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青抱起了beta往医院送。
流血的手腕被简单包扎,一路上车流疾驶。
陈郁青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身旁的beta。
只有脆弱的,崩溃的,快要消失的爱人。
“韩烬,别说话,别说话,你等我给你一点点解释,等我把你送到医院,你会没事的。我把木雕给你,我给你种很多桃树,我给你我所有的爱,我给你补偿缺失的所有东西。”
年少到如今而立,陈郁青对韩烬的感情终究如沉疴般难消,再也无法抽离。?
韩烬被拉到急救室抢救。
他的手术是乔世哲做的,今天是乔世哲值班,半夜医院里寂静又安谧,陈郁青突然开车闯入,抱着韩烬就往急救室跑。
“乔世哲,乔世哲!快点帮忙,快点看看韩烬——”陈郁青悲哀嚎叫,双手没有一刻松开过韩烬。
乔世哲匆匆忙忙起身,以最快速度赶来,看到所见场景遽然一惊:“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搞得全是血,你们谁受伤了?”
他看到两人交接的地方全是鲜艳刺目的红色。
陈郁青胸膛的位置也全部是血,一时分辨不出来,究竟是谁受了伤,又是哪个位置受了伤。
陈郁青只能急切解释,声音都在颤抖:“韩烬受伤了,他想要自`杀,拿碎盘子的瓷片割了腕,你快一点帮帮他,快一点救救他!”
乔世哲眉头紧锁。
那样大的出血量,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他再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进入急救室。
陈郁青一直守在急救室外面,上次韩烬流产,在包厢里出事,他就是这样带韩烬过来的。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无助,也是一样的惊慌和害怕。
但是这一次,远比上一次多了更多恐惧。
对韩烬死亡的恐惧,远比痛苦来的更加激烈,陈郁青甚至不敢想象一下,不敢牵动自己的思路。
他的眼眶红肿不堪,手掌被链条割破,现在还在往外淌血。
身上的血腥味浓到刺鼻,有护士想要给他包扎,但是却被陈郁青的阴郁和颓唐所吓倒,连上前都不敢上前。
陈郁青拒绝任何人的接近,不想要任何人帮他。
他一个人,可悲又落寞的守在急救室外,静静等待着急救室房门的打开。
在失神崩溃的瞬间,跪倒在急救室的门口,以提醒自己清醒的等待,在那里虔诚的祈祷。
大量的血液被调动到急救室,乔世哲冲出来,手套上全部都是血,白大褂上也沾了不少血。
他发疯似的,将一块带血的,已经看不出原样的东西摔在陈郁青身上,尔后愤怒的吼他:“去找钟既遇,去把钟既遇找过来!你去求他,为了韩烬把他求过来!”
言毕又转身回了急救室。
陈郁青跪在地上,即便是再不懂乔世哲的意思,再不明白为什么要求钟既遇,他还是按照要求做了。
只要是与韩烬有关,他就会去做。
夜色已经很晚,钟既遇没有上班,早早的就已经睡下。
陈郁青突然联系他。
电话铃声在夜里突兀的响起,钟既遇被从睡梦中吵醒,有些茫然的接了起来。
【喂,你有什么事?】
【既遇,求你,帮帮我,帮帮韩烬。】
电话另一头传来嘶哑的声音,像是枯朽的木材被烈火灼烧,啪的一声断裂,脆弱到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灰烬。
钟既遇打起了精神,散了散身上的瞌睡劲儿,一边回应陈郁青,一边穿衣服往外走。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陈郁青的车就在他家楼下。
钟既遇拉开车门,身上的衣服还是随手裹在外面的,还来不及系纽扣。
夜晚的冷风顺着衣领往衣服里吹,带来冰冷又刺人的触感,钟既遇打了个喷嚏,坐进了汽车里,才终于理清楚状况。
“你说韩烬,割`腕了?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韩烬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对,一直跟着我。但是我把他锁了起来,我不准他离开我半步,不准他出去和人见面,不准他说不喜欢我。所以他,他不想活了。”
陈郁青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目眦欲裂,眼泪好像要掉下来,可是最终又浸在眼眶里,幻化成让人看不透的薄雾。
不仅仅眼睛疼,连脑袋和手指也是疼的。
钟既遇看到了陈郁青受伤的手掌,伤口已经干涸,血迹在皮肤凝结,却又因为握紧方向盘,而有开裂的迹象。
鲜血慢慢渗了出来,染湿了方向盘,陈郁青就像不知道痛一样,还是没有一刻移开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道路。
