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问：“宿上校，你有从这条失控逻辑链的身上感知到审判法庭的痕迹么。”
宿九州迅速扫视一周，他站在广袤大地的中央，将四周那圈黑色土墙尽收眼底。
宿九州冷笑道：“在刚踏上海都市的时候我就说了，我感觉，这里到处都有审判之矛的气息。”
萧矜予：“但我没在空气里看见逻辑因子。”
众人不由陷入沉默。
已近正午，雨后灿烂的阳光照射在远处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大雨过后，世界明亮，颜色鲜艳。
望着这座光鲜亮丽，如同焕然一新的城市，萧矜予说道：“或许，审判法庭的逻辑因子也和海市蜃楼逻辑因子一样，变成了‘隐形因子’。”
现在已知，海都市现有的逻辑因子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隐形的，另一种是不隐形的。
萧矜予：“正常的逻辑因子是不隐形的。比如我的第四视角，水之刑、审判之矛……还有盲盒。我们当场使用的话，这些逻辑因子就不是隐形的，我都能看见。
“第二种就是隐形因子。已知，海市蜃楼的逻辑因子都是隐形的。现在，疑似审判法庭的逻辑因子也是隐形的。这些我都看不见，检测仪却能检测到。”
徐思清的声音从音孔里传出：“检测仪显示，整个海都市目前到处都充斥着逻辑因子。如果萧矜予的推论正确，那检测仪检测到的逻辑因子，就属于海市蜃楼和审判法庭。”
萧矜予：“因为到处都是逻辑因子，所以整个海都市的居民都有觉醒的机会；因为到处都有审判法庭，所以每一个觉醒后的用户，都有可能被审判法庭捕捉，从而制造出一条条失控的逻辑链。”
电话那头，灯光洒亮的实验室里。
灰发女队长顿时脸色大变，骆笙声音冰冷：“现在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话一落地，所有人都有些似曾相识感。
一天前，骆笙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次发生在海都市的逻辑链事件，其危险性一次次打破众人的想象。
骆笙快速问道：“宿上校，没人比你更了解审判之矛和审判法庭。审判法庭在捕捉对象时，有什么因果限制么，什么样的逻辑链更容易被它捕捉，是刚觉醒的一级逻辑链？”
宿九州自然明白她问这些话的意思：“审判法庭的因果，几乎可以忽略。任何一个六级用户，其使用逻辑链时，因果已经被削弱到非常低的程度。逻辑链的强弱，从来不是审判法庭的选择标准。我自己使用审判之矛的时候，除非是四级以上的逻辑链，否则都有信心隔空斩杀，将它从用户身上剥离。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刚觉醒的一级用户，攻击他，这个理由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对于审判法庭来说，一级还是三级，都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我个人建议，调查一下这个人过去3天的行踪，或许他有和上司谨接触过。”
萧矜予：“时间很紧迫，我们得快点，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新的逻辑链失控……”
下一秒，骆笙冷酷的声音打断了萧矜予的话：“已经失控了。我刚拿到报告，浦东新区，二级用户C324-爆米花，失控了。”
明媚灿烂的阳光下，青年身体一僵。
他的身旁，黑衣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眸。
华夏从未面临过这样的危机。
随时可能觉醒的新逻辑链，随时可能失控的用户。
这一次，需要被迁出海都的不仅仅是没有觉醒的普通市民，那些三级以下的用户也面临着生死危机。
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中，一个个色彩艳丽的海市蜃楼凭空出现，又瞬间消失。
海都市民渐渐发现，大街小巷出现了一些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生命之息可以稍微延迟审判法庭的因果，尽量保护用户，不让审判法庭发现他们。”
