着一汪水,理所当然的语气,扬起的小脸上,像是写满了真诚。
厉沉舟蜷了下指尖,心口像是被纪眠身后那条毛绒绒的尾巴轻轻一挠,连带着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微妙的情绪让他感到陌生,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问:“这就厉害了?”
纪眠托着下巴,像是个拨浪鼓,晃了晃脑瓜:“对啊,特别厉害,我就不会。”
明亮的眼睛眨巴着,坦然得很,像是真的认为这是一项很了不得的技能。
厉沉舟轻牵唇角,意味不明地点了点腿上的录音机。
为什么呢?
纪眠见他笑了,反应了一会儿,耳尖有些微红,小声问:“你是不是在笑我笨啊?”
厉沉舟否认:“不是。”
“其实你真的在笑也没关系啦。”纪眠垂下眼,用一种很信任的语气说,“你聪明不就好了,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好像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纪眠说得不假,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在天赋这一方面,都是差不多的,哪里比得上这种完美纸片人?
智商高、动手能力强、可以管理公司,并且让公司蒸蒸日上,连上次那个项目丢掉也是被坑的,虽说自己也在里面出了一份力,但还是很厉害,比一般人都要厉害。
纪眠越想越觉得信服,他真心觉得厉沉舟这种纸片人和他不是一个智商等级,虽说一开始他还因为厉沉舟阴晴不定的狗比性格而郁闷,现在厉沉舟的脾气都改好了很多。
厉沉舟轻轻挑眉:“是吗?”
纪眠觉得厉沉舟大概从未被真情实感地夸过,顿时发动夸夸大法:“嗯嗯,你看,你能管理公司,甚至比你爸爸爷爷还要厉害,已经很好了,而且还会修收音机,比我厉害很多啦!”
眼睛亮晶晶,像是无比的真情实感,比珍珠还真,比金子还真,没有人比他更真诚了。
厉沉舟坐在如今这个位置,恭维的话,无论真假,每天都听一箩筐,听得耳朵起茧子,可在眼下这种情景被夸,却是稀奇。
心里像是被那根虚幻的尾巴一直挠啊挠,他垂目把收音机的盖子装上,再次试听一遍。
悠扬的音乐在房间徐徐飘荡,听在纪眠耳朵里,和之前别无二致:“真的修好了?”
厉沉舟颔首,看着纪眠连忙接过来,看起来特别高兴。
他也不自觉地眯起眼。
纪眠自己动手能力一般,就羡慕动手能力强的人,上学那会儿会修修正带的人已经非常之牛,厉沉舟要是放在现实世界,上学时指定能收一箩筐修正带徒弟。
他正美滋滋地听音乐,就听厉沉舟淡声问:“眠眠想要什么?”
“啊?”纪眠抬眸,表情有些迷茫。
厉沉舟唇角微弯,意有所指:“把我夸得天花乱坠,不是想要什么吗?”
纪眠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听起来太夸张了,不太符合他的人设,厉沉舟生性多疑,可能不太相信。
想了想,他突然聪明了一下:“不是你说,要让我对你热情一点吗?”
他笑眯眯:“这个热情够不够?”
厉沉舟与他对视,像是在想什么:“够。”
声音缓缓,“非常够。”
他抬手,摸了摸纪眠的耳朵:“那就再说几句。”
纪眠眨巴眨巴眼,乖乖地:“嗯……那我说了,你会开心一点吗?”
问出的话,重点在开心,像是所说的,也都只是为他开心而已。
心中像是有什么情绪在不受控制地发展,可他却像是被麻痹了神经,沉浸在这一刻的情绪中,不愿阻止。
静了片刻,他道:“当然。”
他看着纪眠毛绒绒的脑瓜,慢慢弯起唇角。
楚岚在半小时后才又回到房间,看见厉沉舟,还稍微惊讶了一下。
“哎呦。”楚岚笑出声,“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没打扰到你们两个吧?”
纪眠被说得脸上一热,有种偷偷谈恋爱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站起身,连带着整个人都不自然了。
楚岚像是对他的反应很新奇:“哎呀,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呀?”
