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 by莫晨欢
莫晨欢  发于:2023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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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矜予没想到插画师竟然住在这样荒僻的地方。
中都市是华夏著名的江南古城,城市中水网密布,郊外山林茂密。沿着地铁出口向西走,两人走到一座黑黢黢的大山前,再往道路的尽头看去,只见一盏晕黄的小灯照亮了半板古旧的木牌,几朵无名的蓝色小野花顺着藤蔓爬上木牌的边缘。
萧矜予走到跟前,念出木牌上的名字:“古洺画舍。”
似乎是听见门口传来久违的人类动静,嘎吱一声,木牌后的小门打开,一个黑色人影站在门边,问:“宿上校?”
宿九州:“好久不见。”
插画师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温和的声线:“好久不见。快进来坐吧。”
进了屋,萧矜予终于看清这位神秘的“插画师”。
插画师名叫蒋维,根据赵狠给的资料,他今年三十四岁,前年和妻子离了婚,开了间画廊独自抚养两个孩子。
长相儒雅的男人穿着件米色开衫,他戴着眼镜,先是和宿九州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他看向萧矜予,笑道:“第四视角?”
萧矜予轻轻颔首:“蒋先生,叫我萧矜予就行。”
“好,萧矜予。”蒋维:“你的事我听赵狠说了。我经常帮清除小队做事,当然,能和画画扯上关系的逻辑链事件不多,不过我和官方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大概情况,他都告诉我了。”
萧矜予并不在意对方知道自己的事情,毕竟插画师了解得越多,或许对他解读这幅画会越有帮助。
蒋维看向萧矜予手里抬着的大箱子:“就是这幅画了吧。打开看看。”
《鱼缸里的金鱼》不是污染物,但蒋维拆开画封的时候依旧仔细小心。
他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到桌上,接着,揭开了蒙在画上的面纱。
一幅色彩绚烂的画作出现在众人眼前。
萧矜予悄悄观察蒋维的神色,只见他在看见画的那一刻抬高了眉头。接着看了几秒,便道:“我本身就是一个专业的画家。所以我先不用逻辑链,只用身为一个画家专业的眼光,和你们两聊聊关于这幅画的事。”
对方的专业性让萧矜予更觉信任,他立即道:“好。”
蒋维直接将视线从这幅画上挪开,他道:“首先,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是个新手。或者是一个对画画并不专业,也不是那么钻研的业余人士,说是个孩子我也不会意外。”
“怎么说?”
蒋维指着画布边缘和画框连接处:“你们看这个画框,这是事后镶裱上去的,而且裱得很粗糙。任何一个热爱画画的人,都会热爱自己的作品。不排除一些行为奔放的大师,他们甚至不会用画框,就单纯地将画好的画堆在一边。但一旦要用画框,一定不会做得这么粗糙。
“然后是这个画框和画布的材质。选料很常见,都是常见美术用品店能买到的品种。如果你现在走进一家店说要买点新手画油画的材料,那么店主一定会给你推荐这几种。”
萧矜予先是一愣,他细细一想:“很有道理。”
蒋维笑着说:“我说作画者是个新手,并不仅仅因为他选用的画材,还因为他的用色。
“宿上校,萧先生,你们不会画画,所以可能不了解。国内生产的油画颜料大致有39种颜色,但实际作画时,我们用不到这么多。比如人物肖像画,连乔尔乔内、拉斐尔这样的大师,他们画肖像画用到的颜料一般也就最基础的五种。
“风景画对颜料的用色倒是多了些,不过一般也不会超过12种。12种颜料,足以让一个画家通过调色,画出所有的自然颜色。”
蒋维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画:“但是你们的这幅画,作画者用了14种颜色。这是一种很不专业的行为。不是说你用的颜色多,就说明你的画越灿烂。而是你在选色的时候,一定哪里错了,对其准确的颜色产生了误解。比如这条金鱼的眼睛。”
萧矜予和宿九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白得太透彻,掺杂的嫩绿色又没让色彩显得明亮,反而给人一种僵硬生冷的白。对环境色的理解很失败。而且他这个用色绝对不是无意间用错了,看得出来是努力调了色的。”
萧矜予意识到:“你的意思是,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很用心。”
谁料蒋维又摇了摇头:“没有。我不觉得他有过分的用心。从一幅画是能看出作画者的性格的。作为一个新手能画出完整度这么高的作品,他本人一定有很强的强迫症,且非常苛刻,眼光挑剔。但他的用心不是因为他非常想完成这幅作品,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很严谨的人。”