仿佛这样就能快一点,这样就能立马赶到韩烬身边,赶到医院里去。
钟既遇看出了身旁alpha的惶恐与颓丧,想要安慰他,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韩烬可怜,觉得自己当初不和陈郁青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他原本不懂为什么一定要特意求他,为什么一定要特意赶过来找他。
这种急救的事情,乔世哲一个人就可以,完全没有必要叫他来辅助,没有必要让他一起来帮忙。
但是出于对韩烬的愧歉,对于自己犯错的弥补,钟既遇还是来了。
等到他去了急救室,了解了状况以后再出来,钟既遇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看着陈郁青就甩了他两巴掌。
陈郁青跪在地板上,晃神间抬头,才看到眉头紧锁,一脸愤恨看着他的钟既遇。
钟既遇咬牙切齿,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情绪,还没有那么同情韩烬,现在却完完全全和韩烬共情。
“陈郁青,你怎么对待他的?!他是个人啊,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一件可以被随便对待的工具。就因为一个杜劭,你就让他受伤,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陈郁青错愕。
钟既遇读懂了alpha眼神中的混沌,一时更加气恼,从医的所见所闻让他对病人有同理心,更何况,自己是从事产科的。
对所有怀孕的人,无论是omega还是beta,都会更加认真。
“陈郁青,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韩烬怀孕了,这是你的第二个孩子?!”
钟既遇暴躁出声。
跪在地上的alpha猛得痉挛一下,喉口涌上浓重的腥甜,嗓音嘲哳嘶鸣,不敢置信瞪大双目,胸膛也被碾压的喘不过气。
“你,你说什么?韩烬,怀,怀孕了?”
“对,他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能对他再宽容一点,为什么不能再让着他点?!一定要步步紧逼吗?一定要这样欺负他吗?你差一点就一尸两命,差一点就要逼死他了!”
“我,我......”陈郁青抱头痛哭,半天说不出来话来,只能吐出一个“我”字,后面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钟既遇和乔世哲一起协作,在一旁为他辅助,终于在第二天中午结束了手术,把韩烬从急救室推到了病房里。
韩烬一直在昏睡,脑袋在眩晕,眼前阵阵发黑,耳朵也在不间断鸣响。
陈郁青被乔世哲和钟既遇一起数落。
乔世哲没有和钟既遇联系过。
但是他就是觉得,钟既遇会愤懑不平,会是一个合格优秀的医生,一定会为了韩烬指责陈郁青。
而陈郁青也该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也该做些什么去挽回韩烬。
他应该认清楚自己,应该为了韩烬,低声下气的求最开始喜欢的人,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可笑,苡橋有多么狼狈与不堪。
陈郁青想要接近韩烬,可是beta沉溺在没有成功死掉的遗憾里。他的精神坍塌,受挫到连身边的人都认不清楚,不停的质疑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他不仅仅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他还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
任何人的靠近都会让他害怕,都会让他胆战心惊,所有人的接近都是要摧毁他,都是要让他受伤。
他明明,好不容易差点死掉,差一点就能彻底解脱了。
现在的陈郁青,连靠近韩烬的资格都没有。
韩烬躲在病房的床底下。
谁来他都不见,护士给他打针他不肯,陈郁青给他喂药他不吃,有时候好不容易吃下几口饭,他又会全部吐出来。
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加羸弱,再这样下去,别说孩子保不住,韩烬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陈郁青一边应对杜劭,一边又要担心韩烬的状况。
他别扭的想要靠近韩烬,天气太凉了,所以想要把他从床下拉出来。
