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设陷阱—— by织墨
织墨  发于:202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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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只是我抓住了最好的机会罢了。”他说:“从来都没什么上天相助, 也没什么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
“如果不是我处心积虑做了这一切, 你说不定就会和你爸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就好像毁掉别人的家庭这回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所以我现在不信老天爷了,我只信我自己。”他笑道:“你们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们该付出对等的代价。”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谈谈,我们先谈谈行不行?”叶斐然头上浮满了冷汗,指尖忍不住颤抖:“杀了我爸,你也得完蛋,外面都是警察……你跑不掉的,你明不明白?”
“不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你以为我会这么明晃晃跑过来?”刀刃随着他说话时震颤的手不断轻轻划过叶父的脖颈,嘲讽的笑容挂在男人嘴角。
“你已经报复过了,我爸妈已经生不如死的活了五年,他们已经付出过代价了,你还要怎么样?”隐忍和克制的口气,话尾颤抖:“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只要……只要你放下刀……所有事都可以翻篇……我保证,我向你保证……我可以当着你的面签下协议,答应你要的一切调教,你考虑一下好不好?嗯?”
“没用了。”樊沉舟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看起来已经下了决心:“叶斐然,或许你觉得我当年恶毒,但是跟你爸妈比起来,绝对不及万分之一。”
“除了我,他还毁了不止一个家庭,有多少家庭因为当时汇票诈骗的事家破人亡,你都不知道?”
“可是……从那一年到现在,我连一句道歉都没收到过,凭什么啊?我问你们,凭什么啊?”他放肆笑起来:“凭什么你还能以复仇的名义重新站在我面前,你有这个资格吗?”
“知道为什么我把你叫来吗?”
“我就是要你亲眼看到你爸亲眼死在你面前,让你痛苦终生。”仿佛毒蛇吐出信子一样,他冷冷吐出这一句话。
随着猛地“扑通”一声响起,叶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年的事,不是我们做的啊……求求你放过康海,求求你了。”
“对不起……”她给樊沉舟疯狂磕着头,额头瞬间见了血也毫不在乎:“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她不断发疯般给樊沉舟道着歉:“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我和老叶,我们永远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但是你有权利知道真相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没预料到,目光朝叶母望去。
叶斐然连忙蹲下身,想扶妈妈起来:“妈,你在做什么……快起来……”
叶母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要从地上起来的意思。
樊沉舟愣在当场,眯眼望向她:“你说什么?”
“汇票承兑诈骗案不是我们做的,”叶母哭喊道:“是我们帮人背了黑锅……”
叶父攥紧手,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玉珍,不要再说了……”
叶母泪流满面:“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掉吗?到底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我们给人背黑锅背了快二十年了,说不定直到死都要带上这个‘诈骗犯’的标签……够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瞒下去了。”
叶父叹了口气,他知道已经拦不住妻子说出真相了。
叶斐然也怔怔地望着母亲,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得对,如果是我和康海做的,我们死也不足惜。”叶母转而看向樊沉舟:“但事实的真相是,当年我们受到了别人的威胁,威胁我们替他们背下黑锅。”
“当时康海事业刚起步,刚出来自己单干,因为做生意跟那两个人认识的。”叶母擦拭着眼泪:“他们的名字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一个是江昌林,一个叫秦鸿越。”
江昌林?秦鸿越?