专业的事,果然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短短十分钟,插画师看出的东西,已经远超萧矜予和宿九州两人几个小时的分析。
蒋维再仔细看了几遍,他抬头道:“从画作本身能分析到的东西,我大概心里已经有数了。接下来我就用逻辑链,对它进行更深刻的分析。”
话音落下,男人走到桌子的正前方。
萧矜予和宿九州主动向旁边避让几步,并移开视线。
——不询问、不窥探他人的逻辑链,是一种最基本的礼貌。
房间的正中央,明亮的灯光下,只见男人双手轻轻按在桌子两侧,身体前倾。他以一种虔诚又专注的目光,贪慕地凝视着眼前这幅普通平凡的新手画作。
空气中,一种无形而浓烈的气息令萧矜予手指微动。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按上眼皮,开启第四视角。
一只手倏地拉住了他。
萧矜予回过神。
宿九州松开手。
萧矜予默了默:“谢谢。”
宿九州微笑道:“不客气。”
不用开启第四视角,萧矜予也能想到,此刻在这间窄小温馨的房间里,应该充斥满了密密麻麻的逻辑因子。
其实宿九州不拉住他,他也不会真的使用逻辑链。
他不会窥探别人的秘密。
过了许久,蒋维舒了口气,专注的目光从这幅画上挪开。
萧矜予二人一起转过身。
蒋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先是张了张嘴,又闭上。接着他看了那副画一眼,才回过头,神色有些沉重:“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一点。刚才和你们分析这幅画的表面信息时,有一些事是我没有说的。”
萧矜予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蒋维郑重地点头:“没错。一般情况下,我看一幅画只需要多观察,都能猜出作画者的性别。男性画家和女性画家在笔触、用色、视角等方面,是有差别的。比如正常女性能看到自然界中的180万种颜色,男性只有130万种。当然,我有时也会猜错性别,这很正常。”顿了顿,他的声音严肃起来:“而我刚才看这幅画时……我没猜到对方的性别。”
宿九州眯起眸子,抓住关键词:“你说的是没猜到,而不是猜错。”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感觉不到他的性别!这幅画本身没有任何笔触的性别差异,用色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空的。
“之后我再使用逻辑链,查看了一番……依旧是没有!而且是,什么都没有!”
萧矜予:“什么叫没有?”
蒋维深吸一口气,他面色凝重:“我的逻辑链大概是什么,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萧矜予和宿九州没有吭声,表示默认。
蒋维继续道:“我能通过观察一幅画,了解这幅画上所赋予的情感,内涵。包括但不限于作画者的绘画意图、他想通过这幅画表达的东西,甚至是一些他本人在作画时的情绪和思想。
“可是在这幅画里,什么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闭上眼,满目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他甚至不是漆黑,漆黑往往代表的是一种压抑痛苦的情绪,可他就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蒋维:“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如果此刻你们闭上眼,你会看见什么?”
萧矜予闭上了眼,他回答道:“一片黑色。”
“对。但如果你只闭上一只眼呢?你另一只眼看到的是什么?”
几秒后,青年睫羽微动,睁开了眼。
蒋维叹了口气:“虚无,就是这种虚无。这不可能,这不合理!任何人在每时每刻,都一定在想着些什么,在饱含着某种情绪。哪怕是在微弱的,他都一定有情绪。可这个人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起初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于是我又试了三遍。但是依旧空无一物。
“不是作画年代的原因。我曾经看过最古老的一幅画,是存放在首都博物馆仓库里的《韩熙载夜宴图》。我使用逻辑链观察那幅画时,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微薄的灿金色情绪。而这幅金鱼图才画了二十多年,最多三四十年,绝对和年份无关。”
宿九州突然插嘴道:“你刚才说这幅画已经画了多久?”
