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沉很有些心虚:搞这么乱他也不想的,实在是卷得没时间打扫……而且这些东西怎么就自己乱跑呢?这咖啡机,怎么就飞到沙发垫子上了呢?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兰沉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常年不做家务的垃圾男,被负责给家里打扫卫生的冤种对象给逮住一样。
这副心虚的表情落在宗霆眼里,便成了畏惧的躲闪。
宗霆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吃药了吗?”
这话说的,要不是兰沉知道他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在骂人呢。
“刚在学校里吃过了,”兰沉低着头,从包里拿出方形药盒,里面装的都是医生给他开的抗抑郁药物,“等会儿睡觉前还要吃一次。”
宗霆点点头,眼睛黑沉沉的,看上去无波无澜,语气很平稳:“离皇太子远一些,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兰沉顿住。
少年抱着书的手用力攥紧,他算是明白了宗霆今天特地过来干什么——原来不是因为三天不见想他,而是因为他见到了不该见的人。
他脸上表情把他的心绪转变演绎得一清二楚,奥斯卡学院派看了都得佩服。
这颗原本因为宗霆的到来而有些惊喜和欢欣的心再次失落,他抬起头,神情有些受伤,又有些自嘲:“你派人在学校里监视我吗?为什么,你以为……这是补偿吗?”
宗霆皱起眉。
陆昂身份特殊,作为庞大帝国现在唯一的继承者,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多方监控,军部自然也时刻能获取到陆昂的最新信息。
皇帝垂暮老迈,早已不理国事,陆昂自幼由摄政王抚养长大,在血脉上还是摄政王的亲外甥,无论如何,陆昂都会属于摄政王一派。
而摄政王视他为眼中钉,一直都想对军部下手。
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说,兰沉与陆昂接触,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不会告诉兰沉这些,宁可回之以沉默。
见宗霆不说话,究极折磨王兰沉又准备磨刀霍霍折磨人了。
他微微侧过头,恰到好处地将自己左耳耳廓上的助听器露出来,看向窗外道:“我确实很想离开帝都星……主要是为了离开你。”
宗霆目光深邃,盯着兰沉那个助听器看了几秒,随后淡淡道:“不用想这个,你不可能在我还在帝都星的时候独自离开,除非我出征前线,你才会有一点机会,但成功率依然很低。”
居然还一本正经分析起来了。
兰沉转回去看向他。
“我们结婚一年了,你都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现在又不愿意放过我呢?是因为这个,你觉得亏欠了我吗?”
他抬高左手,摸向自己的耳廓,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看着宗霆不放,像是自然中沉默而受过伤害的某种生灵。
突然,细长的手指向耳廓内用劲,似要把那一处愈合的手术伤口扯开,把那个助听器从血肉中挖出来,“那我不要这个了,我也不需要你补偿我什么,我不想要。”
“住手!”宗霆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问道,“你疯了吗?”
他的力气何等之大,“咚”一声就把兰沉的手腕按在门板上,横过来的虎口像一把巨锁,牢牢锁住兰沉的动作。
宗霆只是稍微用力推开他的手腕,兰沉却感觉像是被一辆挂式大货车迎面冲撞。他几乎是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摔”在了门板上,右手中抱的那堆书随之哗啦啦掉落,尖锐的书角砸在两个人的脚面,啪嗒啪嗒连着好几声。
……这就是莱茵帝国唯一一个顶级Enigma的恐怖力量。
等级差距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兰沉喘息急促,睁大了眼睛。
不好!折磨王被门咚了!