这是徐思清提出的应对方案之一。
海都市需要用户，无论是面对一个个失控的污染者，还是去找到海市蜃楼事件的源头，都要用户的协助。可是三级以下的用户都有可能被审判法庭捕捉，那就需要穿着装备生命之息的防护服，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
宿九州也没有办法操控审判法庭。
如果是仍旧被保存在特殊材料里的审判法庭，他还能控制。可是现在，审判法庭的气息在海都市的每个角落徘徊。萧矜予看不见，宿九州也找不到。
再次击杀一名污染者，萧矜予回过头，看向冷峻的男人。他问：“你是察觉出什么异常了么？”
宿九州低头看着污染者扭曲残破的尸体，良久，他低声道：“有一点不对的地方。”
萧矜予奇怪地看他：“哪里？”
宿九州抬起头：“一开始我们推测，是有人拿着审判法庭在海都市不断乱窜，所以被它碰到的用户就有几率被审判法庭捕捉，最终失控。”
“是，而且这个人大概率是上司谨。”
宿九州：“但是太多了。”
萧矜予：“什么太多了？”
轻轻叹了口气，宿九州：“从第一个失控逻辑链出现至今，五个小时，海都市出现了八个变成污染者的用户。也就是说，有八条逻辑链失控了。哪怕是审判法庭，也不该造成这么大面积的逻辑链失控现象。”
萧矜予思考片刻：“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刻意拿着审判法庭到处乱窜，他不该在五个小时内接触到这么多用户，然后还能非常顺利地把八个人捕捉进因果。”
“是。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非常在意……”
宿九州回过身，看向一望无垠的长街尽头。
他们站在城区一条小街的中心，道路两侧是茂密繁盛的法式梧桐树。高大粗壮的枝干弯曲着伸向天空，宽大厚实的树叶又密密地遮住光亮，将夕阳的残辉凝聚成一个个细小的圆孔，细细麻麻地映在了柏油路上。
宿九州：“海都市的每个角落……我都能感受到审判法庭的气息。真的存在一个人拿着承载它的容器，在到处乱转么。”
除此以外，就只剩下一把审判之矛。
能够使用审判之矛这条逻辑链的，只有这九个审判法庭，以及宿九州本人。
毫无疑问，宿九州非常确认海都市现在到处弥漫着审判之矛的气息，那么这一定是审判法庭造成的。
“其他八大城市的审判法庭已经确认保存完好了。”萧矜予神色凝重地说道。
在发现海都市出现第一条失控逻辑链后，其他八大用户委员会就特意去检查了自家审判法庭的保存地。另外八个审判法庭都保存完好，失窃的只有海都市的审判法庭。
萧矜予：“海都的审判法庭是被上司谨偷走的，他是一个六级用户，如果有人能从他手上再偷走审判法庭，那对方的实力一定非常恐怖。”
宿九州淡定道：“如果能从一个六级用户手上夺走审判法庭，就没必要使用审判法庭造成这样的混乱。”
望着已经渐渐空了的城市街头，萧矜予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有些陌生。
他第一次来到海都市，是在半年前，他接取了肉王案件的相关任务，由赵狠带他来到这座城市帮助探案。可是他从小就在电视上看过关于这座城市的新闻电影，如今空无一人的海都市，寂静得有些令人害怕。
萧矜予收回视线：“上司谨偷走审判法庭，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言，宿九州看向他：“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沉默片刻，萧矜予：“我不知道。”
宿九州笑了，他给出了一个答案：“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想借助审判法庭，击杀我。”
说这句话时，男人俊美的脸庞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颜色，审判之矛并不会因为另一个六级用户的杀意而感到畏惧，他淡淡道：“很多高级用户都知道，我处在崩溃状态。如果持有审判法庭，就能通过研究审判法庭，来了解审判之矛。这样在面对我的时候，或许能找到击溃我的方法，从而进行击杀。”
杀死一个六级用户，难度极大。
杀死A01审判之矛，更是难如登天。