蒋维想了想,给出一个更准确的数字:“三十五年以内。你们不知道吗?”
萧矜予也反应过来,他和宿九州对视一眼。
萧矜予:“那看来,我们原本推断的很多东西都错了。这幅画的作者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我而画的这幅画……
“这幅画的年龄,可能比我还大。”

灯光明亮,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浓郁的消毒水味。
这间病房在VIP病区的最里面,周围的五间屋子都没人居住。李笑笑敲门进入时,负责看护的工作人员朝她点点头,走出病房。
李笑笑看向病床上的中年妇女。
妇女的双眼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布,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监护仪器显示病人的身体各项数值非常稳定,她似乎还在昏迷,但李笑笑知道,就在五分钟前,这位无辜的受害者已经醒了。
心中叹了口气,李笑笑走到病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王阿姨,我是萧矜予的朋友,我叫李笑笑。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中年妇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哪怕是现在,病痛也没有立即消失。王阿姨还在承受身体的剧痛,同时又要接受自己已经失去双眼的打击。她至今没有缓过神。
作为用户委员会维护部负责人,李笑笑算是半个后勤人员。她放缓声音,用温柔平和的语气,轻声道:“突然遇到这种事,任何人都难以接受,但是有一些事,我必须得向您核实一下。有件事我没有说,王阿姨,我除了是萧矜予的朋友外,还是国家辐射研究小组的工作人员……”
听到“辐射”两个字,王阿姨身体一震,脸庞忍不住朝向李笑笑说话的方向。
李笑笑说出了那个名字:“A型辐射事件。是的,这场灾难已经过去了,但其实过去的二十六年,各种小范围爆发的辐射事件并没有真的停止。去年中都市的摘头游行事件就是其中之一,而现在,您或许也遇到了一个单人爆发的辐射感染。”
“那、那……”沙哑焦急的声音响起,王阿姨急忙道:“那怎么办,我会死吗?这是什么辐射,我什么时候被辐射了?你是谁,快告诉我啊。”
怀柔政策不是在什么时机都适合使用,安慰和宽抚也不是目前受害者最需要的。
对于一个经历过A型辐射的成年人,只需要说出“辐射事件”这四个字,所有从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幸存者,都会尽一切努力,协助官方避免新辐射事件的诞生。
李笑笑正色道:“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次辐射事件的影响,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王倩文,现在请你认真、仔细,尽全力地回忆一下,2047年1月21日,也就是你从萧矜予家门口帮他拿那个黄色大箱子快递的那天,你都去过哪儿,见过谁,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事?
“请务必事无巨细,将从那天以后,你所有的生活日常,全部告诉我。”
安静温馨的山间别墅里,儒雅斯文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专注地观察桌上的油画。
蒋维再次深深地审视一番后,回过头,道:“赵狠跟我说,之所以想让我看这幅画,是因为萧先生你遇到事了。”
萧矜予点点头:“没错。目前我们猜测,这幅画很可能是一个有杀人迹象的用户留下的,并且就在一天前,已经有个无辜的受害者因为他,双目失明。”
“那我希望能做到更深层次的信息交换。”
萧矜予问道:“蒋先生,你的意思是?”
