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哥好久不见,身体没事吧?”小蒙一边帮李淇风收拾东西一边打招呼。
宋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行,我看你怎么也瘦了。”
一说到这个小蒙瞬间涕泗横流:“累啊,韩导可变态了,稍有不满就NG,还总熬夜,累死了!”
小蒙喋喋不休,李淇风拿着两只骨瓷的小碗从厨房出来,淡淡道:“收拾完了吗?”
小蒙快速收回摆东西的手,忙说:“好了好了!涵哥再见!”
能当挡箭牌的人被李淇风撵走了,宋涵暗暗泄了口气。
他以前是很喜欢和李淇风独处的,李淇风给他做饭,他就窝在沙发上玩游戏,那是他们越来越少的温馨时光,所有他格外珍惜。
而现在李淇风的背影还是那么自然地搅着汤,但他们已是镜破钗分。
宋涵收回目光,把头靠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盯起天花板。
饭做好宋涵还是吃了。李淇风也跟着吃了一些,中途他给宋涵夹了两筷子菜。
宋涵看着那菜,想着上面混着李淇风筷子上的口水,而李淇风的口水可能又混着另一个人的口水,瞬间觉得无敌反胃,把碗筷一扔,不吃了。
李淇风抬眼盯他,默默收拾碗筷后热了一杯牛奶递过去:“好了别生气了,你生日我不是有意忘记的,那天......”
“我不想听。”
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有一点宋涵得承认,就是李淇风无论在娱乐圈里做他的一线明星,有多受人追捧,还是在他的个人工作室,有多雷厉风行,面对他,就没有任何身段和脾气。
他此时只差没把牛奶打翻,李淇风也不生气,沉默几秒后反而道:“是我不对,你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把牛奶喝了。”
他不接,李淇风也不恼,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就去洗澡了。
而李淇风踏进浴室那一刻,宋涵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不是怎么把牛奶倒掉,而是他得和李淇风睡觉了。
其实他们早已过了干柴烈火的阶段,毕竟他们在一起已经八年了。
如果一定要把这八年分成阶段的话,那么他们最放肆的阶段应该是在20到22岁的那两年。
大学生嘛,青春又纯情,眼神贴在一起就分不开。
那也是很美的一段时光,同班且同宿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距离了。
早上是被李淇风叫醒的,如果床帘拉得严实,李淇风还会偷着亲他,两个人隔着床帘笑着扭打成一团,然后吃着李淇风买的早饭,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去上课。
后来直男谭亦青还感叹说,如此瓜田李下,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再然后大概就是毕业后签进公司那的两年了,22到24岁。
虽然没有在身体上干柴烈火,却是彼此心贴得最近的阶段。
人可能难以共富贵,但很容易共苦难。
那时拍戏很累,前景也很迷茫,两个人回到租的房子里,累得手指都不想抬,却能抱着彼此熟睡整整一夜。
再后来......宋涵哼笑一声,听见浴室的水声停止,他把拖鞋一踢,滚上了床。
反正现在,李淇风别想动他一下。
虽然这么说,但总得想点借口。他们整整四个月没见面,没有理由不小别胜新婚。
如果此时他突然撂挑子不干了,李淇风大概会有所怀疑,以及正中他那位情人的下怀。
脑子里还在想,李淇风就出来了,穿着居家的睡衣走到柜子旁打开抽屉,把胃药拿出来看了一眼,确认有被吃过的痕迹,他才又关了抽屉。
宋涵心口一刺,然后又想,对啊,他说自己胃疼来着,这就是借口。
然而借口却没用上,李淇风上了床只是伸手把他圈进怀里,嗅了嗅他的脖颈,问道:“你洗澡了吗?怎么身上还有股火锅的味道,还有你那烟……”
宋涵刚想发火,李淇风疲惫地吐了口气:“睡吧,明天给你补生日。”
他说完就睡着了。
看来真的累了。拍了四个月戏,赶着飞机回家,回到家还要做饭,哪有不累的。
宋涵憋在喉咙的那口气瞬间被堵住了。
背上传来浅浅的温度,宋涵不由地咽了口口水,然后闭上了眼睛,想要去压住那一片酸涩。
李淇风其实挺好的。宋涵打心底是这么认为的。