宿九州：“但是很明显，无论他一开始的打算是否是借助审判法庭研究杀死我的方法，现在，他显然没有这样做。寻常人做一件事无非为了两个目的，为财为色。”
萧矜予微微一怔。
这话说得很露骨，但几乎所有人的行事目的都只有这两种。
宿九州：“还有一些会高尚点，为了梦想。上司谨这样的人，杀人如麻，没有朋友，我想很难想象他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理想才去做杀人越货这样的事。”
萧矜予想起一件事：“当初神圣献祭说，她将中都上万无辜市民捕捉进杀人游行事件，是为了创造出一个没有逻辑因子，不受逻辑链影响的安全区。但事实上，她也只是面临崩溃，想要提升等级。”
高级用户拥有特权，不会缺钱。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已经是人生赢家。所以他们做事一般只有一个目的——
活下去。
也就是，提升等级。
萧矜予和宿九州互视一眼，没有言语，他们默契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上司谨窃取审判法庭的目的，既然不是为了重创甚至击杀宿九州，那只有可能是为了帮助自己升级。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
窃取审判法庭怎么升级？
萧矜予的大脑迅速思考，突然，他想道：“神圣献祭大费周章，制造出一场万人摘头大游行，还杀死了教宗宝冠和白院子两位用户，为的就是使自己的逻辑链迅速大量运转，捕捉大量对象，实现自己的因果。这是一种探索升级的方法。”
宿九州看了他一眼，分析道：“上司谨的逻辑链暂时未知，但是我想，应该和窃取他人逻辑链，或者模仿他人有关。”
“对，他能‘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他还能使用另一个人的逻辑链。”
谁也不知道上司谨的逻辑链是哪一种因果，但毫无疑问，一定和这两种现象有关。还有可能，他的逻辑链能同时实现这两点。
萧矜予沉吟半晌：“所以他窃取审判法庭，是为了从他人身上剥离逻辑链，从而达到自己使用他人逻辑链的目的？”
萧矜予的猜测不无道理，至少现在，已经有八位海都用户的逻辑链失控。
宿九州：“除此以外，也有一个微弱的可能，他想制造大量失控逻辑链，在混乱的逻辑因子环境中寻求升级的机会。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他需要的是崩溃的逻辑因子，而不是失控的。失控逻辑因子都已经被污染，成为了污染因子，想要找到能适用的逻辑因子，本身就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
以前没有第四视角，仅靠逻辑因子检测仪，研究所并不敢完全确定污染者和失控逻辑链的逻辑因子，与正常的逻辑因子有什么差别。
现在在第四视角直观的视野下，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污染因子与逻辑因子有着本质差别，两者毫不相关。
宿九州正要开口，忽然，他目光一顿：“又有一个用户失控了。”
萧矜予惊讶地看他，接着闭上眼感受片刻，他问：“我没有察觉到。”
宿九州：“这次离得有点远，大约距离这里有15公里。”
萧矜予能迅速察觉到两公里外的失控逻辑链，已经让六级用户盲盒无比震惊。15公里外的失控逻辑链，连盲盒都无法感知，大概整个华夏只有审判之矛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宿九州道：“骆笙已经去了。”
整个海都，到处都有逻辑链失控。审判之矛和第四视角只有两个人，他们不可能照顾全局。
但是不断频发的逻辑失控，让萧矜予更觉时间紧迫。
青年沉着眸子，说道：“这些失控的用户，很多甚至最近几天一直待在家里，都没出过门。”
所以，上司谨选择失控的对象，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
这些无辜的用户又是如何被他利用审判法庭，进行捕捉的？
目前拥有的线索实在太少，光是一个隐形的海市蜃楼逻辑链就已经足够让萧矜予绞尽脑汁。他刚觉醒半年，对逻辑链本身都一知半解。如果不是拥有一条能够直接看清逻辑本质的逻辑链，他或许根本都无法理解什么是逻辑链失控。