但折磨已经初见成效。
宗霆低头看着兰沉,用另一只手掰过他的头,匆匆用手指抹了几下他左耳的手术部位,检查有没有出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问得很严厉,与平常的冷静大不相同。
随即,指尖传来让人惊讶的,微微升起的热度。
少年耳廓后那块白皙细腻的皮肤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烫,连带着整个耳后根,大半片左脸,都浮现出某种异样的潮红。
宗霆愕然地停下动作。
——他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太近了。
兰沉仰着头,胸膛急速起伏,脸上越来越红,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彼此间热气蒸出一层水珠。
缩小的空间,营造出一种亲密氛围。而这份亲密,是他们之间从未拥有过的。
兰沉整个人都被宗霆罩在怀里,Enigma高而强壮,像一座山脉围拢一池湖泊。他睫毛颤得不行,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红晕,牙齿将嘴唇咬了又咬。
气氛渐入佳境。他们都有觉察,却都心照不宣地无声。
为什么要躲避。彼此之间再如何伤害,他们仍是婚姻关系。
那双小动物一样的清澈眼睛闭上了,但睫毛仍在颤动,像是不死心,爱意又冒出。
他还是抵挡不住心底深处对丈夫的爱恋。似乎弱者天生慕强,宁愿溺死在强大的压迫感中。
闭眼的动作就像邀请。暧昧似空气粘稠。
被牙齿碾过的唇瓣终于解放,丰润鲜艳,水光盈然,原来苍白的少年,却有着最艳丽的嘴唇。
宗霆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他的小妻子。
他屡屡为他失去自控,大脑发出危险警报,却无法停止。
兰沉仰着头接受男人的吻。
双唇被打开,唇舌相触,原来这么冷漠的男人,嘴唇也有人类的温度。男人带着压迫感入侵,上膛齿列被刮过,大脑皮层颤栗,手脚发软出汗。
宗霆将兰沉抱紧,白手套托住少年的后脖颈。
意乱情迷,但也名正言顺。他理所当然地拥有他的小妻子。
可在他的怀里,少年却开始从指尖发颤。
慢慢的,颤抖越来越剧烈,他整个人坠入冰窟般战栗。
蛰伏的回忆苏醒,那些回忆与疼痛、噩梦、苦难有关,身体在不由自主抗拒。
宗霆的动作突然冻住。
他离开那两片唇瓣,稍微拉开距离,看见兰沉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甚至在冒冷汗。
他在恐惧,在他丈夫的怀里簌簌发抖。
谁造成了这一切,不言自明。
宗霆哑然。他只觉心脏被一只兽类啮噬,沉甸甸地坠落,这一股情绪陷入不可解读的深渊。
双手像是在艰难破冰,一点点从兰沉身上挪走。
少年缓缓低下头,大口呼吸着,嘴唇仍娇嫩,却仅仅在汲取空气。
垂落的发丝挡住他的目光,他逃避宗霆的视线,痛苦又害怕的模样,难耐地用双手捂住脸,带着哭腔:“我、我没法……”
宗霆的双手垂落身侧,静静地看着他,努力维持平静的假象,但开口时连声音都低哑:“……没事。”
暧昧消失殆尽。
他避而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寻找其它话题,“后天周六,医生会来家里给你复诊,你记得过来。”
说完,他便伸手开门,生硬地匆匆离去,高大的背影怎么看都没有之前一丝不苟。
兰沉在门后,安静了几秒,然后发出剧烈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刚才甚至只能捂住脸,才不让宗霆看到他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真的会被笑死,既然当了上将,压枪这这个基础功就得好好给他掌握住咯!
折磨只是刚刚开始,折磨王永不停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沉笑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捡起书本,抱回书房继续卷。
因为心情格外愉悦,一不小心还卷到了深夜,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起得来。
为了保住这全系第一的位置,兰沉每天六点多就会起床去学校,先在图书馆卷一两个小时,然后再去上课,中午随便在食堂吃点,下午继续卷。日日如是。
卷王之名,谁与争锋!
上午课程结束后,他到就近的食堂吃饭。
帝国大学有十几个食堂,而且都在帝都星上闻名遐迩 。有些食堂仅提供晚餐,还需要学生和职工着正装用餐,有些食堂则提供一日三餐,菜品很丰富,无论食材质量和烹饪技艺都属上等,不少校外媒体还把帝大食堂也排进过帝都星的最佳餐厅排行榜。
兰沉从机器人处领完餐,端着餐盘正要找座位坐下,却被人挡住去路。
那人迎面朝他走来,不避不让,兰沉正准备绕过,却被对方直直地撞了过来,连带着餐盘里的汤汤水水,全都泼在兰沉胸前。
他胸口瞬间染上一片五颜六色,罗宋汤滴滴答答地从他身上滴落,还很烫,烫得他皮肤发红。
周围响起一片小声惊呼,许多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人却笑嘻嘻地,脸上毫无歉意,“咦?瞪着我干嘛?”