这两年他也知道他们没有当初那么激情热烈了,一是李淇风忙,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拍戏,见面的时间实在不多,二是正如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爱情终将变成亲情一样,不可能有永恒的热情,生活,最终都是归于平静的。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舒服,合拍,日子就还是有滋味的。
去年宋涵还想过,即使他一直这么平凡,即使李淇风逐渐高不可攀,只要他和李淇风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彼此,他是想要这样和他过一辈子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二天七点宋涵就爬起来跑了。
七点,他的店都没开门,找了个早茶店混到九点,才晃晃悠悠地去了店里。
小神仙火锅这家店是他两年前开的。
他说要退出娱乐圈去开火锅店的时候,李淇风是不同意的,但他一意孤行,一定要开这个店。
店的地段很好,三层楼,全中式设计,投资很大。
其实当初也没有必要选三层楼的店面,但宋涵当时恋爱脑还在,还想替李淇风寻点方便,把三楼设计成了私人餐馆。
装修的时候还特意修了侧门,那边进来不需要和大堂的普通食客接触,很方便李淇风带人来吃饭。
在他的三楼吃饭没有任何顾忌,也不怕被偷拍,一来二去,就算李淇风不来,也天天有圈子里的人来吃饭,三楼的生意竟然风生水起。
按最开始宋涵还有些私心,不想来的人太多,但他的谢大经理愤恨地说有钱不赚王八蛋!恋爱脑能当饭吃啊!
然后他那善贾的谢经理直接把三楼的菜价翻了个翻。
宋涵暗中提醒这不是在赚黑心钱吗。
但谢经理有理有据地说,我们特意请的大师傅,服务员还要给封口费,侧门还要添安保,那三楼和私人会所有什么区别!成本高啊!
宋涵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从此对三楼不管不问,开始彻底“游手好闲”。
但今天他心里有闷气,在办公室闲不住,干脆就跑到三楼去做收银。
火锅店要晚上才人多,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直到下午五点,李淇风的电话才打了进来。
宋涵犹豫接不接,一旁的收银小妹道:“老板你接吧,你那樱桃小丸子的铃声太吵了。”
宋涵只有接了。
“你去店里了?”李淇风的声音有些含糊,大概是刚睡醒,“抱歉,我太累了。”
宋涵直接蹲在了实木柜台后面,手指抠住上面刻着的梨花,冷声道:“你睡你的吧,别管我。”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沉默,又道:“你还在生气?”
李淇风问得很平静,宋涵却一股怒气从心脏窜出来顶着喉咙,手指差点没把梨花瓣儿抠下来:“对,我还生气,我胡搅蛮缠,你别管我!”
“宋涵。”李淇风疲惫地叫了他一声,仿佛在面对闹脾气的孩子,“没给你过生日我很抱歉,但那天拍戏确实太忙了。”
“你忙我能不知道吗?你一直都忙,忙得要死。”宋涵咬着牙,指尖因为抠得太用力传来一阵刺痛,“我不是因为你没给我过生日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别的事情,行了吧,我的解释你满意吗?”
他说完重重吐了口气,下意识伸手去摸柜台上的烟。
手掌在冰凉的柜台上连摸了好几下,抓了个空,又听见柜台前来了客人,烦躁地把手缩了回去。
电话那头安静了有半分钟,两个人似乎都在寻求冷静,最终李淇风轻声道:“那如果不是为了生日的事,又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声音可以说很温柔了。
说起来,每次他们吵架从来都是李淇风先服的软,他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这两年更糟,但李淇风总是惯着他。
眼睛一下子就酸了,生出一丝薄雾来。宋涵在心里说,李淇风,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知道吗?
但一时竟然也骂不起来了,只能吸了下鼻子,随便拉来一个借口搪塞:“就是昨天出门遇到个傻逼,说我名字简单,说我胖,还骂我年纪大记性不好,我年纪再大也没他大,一看就是过了三十的人了,竟然说我年纪大,我不高兴,行不行?”
李淇风似信非信,但还是宽慰道:“别在意,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宋涵吐槽了这一通,竟然觉得心里的那口气消了一些,正要找个借口挂电话,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低沉,磁性———
“你说的那个傻逼,是我吗?”