正欲解释,楼下忽然传来佣人的一声:“先生。”
楚岚顿时换了副表情:“可算是回来了,再晚一点,晚饭都吃不上了。”
纪眠对于楚岚口中的厉父莫名有一种恐惧,厉沉舟像是察觉出什么,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手腕:“我们一起下楼看看。”
纪眠战战兢兢地跟着下了楼,或许是形象过于根深蒂固,导致他在看到一个乐呵呵的中年人时,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
厉父,全名厉成威,身材高大,面容硬朗,和楚岚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即使人到中年,也能一窥年轻时的风采。
纪眠呆了一秒,像是越紧张越想笑一般,脑子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词。
美女与野兽。
像是被戳到了笑穴,纪眠匆忙地低头,努力压制着唇瓣翘起的弧度。
别笑,别笑求你了别笑了。
厉成威先是看到楚岚,立刻不好意思地低头:“哎呀,你怎么在客厅等我呢?是没出去玩吗?你看,我这次可没把鱼拿回家,全都放生了……”
楚岚冷笑:“我怎么没出去玩,不知道你儿子儿媳今天来家吗,我看你除了钓鱼对什么都不上心。”
“谁说的?”厉成威像是一条大型犬,人到中年,也特别臭不要脸地凑上前:“我这不是还对你上心吗?嗯?看看,这是什么。”
纪眠忍耐了一会儿笑意,闻言也忍不住抬眸,那是一根不知道什么草编的花环,上边全是野花,别说,手还挺巧,编得挺漂亮。
楚岚对好看的东西没有抵抗力,闻言果然语气放松了很多,轻嗔道:“你在外面是多闲啊,还编了个花环?”
厉成威道:“难道你不喜欢?”
“孩子还在这儿呢。”楚岚明显是喜欢的,轻咳一声,接过来,“看看,这是小眠。”
猝不及防被点名,纪眠有点呆,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轻声说:“伯父。”
厉成威收敛了笑容,目光微微落在纪眠身上,那股压迫感,像是纪眠第一次见厉沉舟似的。
“纪眠?嗯,我记得你。”厉成威声音浑厚,“今天几点下的飞机?”
纪眠仿佛遇见了教导主任,挺直腰板,干脆地回答:“下午两点。”
“哦。”厉成威微微颔首,“别紧张,都是一家人。”
这声别紧张,听了没有任何安抚效果,倒像是一句坏眯眯的威胁。
纪眠眨巴眨巴眼,连忙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乖巧得不可思议。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楚岚抽在厉成威的后背,“你瞧瞧你,把小眠吓得,别把你对儿子那套用小眠身上。”
厉成威被抽的面子挂不上,不服气似的:“我这是友好交流啊。”
纪眠:哈哈。
友好交流。
这个友好交流有点太友好了:)
——亲切地让他回想起高三时人称“铁面公主”的教导主任。
纪眠顿时觉得身边的厉沉舟在如此强大的反衬下,都是一只小猫咪了。
像是才看到厉沉舟,厉成威缓缓道:“回来了。”
厉沉舟面上波澜不惊:“嗯,回来了。”
“臭小子,连声爸都不叫。”厉成威像是恼怒,但又无可奈何似的。
“爸。”厉沉舟轻飘飘地出口,“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厉成威道,“走吧,别在这里杵着了,你看看……小眠,小眠瘦成什么样了,先去吃个饭。”
饭桌上,纪眠努力减小存在感,大口炫饭,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黑溜溜的眼睛只看着肉,别的一点不看。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但是秉承着刷楚岚好感度的想法,纪眠加了一块肉,放在了厉沉舟碗里。
厉沉舟侧目,他用口型悄悄说:“多吃点~~”
厉沉舟眸光微动,楚岚则会心一笑。
厉成威吃了一会儿,便开始询问起厉沉舟的工作情况。
他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仍然是公司股东,对利士也多有关注,对厉沉舟依然严苛。
一串专业术语从口中冒出,纪眠听得头晕,眨巴着眼,像是悄悄把耳朵关上,毫不关心。
反正也听不懂,他也没有什么替纪家打工的强烈欲望,才不想听呢。
“这个项目的损失在你,你还是太不谨慎了。”
忽然提高的音量,把纪眠吓得一抖,厉沉舟面上波澜不惊,冷淡俊美的侧脸,呈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游刃有余。
“我心里自然有数。”
“我希望你能有数,商场如战/场,要多加谨慎,不要掉以轻心,你就是平时太过随性,才会如此……”
纪眠听得小脸拧巴,厉沉舟还算随性啊,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周末都加班,加的人都没有世俗的欲望了,这还算随性?
他撇撇唇,有点子不服气,但这是长辈。没他说话的份,只能继续吃饭。
他动的幅度不大,可厉沉舟紧挨着他,自然察觉到,修长的手指探到桌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热热的,痒痒的。
纪眠心里像是也变得有些热,抬眸看向厉沉舟,不同于桌下的温情,他面上依旧冷淡自若,即使面对厉成威,也没有表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甚至唇角都是轻轻上扬的。
啧,这个抗压能力。
啧,这个情绪稳定能力。
纪眠佩服,想了想,悄咪咪地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厉沉舟的手心。
爱的虎摸~
厉沉舟只觉得手心一麻,像是被什么温热的小东西舔了一口。
仿佛是勾引人的小把戏,他微微眯眼,转而去看纪眠,后者也正盯着他,目光澄澈,不带一丝杂质。
“……”他静默,“怎么?”
