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兄觉醒之后—— 作者: 舟一青
  发于:2023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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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出类拔萃,腰窄肩宽,举手投足自有清冷淡泊、难以接近的气场,分外引人注目,也怪不得命长苏那一片爱护的心荒谬的变了质。
“无……”却‘防’字未出,身后厨房就立马蹿出了人。沈向晚眼睛发亮,满是笑容,立刻道,“师兄!”
莫清岚顿了顿,道:“沈师弟?”
“我听玄叔说昨天师兄一夜都在琉璃宫与圣尊议事,一定累坏了,特意熬了补元粥,师兄可要尝尝?”沈向晚忙忙乱乱,赶忙从厨房里端出了水晶壶中的粥品,神色全然是希冀。
尧许看着,顿生兴趣,眉头挑起。
莫清岚低头看向那粥,轻轻皱眉:“多谢。不必劳烦。”
“不劳烦!我听闻师兄每日晨时都会饮粥,我便……”
莫清岚打断了他的话,“兰淆给我炖的是药膳。”
沈向晚一愣,端着手中的粥犹豫,咬了咬唇收回去,也不气馁,“好,那我下次在粥里给师兄加上补品。”
莫清岚道,“沈师弟在辅峰大可安心修行,若是没有旁事,可以不用来我这里。”
他话有推辞之意,沈向晚当然能听出。
可以前不接近就不接近了,如今兰淆对师兄如此心怀不轨,路人皆知。
若他不在,他又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
沈向晚立刻蹙眉,脑袋中立马思量着其他接近师兄的法子。
但他心中嘀咕,面色却丝毫未显,端着粥不舍地看着莫清岚,显然粥没送出去,人也依旧不想走。
他们之间暗流涌动,这种一人想方设法接近、另一人反应淡薄,拒而远之的状态让尧许看得颇为好奇。
兰淆又是谁?
这沈姓之人对清岚是什么态度?
莫不是也喜欢清岚?
若是喜欢,难道这是长苏的情敌?
而很快,不等他的好奇持续多久,一道玄影便端着药膳走来。
目光从沈向晚身上划过,在他手中的东西略微逗留,命长苏皱眉,眼中划过沉意,神色冷淡。
看着走来之人如昨夜命长苏如出一撤的表情,尧许想到什么,笑容忽然滞在了脸上。
命长苏看向莫清岚,低道:“仙君,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莫清岚道,“没有大碍。”
命长苏道:“东西做好了,先回屋里。”
早已习惯每天早上这一顿周全的药膳,莫清岚并未拒绝。但很快想起什么,他看向尧许,又看命长苏,“这位是尧家第四代弟子尧真许,你与尧家人有旧,可认识他?”
命长苏手一顿,眼睑没有情绪抬起。
尧许看了他几秒,从那没有波澜的眼中莫名看出了几些沉甸甸的威胁,不觉荒谬地笑出声,疲累又惊骇道:“认识。自然认识。故人之子,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颇为牵强,莫清岚心中生怪,但事关他人私事,也不再深问,看他一时不准备走,便将人请进了知晴院中。
院中洪玄一早就备好了茶。
莫清岚见兰淆一直端着药膳,便伸手去接。
却肌肤相触的瞬间,夜深厮磨、指骨在一片潮湿中纠缠的感觉毫无征兆出现,那种感觉强烈,连带着旖旎春夜的触觉忽然复来,仿佛被灼伤般莫清岚面色一变,立刻抽手。
命长苏一顿,道:“怎么了?”

莫清岚的神色几息青白, 看向兰淆。
命长苏怔了怔,旋即也意识到什么,移开视线,将药膳放在了桌上。
他们之间的气氛古怪, 尧许面带笑容, 倒是看得滋滋有味。
莫清岚平复下心境, 伸手将药膳取来,但未入口, 便想到什么抬首看向尧许,问道:“尧大人昨夜与我师尊论事, 不知结果如何?”
尧许这才想起那么一茬儿。他轻轻挑眉, “倒是没什么,有关神裔和天机, 现在你还不适宜……”却话未曾说完,洪玄就在外面扣门。
莫清岚唤他进来,洪玄就递来一封信, “主人,这是圣尊今早交给我的, 说是关于昨天与尧大人商谈的事情, 说主人看了也不必着急,如果有其他情况, 他会与主人知会。”
莫清岚一怔,伸手将信接来打开。
昨夜命长苏与尧许所谈之事便尽收眼底。
尧许凝眉看向命长苏。
而命长苏却毫无知觉, 替莫清岚换了一杯热茶,静静等着他看完, 似乎满心满念,只有眼前那一人。
他以前与夫人浓情蜜意的时候, 也没到这种状态?