宋涵一抬头,正对上张邈远那双笑意深邃的眼眸。
梅开二度的相见
张邈远整个人弯腰趴在柜台上,双手抱在胸前抵着台面,半个身子探出的阴影正好把宋涵整个人覆盖。
从宋涵的角度来看,张邈远和墙壁外探出头来凝视自己的巨人没什么两样。虽然对方的眼里全是笑意,却让他毛骨悚然。
自己最近应该是水逆了,宋涵想,上天怎么能这么对他这个失恋的人!把他往死路上推!
“宋涵?”电话那头李淇风还在。
宋涵一个激灵,赶紧道:“来客人了,挂了。”
说完挂了电话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蹲的位置离柜台那么近,他以为他要站起来对方肯定是要直起身的,但他都起来一半了才发现张邈远根本不打算动。
千钧一发之际,宋涵蓦然把上半身往后仰才没撞到张邈远的额头,但这个动作让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才被前台小妹一把扶住。
“你没事吧老板!”
宋涵想,我最好有事,最好直接撞到后面的柱子上晕倒过去,然后你马上把我送去医院,避免他糟糕的人生雪上加霜。
而他站稳了,张邈远才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异于第一次见面时矜贵沉稳的衣着,这次张邈远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衬衣,面料上有隐隐的水波暗纹,领口有两颗扣子没有扣,让他整个人又多了几分闲适的潇洒。
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一看就是演员和导演都有,只见他理着被压皱的袖口,对旁边一位导演笑道:“你推荐的地方很独特,他骂我是傻逼你听见了吗?”
那位导演颇为尴尬,也不明所以,只能道:“张董你不满意我们就换一家吧,不过这家私密性很好,菜品也还不错……”
宋涵赶紧顺坡就下地捏了一把前台小妹的手臂,小妹心领神会,马上说:“实在抱歉啊,如果这位客人不满意......”
“不用。”张邈远却道,然后从容一笑,“我猜他现在不是想自己消失,就是想我消失———”
他的目光扫到宋涵身上,如阳春和煦。
“但我这个人有点别扭,就喜欢看别人难堪。”
宋涵足足愣了有三四秒,然后想大声对前台小妹说:吃!你让他吃!把我最爱的顺字间给他!让他吃!
然后又想对后厨大喊:咱们店有老鼠药吗!给他下一副!不!二副!吃死算我的!
后厨说店里从来不用老鼠药,但有捕鼠器,问宋涵还要吗。
宋涵说放侧门门口,希望能夹到老鼠。
后厨的小丘乐呵呵地要去,被谢大经理骂了回去,然后嘱咐再多切一个果盘。
宋涵抱着头在厨房门口蹲了半天,才虚弱地伸出手,说:“多切两个吧。”
脑子冷静下来一想,确实是他先骂张邈远的,是他的错。
他的歉意都在那两个果盘儿里了,希望张邈远能明白,他不是有意的。
谢大经理不愧是个人精,看出了宋涵的懊恼,把一个果盘塞进他的手里:“那你去送呗,别愁眉苦脸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宋涵说:“我才不去,你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人,我进去就是自取其辱。”
谢经理当然不知道张邈远是什么人,但能来三楼吃饭的也不是一般人,先不说得不得罪吧,就他们老板今天干的这事,就非常违背谢大经理宾至如归的工作信条。
于是怀着坚定信念的谢经理硬是把宋涵推进了包厢。
宋涵想,这人留不得了,回头就得把他开了。但脸上还是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包间里放下果盘:“本店赠送的,你们慢慢吃。”
他都没有看张邈远一眼,打算放下就走,却被旁边的一位导演叫住。
“宋涵对吧?我刚才就想叫你了。”
宋涵停住脚步一看,叫他的果然是夏导,夏柯。
他曾经在夏柯的组里待过两个月,拍一部电视剧,他演的是一个挺重要的男配,那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
在店里遇见认识的人很正常,其实不打招呼是很失礼的事,但宋涵才开店的时候就想,要断就断个干净,当做是普通客人对待就好,时间一长,圈里又新人辈出,知道他的人也少了,逐渐连寒暄都用不上了。
换个角度来说,他也把他的人脉关系断尽了。
此时还被夏柯导演记得,宋涵心里一软,和夏柯握了握手:“好久不见夏导,您最近拍的新作我都有看,夏导还是那么厉害。”
夏柯感慨道:“你当年拍车祸的那场戏我现在都还记得,后来用了好些人,都不如你演得好。”
宋涵心中无奈地笑了一下,刚想随便找个理由告辞,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疑惑。
棠梨褐的八仙桌上,张邈远独自坐在正东,他人坐得很端正,大概是怕汤汁溅到袖子上,挽起了半截袖子,露出结实的小手臂,他夹菜的时候带动上面的肌肉收缩,有种独属于男性狂野张力的性感。
他眼睛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把青菜从清汤里涮出来,嘴上说道:“什么程度的表演能让夏导现在还记得。”
夏柯拍了拍宋涵的肩膀,满脸赞赏:“他不用替身!车冲过来的时候他抖都没抖,飞出去的时候他的表情都还控制在人物该有的情绪上,每一处细节放大都很完美!”