还瞪着你干嘛,当然是看谁这么大冤种了。
兰沉内心十分平静,甚至有几分怜悯。
这是个陌生人,等级比兰沉高很多,但最多也就Delta(德尔塔)级,长得高壮宽阔,看兰沉的眼神满是挑衅。
“不过是个低贱的Sigma……你也配冒犯太子殿下?”
他上下打量兰沉,脸上带着冷笑,急于想要表现自己,朝左右两边的人道,“喂,你们都来看,这小子可真够滑稽,谁让这种Sigma来帝大读书的——”
他话音未落,突然猛地向前踉跄一步,随即被背后伸出的那只脚重重踩到了地上!
他脸朝下摔倒在地,整张脸都埋进了地上掉落的食物堆里,而那只脚则踩到他的后脑勺上,不让他起身,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那只脚的主人双手插兜,低着头,表情傲慢又厌恶,像在踩一只蟑螂。
他一头金色鬈发,鼻梁高耸,眉眼深邃,“你是谁啊,怎么这样丑态百出,真够丢人的,谁给你的资格敢提起殿下?”
那双闪亮的漆皮牛津鞋踩在别人的头发里,仍然高贵不凡。
他甚至连看都不看兰沉。
周边一圈围观者开始低声惊呼:“快看……”
金发男生身后人群出现骚动,都在探头探脑向地不远处看去。
人群骚动的中心,一个高挑的寸头男生微微侧身,回头往这边瞟了一眼。
他侧身的动作,正好露出原本坐在他身后餐桌前的人。
黑发蓝眼,俊美如星。
他生来就是万千目光注视的中心。
即使被所有人看着,帝国皇太子依然姿态优雅贵气,独自坐在餐桌前,仿佛那是一张晚宴长桌。
他拿着刀叉,切下很小一块精心烹制过的嫩牛肩肉送进口中,咀嚼后咽下,然后放下了刀叉。
“真难吃。”
他不疾不徐地点评。
寸头男生给他递去一块手帕,他接过手帕,随意地擦了下嘴角,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满身狼狈的兰沉。
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满是嫌恶,午夜蓝双眸冰冷似雪。
陆昂站起身,遥遥对金发男生说道:“没意思,我要走了,巴伦,把那个Sigma带过来。”
被他唤做巴伦的金发男生这才把视线移到兰沉身上。
他跨过那个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男生,将手肘搭载兰沉肩头,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兰沉被拖拽着塞进一辆飞行车。
太子党的豪车就是不一样,连车门都是往上开的,车顶上还带星空装饰呢。
飞行车疾驰如风,顷刻驶出帝国大学所在的C-01区,来到F环区,到达一处行宫。
类似这样的行宫,帝都星上有一百多座,都是从前皇室成员用来度假的地方。
现在皇室人丁凋敝,这些行宫大多闲置,于是摄政王便下令开放行宫为公众提供服务,人人都可以来行宫内用餐住宿,只不过价格昂贵,且预订极其困难。
谁要是能在行宫订到一桌晚餐,都可以向亲朋好友夸耀上整年。
但对陆昂来说,这不过就是一处将就吃饭的地方。
他在只为他预留的套间里架起双腿,向后靠到椅背上,脸上带着一点看不起的模样,打量兰沉,皱着眉:“怎么搞这么脏啊。”
兰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紧闭双唇。
“怎么变哑巴了,”陆昂笑笑,底气很足,“昨天不是很伶牙利嘴吗?”