尧许分外变扭,不适地移开了视线。
“神裔之族,在人间还有许多吗?”莫清岚道。
尧许回话,思索道:“不多,据人间古籍记载,当年多数的神裔都受到侍奉的神族召唤去了日月山,许是和传说中一样,与神一起陨灭了。”
莫清岚依旧没有头绪,便将信收好,未再多问。
尧许看着他,忽然生出几分兴趣,微笑问道:“不知圣君,与我这故人之子兰淆,如今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落,莫清岚与命长苏的动作皆一停。
半晌,莫清岚垂眸看向桌上的药膳,平静道:“好友。”
尧许笑道:“哦?只是好友。”
命长苏声音没有波澜道:“尧家的家规,便是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不停出声打扰吗?”
尧许笑了一声,“没大没小,我们二人的关系,你该叫我‘世叔’。”
“……”神姿淡漠的人没有任何情绪看来。
尧许:“不愿意叫?”
尧许:“你总在这里麻烦圣君也不好,不如这次便随我一道回去……”
“世、叔。”
命长苏盯着他,一字一顿开口。
尧许顿时笑了,连连点头,舒服道:“好,好,不错。”
命长苏年轻时初入人间,对人间诸事不甚了解,尧家最先将他收留时发觉他天赋禀异,连哄带骗,将人添入了尧家族谱为尧氏子弟。
虽然说时间过去这么久,那早年的族谱早已经不被使用,也没人敢冒领圣尊大人的亲族之名,但按照当年的排行,他还算是命长苏的兄长。
只可惜命长苏从来未叫过,这次倒是满足了他这个当长辈的心愿。
莫清岚看着这个场景,却不觉弯唇,无声笑了笑。
他垂眸,准备拿药膳食用,而抬手,忽然看到指尖上一抹极其突兀的红意,神色一顿。
尧许并未久留,逗够了命长苏,便乘鹤而去,顺带抓走了还在琢磨明日如何找莫清岚卖好、瞪大了眼珠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沈向晚。
命长苏将碗碟整理干净回来便看到莫清岚人影不见,便问洪玄道:“清岚人呢?”
又直呼主人大名!
洪玄皱起眉头,分外奇怪地看向他,“主人方才说有些要事,便下山了。”
“下山?”命长苏皱眉。
九凌宗,春医峰。
刚回来不久就泡在药材库里的李春肖听闻莫清岚到来,顿时诧异,赶忙迎了上去。待真的看到莫清岚,他极为意外道:“清岚?我不是刚才从殉祟峰回来,有什么事要你亲自过来?”
莫清岚听闻他的声音,转首看来。
他的眉宇有几分莫名的沉意,启唇道:“师叔。”
李春肖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妙。
而也就在下一秒,如他预料,莫清岚道:“此前我雷劫之后婴丹受损,师叔说以灵药医治,不知是什么药?”
李春肖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绞尽脑汁,呵笑道:“……那药啊。”
憋了半天,憋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能道:“那灵药,集用了千百种药材,若非医者看不出什么,你怎会想到问这个?”
莫清岚道:“可有药方?”
李春肖道,“药方啊……我找找!”
他转头看向那片凌乱的桌几,心里乱,手上更乱。仓促间不知什么东西被拨到了地上,李春肖眼睛顿时瞪大,立刻要去拿,却莫清岚俯身,已经将册书捡了起来。
‘合婴典’。
目光从李春肖勾画的合婴的效用、方法上一扫而过,莫清岚视线凝落,握着册书的手指骨节泛白,没有情绪抬眸。
“那个什么,清岚……我这这都是胡乱画着玩的,你那个婴丹损伤、这个法子当然没有作用!”李春肖到他跟前,伸手要拿,但又不敢碰,满头大汗,“这不伦不类的东西,也不是我想用,这种东西哈哈哈。”
他欲盖弥彰,却更加明显。
将册书收入储物囊中,莫清岚脸色发白,转身便走。
李春肖见状急忙跟上,却修为不济,他拼死都追不上他的人影,直到到了殉祟峰底下,一脑袋撞上了结界。
看着其中灰蒙蒙的一切,李春肖喃喃道:“坏了……这下坏了!”