这件事宋涵自己都要不记得了,此时听夏柯如此评价,他有些吃惊,心底又有趟过一丝暖流。
张邈远也抬起头来,薄唇一勾:“哦?是吗?”
“是啊,千真万确。”
“搜给我看看。”
宋涵心一跳,马上说:“陈年往事,没必要打扰你们吃饭......”
张邈远却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看看看看。”
夏柯不敢驳张邈远的意思,接了手机搜索了一番,又递了回去:“具体是哪一集我也不记得了,不过这集也能看到宋涵。”
宋涵想他刚才怎么不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啊,他现在能跳进红锅里把自己熔化在这个人世间吗?
带着抽搐的嘴角,宋涵看着张邈远一手还握着筷子,一手划着手机屏幕,然后他就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张邈远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天啦,这部剧为什么是原声台词!他们为什么不用配音!
宋涵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脚趾活生生把他的店拓宽了两百平。
张邈远却一脸从容,他看着看着还从清汤里又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吃一边看,大有吃饭追剧的既视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邈远才抬起头来,眼角眉梢荡开笑意:“还不错噢。”
吃过太多这个男人喂的刀子,此时却听他的夸奖,宋涵牙根一紧,竟然生出一丝忐忑。
他想,要说声谢谢吗?还是回一句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你现在烂成这个样子?”
汤锅依旧冒着滚烫的气泡,张邈远笑得明媚灿烂:“所以说从演员到火锅店老板还是有原因的,对吧?”
包间一时鸦雀无声,空气中的火锅味道辛辣浓烈,刺激人的鼻腔。
宋涵盯着那些冒起来白色气浪,想,还是得让后厨的小丘去买一副老鼠药回来。
毒死倒用不着,毒哑就行。
最终夏柯打了个哈哈:“那也不是,宋涵当年还......”
“不打扰你们了。”宋涵突然打断夏柯的话,也不看张邈远了,只是对夏柯微微点头,“你们慢慢吃,好久不见夏导了,今天八折。”
他说完就赶紧出去了。
穿过曲折的雕花走廊,一直走到侧门门口宋涵才停下来,告别密闭的空间,清风一下子扑在了脸上,宋涵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
问门口的保安要了一根烟,点燃后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
把食指和中指夹住的香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拿开时手腕无力下垂,宋涵下巴微抬,对着天空轻吐一口烟雾。
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合上了。耳边全是车流和人群的欢笑声,宋涵静静听了半分钟,然后睁开眼掏出手机。
他打开浏览器搜了一个暴富的表情包,接着点开微信,把他那个用了很久,写着六六大顺的头像给换了下来。
这糟糕的人生顺是顺不了了,只能求点财富了。
他真不是有意要得罪张邈远这种人的,但张邈远每次都往他枪口上撞。
上一次他是紧张口不择言,这一次又是他心情不好胡言乱语。是他不对,是他嘴欠,是他脾气不好,真该他倒霉。
宋涵看着手上的烟,心想,看来他这脾气是得改了,这两年他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他记得他以前挺收敛的,不会像现在,爱说脏话,一被惹就脾气上头。
大概是人太自由,人的肆无忌惮就被释放了。
以前在娱乐圈的时候,圈子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新人时期讨好别人就是必备技能,虽然后来他也混到李淇风的个人工作室风生水起,不用怎么看人脸色了,但有工作做着,也没怎么在意那些让人动怒的事。
而且越是无所事事,越是容易把生活中的小情绪无限放大。以前他还拍戏的时候,李淇风两天不给他发消息他都不记得,退圈后李淇风打电话短于一分钟他都得闹脾气,说李淇风不爱他,不在意他云云。
想起李淇风宋涵把头皮都要抓破了,心想李淇风一般拍完一部戏都得休息半个月,他怎么能混过这半个月不和李淇风上床啊,总不能天天胃痛吧。
正抓耳挠腮,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涵赶紧站了起来,就见张邈远夏柯一群人出来了。
宋涵摸了一下额头,垂下眼睫:“慢走。”
张邈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你抽烟?”