两人走向一个地铁口，这时一阵瑟瑟的冷风迎面吹来，掀开青年额前的碎发，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
逻辑失控事件已经由全国各大清除小队接手，萧矜予二人当前不会再刻意处理失控事件。
所有的一切，或许该回归初始。
萧矜予走进地铁口，他道：“骆笙说过，六级以下用户禁止进入18号污染区。”
“是禁止单独进入。”男人低沉的嗓音顺着夜风传入耳中。
萧矜予不由循声看他。
宿九州神色平静，语气也很随意：“和我在一起，整个华夏没有你无法踏足的地方。”
脚下的步子略顿了一瞬，快速收回视线，萧矜予淡定地恢复步速。
青年轻轻地嗯了声：“……那我们就去看看，事件开始的缘由。”
海都市，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海市蜃楼逻辑链，不断觉醒的新用户，随时可能发生的逻辑失控……
幕后黑手躲在暗处，不仅是找不出对方的踪迹，甚至目前根本无法确认造成这一切的真凶到底是谁。
可能是谨老板，可能是赫本小姐……也有可能是神秘的A02。
线索太多，却没有章法；需要处理的突发事件却层出不穷。
『解决一条逻辑链事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死用户本人。』
这是处理任何逻辑事件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如果真是谨老板使用审判法庭，造成海都市数条逻辑链的失控现象，那只需要找到他，击杀他，就可以制止一切。
手扶电梯缓缓上行，越往上，一股微弱的恶心气息越来越清晰。
18号污染区位于浦东，站在繁华喧闹的外滩，隔着一条黄浦江看向江水的对岸，谁也不会想到那里就是全华夏最危险的污染区之一。
从最近的地铁口出站，再向北走大约六公里。
越向北，令人作呕的气息越强烈。
黑夜深邃，萧矜予跟在宿九州的身后，一步步向前而去。
不知又走了多远，忽然，宿九州脚步顿住。
萧矜予立即也停下脚步，他抬头问道：“怎么了？”
“跟紧点，已经进入18号污染区了。”
黑发年轻人心中一愣，他低下头，低低地嗯了声。
萧矜予跟了上去，他几乎贴上了这个人的后背，晚风中，两人的呼吸声紧紧缠绕。
黑夜深邃，自东方地平线掀起一层浅浅的淡白。
黎明既已，大地却依旧是一片沉甸甸的死寂。整个18号污染区如同与世隔绝的一块浑浊之地，空气在这里凝滞，时间也仿佛停止。天地之间只有两个人类哒哒的脚步声，踩开满地的碎石块，静静回响。
萧矜予开启第四视角，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色光点。
朝阳依旧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却无法照亮黄浦江边的这一栋栋摩天大厦。数不胜数的污染因子仿佛蝗虫，铺天盖地地将世界拥住。
失控的逻辑链是不可能长时间存活的，所以目前在无人区一样的18号污染区里，并没有几条依旧存活的失控逻辑链，有的只是自它们之中崩坏出来的黑色污染因子。
逻辑因子染上了黑色后，便成为了一种令人作呕的黑色产物。
萧矜予微微侧身，避开一团漂浮在空气中的污染因子，他加快脚步，跟着宿九州。
察觉到青年的靠近，宿九州目光一动，他问：“看见了？”
萧矜予点头：“嗯，很多污染因子，全是黑色的。我开始第四视角后，这里哪怕是正午艳阳高照，也只会是阴天。”太多的黑色光点，遮天蔽日。
两人路过知名的海都电视塔，穿过这海都三件套，走到江边后，宿九州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你关闭第四视角先看看。”
萧矜予关闭逻辑链。
在逻辑链关闭的下一刻，青年便不受控制地眯起了眼。刺眼的阳光令他溢出生理性的眼泪，萧矜予这才意识到，已经是上午，太阳升起了。
宿九州带着他，指向一旁的几座高楼。
虽然没有开启逻辑链，但是萧矜予知道，随着宿九州的每一个动作，空气中绝大多数污染因子都会避开他。像遇见了什么更加可怖的东西，黑色光点纷纷避让，给全球最强大的用户让路。
宿九州道：“最多不超过十天，有两个人在这片区域进行了一场战斗。你的实战经验不足，看不出来，我为你详细解释。首先，第一次的碰撞大致是在这里。”他指向街边一辆废弃的咖啡车。
