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见过云念和那位转校生之间略显怪异的相处方式,但瘦高男生如此中二的发言还是换来了一片嘘声。
瘦高男生转过身去,向云念邀功:“怎么样念哥,我说得对吧。”
云念故作高冷:“无聊。”
包括瘦高男生在内的这个小团伙之所以能独得云少爷青睐,就是因为和云少爷有个共同点,忍受不了无聊。云少爷忍受不了家中的无聊,来了学校,这群少年却是在学校待得够久了,时不时就想找点新鲜乐子。
一听云少爷说无聊,另一个男生眼睛亮了亮,凑上前去压低声音提议道:“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云念提起一丝兴致,问:“哪里?”
然而第二天下午,就在学校偶遇。
距离放学还有最后一节课,周行砚准备去上体育课,独自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随后就听到身后拐角处传来说话声。
那声音很熟悉,他循声望去,就看到学校围墙下面,云念正在命令一个男生蹲下来,
那男生弯下腰,让云念踩上自己的后背,口中说道:“念哥,你小点声,咱们这是翻.墙逃课呢。”
云念踢了踢他的屁股,说:“那你还不蹲低一点,这样我怎么上去?”
那男生闻言,将腰弯得更低。
身边还围着几个有些眼熟的人,都是周行砚去他班上时见过的面孔,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云念眼睛亮晶晶的,第一次做这种事,他有些兴奋和迫不及待,扶着墙就踩上了那人的后背,跃跃欲试地往墙头上爬去。
周行砚眉心一跳,忍不住出声:“你在干什么?”
云念吓了一跳,脚下没站稳,摔了下来。
周行砚在底下接住他,有些用力地掐住他的腰。
剩余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不浅,愣了半天才缓过神,一看是周行砚,齐齐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学长啊,要不要一起?”
有人嬉皮笑脸地问。
虽然周行砚在很多人口中都是不好接近的冷漠形象,但是现在这里站着的可是他们云少爷。
云念本能地皱眉,还没开口,周行砚先问道:“为什么要翻.墙?”
他从刚才开始,谁都没看,只盯着云念。
云念在他手上又挠又掐,不满道:“你弄痛我了!”这家伙真的一点也不会抱人!
周行砚松了手,云念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转头对自己的同学们说道:“不带他去。”
周行砚看向那群狐朋狗友,微微皱眉:“你在逃课。”
云念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露出感兴趣的笑容,点头承认:“是啊,你生气了吗?”
周行砚说:“你爸妈知道后会担心。”
云念看多了周行砚脸上从早到晚都冷静淡定的表情,就很喜欢看对方变得不再冷静时的样子。
他无视周行砚的话,踢了踢那群股狐朋狗友,说:“走吧。”
几个人接二连三地翻出学校围墙,云念照样踩着刚才那人的背,成功体验了两辈子人生中的第一次爬墙。
他在墙头停留了一会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感觉特别神气。
正要跳下去,周行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下面了。
狐朋狗友们对周行砚的突然加入不置可否,嬉笑着欢迎这位老师口中品学兼优的周学长的到来。
周行砚置若罔闻,仰头看着依旧停留在墙头的细弱苍白的少年,紧张的情绪一闪而过,嘱咐道:“小心点。”然后朝对方张开手臂。
云念凌空一跃,稳稳地跌进了周行砚怀里,熟悉的气味涌进鼻腔,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出兴奋的神采。
“好刺激。”
体弱多病的云少爷轻声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慨。
周行砚低头查看了一圈,没看到受伤,把人松开。
翻.墙的刺激冲淡了对于周行砚的不悦,云念不再拒绝他的加入。
周行砚跟在这群狐朋狗友身后,听云念颇有兴致地和他们说话,一行人去了附近的电玩城,各自轻车熟路地去玩游戏。
云念感到十分新奇,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最后停留在赛车游戏边,问周行砚:“这个你会玩吗?教我。”
周行砚看里面不时爆发出碰撞和尖叫声,摇了摇头:“你不能玩,太危险了。”
云念经常听身边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云孟齐和叶菲芸,还有赵医生,张妈,陈叔,好像他是个一碰就碎的假人。现在周行砚也这样。
“你就是云孟齐的走狗。”
四周太过喧嚣,他怕周行砚听不见,踮起脚抓住周行砚的衣领,贴着对方的脸颊,提高声音说道。
周行砚沉默不语,面无表情,昭示着他那句自以为很有羞辱性的话的杀伤性接近于零,他放开周行砚的衣领,仰脸瞪了两秒,觉得气不过,又伸出两只手用力推了一把,转身走了。
周行砚很快站稳,轻易追上去,亦步亦趋跟着,并接二连三地打压了云念对于跳舞机、投篮机等等游戏的兴趣。
最后云念只能怀着怨气,去玩抓娃娃机。
他的技术很烂,半天没有收获,燃起了胜负欲,也不再挂念其他游戏,发誓要抓一个出来才肯罢休。
半小时后他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拆了电玩城,指着娃娃机里早就看中的那只熊,命令周行砚:“把它抓出来,我要它!”