宋涵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才记得他的这根烟还是找保安要的,只得道:“抱歉,没带。”
张邈远眼角微眯:“太次。”
宋涵咬了一下后槽牙。但他此时头脑已经冷静了不少,顿了几秒,干巴开口:“今天的事对不起,是个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张邈远的脸又一次转了过来,那张英俊凛然的脸上剑眉一挑,如同风吹耳边没听真切,想要宋涵再说一遍。
但宋涵是不可能再说一遍了,两个人平稳对视,半响宋涵只道:“果盘你吃了吗?”
张邈远瞬间咧嘴一笑,乐了:“没有,看着就酸,我不喜欢。”
等张邈远走了,宋涵拍拍屁股还是打算回家。
管姓张的接不接受他的道歉,他该做的都做了。就这样吧。
他转头进侧门要回办公室换衣服,走了没几步突然觉得脚腕一痛,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踩在一个捕鼠器上。
“......”
“不懂规矩是吧!咱们店除了钱的事听我的,其他都听谢经理的不懂啊!”
“小丘呢!给我提出来!没听见谢明让你不要放啊!”
才压下去的脾气瞬间又涨了回来。宋涵骂骂咧咧地拖着红了的脚裸回了家,李淇风竟然不在,但厨房做了夜宵保着温,是他喜欢的雪梨莲子汤。
宋涵也没打电话去问,喝了汤倒头就睡。
第二天被闹钟闹醒竟然有点起不来。
现实毕竟不是电视剧,主角说发奋说努力,转头就开始早起熬夜,放现实太难做到了。
火锅店一般九点才有开门,十一点可能都没客人,他几乎都是睡到十点,下午才去店里。都这么赖床两年了,要他突然早起,真的是精神上可以,□□上不行。
强迫自己爬起来,宋涵下楼吃了早饭,然后去健身房练了一个小时,运动终于让他找到点精神,晃到中午吃了午饭,又晃进了之前选好的艺术培训机构。
也没真的上上课,第一天去就给他定制了一下表演课程和安排老师,然后让他第二天再去。
机构里大多都是年轻小孩,十几岁的居多,青春活跃,神采飞扬。宋涵和他们擦身而过,看了好几眼,才想,还好自己定的是1V1,不然脸都丢光了。
但一时也没舍得走,借着试课的名义,要了个口罩戴着坐在一旁看那些小孩子上课,竟然看了好几个小时。
然后还是不得不回家。
一边心里盘算着避免和李淇风□□的借口,一边推开家门,却看到一屋子的花里胡哨。
小蒙放下手里的气球,喊道:“涵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宋涵望着一天花板的气球和满客厅的玫瑰花瓣,目瞪狗呆:“你在干嘛?”
“风哥不是说给你补生日嘛!”
“啊?”
宋涵一脸你没事儿就去吃溜溜梅吧的表情,踢了一下旁边摆着的巨大毛绒玩偶:“那用得着这样吗?”
小蒙嘿嘿一笑:“风哥要回工作室去处理事情,嘱咐我弄,我和我女朋友计划了半天,我女朋友可满意了!”