听到这两个名字,叶斐然和樊沉舟同时朝叶母望过来,脸色均是一变。
江昌林自不用说,最近青市财经新闻上的常驻人物,鸿来破产前的常任董事长,也是江意清的父亲。
秦鸿越也是鼎鼎有名秦氏的掌门人,秦宣鹤之父。
两个人年轻时一贯关系密切,不然也不会订下联姻的事。
“那段时间康海一直和我说,觉得他们两个心术不正,所以想找个时机慢慢淡了来往,我劝他再等等,不要冲动,做生意需要人脉,如果刚起步就和同行交恶不是好事……”叶母脸上悔恨万分:“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劝他的这些话,让我们两个后来遭遇了祸端。”
“当时江昌林和秦鸿越一直想给企业招商,但是企业规格小,不少投资商都不是很看好,这导致他们企业一直缺乏资金,做不大。”她说:“他们最后就想了个办法,想走捷径来积累资金,就和当地的一家私有银行背后勾结,一起通过汇票承兑作假骗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资金各自瓜分走,给企业赚取了招商资金。”
“后来有一次,江昌林他们喝酒吃饭,叫上了康海,在酒席上说了自己诈骗的事,邀请康海一起入伙。”叶母说到这里,已是哽咽到泣不成声:“然后,然后……”
叶父叹息一声,终是决定也将真相说出来:“我那晚被叫过去,得知他们做的事之后,心里很害怕,满心想着怎么切割跟他们的关系,好不受这件事的牵连。”
“谁知道酒后,他们把跟我旗下企业的资金往来记录甩到我前面,告诉我这里面用的全是诈骗来的钱,他们就是这么悄悄地通过和我之间的往来洗钱的,金额早已达百万。”
“他们威胁我,告诉我我已经没办法脱身了,必须和他们一起联手合作。”
“我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回去之后玉珍看出来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我把事情也全都告诉了她。”叶父道:“玉珍劝我第二天去报警,然而还没来得及报警,江昌林和秦鸿越的人就先来了……”
“他们给我看了偷拍斐然的照片,告诉我他们已经暗中盯上了斐然,如果我不配合,随时都会伤害斐然。”叶父道:“江昌林在电话里对我威逼利诱,告诉我只要我背下黑锅,等出来了就能飞黄腾达,他们会把自己的人脉资源介绍给我,帮我招揽资金客户等等,只要我愿意背下黑锅,替他们坐牢……”
“我当时才知道原来警察最近一直已经在怀疑他们,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因此才想到了我,我完全……是被算计了。”叶父掩面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如果我不替他们认罪,我的孩子会有危险,我的企业也会被他们针对,我在青市将会再也无法立足。”
“最终我和玉珍一起签下了协议,答应帮他们两个顶罪入狱,他们答应我会帮我打官司尽量减少刑期,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做了。”
“再到后来我出狱,他的企业已经蒸蒸日上,就像最初答应的一样,他帮了我企业很多,托他的福,我的生意渐渐也好做起来,挣了不少钱。”
“他答应当时会善后,法院判的偿还金额也都是他付的。所有跟诈骗有关的细节我真的都不知道……”叶父老泪纵横:“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家庭因为他们的罪行而妻离子散,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不可能……”樊沉舟眼神呆滞:“你们在骗我……怎么可能?你们是帮江昌林背了黑锅?所以,所以一切事情都与你们无关?”
“不可能……怎么会呢?”他简直无法相信叶父和叶母说的话:“当年的事你们一点都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叶母哭道:“是真的,那份协议我一直保存的有,但是害怕江昌林报复,我们一直都不敢把真相告诉世人……五年前斐然来问我们,我们都没告诉,就是怕斐然冲动去找江昌林对质,遭遇不测啊。”
“对不起,无论怎么样也没办法抹除你家庭曾经受过的伤害,我现在能说的只有这句对不起了……”叶母再次道歉道。
樊沉舟呆滞地,缓缓地将手中的刀放下:“所以说,一直以来我都复仇错了对象?”
“我忙了这么久,全是白费……”他垂眸喃喃,面上满是无望,一滴泪水从眼尾滑落,他慢慢闭上了眼:“这真的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叶父感受到架在脖颈上的刀逐渐松开,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开,他想站起来逃开,却因为腿失力而跌倒在地。
身后,樊沉舟抬起利器,用力地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樊沉舟!”叶斐然大喝一声,想上前拦住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樊沉舟在病床前倒下,鲜红的血液瞬间渗透了衣服。
一直在监听的警察也在此时也立刻冲进来,将叶父和叶母搀扶到一边,护士上前查看着伤情。
随后,警察立刻上前将晕倒在地的樊沉舟控制住,接着将他送进医院的急诊室进行抢救。
叶斐然呆呆看着病房地板上淌的那道可怖血迹,满脑子里都是刚才樊沉舟将刀转而捅向自己的绝望模样,以及妈妈跪在地上哭着坦白的那些话。
那些话……全是真的吗?爸妈是帮江昌林背了黑锅,才会承受这些的吗?
