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栩烟揉司起发后颈处的发丝,动作很轻,指尖在司起的肌肤上跳动,他的双眼清明,越过司起的肩膀看向昏黑的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发誓,“你还会陪我很久很久。”
所以不要再想任务了,因为距离任务结束的日子还有很久。
这一次司起没有再问为什么,他只是更为用力地将怀中的漂亮年轻人抱紧。
大学的四年过得无比快,临近毕业时,同专业的同学组织聚餐。司起和温栩烟专业不同,暂时分开。
赴约之前,温栩烟在司起怀中赖了好一会儿,他格外喜欢亲密接触,只有触碰到才能确认眼前人还在,况且他也喜欢嗅司起身上同他如出一辙的气味。
像是在身上镌刻了他的名字。
“早去早回。”
温栩烟仰头看司起,眼底的占有欲明晃晃的。
“你也是。”司起低声嘱咐,走之前对温栩烟摆摆手,示意对方注意手机上消息,时间差不多,聚餐结束了,他好接他回家。
温栩烟笑了下。
毕业季正是夏天,他穿短袖的白衬衫,和轻薄的长裤,明明过去了好几年,长相却没什么变化,甚至更为干净清澈。
温栩烟宛如流动的泉水,一眼见底,令人心生喜欢。
他对司起招招手,向校门外跑去。
班委将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酒楼,订了几桌,一个班级的同学坐下满满当当,空荡的大厅瞬间被填满。学生时期的饭局只有成年人饭局的雏形,大家喝酒聊天,言语浅显,没有过分的勾心斗角,一轮敬酒下来,真正意义上地敞开心扉。
话头在几个同学间转来转去,不知为何转向了角落默默夹菜的温栩烟。他并未喝很多酒,只能算沾了沾唇,面色也不显红,被灯光照亮时,还是白瓷般透亮。
像漂亮的洋娃娃。
喝多了的同学如此说道,他说话不甚清楚,带着自来熟的善意,温栩烟并不讨厌,只是静静聆听。当对方觉得前奏差不多,将好奇许久的疑问抛出时,温栩烟才有了点反应。
“没有谈朋友。”
他说得轻描淡写,换来一桌人的惊呼,有人“嗳”了声,打趣到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温栩烟夹菜的动作一顿,他歪了歪脑袋,水墨般的发丝滑落脸侧,唇红齿白,黑发黑眼,漂亮得像是大师手下的画卷。
“也不算谈。”
他思索自己和司起之间的关系,在聚餐结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对此,同班四年的同学颇为惋惜,勾肩搭背地相伴走出酒楼。一推开玻璃门,充满夏季烘热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等在门口的年轻人。
他们是有印象,见过几次的。
应当是其他专业,甚至是其他学院的人。总是在下课时间出现在专业课教室的门口,等的人只有温栩烟一个。
果不其然,向来安静的温栩烟快步走到年轻人身旁,白衬衫黑西裤,对方是简单的休闲装,一高一矮,并站在一排,路灯照下,无比养眼。
“还说没谈。”
人群中有人说道,声音里满是笑意,随即一群人如来时在门口集合般潮水般散去。
温栩烟坐上了司起的车,他窝进熟悉的副驾驶坐,没开车内空调,车窗大开,凉风四面八方地涌入,将他的衬衫吹鼓又被按下。
驶入灯光通明的地下隧道时,温栩烟支起下巴转过头,乌黑的眼底映出司起的身影。
他问出了思考一夜的问题,“我们是什么关系?”
司起不知道他在聚会上参与了什么话题,轰鸣的行驶音中,声音被风吹成一条直线。
“恋人。”
直到温栩烟的生命走到尽头,司起才知道救赎任务所差的最后一点在哪里。
成为恶魔的他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他的寿命无比长,长到亲眼看着心眼的人变成气质清俊的中年人,又成了儒雅的老先生,最后一病不起,长卧于病床。
他在最后关头捧住温栩烟的手,他的烟烟没吃什么苦,只是人类的生命太过于短暂,哪怕幸福一生,临终时也会感叹太短了,一眨眼般就过去了。
记忆里明明昨天才看见司起成为转校生,站在讲台上,冷漠地同他对视。
温栩烟双眼昏花,手脚无力。
人可能像猫一样,临终前都会有一种平静的预感。他感觉到了自己只剩下少许的时间,挥去了所有人,只留司起在他的病床前。
“坐到我身边来。”
他说出含混不清的话,司起顺从照做。温栩烟盯着他的眼,里面没有对他的厌恶,只有直白地悲伤。
念及此,温栩烟笑了。他什么都没说,和司起一起将窗外的天看成夜晚,满脸笑容地离开了。
司起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为温栩烟置办了后事,邀请对方的朋友,只是很多人已经不在人世,黑白的葬礼上只有寥寥几人。
他穿一身黑站在队伍的最后,看众人的悲痛和面无表情生出恍如隔世的悲伤,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葬礼临近尾声,天空突降大雨,硕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司起仰头去看,雨珠在眼底逐渐放大,硬生生砸在脸上。
有人在他身后撑起黑伞,离开的人群中有人隔着雨幕低声询问。
“你们是什么关系。”
司起看向他,连面孔都未看清,答案比浑浊的雨水清晰。
“爱人。”
【救赎进度100%】
【任务已完成,0718请勿留恋任务世界】
“新来的组长刚上任没几天就疯了?”
“听说是出了什么意外,意识不清了。”
“....”
纷扰的总部大楼四处皆是窃窃私语,黑色工装的男人快步穿梭在其中,不少人看见他后闭上嘴,在他离开后又低声讨论,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个大新闻。
谢长情快步跟在司起身后,好友个高腿长,走路一快,他差点追不上。
“这么着急去哪?”
谢长情气喘吁吁。
两人才从任务世界出来没多久,就得到了现在组长陷入昏迷,意识受到重创的消息。不用细想也知道,司起在原著世界陪温栩烟待了几十年,期间温如生一蹶不振,日日拿组长的意识发泄,是个人都受不了。
不过嘛,罪有应得,谢长情没有丝毫同情。
他只是好奇好友这么急着去哪。难道是那位醒了?
谢长情有所感知地猜测,操纵个人通讯向总部的休养中心发出消息。只是他没想到,司起的车速比信息来得还快,当他收到肯定的消息时,司起已经到了病房门口。
他的手中多了一捧花,黄灿灿的小雏菊,热烈地宛如窗外的阳光。
司起微微喘息,胸口起伏,手指搭上门把手,迟迟没有按下。
病房内有细微的说话声,谢长情古怪地看一眼好友。他从未见过司起这般模样,好奇地想要打趣,话还没说出口,门被推开。
“咔嚓”一声中,是似曾相识的风。
窗边的蓝白窗帘荡起,窗外绿叶晃动。年轻的护士站在床边,抱着病历本,笑容温柔地同苏醒没多久的人说话。
司起眼前的阳光散去,他看向病床上的人。
病弱的苍白,浅色的唇,乌黑的眼睛,条纹的病号服,安静地看过来,视线比风柔软。
司起不自觉踏出一步,递出手中的花。
梦幻的日光中,岁烟弯起唇。
司起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如旁白般远远响起。
“好久不见。”
睫毛眨动,岁烟的脸颊上浮出酒窝。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