“在战斗之前，这两人有过一段交流。先是一方踢开了椅子，突然发起攻击，另一方很轻松地接住，随即反抗。这辆早餐咖啡车的前车门是在反抗之中，被踹出一道脚印的。看鞋印和深度，是一个成年男性，鞋码大概42，预计身高在175-183之间。”
穿堂的风越过一栋栋鳞次栉比的高楼，楼宇的影子笼罩在两人身上。宿九州有条不紊地讲解着，听着他的话，像看电影一般，萧矜予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激烈的战斗画面。
两个高级用户一言不合，突然暴起。
华夏最危险的污染区，在二人面前如履平地。所有污染因子被逼人的攻势击退，两人的战斗自地面，一路打进相邻的大楼。这栋钢筋水泥的金属堡垒被砸穿，沿路望去，硕大的玻璃幕墙被人类的身躯砸出一道道碎裂的痕迹。
宿九州：“最终，其中一方落入下风，向东北方向败退。”
萧矜予低头看向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很快他扭头，又看向十米开外，一滩已经发黑的血痕。
宿九州注意到他的动作，道：“几乎是两败俱伤，两个人都受了不小的伤，一方虽然逃了，另一方也没有气力再追，向西涉江逃走。”
仔细回忆宿九州刚才的阐述，再观察着遍布十几栋大楼和两条街的惨状，萧矜予思索片刻，问道：“这样严重的损伤，只是两个高级用户造成的？”
宿九州勾起唇角：“是，只有两人。正常人，哪怕是六级用户，在没有经受特殊训练的情况下，攻击手段都是有固定习惯的。比如出拳的轻重，每次躲避时喜欢先落左脚还是右脚。很明显，这里只有两种痕迹。”
萧矜予轻轻颔首：“那么，这两个人就一定是A02、A03、现A05，以及A07，四个人中的两个了。”
宿九州说道：“虽然过去多日，但我能感知到空气中还残留着这两个人的逻辑因子。不算特别浓郁，但依旧有。我用逻辑因子检测仪也量过，这里的逻辑因子比海都市其他地区更多。”
萧矜予明白他的意思。
黑发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抬起手指，轻拂眼皮。
下一刻，世界陡然黑白。
阳光在这一刹那失去颜色，漫天漫地的黑色光点像洪水般，疯狂地涌到萧矜予的面前。然而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冰冷锋利的极黑长矛倏地挡在青年的身前，明明看不见，却无形抵住污染因子蜂拥的攻势。
宿九州：“比起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失控逻辑链更想攻击用户。它们能在用户的身体里寄居更久，所以一旦使用逻辑链，它们便会更加猛烈地攻击你。”
审判之矛寂静无声地抵在萧矜予面前，似摩西分海，黑色浪潮被它劈开一条肃杀的路。
心中震动，萧矜予抬起眼眸，望了宿九州一眼。
宿九州朝他微微一笑。
默了默，萧矜予走上前，观察那些残留在战斗痕迹上的逻辑因子。
很难想象，用户逻辑链残留的痕迹，在近十天之后，竟还没有完全消散。
只见满地疮痍的战斗裂口中，一粒粒彩色的光点不断扭曲晃动。这些逻辑因子总量并不多，大概只相当于一个普通一级用户正常使用逻辑链时，留下的分量。
但要知道，这场战斗发生在十天前，九成以上的逻辑因子都已经消逝在空气里。
萧矜予仔细地观察每道断口处闪烁的彩色光点。
从柏油马路到玻璃幕墙，从碎裂满地的玻璃碎片到横亘大地的钢筋铁骨。
无数逻辑因子在第四视角的视野之下，无处遁形。尤其在一些战斗痕迹更激烈的地方，彩色光点残留的更多。萧矜予没有放过任何一处，他一遍遍地观察着。
这些裂口就像一个洼塘，暴雨已经停息，残留其中的水珠一点点蒸发。
看不出差别。
这些逻辑因子不像审判之矛那样，因为无法窥探，所以大多呈现以纯粹的黑色；也不像水之刑那样，保留着属于主人的一份独有的浅灰色。
它们只是普通的逻辑因子，和寻常的七彩光点没有任何差别。
萧矜予无法从其中看出它们运转的痕迹，它们也不再具备任何特殊的组成结构，只是一粒粒分布着，再一粒粒缓慢消散……
萧矜予一愣。
一粒粒消散？
他猛地回头，站在围墙上被击穿的一个大洞前，睁大双眼，看着裂口处的一团逻辑因子。
宿九州意识到：“发现什么不对了？”
萧矜予没有回答。过了几秒，他道：“我再去看几个。”