可刚刚伸出手,beta就咬在了他的手掌上,掌骨外的皮肉瞬间鲜血淋漓。
韩烬也因为挣扎的过于激烈,动作的幅度太大,伤口重新崩裂出血。
八层厚的纱布,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渗透,鲜血股股涌出,滴滴答答往下淌血,地板上很快就积攒一小滩。
医生再度赶来,陈郁青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心脏撕裂般疼,清楚的认识到,他连一点想对韩烬好的资本都没有。
韩烬不肯面对任何人,也不肯面对乔世哲。
乔世哲总是穿着白大褂,beta不记得他姓甚名谁,但他认得那张脸。
脑海里有模糊的记忆,似乎乔世哲和陈郁青一起捉弄过他,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都对他动手动脚。
钟既遇试图帮韩烬,他不穿白大褂,很温和的在床边蹲下,对韩烬伸出了手,手心里有一把彩色包装的糖果。
韩烬问他叫过哥哥,他比韩烬年龄大。
即便自己是omega,钟既遇还是很有担当的以哥哥自称:“韩烬,出来好不好?你出来,哥哥的糖给你吃。”
他将糖果扔出去一颗。
omega天生的温柔属性让他在劝人这方面很占优势,看起来远比alpha好相处,也远比alpha亲切。
韩烬不认识钟既遇,但是他看到糖果,听到“哥哥”两个字,心头就微微动容。
所以他试探着,小心翼翼拿起那颗丢过来的糖果,看到钟既遇没有什么反应,还是冲着他微笑,他才试探着拉上了钟既遇的手指。
陈郁青想都没想到,有一天他年少时错误喜欢的人,韩烬所介意的人,会成为唯一能接近韩烬的人。
当日所辜负,今日所报复。
他明明是最迫切需要接近韩烬的人,可是他现在却是唯一一个,韩烬最不愿意见到到人。?
第六十九章
钟既遇拿着那些彩色包装的糖果,用最温柔的表情和最温和的语气,把韩烬从床底下哄了出来。
beta小心翼翼,太长时间吃不进去食物和药物,割腕还出了那么多血,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身体早就不堪重负。
怀孕的肚子也在消耗他的精力。
都自己都供养不起,全身的血液和营养还要聚集到肚子那里,供养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生命。
躲在床底下挣扎的那几次,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燃烧,不顾一切的发疯抵抗,才阻止了陈郁青的靠近。
钟既遇意外韩烬的身体状况。
一开始想着,韩烬还有力气挣扎,还有力气躲在床底下撕咬,精力应该还算充足,身体状况还是可以看得过去的。
直到现在亲自把韩烬拉出来,发现韩烬连站都站不稳,被扶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弓着腰,身子还有一多半无力靠在自己身上。
钟既遇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么糟糕。
韩烬就像濒死的枯木,拼命地往下扎根,拼命的汲取干涸沙地里的一点点水分。
在风沙暴烈来临时,用尽全身力气抵抗。根茎早被连根拔起,早就没有抽枝的能力,却依然徒劳的挥舞它的枯枝。
而每一次竭尽全力的挥舞,都是生命消耗的流逝。
韩烬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钟既遇真的会害怕,真的会担心韩烬撑不下来。
那样便是一尸两命,肚子里的孩子也要活不下来。
他蹲在床边,耐心的诱导韩烬,“哥哥把糖果都给你好不好?哥哥还有很多糖果呢!全部都在口袋里,你要坐在床上,不能再躲到床底下,这样我才能腾出手给你掏。”
钟既遇本着试试的心态。
想着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得叫门外的两个alpha帮忙,迫不得已只能把韩烬强行拽出来绑在床上喂药。
结果没想到这样的诱导方式果真起了效果。
韩烬去拿钟既遇手心里的糖果。
钟既遇怕他拿完又钻回床底下,所以他把糖果给了韩烬,之后把beta扶到床边,立马去掏口袋里剩余的糖果。
平时工作很忙,偶尔顾不上吃饭,就会吃几颗糖果缓一缓,以防止犯了低血糖头晕。
没想到现在居然排上了用场。
钟既遇看着韩烬,回忆起以前做过的事情,回忆起和陈郁青拖拖拉拉那几年。
当时第一次见韩烬,韩烬一脸真诚问他喜不喜欢陈郁青,能不能把alpha让给他。
如果自己那个时候就答应了,那个时候就让他们在一起,后来或许就省了很多波折。
陈郁青肯定很早就理解韩烬,很早就会回心转意。