知晴院中。
洪玄将院子打扫了一次,看兰淆站在他旁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困惑不解。
“兰小公子,你有何事?”
命长苏轻咳了一声,道:“今夜仙君还会泡药浴吗?”
洪玄道:“那自然,李长老给了三副药,要连泡三日才行。”
命长苏道:“我来准备吧。”
洪玄:“……”
面色古朴的人极为怪异看向眼前的人。
“兰淆公子,”他素来不会调侃人,但此番终是忍不住,“以你对主人的心思,可是想对主人做些什么?”
命长苏:“我修为不及他,能做什么?”
洪玄道:“修为不及又怎样,这天下有的是法子可以对别人做不轨之事,主人对你不设防备,若是你……”
他说到此处,莫清岚回来了。
白衣人听觉,脚步霎时顿止,视线直直看向在洪玄身边的兰淆。
他的面色不同于以往具有攻击性的审视,命长苏一怔,不明所以,“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莫清岚从身边擦身而过。
命长苏皱眉,立即追过去,但到了寝宫之中却是一道结界横生,将他完全阻在了外面。
“仙君?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摈去外界的所有声音,莫清岚额间的元神印唤出,沉下心神。
婴丹没有知觉,闭眸盘踞毫无意识的修行。
一股又一股真元从元神体游走,许久,终于察觉异样,莫清岚在其中捕捉到一丝近乎消弭殆尽、不属于他的真元。
红色的真元被抽离,又很快消散。
莫清岚最终确认,睁开双眸,眼眸划过一丝难言难堪的沉色。
命长苏道:“是谁惹得你不开心了?我去……”
紧闭的大门打开,一身白衣的人没有表情。
莫清岚极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前世之事,他此前对一切的反应都很平淡,不在意来去、不在意得失,所以也不会因此生出波澜的情绪,但在此时命长苏却从中窥探出几分沉沉压抑的郁火。
他凝起眉心,正欲开口,手腕就被攥紧,人被拽进了寝宫,身后的房门轰然关合。
空气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命长苏一动,就被一只手扼住了肩膀。
莫清岚冷然启唇:“昨天夜里,你在哪儿?”
命长苏未及反应,李春肖委托了洪玄将他带上来,急促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清岚啊!你不能怪兰小公子,你当时的情况紧急,若不是这个小公子不停给你渡送真元,你婴丹上的裂缝怎能愈合?现在就算是修行都成问题!”
莫清岚的手青筋绷起,命长苏也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发紧。“你……知道了?”
“谁允你的。”莫清岚的声音嘶哑。
“不怪他!”李春肖道:“当时是我的主意!是我的主意!”
“这是唯一的办法,当时我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清岚,你莫怪他,他给你强渡真元,损耗元气的程度你也见过。要怪便怪我……”
莫清岚的唇上苍白。
握在命长苏肩上的力道松动,却在他双手松开的一瞬间,命长苏立刻上前,将人的手腕紧握,声音沙哑,“是我趁人之危……你罚我可好?”