那么他一直以来做的这些,又算是什么?为了复仇,他几乎付出了一切,甚至毫无下限的利用了他心爱的人……
不只是樊沉舟,他的复仇同样也是一场徒劳的笑话,不是吗?
他转身走到房间外,缓缓走到由警察包围的父母面前:“爸,妈,刚才你们说的……”
“都是真的吗?”
叶母哭着抱住叶斐然:“斐然,对不起……”
对于儿子这几个月在做什么一无所知,但从刚才的对话中也能猜出来,斐然是为了复仇一直在做各种努力。
这么多年斐然有多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但凡能说出真相,他们一定不会选择隐瞒。就算刚才利器就架在脖子上,叶父都下意识想要隐瞒一切,如若不是妻子主动提起,他大概到死也不会提起这段往事的吧。
他们知道,他们亏欠了斐然太多,太多了。
唯有拥抱住彼此,无声痛哭,除了道歉,其它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眼泪不禁从眼角滴落,被叶母抱在怀中的叶斐然失声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独自承担这些,我是你们的儿子啊,至少应该让我知道才对。”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切……”叶斐然抽泣着,回抱住母亲:“我们该一起承担这些的啊……”
看着抱在一起的妻子和儿子,叶父最终也将胳膊搭上去,揽住了叶斐然的肩膀,安慰般拍着他的背。
如今,说太多都不如一个拥抱来得实在。
江意清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医院,感觉到自己嘴上戴着什么东西,用手轻轻摘下来,发现是医院的氧气面罩。
他艰难坐起身来,不仅浑身无力,并且还觉得胸口像被人攥在手心一样的疼痛。他捂着胸口,艰难地大口呼吸着,不得已又将面罩带了回去,身子躺回到床上。
门外不断有人匆匆经过,护士之间的低语时而响起,但却无人停留。
江意清在恍惚间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画面。
那时,自己似乎正在别墅的小院子里散步浇花,忽然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接着他无法抑制地感到意识模糊,巨大的痛楚几乎让他无法承受,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最近心脏病虽然时有发作,但这还是头一次痛到昏过去,在醒来之后,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医院了。
想也知道,是被别墅里的仆人又或者是保镖送过来的。
他尝试着将系统召唤出来,想要屏蔽自己此时的痛觉。幸而系统还是比较给力的,几秒之后,痛觉便渐渐消除了。
【剧情已进入倒计时,请宿主抓紧完成未完成的剧情进度,与主要角色进度值。】
江意清将系统界面打开后,发现樊沉舟的个人进度值不知不觉已经满了。
如今只剩主角受的最后30点进度值需要完成,总剧情进度只剩百分之十,也差不多走到尾声。
或许是因为蝴蝶效应,现有的进展和原世界的进展是完全不同的,比如现世界主角攻受并没按照剧情安排走到一起,更离谱的是主角受甚至还黑化到软禁了他。
如今他只希望达成病死结局后能成功逃脱世界,再继续待下去不知道世界还要崩坏成什么模样。
护士在此刻推门进来,看到他睁眼的模样,欣喜一笑:“你醒了,江先生,感觉怎么样?”