蒋维笑了,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地希望你和宿上校能告诉我更多信息。大致情况我早就听赵狠提过,比如这幅画是伪装成快递,放在你家门口的。作画者疑似是个连环杀人犯,过去几十年用逻辑链杀过很多人。但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可是刚才听你和宿上校的对话,你们自己私底下也对这幅画有过推断分析。”
他叹了口气:“毕竟我是个局外者,不是当事人。这是一幅‘送’给你的画,有些东西,哪怕是逻辑链也无法看出。只有你自己能摸到那层深意。”
萧矜予明白了他的意思。
蒋维是一个专业的画家,并且还拥有绘画相关的逻辑链。
可无论如何,他和这幅画没有任何关系。真正和这幅画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是萧矜予。
专业的人只能解答专业的问题,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专业的。
“你说得不无道理。”宿九州不动声色地与萧矜予对视一眼,这极短的一秒内,两人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萧矜予是第一次见插画师,但宿九州、赵狠,都与对方打过交道。
宿九州的意思是:可以透露更多事件细节给对方,插画师经常和官方合作,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回给宿九州一个同意的眼神,萧矜予转首看向插画师:“是的,在来之前我和宿九州已经对这幅画有了一些分析。而我们会产生这些错误的推断,是因为之前发生的很多事。事情的起点是在二十二年前……”
萧矜予将九华医院八人意外死亡事件、第三者逻辑链……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蒋维面色不断变化,听到最后,他恍然大悟:“你和九华医院的医护死亡事件有关,你出生于那里。而这个拥有‘第三者逻辑链’的用户,姑且认定为一切的幕后真凶,这幅画极有可能是他送给你的,所以你们才推测……”他看向油画中那条僵硬无神的小金鱼:“小金鱼,就是萧矜予?”
“对。”
“有意思,真有意思。但因为我刚才说,这幅画不是近期画的,而是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多年前的作品,于是你们又打翻了先前的推测。”
“是的。”
蒋维凝眉思索,忽然笑了:“萧先生,你今年是二十二岁?”
萧矜予轻轻颔首:“准确来说,我是二十一岁零一个月。”
蒋维:“哦,你生日小。”
宿九州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上个月是他的生日。』
察觉到男人诧异的视线,萧矜予神色淡定。他对生日这件事从来没太多感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妈妈也很少给他隆重地过生日,都只是多烧两个菜,买个小蛋糕就过去了。
蒋维想了想:“未必,这幅画诞生于你之前。也有可能,它比你诞生的要晚一点。从颜料的褪色程度,画框的干裂纹理,我大概只能推测,这是幅二十年前的作品,却不能精细到是否是二十二年以前。”
萧矜予道:“嗯,不过能知道它不是近期画的,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萧矜予开始整理得到的线索。
现在能确定的是:第一,这幅画诞生于二十多年前,极有可能就是他出生那几年的事。甚至更久远。
第二,作画者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做事谨慎,但是缺乏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色彩。
萧矜予思索片刻:“蒋先生,你能确定,这个作画者只是单纯的情感淡薄,还是真的不具备正常人类的情绪感染。”
蒋维几乎没有一点犹豫:“不是性情淡薄。我可以肯定地说……画这幅画的时候,他的心里、眼里,整个大脑思维里,没有一点点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这幅画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去画了,却没任何含义。对作画者而言,他的想法里没有你们推断的‘将金鱼关进鱼缸’,很有可能,他只是看到了一条鱼缸里的金鱼,于是就这么画了。这是一幅景物写实画。”
双方再交流确定了一遍最后的线索,萧矜予神色微沉。
他没想到,这次来找插画师,不仅没能解答这幅画的含义,反而多了更多谜团。
而最颠覆他和宿九州原本猜想的,就是作画年份。
蒋维望着桌上的画,他一边收拾,一边道:“这有点像一个鸡生蛋的问题。”
萧矜予抬头看向对方。
蒋维笑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安宁静谧的画舍内,墙壁上挂满色彩浓郁灿烂的油画。
宿九州:“无论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小金鱼’或许都可以指的是萧矜予。”
萧矜予倏地看他,没等对方开口,萧矜予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姓萧,是因为妈妈知道,我的爸爸是萧辰安。可我为什么要叫萧矜予?妈妈取‘矜予’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哪里看过这幅画了?”
宿九州定定看他,笑了:“嗯。那如果是先有的萧矜予,再画出这样一幅画,‘小金鱼’指的也是萧矜予。”
萧矜予:“而这两种推论唯一的差别是……妈妈有没有见过这幅画!”