金发的巴伦在旁边笑,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高大寸头男生:“喂,高光宇,咱们似乎有好戏看哦。”
寸头男生单手插兜,靠在一把沙发椅扶手边面无表情。
“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兰沉漂亮的杏仁眼瞪视陆昂。
陆昂挑了挑眉,那个叫做高光宇的黑发寸头男生已经站直身体,提醒兰沉:“这里是校外。”
意味着校规失去约束力,在学校里,或许他和陆昂是平等的,但在这里,他们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他眼前这个人,是帝国未来的主人。
帝国的每一个臣民,都将匍匐在他脚边,顶礼膜拜这位宇宙中最尊贵的君王。
“我看你还没弄明白,”巴伦走到兰沉身后,附身在他耳边道,“你现在最该做的一件事,是向他下跪。”
兰沉露出无法理喻的表情,杏仁眼中燃烧的火光蔓延,“你们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神经病。”
巴伦“哈”的一声笑,转头对高光宇道:“他骂我们,还骂了殿下,你看这罪名是不是能够抓去送到审判庭了啊?快通知你爸去。”
高光宇目光看向兰沉,道:“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句话,足够让你以亵渎皇室罪接受审判。”
得,这还是个皇权至上的君主独裁国家。
兰沉在心里默念“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独裁!”,顿时觉得自己肩负改天换地的重任。
“行了,”陆昂适时开口,他皱着眉,“你们干什么?”
他本来以为看到兰沉吃瘪他会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兰沉顶着那张脸离巴伦那么近,他就觉得哪里都很不爽。
那张脸……一个Sigma,一个平民,他怎么配得上那张脸?
兰沉玷污了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不会摆出这种表情,不会生气,不会愤怒,更不会瞪他,而是永远温柔的,永远笑盈盈望着他,像是一个缱绻难言的梦。
陆昂没想到自己反而更不爽了,他站起身,绕着兰沉走了一圈,眼神从兰沉的鞋子,一路往上看到兰沉的耳畔。
这下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脸哪里都不像他的朱利安。
朱利安更高,四肢更加修长,穿衣服也不会这么没品味,朱利安怎么可能穿这种印着学校名字的校园文化衫,而且朱利安也没有那么消瘦,瘦得都快只剩骨头。
要是兰沉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一定会说:放屁,我自己的数据我还不清楚?我明明最喜欢穿文化衫!
一切不过是小学鸡自己脑补的白月光回忆滤镜罢了。
陆昂的目光落在兰沉左耳耳廓上那个像耳钉一样的微型仪器上。
他勾勾嘴角,满是恶意地说:“这是什么?窃听器?你是谁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吗?”
陆昂倒是挺有幽默感的。
他知道军部、元老院、摄政王、审判庭那些人都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但他毫不在乎,甚至还能拿这个开玩笑。
兰沉转向他,捏紧了身上的挎包背带。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某种陆昂看不懂的情绪,亮晶晶的,反而显得很好看。
——呵呵,这是什么,这是本折磨王的专用刑具!
兰沉心里冷笑不止。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让陆昂歪了歪头,新奇地观察他表情。
巴伦表情尴尬,欲言又止地和高光宇对视了一眼,高光宇抿抿唇,出声道:“那是他的助听器,殿下。”
陆昂愣住。
他明显没意识到那是一个助听器——搞什么,他们给他的兰沉资料信息上都没提到过这个,而且他也从没见过这个玩意儿,他怎么会想得到那是个助听器?
陆昂终于解读出兰沉的眼神——那是被人发现伤口后,难以掩藏的屈辱和受伤。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眼神重重地撞了下,心脏漏跳一个节拍。
“你戴助听器干什么。”陆昂干巴巴地说。
兰沉拽着自己的挎包背带,开始折磨了:“哦,大概因为,我这只耳朵听不见?您对我的回答满意吗,殿下?”