莫清岚盯着他,启唇道:“此事错不在你,是我得利,你亦因此受损。”
命长苏道:“真元我没有损耗多少,此前体弱只是正好赶上了体内顽疾病发,我无法忍受别人碰你,所以才——”
气氛无声沉寂。
许久,莫清岚别开视线,“我自己待一会儿,你出去吧。”
“不是你的错。”命长苏涩声道,“是我贪欲。”
无人回应。
命长苏解释苍白,莫清岚不欲答复,只能听话离开,“我就在外面等着。”
房门关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屋中又归一片寂静。
莫清岚眉宇轻动,良久,蜷起手指。
指尖若有若无的触感挥之不去,莫名想起依稀不清于梦中那最后刹那、难以言明却切实存在的放纵。
他唇色微白,眉心划过难言的沉色,长舒了一口气,阖起眼眸。

莫清岚一待, 便在寝宫中待了两日。
期间李春肖来探,看到守着的兰淆,苦着脸劝道:“小公子,你看开一些, 清岚这孩子素来洁身自好, 一时难以接受倒是正常, 不过你对他的心意老夫能看出来,耐心一点, 再等等。”
命长苏并未理会。
直到第三日,蔚迟于飞求见, 那紧闭的房门才打开。
眼睁睁看着带着面具的人一脸喜色踏进了屋中, 命长苏的神色一瞬莫名,一动不动的杵在门前。从中出来的洪玄看了人一眼, 叹了口气道:“主人只是叫尉迟公子前来议事。”
命长苏眼中沉然发红地看过去。
洪玄顿了顿,不再说什么走了。
整整一日,尉迟于飞白日前来, 直到下午才从屋中踏出,脸上带着笑意离开, 他脚步轻快, 脸上都有极为诡异的红晕。
他走之后,屋门未关。
洪玄路过, 咳嗽一声:“兰公子,我这边正好有些事情, 你若得空,到主人房间替我收拾一下……”
而不等他说清收拾什么, 眼前的人便立刻抬脚,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屋内的沉香依稀, 茶盏轻触的玉瓷声响起,命长苏转首看去,便看到在窗畔蒲苇之上,素来白衣的人身着一身淡雅的竹青长袍。
他在尝茶,皓白的腰带将腰身紧束,逆在光下,身影犹若被渡上了一层薄薄的流纱。
双手握紧,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命长苏抬脚走去,跪坐到莫清岚身旁。
莫清岚慢慢将茶喝完。
命长苏垂首盯着,替他将茶添满。
一次又一次,直到喝茶的人喝不动了,松开握着茶杯的手,皱眉看来。
却一眼,莫清岚眼眸一顿。
端坐在他身旁的人眼尾微红,一双嘴唇抿得极紧,那双眼眸深邃犹若吞人的漩涡,沉然一片,带着极为浓稠的情绪。
莫清岚莫名,语气淡淡道:“若是不愿意,你可以让玄叔慢慢收拾,不急于这一时。”
命长苏将茶壶放下,却笑,声音哑道:“我怎会不愿意。”
莫清岚收回视线。
命长苏看着他,目光从他的头发上滑落,到发末腰身,嘴唇轻动,指尖一转,便有一道外袍出现在他掌心。
他起身将外袍展开,披到莫清岚的身上。
莫清岚发觉,皱眉道:“我不冷。”
“现在入秋,外面寒气容易入体,仙君背靠着窗,怎会不冷。”
“灵体可以自行御寒。”
却话音刚落,莫清岚便发觉肩膀一紧。
命长苏从身后将他拥住了。
裹着那道外袍,命长苏遏下心中的起伏,声音沉闷道,“仙君。”他极力克制,却依旧难掩其中翻涌的情绪,“尉迟于飞,与仙君待了许久。”
天道雷劫可以肃灭一切,曾经于莫清岚心间那股浓郁不化的怨气包括了他的自罚,也包括了他的悔恨。他多次躲避,命长苏自然知晓,他悔于过去对自己的爱慕之情。
雷劫之后,所有的一切清零,不再爱故人是怀中人的解脱,于命长苏而言,却是折磨。
空悬无人的心府总容易被旁人乘虚而入,如果莫清岚在这个时候爱上旁人,他在此后只能以师尊的身份,看着他与旁人成双成对,与他渐行渐远。
嫉火焚烧,不安的情绪笼罩,让命长苏濒临失控,手上的骨节青白。
莫清岚道:“我与他议事。”
“只为议事?”
莫清岚后知后觉他心中所想,眉头皱起,“松手。”
命长苏却笑,喃喃道:“我不可能放开。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惹你厌烦……”
“兰淆,”莫清岚截断了他的话,声音沉道,“听话。”
这句话出,就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命长苏面色怔然片刻,轻轻凝眉,而后松手。
他坐到了莫清岚的对面。
垂下眼眸,看到桌几上尉迟于飞用过的一套茶具,没有任何情绪指尖一勾,那套茶具就变成了碎末。
莫清岚:“……”
轻舒了口气,他移开视线,挥袖间桌子上便出现了笔墨、纸,还有一把类似于剪刀的灵物。
目光落在那把灵剪上,命长苏倏然抬眸,启唇:“恨思剪?”
“他这次过来,主要就是送它。”莫清岚语气平淡。
随着他话语落下,一根若影若现的红线自二人的指尖出现。
看着莫清岚将‘恨思剪’拿起,命长苏声音哑道:“你要将我们的系相思剪断吗?”