宿九州：“OK。”
在审判之矛的阻挡下，黑色的污染因子没有挡住青年观察彩色光点的视线。只见地面的一处断口中，大约几百粒彩色光点正在不断闪烁，又一点点地湮灭。
萧矜予观察一分钟，又转到下一处断口。
宿九州很有耐心，他没有再问，只是跟着萧矜予，寸步不离地站在他的身后。恶心的气息骤然浓郁，仿佛饥渴多日的饿鬼再也受不了诱惑，想要攻向散发香气的黑发青年。宿九州眸色一沉，审判之矛直直插入大地。
污染因子蓦地定住，缓缓收起恶心的触角。
萧矜予站起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地使用过第四视角。他闭上眼，暂时关闭逻辑链。一个抬头，视线便落入一双沉静幽黑的眸子里。
萧矜予微怔，他抿了下嘴唇，说道：“我无法看出这些逻辑因子具体是什么样的运转模式。”
这句话落地，宿九州眉头一挑。
-每个逻辑因子特殊的运转模式，造就了不同的逻辑链。
这就是逻辑链的本质？？
宿九州没有点明，他说道：“那你看出了什么？”
过度的信任已经让萧矜予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又似乎他已经意识到了，却没有挽回的意思。
萧矜予回忆道：“逻辑因子会残留在空气里，但毕竟过了这么久，因果已经开始消散，主人也已经离去多日，它们也在逐渐消失。我本来以为看不出什么头绪，但是我刚才发现……宿九州，它们是一片片地消失的。”
宿九州皱起眉头：“什么是一片片消失？”
思索片刻，萧矜予蹲下身子，将地面的碎石聚拢到一起。他指着数十颗小石子，说道：“假设这些是我看见的逻辑因子，它们全部混杂在一起，没有特别的结构，我当然无法看出这里有几条逻辑链。但是，它们的消失是有规律的。
“这三颗石子，是突然一起消失的。”他伸手，从石子堆里，取走了三颗石子。
“这四颗，是一起消失的。
“还有这七颗，这八颗……”
萧矜予分批次地从石子堆里，取走一粒粒石块。
取了六次后，他停下动作，抬头道：“只有六个批次。六个时间段，不同地方的逻辑因子，突然一起消失。”
宿九州眯起双眼，终究无法看见，他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这样特殊的现象意味着什么。
萧矜予：“原本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逻辑因子被分成了六大类，各自消散。但是当我发现，每一处残留逻辑因子的地方，它们都是分成这六批次，一批次一批次的消散，我突然明白了……”
宿九州瞳孔缩紧，他诧异地望向萧矜予。
萧矜予也知道，他懂了自己的意思。站起身，萧矜予郑重道：“宿九州，这里一共有六条逻辑链。同样的逻辑链，其消散的速度自然是一样的。”
扭头看向被打成一片狼藉的18号污染区，黑发年轻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两个用户，却有六条逻辑链……”
两人互视一眼。
宿九州冷笑道：“这两人中，有一个，一定是上司谨。”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撒拉嘿呦~
这首歌不知道有没有妹子听过，时代的眼泪，暴露年龄系列……
四个怀疑对象中，上司谨拥有同时使用他人逻辑链的能力，已经得到了确认。
另外三人，很难想象得是多低的概率，他们也拥有类似的能力。
比起这样极低的概率，在此发生战斗的用户中，有一人是上司谨的猜测明显更为实际。
虽然没找到更多特别的线索，但是能确认其中一人是上司谨，几乎映证了，十天前于18号污染区里发生战斗的，并不是神秘未知的A02和A07，而是A03和现A05，即上司谨和赫本小姐。
十天前，因为这场战斗，原A03和原A04的排名发生剧烈变化。
十天前，也因为这场战斗，第四视角骤然升级，变为A18，也成为了五级逻辑链。
萧矜予漠然地扫过这片大地。
上司谨在这里留下了战斗痕迹，赫本小姐因此战发生逻辑链变化，导致第四视角升级。
此刻在海都市发生的一切，都源于这场两位六级用户之间的大战。
那么海市蜃楼逻辑链，又和他们两人有什么关联？
“差不多了，可以离开了。”萧矜予淡淡道。
宿九州问道：“在这些逻辑因子里，有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