江意清点点头,想要说话示意自己现在感觉还可以,但又意识到自己正戴着氧气面罩,不方便说话。
护士忙说:“没关系,您好好休息,不用回答我。”
说完后,护士便离开病房去叫主治医生去了。
不到五分钟,四五个专家医生以及护士来了病房,一个熟悉的男人跟在医生身后走进来。
正是顾安风。
江意清的目光短暂停留在顾安风身上一秒,继而转开。
医生们为江意清做了简单的心脏检查,确定他现在病情算稳定下来,又为他摘除了氧气面罩。
顾安风走出去问着医生情况。只剩护士在屋内为江意清调试着心电监护仪。
离开前问江意清需要什么就按铃。
江意清点点头。
护士又怕他无聊,帮他将墙上的电视打开,调到合适的音量后,轻轻带上门走出去。
走到门外后,透过窗户又看了一眼门内的江意清,不由得感叹一声。
这么年轻的患者,实在是可惜了。
按照医生的说法,病人应该已经活不过一周了,医生正在紧急开会议决定开刀手术是否可行。就算不行也要试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就这样死在病床上。
希望病人自己能熬过这一关吧。
江意清无聊地摆弄着微麻的手指,视线时不时抬起来看着电视。
电视上此刻正在播报新闻,新闻中熟悉的医院名称吸引了他的目光。
“13日下午两点钟,本市市二院出现一起携刀恶意伤人事件,嫌疑人系本市世华CEO樊某。据监控画面显示,嫌疑人樊某持刀于医院南门进入,乘坐电梯到达案发病房后,便持刀挟持了人质意欲行凶。”
“据初步了解,嫌疑人樊某与被害人儿子疑因生意往来产生过节,继而产生持刀伤人极端想法,假借为被害人送饭为由取得了被害者及其妻子的信任,在被害人松懈的时候拿出刀具控制了被害者,并威胁让被害者的儿子赶来谈判。最终被害者的儿子在警察之后赶到,在多方周旋之下,被害人成功脱离危险。嫌疑人疑畏罪自杀,伤势惨重,目前已送进市二院急救病房进行抢救,后续情况请关注本台,近日持续为您报道本案情况。”
世华CEO樊某,很明显便是樊沉舟了,而持刀伤人案的被害者,稍加推测也能猜出来,正是叶斐然的父母。
他之前去市二院探望过叶斐然父母,知道叶家二老最近长期住在市二院养病。
江意清看着电视上与案件有关的画面,喃喃着剧情是真的无法控制了。
崩坏成这副无法收拾的模样,怪不得樊沉舟的进度值会不知不觉满了。
江意清已无心再猜主角攻受的关系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如何把主角受最后的进度值刷满才是最后的头等难题。
被医生告知情况不容客观,顾安风心瞬间跌入谷底,还想跟上去再问医生多一些情况,医生们表示要开紧急会议讨论手术事宜了,匆匆向他摆手离开了。
顾安风难过的心仿佛在滴血,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按照保守疗法,小清最多只剩一周可活,甚至可能今天、又或者明天就走了。
手术的危险性更大,但又是如今唯一仅剩的办法了。
他的小清……究竟该怎么办?
叶斐然一直不敢进病房,怕江意清看到自己会影响心情,病情恶化。
跟在医生身后听到了江意清的身体情况分析,面如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浑身冰凉,艰难开口问顾安风:“我有按照你的吩咐给他定时用药,找医生复查治疗,怎么会忽然这样……”
顾安风攥紧了手,看向窗外,沉默了半晌,才说:“不怪你,小清的情况一直都不乐观,其实本来……就离死不远了。”
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任江意清在叶斐然那里待着。他以为那是江意清自己的选择,他想让他有一段更加快乐的回忆。
——在他离世之前。

叶斐然心像被挖空了似的, 顷刻间沉下来:“你、你说什么?”
顾安风兀自看着窗外,沉默不言。
叶斐然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望着顾安风的侧脸:“为什么?我不明白。”
“不可能的啊, 明明前几个月他都一直好好的, 怎么会突然病情恶化到这种地步?”他怔然道:“我甚至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但话音刚落, 他转而又想起一个月前江意清莫名其妙发烧住院那回事,在顾安风的要求下,江意清在身体好转的情况下还多住了半个月的院。
本来一直以为是为了给吞并鸿来拖延时间的, 现在看来……也跟江意清自己身体的状况恶化有关么?