如果能找出妈妈和康城药业之间的联系,一切可能就有了答案。
虽然暂时还没法找出藏在黑暗深处的神秘用户,甚至不知道“第三者逻辑链”背后代表的只是一个人,还是以一个人为首的某个庞大组织。但萧矜予并不忐忑。
从蒋维手里接过画,萧矜予的脑中已经闪过几个名字。
两人向插画师道谢。
蒋维摆摆手:“没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萧矜予微微点头:“非常感谢。”
蒋维笑了笑,正要开口。忽然,一声震天的轰响从屋外,砰地一声,砸地炸开!
一瞬间,天摇地动。
萧矜予和插画师的大脑感受到一阵猛锐的刺痛,两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宿九州没受影响,但他的神色刷的沉了下去。
头颅内部短暂的剧痛令萧矜予面色难看,但他很快稳定摇晃的身体,望向宿九州,嘴唇刚张了张,声音却戛然而止。刹那间,一股更加刺骨钻心的疼痛从心口深处传来。
“啊!!!”蒋维惨叫一声。
萧矜予也止不住低声闷哼。
幸好只是短短一两秒,这疼痛也极速消失。
没有浪费时间,萧矜予抬起右手,滑动眼皮。
第四视角开启!
房间里只有淡淡的几粒彩色光点在闪烁,萧矜予大步走到窗前,站在宿九州的身边。他放眼看去。
双眸迅速睁大,青年怔然地看着屋外那漫山遍野的彩色光亮。
宿九州:“刚才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疼痛?”
你怎么知道?萧矜予一愣,回答道:“是。很短,但是很疼。”
宿九州沉着脸色:“中都市三级用户B01-扎心者,逻辑崩溃了。而且现在,他崩溃的逻辑链形成了强大的逻辑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
扎心者:谢邀,人在中都,刚下飞机,现在很扎心。

插画师隐居的古洺画舍是栋位于山间的二层小楼。
地震发生的半分钟后,连接二楼的木制楼梯便发来一阵噔噔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半人高的男孩拉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跑下楼,两个小孩似乎也没想到家里来了客人。哥哥先是看了萧矜予和宿九州一眼,接着拉着妹妹便冲进爸爸的怀里。
蒋维抱住一双儿女。
“爸爸,是地震了吗。”
“爸爸,爸爸……”
蒋维心疼地安慰孩子:“没事没事,爸爸在。”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身体情况,插画师将他们送回楼上继续睡觉。他回来时,萧矜予二人已经准备走了。
蒋维满脸担忧:“是B级用户排行榜的那个扎心者逻辑崩溃了?这是他的逻辑风暴?宿上校,这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么。”
宿九州:“你的孩子没有被卷进去的迹象,也没有发生相应的逻辑链反应,所以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对于用户崩溃导致的逻辑风暴,最危险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用户。所以你和萧矜予感到了心脏疼痛,你的两个孩子却没有。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觉醒逻辑链。”
萧矜予皱起眉头:“白院子卧轨死亡的那次逻辑风暴,我和一个无辜者就被卷进去了。”
宿九州:“是。用户更危险,但只针对于风暴爆发的那一瞬间,附近的每个用户都会无差别地被卷进逻辑链,短暂地感知一次该逻辑链的因果。而在此以后,所有靠近风暴中心的人,都有可能被已经失去理智的逻辑链卷袭其中。”
事不宜迟,插画师是一个没有攻击能力的普通用户,他留在家里保护自己的孩子。
萧矜予二人暂时将《鱼缸里的金鱼》寄存在古洺画舍,两人前往风暴中心。
一个三级用户崩溃导致的逻辑风暴,对民众来说,等同于一场爆炸灾难。
这一刻,整个中都市都进入高级警备状态。
王饕的电话在三分钟后,直接打到宿九州的手机上。电话里,中都市清除小队队长言简意赅,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宿上校,你现在是在西山?”