周行砚一脸平静地走上前去,代替他的位置,云念气鼓鼓站在一边,只看到他不紧不慢地动了动胳膊,随之那只熊就落到他手里。
周行砚把那只熊递给他,问:“还要吗?”
云念抱着那只熊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要了。”接着问他:“周行砚,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行砚也愣了一下:“难道不是直接抓就可以了吗?”
他按了一下,一只更大的熊被抓上来。
云念把两只熊都塞到他手上,自己再去试,最后也抓了一只,高兴得眉飞色舞。
他把三只玩具都送给了旁边一边羡慕的小朋友,得到了三声“谢谢哥哥”,心中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周行砚见他满足的样子,趁机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云念思考了一下,就看到自己的同学过来找他们汇合。
那个瘦高男生第一个发现他和周行砚的身影,朝他们挥了挥手,疑惑道:“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呢?”
周行砚正要说明回家的决定,瘦高男生紧接着就对云念笑得一脸神秘:“念哥,天快黑了,今天的重点来了!”
周行砚有种不妙的预感,抢先一步说道:“陈叔在来接我们的路上。”
云念直接捂住他的嘴,警告道:“听他把话说完!”手心抵着他的唇,被呼出的气息弄得有点痒,又放开了。
转身看向瘦高男生,面对这样吊胃口的话,燃起了兴趣:“你说的什么重点?”
瘦高男生看向身边另一名体型高大壮硕的男生,两眼放光道:“龚炬他哥有个夜店,这次他哥终于答应让我们进去玩玩儿了!”
那个名叫龚炬的男生是个体育生,平时和云念说话的次数不多,但和瘦高男生关系不错,冲云念和周行砚扬了扬下巴,吊儿郎当地问:“怎么样,你俩到底去不去?”
周行砚的“不”字没说出口,云念已经一口应下:“当然去。”
龚炬不再看周行砚,给他哥打电话:“哥,多了两个人,记得留位子啊。”
瘦高男生拉了下他的袖子:“龚哥,学长看着不太像是要去的样子啊。”
龚炬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朝云念努了努嘴:“陆仁你他妈傻呀,云少说去,咱们周学长能不去吗。”
陆仁,也就是那个瘦高的男生顿时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给忘了,学长和云少关系好。”
龚炬微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云念没在意这样琐碎的细节,他一想到周行砚又要帮云孟齐监视自己,心里头就有些不痛快,刚刚还一脸赞叹的看着周行砚玩抓娃娃机,现在又变得气鼓鼓的。
周行砚对他的神情变化视若无睹,镇定自若地跟在后面,朝龚炬说的酒吧出发了。
一行人打车来到酒吧,龚炬带他们从后门进去。
一个和龚炬有些相似的男人把他们带去一个VIP卡座,留下一个照顾他们的侍应生,然后急匆匆走了。
夜幕初临,里面已经热闹起来,动感的音乐声此起彼伏地响在耳边,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灯光昏暗朦胧,气氛迷离混乱。
周行砚盯得更紧,这样昏暗混乱的地方,与体弱多病的小少爷格格不入,尽管他已经跟陈叔联系过,让对方快来接人,但眼下的云念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显然让初次进入的云念很兴奋,一直在东张西望,卡座够大,云念在视角最好的位置坐下来,然后悠悠哉哉地看天花板上炫目的灯管,看地面摇曳的男男女女。
陆仁比起云念的反应更加夸张,一直在哇哇乱叫,抱着龚炬一脸仰慕:“龚哥,谢谢龚哥带我长见识!龚哥你太强了吧!”