或许韩烬和陈郁青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现在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何况当时陈郁青不喜欢韩烬,他对韩烬不好,心里一直记着自己。
陈父当时开出了条件,给了资金和资源,把他送出国进修,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韩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一直都在努力活着,在这场感情的角逐中一直在吃亏。
而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钟既遇愧对韩烬,也有些可怜韩烬。
他悲悯的看着乖乖坐在床边的beta,强撑着微笑循循善诱:“韩烬,你好好吃饭,乖乖吃药好不好?我的糖果全是你的,等我下次来,再带给你。”
beta默不做声,眼睛乌溜溜的湿润,头发也乱糟糟杂糅在一起,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低下头捏糖果的包装纸,用的是那只完好无损的手。
刚刚伸手拿糖果,用的也是那只完好无损的手。
仿佛怕谁和他抢走,于是拽开了一旁的枕头,想要把糖果藏在枕头下面。
可是最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还是不舍的把糖果拿了回来,抓在手心里,连稍微松开一点都不愿意。
钟既遇一直和韩烬待在病房里。
陈郁青坐在门外等待。
他听到里面传来耐心的诱导声,听到不知名的窸窣声响,听到哭泣和混乱的哽咽声。
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打开门进去,面前的房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钟既遇眼角泛红走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一脸认真看着陈郁青:“郁青,韩烬我先带着吧,他需要有人照顾,我先好好给他调养一下。”
迎着alpha木讷的目光,钟既遇摇摇头,不愿意和陈郁青多言。
在alpha开口质问和拒绝前,先一步否认对方:“这是韩烬自己的选择,我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如果我离开,你们任何人依然接近不了他,打针怎么办,吃药怎么办,就是简简单单吃个饭,他又要怎么办?”
“我是个医生,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失去孩子,看着他失去性命。”
“而且就凭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他分分钟还是会自杀,还是会不想继续活,所以一切还是我来吧。我先带他去我那边照顾吧,等稍微好一点,你们再来看他。”
钟既遇诚挚又认真。
陈郁青生锈的大脑终于开始捻转,反应过来了钟既遇在说什么,当即否决:“不不不,不行,韩烬他,他......”
他应该留在自己身边。
他应该被自己照顾。
可是,韩烬不允许他出现在眼前,也根本不需要他的照顾。
韩烬恨不得他永远消失不见,恨不得两个人从来没有相遇。
“郁青,你有没有看过韩烬的手?有没有注意过,他那只割了腕的手,连拿东西都拿不了?”钟既遇声音都在抖。
“一般来说割腕的人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抢救的及时,很多都不会有事。但是耐不住韩烬是真心想死,他割的太深了,动脉被划破,肌腱断裂,神经受到了损伤。即便已经动了手术,后期的修复还是要很长时间。”
“就是这样的情景,你们怎么帮得了他,怎么可能照顾的了他。他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疾病,他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违背他的意愿,不就是要他死吗?”
钟既遇指责陈郁青。
陈郁青难免哽咽。
从前担心钟既遇,怕钟既遇过得不好,怕钟既遇没人照顾。不曾理会韩烬,任由beta随意生长。
如今终于认清自己的感情,又担心起韩烬,怕钟既遇照顾不好韩烬,怕韩烬收到任何一点苦楚。
陈郁青觉得自己贱,觉得自己有病。
或许很早之前就病入膏肓了,还是韩烬在身边压着,他才没有发作。
可是这一次他再次发作,beta已经不屑于救他,不愿意当他的救命良药。
陈郁青眼睁睁看着韩烬握着钟既遇的手指,小心翼翼从房间里出来。
beta瑟缩着弓紧脊背,胆小的张望四周。
陈郁青坐在凳子上,抱头痛哭,难过到几乎失声:“韩烬,你真要跟着他走吗?这是你的选择吗?”