纪眠碍于厉成威在,不好说什么,只冲他眨了眨眼。
晚饭过后,厉沉舟也没能得到休息,被厉成威叫到了书房。
纪眠有点愣,本以为回来厉沉舟不用加班了,结果要被自己老爸亲自带着加班。
就看厉成威的态度,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
楚岚见他发呆,以为他无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想什么呢?走,他们有他们的事要谈,我们也谈我们的。”
楚岚要谈的,就是她生日时出席要穿的晚礼服。
纪眠乖乖坐在衣帽间,负责楚岚换一套衣服出来,点评一下好不好看。
“好看。”
“这个也好看。”
“显身材,好看。”
“显白,好看。”
“蓝色衬人,也好看。”
他端坐着,仿佛一只无情的夸夸机器人。
楚岚在连衣镜前照了照,笑得合不拢嘴:“哎呦,这么会说话,你觉得哪套最好看?”
“我觉得……松绿色那套最好看。”纪眠回想了一下,“感觉很大气,很好看,眼前一亮。”
他说得诚恳,楚岚被他逗笑了:“我也觉得,你是不知道,他们爷俩的眼光都不行,每次选,都选不出什么呢。”
纪眠:“啊……”
是吗?可他觉得厉沉舟眼光不差,衣品也不差,再加上堪比模特的身材,套个麻袋也是好看的。
纪眠忽然晃了晃脑袋。
他怎么在心里替厉沉舟说话了?
他皱起小脸,看了看楚岚,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厉沉舟。
“伯母。”他开口。
楚岚回头:“嗯?怎么了?”
纪眠还是没忍住:“你说,伯父会骂他吗?”
楚岚一怔:“这倒不一定,有时候他们两个人会吵起来,但最近几年,多数都能心平气和,你也看见了,成威就那个脾气,挑剔死了,说了也不改。”
“哦……”纪眠点点头。
很奇怪的,他心里也不太开心。
在今天餐桌上,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挑剔教育主义,他心里直犯嘀咕。
他真的不赞成。
之前他在家时,高考那年考上普通一本,他婶都开心地请全村吃席。
实在是很难理解,明明已经做得够好,还要被不停挑剔是什么感觉。
但这是长辈,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想了想,他问道:“伯母,那……沉舟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吗?”
楚岚想了想:“游泳?看书?哦对,还比较喜欢毛茸茸?之前上学那会儿喜欢摸,长大了应该不会了,对了,我们后边就有室内游泳池,你一会儿可以和沉舟去游两圈。”
纪眠答应下来,随即有点疑惑:“他不喜欢下象棋吗?”
楚岚微怔:“之前没看出喜欢,可能最近喜欢上了吧。”
纪眠觉得有点不对,但又琢磨不出哪里不对,点了点头,就下了楼。
等到厉沉舟推开书房门下来,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听见动静,他扭过脸,厉沉舟背着光,面色平静,阴影给他立体的眉眼笼了层暗色,见到纪眠,也不意外。
无端的,纪眠觉得他心情一般。
刚才在楼下他都听到了,厉成威嗓门那么大,肯定没说几句好话。
纪眠站起身,眨巴了一下眼,有些干巴巴地问:“你要干什么去?”
厉沉舟打量着他,轻轻挑了挑眉梢:“有事?”
纪眠记得,上次他不开心,厉沉舟还哄他开心呢。
这次厉沉舟和厉成威谈完话,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肯定心里也是不开心的。
作为回报,他也要让厉沉舟开心一回。
但手边没有象棋,他没有什么好办法,试探着:“你想去游泳吗?”
厉沉舟罕见地微怔:“游泳?”
纪眠觉得这个邀请很怪,此刻有些脚趾扣地,硬着头皮点点头:“嗯,游泳。”
厉沉舟眸色加深:“你和我一起吗?”
“对呀。”纪眠点点头,他之前没穿书前就会游泳,在小河游泳比赛里还拿过冠军呢。
“眠眠学过游泳?”