龚炬洋洋得意地笑了一声,招来一旁的服务生,凑上去耳语几句,转过头来对这群同学说:“这才到哪儿,还有更赞的在后头呢。”
陆仁又是一声大叫,打开桌上一瓶饮料,张开嘴灌了下去。
刚入嘴,就猛地吐出来,五官都扭曲起来,不停地咳嗽:“这、这不是水啊!”
龚炬一脸嫌弃:“来酒吧喝什么水,这是我哥专门给咱们准备的酒,一瓶至少五位数呢。”
陆仁缓过劲来,舔了舔嘴角,五官依旧还是扭曲,“那、那我刚吐的那一口可得值个几百了吧,罪过罪过。”
众人哈哈大笑。
龚炬指着云念,说:“瞧瞧云少,再瞧瞧你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云念听到有人说自己名字,从远处群魔乱舞的舞池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看向他们:“怎么了?”
龚炬给他新开了一瓶,放在他面前,招呼道:“别光坐着,来,云少,尝尝?”
周行砚冷声警告:“他不能喝。”
他对这群狐朋狗友的印象顿时变得更差,尤其是眼前这个四肢发达的体育生。
只是在他话音刚落时,云念就已经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周行砚的表情严肃起来,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云念观赏着他着急的样子,感觉比舞池里那些群魔乱舞的人还要有意思,点了点头,很无辜地回答道:“我知道啊。”
是酒啊,两辈子都来不及活到成年,这让他更好奇酒的味道。
他把杯子举到眼前,淡定地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液体,又闻了闻气味,只凭肉眼看,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闻起来气味更是没有一点吸引他的地方。
周行砚伸手要去夺杯子,他动作更快,嘴唇贴着杯口,抿了一口。
陆仁和其他人看他淡定得不像话,都有些瞠目结舌,都怀疑云少爷根本不是第一次喝酒。想想也是,云家那么有钱,云少什么没见识过?
云念放下杯子,推远,评价道:“不怎么样。”
周行砚看他喉咙都没有动,只是在装模作样,顿时松了一口气。
龚炬轻笑一声:“眼光还够高的。”
云念保持沉默,抱着胳膊又坐回去,耳边喧哗声不止,人人神色浑噩,他看了这么久,感觉这里也没有自己想象的有意思,顿时有些不耐烦了。
“对不起,我错了。”
卡座里却又挤进来一群人,一群年轻妩媚的女人,龚炬吹了声口哨:“更赞的来了!”
陆仁被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逗了几句,瞬间脸就红成猴子屁股,现出了青涩高中生的原形,说话都结巴起来:“姐、姐姐,你们也出来玩儿啊?”
这群女人对于调戏男高中生游刃有余,卡座间不断传出肆意悦耳的笑声。
云念他的长相看起来太乖巧了,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女人们看清他的脸后完全不忍心下手,于是全程都没有人靠近。
云小少爷百无聊赖地看着众人闹成一团,有点不太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看起来这么激动,打了个哈欠,心想这还不如回去睡觉。
他正想要喊陈叔过来接自己,扭头一看,周行砚那里原先冷冷清清的,现在却变得极其拥挤,女人们被周行砚更接近于成熟男性的外形与气质吸引,顿时让剩余的青色男高中生们显得索然无所,都挤到这边来。
周行砚与她们保持着距离,不时地朝云念的方向看过来,几次想要起身逃离,看到云念还悠然自在地坐着、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于是又生生忍下了。
妩媚妖艳的女人们像是妖精遇上了唐僧肉,虽然迫于周行砚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不敢过分接近,但这位帅气的小弟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也没打算跑,这就有了足够的时间供她们调笑。
周行砚在家中遭遇变故之前,接受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教育,品学兼优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和影视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那些过着淫靡混乱的堕落富二代从不沾边。
眼下这场景让他真有些招架不住。
香气五花八门,很是浓郁地飘过来,他又冷着脸坐远了一些。
云念忽然不想走了,兴致勃勃地看着周行砚露出无所适从的姿态,这副模样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周行砚身上,比什么电玩城什么酒吧都要新鲜多了,今天之前他还以为周行砚是个没有情绪的面瘫呢。
看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拿手机给周行砚拍照,记录这难忘一幕。
刚把手机举起来,手腕被紧紧抓住。
周行砚从云念手上夺过手机,嗓音泛着寒意:“陈叔在外面等。”攥紧云念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带出去。
出来后,云念甩开他的手,环视一圈,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陈叔呢?”