他语气淡淡,第一次口称陆昂“殿下”,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陆昂摆出臭脸,轻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跟他对呛,不耐烦地对巴伦道:“让他们上菜吧。对了,找个人带他去换身衣服,脏死了。”
巴伦点点头,很自如地走出去,让等在外面已久的仆从们准备上菜。
他虽然是菲兹大公的长子,同样尊贵不可言的勋爵,但在陆昂面前,依然什么都不是。
陆昂谁都看不起,谁都不当回事。
仆从很快开始依次上菜,全是最顶级的食材和外面看不到的菜式,每人手边一瓶琉璃瓶装的蓝洞水,光是这瓶水,已抵得上帝都星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而陆昂只喝这种水,别的水一滴都不会沾上他的嘴唇。
兰沉也被仆人引去换了身干净衣物,浅蓝衬衫、白色阔腿裤,最简单的款式,却因为质地做工的上乘,而透出不凡质感,穿在兰沉身上,显得他更修长轻盈,肤白似雪。
这么看,还有点像个小贵族。
陆昂拿起瓶子喝了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顿饭兰沉吃得很痛苦,他必须得装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硬是只有陆昂威胁似的看他一眼,他才能“勉强”吃一口,还得表现出食不下咽的模样。
不过他暗中自有对策,每次都挑点不一样的尝鲜。
这是什么?岩浆鳗鱼鱼子酱,吃一口。
这是什么?香煎龙蛋,吃一口。
这是什么?白松露火腿,吃一口。
兰沉尝得正欢,陆昂却放下餐刀,冷笑道:“看来你没什么胃口。”
什么都只吃一小口就不再吃了,还故意吃得很慢,像是味如嚼蜡,这等同于在给他甩脸色。
兰沉吞下嘴中的克利兹鱼肉,有些遗憾地想,唉,最后一口。
他看向陆昂,“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回学校。”
原来他吃饭的时候全在想着回去。
陆昂莫名生气,干脆道:“既然这么没胃口,那就别吃了。这么急着回学校做什么,怕耽误了你的课吗,第一名。”
知道哥是全系第一就好!别耽误哥开卷!
兰沉冷脸:“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陆昂双手抱臂,看着他道:“想回去?”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微微一哂,“好像不对吧,你对我不敬,我不仅没有追究,还帮你在食堂解围,你是不是该对我说声谢谢再走?”
兰沉道:“我没让你帮我解围,我本来自己就有能力解决。”
巴伦在旁边忍不住轻笑:“嘴真硬。”
陆昂朝巴伦、高光宇二人使了个眼色,对兰沉道:“我和他们昨天打球的时候翻出来的草皮好像还踩平,这样吧,你去帮我们把草皮踩了,之前的事就全都一笔勾销,怎么样?”
兰沉一看他这表情,就这大聪明知道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就对咯,这不就是他打剧情点的大好机会?
兰沉心里乐意之至,脸上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什么踩草皮?我做完,你就让我回去吗?”
巴伦乐不可支,一边拍手一边笑:“他连踩草皮都不知道,哎呦,殿下,你看怎么办?”
陆昂道:“这么简单的工作,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喂,你跟我过来。”
他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走,很有小学鸡准备欺负人之前的兴奋劲,兰沉也开心——好哇,我吃不饱,你们也别想吃饱饭!
要饿肚子,就四个人一起饿!
兰沉终于舒服了。
一行四人走出行宫室内,来到行宫后山。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马球场地,碧草茵茵,草地上还画着白线。
巴伦拍拍兰沉的肩,将草地上那些翻出的一小块一小块草皮指给他看:“看到没有,我们打球的时候,这些草皮会被球棍和马蹄弄翻,你去帮我们把这块场地上的草皮踩平,我们就放你回去。”
是很简单。
但考虑到球场有多大,兰沉要一个人慢慢走遍踩平,工作量其实也不小。
兰沉没有拒绝,只是向陆昂确认道:“我踩完就让我走吗?”
陆昂挑挑眉,蓝色眼睛里全是促狭,“我亲自送你回学校,怎么样?”
“那就大可不必了。”
兰沉别过脸,将装满了书的斜挎包小心放到地上,独自跨入球场。
少年仿佛在走入一片绿色的海洋。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找出每一块翻起的草坪,用运动鞋仔细踩平,纤瘦的身影越来越往球场中心靠近。
空旷的绿色球场如同电影画面中的背景,兰沉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
他一丝不苟地完成着他们交给他的“工作”,毫不懈怠。
他确实是十分努力且勤勉的人,否则凭借一个Sigma的天分,又如何能当的了这全系第一。要知道,他就读的还是最难的复杂系统理论系,多少Alpha都没有能力从这个专业中毕业。
忽然,电影画面沿着中轴线被打破,一道雪亮的闪电突入其中。
哒哒的马蹄声在兰沉身后越来越响,呼啸的风声鼓动耳膜,兰沉终于转过身,便看见一匹白马,正朝着自己直冲而来!