纪眠迟疑了一瞬。
他忘记“纪眠”会不会了,想了想,含糊道:“会一点,不太熟练。”
厉沉舟便点头:“好。”
他们分别去换衣服,纪眠换得快一些,就先去泳池等着,室内暖气很足,特别暖和。
他下身穿了条泳裤,两条腿又长又白,上身单薄柔韧,披了件浴巾,跷着脚坐在泳池旁等待。
正等的无聊时,像是福至心灵,他扭头,便见到厉沉舟正朝自己走来。
纪眠微微一怔,厉沉舟和他打扮几乎一模一样,露出两条修长有力的长腿,腹肌块垒分明,肩背宽阔,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张力。
这是具充满荷尔蒙的成年男性的身体,堪比模特的头身比,显得格外有冲击力,纪眠虽然早就看过,也早就知道,但还是免不了低头瞅了瞅自己。
——像是只白斩鸡。
纪眠:微笑.jpg
突然就不想安慰了呢。
厉沉舟穿上衣服时,正装会为他本就邪气的五官添上一丝禁欲气息,活像是个斯文败类,但脱了衣服,像是把禁欲那层皮扒下来,身材的加持下,A得人腿软。
纪眠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厉沉舟走到他身旁,垂下眼,因为高度差,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下水了吗?”
“啊?哦,没、没呢。”纪眠耳尖一热,脸蛋像是烧了起来,他不可避免地视线上移,落在厉沉舟被泳裤严密包裹的下肢。
好、好……
好壮观。
又一次受到冲击,他的表情完全呆住,小脸红扑扑的。
厉沉舟视线下移,看清后,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眠眠。”
声音缓缓,低哑惑人:“在看哪里?”
“嗯?”纪眠反应过来,像是只被烫得直冒烟的猫,倏地挪开视线,慌张地站起身,尴尬地像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先下水了……”
他把浴袍胡乱地扯掉,像是一尾白鱼,滑溜溜地进了池。
厉沉舟视线淡淡地凝着他。
青年只穿着一条泳裤,因为过紧,大腿上勒出一点软肉,身材纤细柔韧,腰细得像是一只手就能掐过来,屁股却很饱满,挺翘圆润,仿佛全身的肉都长在这里了。
纪眠在水池里呼噜噜地吐泡泡,厉沉舟才纵身跳下来,纪眠默默跟着他游了两圈,太久没碰水,不太熟练了,喝了好几口。
等厉沉舟停下来,像是察觉到了,向他游了过来,随手抹了抹额上的水,露出高挺凌厉的眉骨,捏上纪眠的下巴,低声问:“呛到了?”
纪眠被捏着下巴,吐出舌头:“哕。”
皱皱鼻子,像是呛了不知道多少口。
厉沉舟想笑,忍住了:“不是说会吗?”
纪眠刚才呼噜噜喝了好几口水,闻言不怎么开心的:“可能很久没游,都有点忘了,而且你游得太快了……”
言外之意,是你太快,我才呛水的。
这纯粹是歪理,厉沉舟却不自觉地轻牵唇角,很顺从的:“嗯,我的错。”
纪眠后知后觉,看向厉沉舟,没头没脑地问:“那现在开心了点了吗?”
“嗯?”
纪眠垂着眼睛,说得很慢:“其实呢,之前在饭桌上,其实我不赞成,嗯……伯父的话。”
厉沉舟眸中闪过什么,语气平静:“是吗?”
看着眼前青年白皙的脸蛋,红润的唇,他终于意识到什么。
——原来是在想法子安慰他。
奇妙的脑回路,厉沉舟饶有兴趣,但面上不显,冷静地问:“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纪眠拉长声音,纤长的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可爱极了,“你已经很厉害了,不需要太厉害了。”
声音闷闷的,像是真的在替他打抱不平。
厉沉舟捏捏他的下巴,心中微动,低垂眉眼,眸色逐渐加深:“原来是这样………那我确实有些郁闷。”
虽是这样说,但声音里听不出一点郁闷的意思。
纪眠便抬眸,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忽然上前,抱了抱厉沉舟。
只是一瞬,他便松手,正欲开口,却被厉沉舟猛地扣住手腕,将他扯回了怀里。
肌肤猝然相贴,温热的,湿滑的,砰砰砰,心脏似乎都跳得格外快。
纪眠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沉沉的声线落在耳边,倒是少有的感觉:“不是在安慰我吗,那就再让我抱一下。”
纪眠想,拥抱会让人产生力量,从某种逻辑上来说,没有毛病。
尽管他心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腔,红着耳朵,但仍乖乖地让厉沉舟抱着。
过了片刻,他忍不了了,才伸手轻轻推了推。
厉沉舟见好就收,稍微退开,纪眠红着脸蛋,还没忘记自己的使命,磕巴道:“其实我觉得你爸爸对你太严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