周行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云念瞟了他一眼,忽然上前,和他并排站着,然后弯下腰,往前探出上半身,扭着头凑到他跟前,借着路灯缓慢而专注地打量他,视线游移在他脸上,饶有兴味地问:“周行砚,你生气啦?”
周行砚从这声问句中听出一丝得意,缓了缓神色,将带出来的外套给他披上,道:“陈叔说他还有十分钟。”
云念仔仔细细给自己拉好外套的拉链,认真的动作像一个刚学完自己穿衣服的幼稚园里的小朋友,周行砚垂眼,用余光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忍不住觉得矛盾。
对方像是脑袋上多长了双眼睛,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周行砚收回目光,有些凌乱,下意识否认:“没有。”
云念踢了他一脚,骂道:“骗子,还说没有?你就是在替云孟齐监视我。”
弱不禁风的小少爷,无论踢人还是骂人,都没有什么威慑力,周行砚下意识伸手抱住这个张牙舞爪的病弱少年,轻声提醒:“小心台阶。”
云念把他推开,转身跑进身后的人群中。
这里是夜生活最热闹的街道,夜色越深越是拥挤,周行砚一分神的功夫,就找不到云念的影子,偏偏云念的手机还在他这里没还回去。
“云念!”
他向来遇事沉稳,此时弄丢了人,却也有些慌神。
走了一段路,到了街角,只剩一堵商店的外墙挡住前路,正要返程,左边的肩膀被拍了两下。
他朝右边看,带着鳄鱼头套的少年脚步一顿,声音从厚厚的鳄鱼头套里传出来,闷闷的,又带着一丝自身所有的绵软清甜:“你怎么知道我会跑到右边?”
周行砚上下打量着他这副怪异的打扮,唯恐他再跑,于是吸取教训,抓着他的手腕。
对方没有抗拒他抓手腕的动作,只是依旧执着于刚才的问题,继续软绵绵地说道:“刚才我准备再拍你右边的肩膀几下,没想到被你看穿了,真没意思。”
周行砚不知如何作答,想问他在哪儿弄来的奇怪的头套,嘴怎么这么长,又想问他刚才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开……话到嘴边,又觉得哪一句都不合适。
带着鳄鱼头套的少年努力仰着脸,歪了歪头,叹了口气:“你好像真的是个哑巴。”
周行砚反问:“有吗?”
对方无视他的话,从他手上挣脱手腕,分别用两只手揪着他的衣领,垫着脚,凑近了些,仿佛这样更方便看清他的脸。
隔着头套看了一会儿后,好奇地说道:“为什么女孩子看起来都很喜欢你?”
周行砚想要伸手去摘云念的头套,只听里面的人很感兴趣地问:“周行砚,你知道怎么接吻吗?”
他的动作顿住,这种问题,从云念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
“那你知道鳄鱼怎么接吻吗?”