莫清岚看向他,神色淡淡,“不然呢。”
命长苏喉结滚动,好像有所预料,最终移开视线,苦笑道:“好。”
莫清岚的视线从他脸上划过,恨思剪靠近红线,红线便仿佛察觉什么动了动。
物肖其主,命长苏的性格实则霸道,在红线上也可以看出几分端倪。
恨思剪越近,红线便越浮躁。
直到最后,像是无法忍受一般,它也不躲了,立刻靠近,杀气腾腾将那恨思剪的刀口眨眼卷成了死结,让那灵剪不能张开半分。
莫清岚垂眼看着,一顿,松开眉宇微微叹息,将恨思剪放到了一旁。
转而拿起另一张纸,他静然道:“你可有想好?”
命长苏一愣,指尖蜷起发觉系相思还在,看回去,怔然道:“想好什么?”
莫清岚扫了他一眼,抬起墨笔在纸上勾写。不过须臾的功夫,东西已成,命长苏怔怔看着,直到莫清岚将它转了方向摆在他面前,他才后知后觉并非自己眼花,而是莫清岚所写的,确实为‘请侣书’。
请侣书,在修真界,是为双方结为道侣之前的契约。
命长苏喉咙发干,目光触及到文书上已经落款的‘莫清岚’三字,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般,呼吸微急,声音极具沙哑道:“你是要和我,结成道侣?”
莫清岚道:“你与我合婴之事,受惠在我,损伤于你,我该当此责。但你要想好,我如今婴丹已损,仙道穷尽,至多人寿五百,可你年少便已步入金丹之境,此后前途无量,飞升也并无可能。”
话音渐渐落下,莫清岚看向兰淆,声音淡泊道:“我无飞升志,待宗主归来,亦会卸任掌职之位,从此天下就再无圣君,我无名、孤僻、隐世,甚至在几百年后,会像凡夫俗子一样,因为生计奔波愁困,你与我一起终不划算。契请侣书之事,决定权在你。”
命长苏道,“你只是想对我负责?”
莫清岚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着少年脸部的轮廓,许久,移开视线,开口,“不全是。”
命长苏看着他,忽然笑了,伸手拿起墨笔。
他沾上鎏金的笔墨,灌入灵息,却将要落款才发现指尖竟在轻颤。
极力压下心中所有翻涌的情绪,指尖划动,几息之后文书上便出现一抹玄光。
玄光出现之后,紧随着两道互相属于对方的元神结印出现钻入了他们的识海,与此同时,他们的后颈,也映现出了方才那道结印的标记。
此为道侣印的雏型,只待两方彻底变成道侣,就会转化为全态的道侣印。
结印已成,那一颗惴惴不安、难以置信的心才终于落地。
修士的‘请侣书’,乃是天道见证下冥冥中形成的契约。此后不论如何,他们二人都会因之不断缘结深厚,若心不离,则身死骨合,同穴而眠。
莫清岚伸手便去拿那份文书,而接近的一瞬,命长苏却立刻收手。
“文书只有这一份,我怕仙君后悔,让我来保管可好?”
莫清岚挑眉,倒并不在意保管文书之事,语气平静,“随你。”
命长苏目光从请侣书上的两个名字划过,轻轻勾唇,将文书收好,往莫清岚身边走去,倾身靠来。
莫清岚眉宇轻动,“做什么?”
“我从未见过我的结印。仙君给我看看可好?”
这个要求并不为过,莫清岚怔了怔,便没有动弹,由着人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头发慢慢拢起,露出了那极为纤长的后颈。
在他的后颈上,几乎布满了繁杂的金印。
命长苏嘴唇轻动。
半步神者的元神强大,元神印本就复杂,根据元神印幻出的结印自然也是如此,若叫人看到,必然会被一眼看出。
他伸掌,金印闪动,随后光芒淡下,只留下了中心简单的图案。
莫清岚只感觉自己的后颈有些发热,偏首道,“好了吗?”