他一时间再也说不出其它话来,不断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
沉默了许久的顾安风始终没有开口, 如今再多说什么都没用了, 将江昌林做的恶行告诉叶斐然又如何?
事已至此, 也已经无力改变现状了, 只是徒添悲伤。
“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他身体的状况了。”顾安风声音轻轻的:“我希望至少,他能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所以才会任由他住在你那里。”
“我知道他一直都真心喜欢你, 几个月前知道你们的关系之后, 我冲他发了一场火,甚至还气到第一次动了手。”顾安风道:“我想劝他和你断了关系。”
“可他无论怎么样都不肯答应, ”顾安风叹了口气, 苦笑道:“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他这次是动了真感情。”
只不过……他一直都本能的想要否认罢了。
“无论如何都不要让知道你也参与了鸿来收购中来, 我怕他会受刺激。”顾安风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叶斐然说:“他已经醒了,你一会儿进去看看他吧, 有你陪着他或许心里会安稳些。”
他刚才进去的时候,江意清看过来的眼神仍是如以往一样冰冷的, 他已经不敢和那样的眼神再对视了。
顾安风对叶斐然软禁了江意清半个月之久毫不知情, 无意间说的每句话就像刀子一样插进叶斐然心里。
看着顾安风走远, 消失在走廊深处, 回味着他走前落下的话,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句都再也说不出来,最终面上缓缓地露出一个苦笑。
喉头深处发出的笑声略带嘶哑,在寂静的走廊里甚至响起回声。
真心喜欢……他?从来都不敢去想的可能性,就在刚才从顾安风嘴里说了出来。
回头走到江意清的病房前,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朝里望,视线落在病床的江意清上,眼泪不由簌簌滑落。
他在此刻不知为何莫名想起樊沉舟那日在病房里说的话,他说他曾相信因果报应,但他的信仰被实践证明只是行不通的狗屁。
所以他才会选择自己来了结这一切。
苦笑再度浮起在脸庞上,这世上怎么会没有因果循环?此刻他不就正在吞噬他曾经种下的恶果么?
在这样的关头要他像这样亲眼送江意清离开,便是因果循环存在最好的证明了。
自从那天知道当年诈骗事件的真相之后,他便一直处于悔恨折磨带来的折磨之中,后悔当时会涌现出利用江意清来复仇的想法,后悔不顾江意清的意愿将他强行软禁在自己身边,后悔这几个月来做的所有的一切。
从头到尾,江意清都是无辜的那个人,没有伤害过他,更没有对不起过他。
他目前创立的公司的本钱是通过购买庆闻区地皮敛来的,而庆闻区重建的消息,正是他在江意清家里过夜的时候,在电脑桌前翻文件无意翻到的。
他几乎通过庆闻区的地皮获取了成百倍的收益,因此才有了创立公司的资金,买了房子和车。
但意外的是杜若宣忽然邀他入伙,邀他一起对付鸿来,甚至告诉他顾安风也参与其中。
另外还有顾安风当时的妻子秦宣鹤,也在对鸿来虎视眈眈。
杜若宣明确告诉他,他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江意清,似乎笃定他一定会选择入伙似的,向他直接坦白了动机。
叶斐然虽觉得不解,但事实上当时的情况并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他答应下来,以向樊沉舟出手为条件作为交换,同意和他们三人联手。
但事实上以他现在的状况,本来就不需要其他人帮忙的,对于樊沉舟的复仇计划本就打算细水长流慢慢来,清水煮青蛙才足够折磨。
换句话说,搞垮世华的交易条件只是幌子,他只是不想让他们起疑心,顺理成章的参与进来。
到后来,他参与了针对鸿来的一系列步骤中来,暗中把那些肮脏商战手段的证据偷偷保存下来,再之后,顺利接管鸿来成为新任股东和管理者。
他满脑子计划着如何将鸿来实权掌控下来,接着把鸿来原封不动地送还给江意清。最后用这些掌握的证据牵制住江意清那卑劣的义兄,让他离江意清越远越好。
到时候他才能堂堂正正亲口告诉江意清,自己并不是背叛了他,也绝不会背叛他。
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所有,计划着等到这一天来临再让他知晓一切。
原本以为只要让江意清待在自己营造的舒适楼阁里,再切掉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可以杜绝他知道的可能性。安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再去向他坦白一切。
没想到樊沉舟会忽然杀出来,偷偷联系了江意清,告诉了他鸿来覆灭的真相。