那只怪异的鳄鱼头套一点点靠近他,长长的嘴巴贴着他的脸蹭了蹭,挡住他全部的视线。
从鳄鱼张开的嘴巴里,他看到了云念的笑容,一种更加怪异的感觉袭来。
没等到分析出这阵怪异感的来源,他的脖子一凉,几个又硬又冷的冰块顺着领口滑进衣服里,深秋已至,有些寒凉。
云念丢了头套,撒腿就跑。
但他忘了周行砚从刚刚重新遇见他开始就提防着他会再次逃跑,于是没跑出几步路,就被抓着手腕拽了回来,撞进了周行砚怀里。
周行砚的胸膛比他宽广,身体比他有力,表情冷冽如冰,眼神紧紧盯着他,用比平常更冷的声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比起冰块偷袭本身,周行砚更诧异于他刚刚的表现,铺垫那么久,只为了这样一个堪称幼稚的恶作剧。
云念被他幽深的目光笼罩其中,瑟缩一下,垂下眼睑,乌黑浓密的睫毛轻颤着,看起来是那么得可怜和无辜。
“对不起,我错了。”
周行砚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可怜兮兮地认错,恍惚得很。
云念用那只没被抓住的手帮他擦了擦衣服上化开的水珠,忏悔得很有诚意:“我帮你把冰块拿出来吧。”
周行砚正想说不用,脖子再次一凉。
云念故技重施,趁对方愣神,飞快甩开手跑远,笑声回荡在夜色中。
被同一个人哄骗两次,并且都成功了,在此之前,周行砚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有一瞬间他很想像云孟齐那样,把这个恼人的家伙扛上肩膀,狠狠地打几下屁股,任其怎么叫唤装乖都不放过。可惜现在他还不能。
他迈开腿追了上去,很轻易地把人追到,劝告云念不要再闹。
云念见他追上来,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哪里看得出一点刚才乖巧认错的模样。
周行砚看出来了,对方就连逃跑,其实也是在故意逗自己玩。
正想着,云念身体一软,捂住心口无力地蹲下来。
路边,云家的车适时赶到,停了下来。
云念将脑袋埋在臂弯处,看不清脸色,只是浑身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摸到了携带在身上的药瓶,想了想,索性把人打横抱起,朝车上走去。
这次少年可怜的模样没有作伪,细弱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只剩下呼吸时的轻颤。
周行砚加快脚步上了车,手忙脚乱地喂了药,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摸到一片水渍,先是惊了一下,摸到口袋里硬邦邦凉冰冰的物体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将那些藏在外套口袋里的冰块都拿出来,云念吃过药缓过来一些后,看清他手上满满一手心的冰块后,慌了一下,往后躲。
他盯着周行砚,不知是否因为刚才身体的不适,此刻眼眸中氤氲着一层雾气,像只受伤的小鹿,天真又可怜。
周行砚哼笑了一声,把冰块扔了,半是威胁半是宽慰:“没事,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云念转了转眼珠,然后看向他,乖乖点头。
周行砚装作没看出对方的小心思,帮忙把衣服上的水擦干,盖上毯子。
云念闭着眼睛准备休息,毯子下面钻进来一只手,他睁开眼睛,看向周行砚,有些不解。
周行砚握住他的手,从毯子下面拿出来,少年的双手和脸蛋一样精致漂亮,沾了冰块融化后的水渍,更显莹润雪白,只是摸上去时一片冰冷,像是真正用雪做成的一般,极为白皙的皮肤下面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周行砚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根圆润莹白的指尖和细嫩的指缝都被清理干净。
云念见状,放下疑惑,任由他伺候着,心安理得地闭着眼睛恢复体力。
周行砚把毯子拉过来盖好,听到闭着眼睛的少年低声抱怨:“灯很刺眼。”
闻言,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对方的眼睛,遮挡住光源。随后意识到,他对于揣摩云小少爷的心思已经不知不觉变得熟练。
云小少爷心满意足地翘了翘嘴角,沉睡过去。
云家的客厅气氛凝重,云念回来时,看到云孟齐也板着脸,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看向周行砚,这个告密者的脸色依旧淡定。
云孟齐哼了一声,说:“看你小周哥哥干什么,是陈叔告诉我和妈妈的。”
云念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陈叔,那他好像就没什么办法了……
云孟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小云念你顽皮,还琢磨着去找陈叔算账是吧?”
“我没有。”
云念委屈地撇嘴。
云孟齐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可一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就立刻软了,叶菲芸轻咳一声警告他,他才努力板起个脸:“现在知道委屈了?今天从学校溜出去的时候怎么胆子就那么大,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不让说,这像话吗!”