命长苏一顿。
许久,没有回应。莫清岚凝眉不解,就要看去。
却在此刻,一只手止住了他的下颚。
颈后触上了一片难以克制、轻轻擦过湿润的滚烫。

这种触觉让毫无防备的人刹那浑身紧绷。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 命长苏睁开眼眸,面色亦变化,身体立刻向后退去。“我……”
却音未出,在身前的人便看了过来。
莫清岚的神色依旧清冷, 一双眼眸没有多余的情绪, 轻轻凝眉。
命长苏将欲开口, 却视线掠过他毫无知觉微红的耳垂,面色怔然。
莫清岚不欲隐瞒, 故而他将有道侣的消息,很快于九凌宗中不胫而走。
为保护兰淆、也为了彻底与书中的剧情分离, 在外界莫清岚便干脆道是对少年一见钟情, 待之及冠便会结为道侣。
得知此事的九凌宗弟子哗然一片。
少年出世,地位拔然, 莫清岚的样貌、修为、品行样样出众,自然不可能没有人对他暗许芳心。但他们约定俗成,都一致认为师兄就是天上月, 根本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染指的存在,所以也无人敢冲到他面前坦明心意。如今却莫名其妙, 忽然冒出来一个‘道侣’, 还听说年纪尚小,这谁能接受?
消息还没传到人间, 九凌宗已经陷入沸腾。
有一头愣青者跑到殉祟峰下连夜守着想要探个究竟,也有痛苦者连夜下山买醉, 糟蹋了成片的春遇酒。
总而言之,一连几日, 殉祟峰山下极为热闹,即便是下山采买的洪玄, 也觉得自己身后总有人跟着,那些虎视眈眈、只恨不得将他捉去盘问的视线极为明显,即便龟壳都给不了他安全感。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悲痛。
全九凌宗上下,李春肖最为开心。
他早知两人的勾连,如今好事成真,当然欣慰,不禁让全春医峰全峰上下都挂上了红灯笼庆祝。
他越发觉得自己眼光独到,遇到个人便想问一句道:“你看我像不像那传说中给人缠情丝的红鸳神?”
红鸳神像不像无人知晓。
但李长老某一天从药园回来,被人蒙着麻袋除了脑袋和手揍得鼻青脸肿这个事情,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殉祟峰,辅峰。
李春肖顶着一双像熊猫的眼睛,咬牙切齿,怒斥好半晌‘目无尊长’,才搬出十八个大大小小的瓶罐摆在莫清岚和命长苏面前。
“既然你们现在都是准道侣了,那老夫行医便也不再忌讳。这婴丹想要恢复,除去合婴之外,也没有旁的法子,兰公子已经做过不少次了,这点老夫倒不担心,不过清岚——”说着,他目光落在莫清岚身上,轻咳一声:“也得有些反馈才是。”
莫清岚没有其他表情,平静地跪坐在李春肖面前,看起来极为淡然。
却命长苏的视线之内,从来未切实经历过此事的人桌几之下的手掌紧握,无声透露了不露半分的心绪。
李春肖讲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天边暗下,才收口,长吐了一口心中郁气,“好了,剩下的就靠你们实践,已经是这种关系,就不必不好意思,为了疗伤自是值得多多尝试,择日老夫再上山给你号脉。”
说完,洪玄跟着,将人往山下送去。
人走茶凉,屋中一片安静。
忽然有玉瓶碰撞的声音响起,莫清岚骤然回神,便见是命长苏在挑拣玉瓶。
他眉宇轻凝,冷薄道:“太多了。”
“李长老为了出被自家弟子打了的那一股恶气,倒是研究了不少东西,”命长苏轻笑,“用来撮合我们。”
莫清岚沉默以对,命长苏却饶有兴趣,提起一只玉瓶,看着上面的纸条念道,“这只‘入骨散’,不单要婴合,还要共云雨。”又拿起另一个玉盒,不觉笑了,“这枚‘蜜灵丹’,不仅有药效,还能催情。”
听了七八品光听效用和用法、根本无法判别出这到底是药还是春毒的药名,莫清岚眉尾跳动,终于无法忍受,“别念了。”
“这些东西,一个都不用。”
命长苏看向他,唇角勾些笑色,‘恩’了一声,“仙君心疼我,及冠之前一个都不用,这些我都先收着。”
莫清岚将欲开口,却还未吐言,便看到眼前人眨眼间将桌上的东西就收了个干净。
莫清岚:“……”
也在此时,洪玄回来了。
一下午的时间,积攒了大量的礼单,终于得了空有时间与莫清岚禀报,他很快拿了一长串的单子过来,莫清岚随意扫了一眼,不觉道。“不过是方才契了‘请侣书’,并未结成道侣,为何会有这么多礼单?”
而洪玄早有预料这等场景,闻言无奈道:“主子也太不将自己当回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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