白马上尊贵无匹的帝国皇太子剑眉星目,遥遥朝他高举起手中的马球杆——
几步之间,球杆便携带着风声,要抽向他身上。
这一杆下去,必定皮开肉绽。
作者有话说:
多多留言宝贝们,多骂骂大聪明,或许能让他变得更聪明(不是
感谢在2023-02-28 18:24:40~2023-03-03 16:5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至夜归人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空气发出啸叫,强风吹开兰沉的头发。
视野中一人一马越来越近,他却依旧站得笔直,不躲不闪,死死盯着陆昂的脸,像一棵高山上的雪松。
额前发丝轻拂,露出一双无比坚定而清澈的眼睛。
他似乎毫不害怕,镇定、勇敢,丝毫不愿向后退步,哪怕强风已灌入他衬衫敞开的领口。
好像风再怎么大也吹不倒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与陆昂对视,光洁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有着惊人美感——
这双眼睛所蕴含的力量在瞬间便如同闪电般击中了陆昂。
原本高举球杆的手臂忽然一松,连勾起的嘴角都微微降下,陆昂骑在马上,马背颠簸,带动身体上下起伏,心脏如同一个球体,在空荡荡的身体里猛烈滚动。
他看着兰沉,在狂风中心如擂鼓。
马蹄奔踏不止,顷刻飞驰至兰沉身前,陆昂几乎下意识一收缰绳,白马随之改变方向,隔着几厘米与兰沉擦身而过。
紧接着又是两个不同方向传来的马蹄声。
巴伦和高光宇亦策马从不远处赶来,各自手中都握着一支球杆,两人聚精会神,目光紧紧盯着兰沉身后不远处那一颗白色小球。
陆昂与他们形成对抗之势,伸出手臂,正要将球棍击出。
原来他刚才其实是想打兰沉身后那颗球,就是故意吓兰沉而已。
高光宇先手挥动球棍,击锤精确击中柳木球,小球呈弧线飞出,再次经过兰沉身边。
他与巴伦两人一匹棕马一匹黑马,追着马球分别从兰沉左右两侧包夹,高高扬起的马蹄仿佛就要踩到兰沉身上。
然而陆昂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勒住缰绳将马匹急停,然后调转马头回身追球,三人三马看起来就像要把兰沉包围。
兰沉站在三匹奔驰的高头大马中间,显得更加伶仃单薄。气流呼啸飞旋,他似乎随时都能被马匹撞倒、被球杆击中,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吓得腿软,丑态毕现了。
但兰沉偏偏不跑也不躲,甚至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目光追寻陆昂的身影,双眼中写着明晃晃的质问——就只有这些了吗?你只能这样吓唬我吗?
陆昂几次掠过他的目光,手中缰绳握得一次比一次紧。
球再一次被巴伦打出,他在马上探身,挥出球杆将球击远,柳木球飞起,却正好打中兰沉的小腿。
兰沉与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再怎么样,也难免会碰到他身上。
陆昂立刻勒住缰绳,白马一个急停,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
他张了张嘴,原想问兰沉有没有事,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只能恼怒地皱起眉,看向兰沉。
巴伦和高光宇看到他停下,也勒马急停,朝两人看过来。“殿下,怎么了?”高光宇问道。
“没什么。”陆昂答得又急又快,骑在马上,眼睛却盯着兰沉不放。
兰沉面色沉静,也没有蹲下身去摸腿,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仰起头看着陆昂,轻声问:“我刚踩平的草面,你故意这样做,只是为了耍我吗?你不想放我回学校?
陆昂无法回答,抓着缰绳,不知道该说“是”或者“不是”。
他确实是成心想吓一吓这个不知好歹的Sigma,但也没打算真的不让兰沉走,仅仅是想让兰沉吃点教训而已。他还以为,像这种Sigma,很轻易就会被吓哭。
但为什么,真的这么做了之后,他好像也没痛快到哪里去呢?
就在此时,球场边缘,有个男仆步伐匆匆地跑了过来。
“殿下!”男仆大步向他们跑来,直到在陆昂的白马前行单膝跪礼,口中仍在急喘,“有一位研究院的大人想要拜见您,他已等候在接待室。”
陆昂看向他,午夜蓝双眼中露出意外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