谎言被戳穿,两个人之间的过往像美好的泡沫破裂,再也无法挽回。
从父母嘴里知道当年的事实后,痛苦将他慢慢吞噬,他感到无能为力,唯有拼命地投入到工作当中,麻痹自己。
他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唯一挽回的方式就是去弥补自己亲手犯下的过错。
他内心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将鸿来还给他的那一天,抱着他告诉他,从头到尾,自己答应和他们所谓的联手,实际上全是为了保护他而已,幻想着听到这些的江意清说不定会原谅自己。
但如今——
他和江意清好像等不到那一天了。
医生开完紧急会议,最终确定了手术方案,鉴于江意清唯一的亲属江昌林目前失去了行为能力,因中风在医院修养,手术签字只能由顾安风来签。
然而护士在询问江意清的意见时,江意清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手术。
他告诉护士:“我只有几天可以活了,只想安静地度过最后的几天。”
“至少,我想有意识的死去,而不是死在手术台上。”
因病人拒绝手术同意书,手术只好再次搁置。
顾安风和叶斐然轮流陪在病床前,死寂的氛围让每个人心上都蒙上一层阴霾。
顾安风坐在病床前,讲起了两个人儿时的故事,故事里有他、有江意清,也有在一旁笑意盈盈看着他们的江母,然而无论怎么样,故事讲到最后都会回归到劝他接受手术的主题上。
不过江意清并没什么反应,任凭顾安风怎么说,他似乎都已经心意已决了。
那种将死之人的悲凉几乎笼罩在他周身,让顾安风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他一生中经历过两次生离死别,第一次是父母离世的时候,那时他还小,不懂那意味着什么,只是跟着旁人一起围在病床旁边哭,到最后慢慢才发觉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离开了自己。
第二次便是现在,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青年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而他,无力挽回、无力改变。
等轮到叶斐然来换班的时候,他在门外低声对他说了句:“再劝劝他,拜托你……”
从房间里走出去之后,隐忍的泪水立刻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叶斐然走进去之后,看到病床上睁眼躺着的江意清,视线触及到那削瘦的脸庞,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滞。
他将门带上,缓缓走过去,在病床旁坐下。
“我们好像,好久都没有像这样面对面一起聊过天了。”他轻轻地说,旋即身体微微低下来,手放在江意清身边交叠着。
见江意清没躲开,他手逐渐靠近,握住了江意清冰凉的手掌:“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暖吧。”
温热的手心摩挲着江意清冰凉僵硬的手掌,一直目视前方的江意清此时转头看了过来:“还在演戏吗?”
“这是你能预料到的环节吗?”讥讽的笑容挂在唇角,又慢慢消失:“够了,叶斐然,不要再惺惺作态了。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可活了,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
随着说话的幅度,又轻微咳嗽起来。
叶斐然想扶他坐起来帮他顺下气息,被他躲开了。
他收回了手,注视着江意清,许久后说道:“如果五年前你在大街上偶然遇到我之后,我没有怯懦,而是抛去心里的自卑和猜忌,跟你坦白了我的情感,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五年来我想过很多次,在决定把你强行留在我身边之后,这个想法也冒出来过很多次。”
“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我就开始反复地后悔。”他说:“我试图找到机会去跟你坦白,坦白我从认识你开始就有的朦胧情感,但是我发现你已经不愿意再看我一眼。”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获得你信任的资格,所以我只能用沉默去面对一切,我怕我说的更多,只会错的更多。”叶斐然看着他:“直到现在我知道我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你,我没办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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