宋涵想,原来如此,女孩子嘛,喜欢少女感。
但他是个男人啊。
宋涵默默出了口气,也懒得多说,刚要去洗澡,小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道:“涵哥你也别生风哥的气了,他不是有意忘记你生日的,他那天在片场受伤了。”
宋涵一怔,停下脚步:“受伤?”
“是啊,都进医院了。”小蒙提高了声音,“爆破戏,道具组失误,在他脚边爆炸了,当时风哥那个腿,那血哟。”
宋涵心脏猛缩,声音都冷了:“怎么没告诉我?”
“风哥不让说。”
宋涵没犹豫地问:“那天谁在医院陪他?”
小蒙想了想:“菁姐吧,那天晚上风哥住医院,我没在。”
话音刚落,李淇风就回来了。
李淇风一手拿着一个礼物盒子,一手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看着一屋子的五颜六色也愣了一下,随后对小蒙道:“弄完了吗?”
小蒙把旁边没有扎完的气球一脚踢到沙发后面,马上说:“弄完了!那我走了!涵哥拜拜!”
宋涵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去看李淇风的腿,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李淇风走到客厅,把蛋糕和盒子放到茶几上,温声道:“你去洗澡吧,我去做饭。”
宋涵瞟了一眼蛋糕,又瞟了一眼李淇风的腿,强迫自己转头进了卧室。
晚饭吃得有些沉默,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吃完饭李淇风说:“一起看个电影吧。”
宋涵不置可否,只是坐在了沙发上。
李淇风关了客厅的主灯,打开电视用手机投屏,片头一出,宋涵烦躁道:“怎么又看这个,你都看了多少遍了,不腻吗?”
李淇风坐到他旁边,语气很轻:“我喜欢。”
要不是铺撒的玫瑰花瓣有安神的香气,宋涵真的要直接回卧室了,他强迫地把自己钉在沙发里,皱着眉头。
李淇风伸手拿过茶几上的盒子递过去:“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宋涵瞟了一眼,还是接了,拆开一看,是一本房产证。
一套两百平的别墅,下面还付了照片,房子是很精致的中式结构,院子里种了一排紫竹。房子写的是宋涵的名字。
“去年你回家说你爸妈住的小区越来越老了,我就定了这栋,这个月刚交房,环境很适合父母住。”
宋涵的手指磨了磨厚实的封页,然后合上放回了茶几:“没必要,我爸妈一辈子节俭惯了,不会搬的。”
李淇风也不在意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只是露出温柔的模样:“没事,也不一定马上搬,他们想什么时候搬都可以,或者今年过年我和你一起回家,一起搬家。”
宋涵想,我们大概不能一起过这个新年了。
电视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拉回宋涵的思绪。
此时恰好过了前奏,正放出电影的名字。
———昨日星辰。
这台电视是年初才换过的,李淇风对荧幕有一种强迫症的追求,必须大,且画质和音质都要高清,每次一出新款电视,如果他觉得比现在用的要好,就必须得换,宋涵和他同居这几年,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电视。
以前宋涵玩笑说你怎么不把IMAX影厅搬到家里,现在宋涵却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那张晃动在高清屏幕上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时候他真年轻。
那年他23,在这部历史剧里饰演一个十九岁的学生,但他的长相依旧完美贴合角色,双眼明亮,眉宇清朗。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他的长相在娱乐圈里算不得多惊艳绝伦颠倒众生,但彼时也有一股独特的凛然味道。
只是这一眨眼,他就再没了那种意气风发的特质。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屏幕,直到又出现那熟悉的一幕,宋涵站在暴雨中,拳头对着天空,声音嘶哑却激昂。
“革命!之所以称之为革命!是要用吾辈的性命去改变这个腐朽不堪的时代!”
“时代的洪荒会将我们湮没!但我们脊梁却会顶起这片华夏的天地!”
“同学们!舍生取义的时刻到了!”
李淇风伏在他耳边说:“我最喜欢这一段,你把角色诠释得很完美。”
我也觉得,宋涵心道。
他为了拍这一场戏,两天一夜没睡觉,去营造角色真实的疲惫感,拍摄前和导演对了很多次戏,这场戏拍摄的时间又正值深秋,人工降雨落下来,冷得人脊椎都绷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