“嗯,我和萧矜予来找插画师。”
插画师就住在中都市的西山地区。
“根据逻辑研究所的污染因子浓度检测,扎心者的逻辑风暴中心……就在西山!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没有进行“你要先听哪个”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王饕直接道:“好消息是,西山地广人稀,附近的常住居民大约三百多人。我们目前已经联系到一百九十八人,确认了他们的安全,剩下的还在继续联系。
“坏消息是,刚才赵狠前往地下仓库,百般乞求004后,从它口中得知——
“宿上校,扎心者还活着。”
男人的脚步倏地停住。
黑夜里,萧矜予回头看向身旁的人。只见黝黑沉寂的夜色中,宿九州漆黑的眸子里闪着一抹冰冷的寒光,薄唇紧抿,他冷声道:“确认,B01-扎心者还活着?”
王饕:“是,他还活着。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海都那边明天早上也会来人,帮助我们解决本次的逻辑崩溃事件。”
电话挂断,宿九州没有吭声。
但是四围寂静,他和王饕的对话全部传入萧矜予的耳中。
从地震开始后,萧矜予就一直保持第四视角的开启状态。逻辑研究所通过仪器,检测到扎心者的崩溃位置,而萧矜予二人则在第四视角的带领下,一直朝着逻辑因子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两人极速走着,萧矜予想了想,问道:“你们不希望扎心者活着。”
这是一个肯定句。
这很明显。
在刚才的电话中,王饕将“扎心者存活”,视为一个坏消息。
宿九州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神色骤冷。
青年询问的声音配着清澈的山风传入耳中,宿九州疾走的速度慢了一瞬。
萧矜予问道:“扎心者是个罪犯,或者,他是被通缉的逃犯?”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宿九州转首看他:“白院子的逻辑风暴,你觉得危险么。”
三个月前的那场诡异经历瞬间侵入大脑,记忆涌现。
他成功逃出了白院子空间,并由此觉醒逻辑链。但是那个戴着眼镜的白领……
萧矜予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他的名字。
赵知新。
赵知新,永远死在了白院子的空间里。
死无全尸。
青年一字一句道:“很危险。”
宿九州:“不,白院子的逻辑风暴并不危险。”
萧矜予诧异地看他。
宿九州眯起眼睛:“用户崩溃导致的逻辑风暴,一共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间歇性爆发的逻辑风暴。这种逻辑风暴都只存在于小范围,且不会长期持续性爆发。比如你经历过的白院子逻辑风暴。白院子死亡数小时后,他崩溃的逻辑链才突然地爆发了一场风暴,并在那么多乘坐地铁的乘客里,只选到了你和赵知新两个人。
“这就是小范围,短暂性的逻辑风暴。也是最安全的逻辑风暴。”
萧矜予意识到:“那第二种,就是持续性爆发的逻辑风暴?”
“是。”宿九州道:“这种逻辑风暴的特征是,在用户逻辑崩溃的第一时间,就会出现各种外向表现。比如爆炸般的声音,区域性地震,或者暴雨。此后,任何踏入逻辑风暴范围的对象,都有可能被卷进已经失控的逻辑链。”
扎心者的逻辑风暴完美符合该特征。
但是萧矜予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那第三种呢?”
黑暗中,宿九州定定看着他,声音平静却仿佛暗藏着一场风暴:“第三种,就是在第二种的基础上……崩溃的用户,依旧活着。如果你已经知道自己逻辑崩溃,萧矜予,你会想做什么。”
脚下的步子顿了半秒,转过头,两人隔着空气中无数灿烂绚丽的彩色光点,萧矜予没有一丝犹豫,他道:“我想活下去。”
宿九州:“世界上没有一个已经崩溃、并引发逻辑风暴的用户,还活着的。扎心者已经是必死的结局,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任何体征,只是他的大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并由此操控他早已崩溃断裂的逻辑链,爆发更加强烈的逻辑风暴。”
沉默片刻,萧矜予:“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了么?”
“他的身体已经死了,心脏停止跳动,活着的是被逻辑链操控的大脑,且随着逻辑风暴的进行,等到逻辑因子全部消散,他的大脑也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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