云念立刻指着周行砚告状:“他也去了,你怎么只骂我,不骂他?”
叶菲芸毫无留情地拆穿他:“别装傻了云念,小周哥哥是因为谁你不知道?”
夫妻俩温言软语地让周行砚回房间了,甚至还感谢周行砚的照顾,然后把云念留下来训了半天话,最后见孩子实在撑不住了,才把人放回去。
云念一上楼就直奔着周行砚的房间去了,手脚并用地对房间的门发泄了一通怨气,门从里面打开了。
周行砚看他龇牙咧嘴的站门口,犹豫了一下,问:“你要进来吗?”
云念才不打算进去,高昂着下巴,漂亮的杏眼瞪得圆圆的,盯着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喊道:“你、真、讨、厌!”
楼下传来叶菲芸的声音:“云念你又在闹什么?”
他立刻缩了缩脖子,刚才耀武扬威的样子消失得一干二净,软乎乎、一脸纯良地解释道:“妈妈,我和哥哥道歉呢。”
周行砚再次见识到他变脸的速度。
叶菲芸在下面又说了几句,他在嗓子眼里咕哝着,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回自己房间了。
之后的几周,云小少爷老实了很多,龚炬他们又邀请了很多次,都遭到拒绝。
上学,放学,课间休息,午休吃饭,云念的课程进度有些跟不上,休息好了就学一会儿,累了就浑水摸鱼,总之对自己纵容得很。
周行砚在这方面可谓是一骑绝尘,所有学科手到擒来,没有他搞不定的问题。
这让百无聊赖的云少爷忍不住感到好奇,周行砚都被老师同学吹上天了,怎么还是一天到晚这么平静?真的有人可以一直这么淡定吗?云念不信。
周行砚发现云念近来喜欢盯着自己看,有时候前一秒还看到对方在昏昏欲睡,下一秒就发现对方睁着眼睛在打量自己。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到手的玩具,只不过因为缺少使用说明,暂时还在思索应该从哪里下手。
车辆行驶在前往学校的路上,云念早上又赖床了,睡到半路才醒过来,心不在焉地张嘴吃着周行砚喂过来的早餐,状态看起来依旧有些昏沉虚弱,像是在思考着一件严肃的事情。
陈叔把车开得十分平稳,唯恐颠到车上体弱多病的小少爷。
周行砚正喂着最后一点餐后水果,感慨今天云念胃口比较好,云念咀嚼的动作停下来,拧起眉,不再吃了。
他皱着眉打量周行砚几秒,然后一脸认真地开口询问:“周行砚,你会笑吗?”
这个没头没尾的奇怪问题让周行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云念见他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模样,别过脸,失望地摇头:“你真没意思。”
周行砚明白过来,云念又无聊了。
每当这种时候,云少爷就会相当不安分地招惹身边一切可以招惹上的人,以此来打发乏味的时间。
而周行砚因为“没意思”,通常会成为云念实在别无他选时的戏弄对象。
这次,周行砚的反应依旧没让云少爷满意,接下来一路,云念都在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脸,脆弱又无辜,只看外表的话,让人完全无法将这样一个精致漂亮的少年和顽劣这种词联系上。
白天在学校度过平静的一天之后,下午快要放学时,周行砚路过走廊的窗户,碰巧看到楼下的云念被陈叔提前接走,紧接着就收到陈叔消息,说云念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这已经是云念本周第二次提前回家,云孟齐和叶菲芸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比起逃课出去乱跑乱玩,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更让人放心。
周行砚也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云念太虚弱了,但又偏偏不肯安分,更适合乖乖待在温室里,被人精心照看好一切,而不是让人提心吊胆。
回到云家时,云孟齐从二楼下来,看起来是从云念房间出来的,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边走路边和叶菲芸通电话:“见过了,儿子这几天都乖乖的,早早地就回家了,等我哦,我这就回公司加班。”
路过周行砚,拍了下他的肩膀,继续在电话里说:“嗯,小周不用担心,最靠谱了。”
挂了电话,高大魁梧的男人忽然有些惊讶,拿手比了比,思考道:“小周,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你以后不会长得比我还要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