嗓音沙哑又难听。
beta没有回答。
但是在听到他说话的那一刻,就躲在了钟既遇身后,生怕陈郁青站起身,也生怕陈郁青靠近。
一句简单的质问就足以吓到他,韩烬已经默认了问题的答案。
陈郁青颓然失神,看着韩烬离开,看着韩烬坐在钟既遇的车上。
他把韩烬的衣服和毛毯收了几件。
怕韩烬不习惯,怕韩烬不舒服,所以即便钟既遇交代了不需要他帮忙,他还是一直跟着收拾,想尽量让韩烬舒适一点。
陈郁青急匆匆赶回家里,把已经雕刻好的小狗木雕拿了出来。那只布袋木偶已经雕刻完毕,外面的衣服却没做好。
陈郁青的针线功夫实在太烂,而且已经忘记了木偶的衣服样式。
小时候坐火车去看韩烬,发现布袋木偶被丢在垃圾桶里,回来以后就刻意的遗忘木偶的样子,督促自己把它忘掉。
时间的急迫不允许他把所有东西完成,已经来不及把一切都收拾好。
陈郁青拿着那只小狗木雕和布袋木偶去找韩烬。
气喘吁吁跑到韩烬跟前,把东西经过钟既遇的手,递给坐在车内的韩烬手上。
beta没有接过,看到他如临大敌,仿佛连陈郁青给出的东西,都带着会蔓延传播的疾病。
陈郁青无法挽留,不能替韩烬做出选择。
beta真正用独属于自己的惨烈方式,差点牺牲一条命的代价,将alpha和自己拉到平等。
让alpha不得不跪下来,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
陈郁青继续转入和杜劭的对抗中,两方已经是明面上的腥风血雨。
他时不时赶回去看韩烬,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哪怕beta永远都不见他。
他一直卑微的关注着韩烬的状况。
哭着一遍遍叫韩烬的名字,央求韩烬看他一眼。
韩烬坐在钟既遇家的窗台边上,有时候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
他已经没有走路的力气,走几步就双腿发软,虚弱的往地上栽,腹部总是沉甸甸的坠痛。
钟既遇一直悉心的照顾他,怕他遇到不好的人出意外,所以家里的铁栏闸门只会向外打开,而不会向内打开。
韩烬可以出去,但外人却不能进来。
钟既遇没有限制他,只是韩烬自己没有力气再出去。
陈郁青又问起韩烬的状况。
钟既遇思考两秒,眼睛晦涩不少,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很乖很听话,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不给人添麻烦。郁青,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一个这么懂事,这么憨傻的人逼成这个样子?”
韩烬看得出来omega对自己好,看的出来omega耐心又认真。
omega说他是自己的哥哥,哥哥的丈夫也是好人,可以理解钟既遇带自己在他们的家里休息。
虽然哥哥的丈夫也很忙,没有和自己碰面几次。但是见到了还是会礼貌的打个招呼,没有一嫌弃或者不耐烦。
所以韩烬总是不愿意添麻烦,不想打扰他们夫夫两个,很听话的自己待着。
今天的他又坐在窗台看外面的风景,下了雪天色很白,呼呼的冷风刮在窗台上。
屋里暖烘烘的热气让人不想出去。
卑微的哀求声夹杂在冷风里扑到窗台。
韩烬抬眸望向闸门外的男人。
alpha的模样映入眼睑。
他腹部鲜红站在门口,吃力的用手握紧栅栏。“烬烬,见见我好不好,求你见见我,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我真的需要你。”?
韩烬被这样的声音吸引,趴在了窗台前。
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门口的男人,韩烬只觉得生理性不适,心口沉甸甸的,肚子也坠痛的不舒服。
他没有力气走下楼,肚子里的小家伙打了个滚,韩烬疼的痉挛,呼吸也有些沉重,根本没办法从房间里离开。
即便认不得男人是谁,他还是发自内心不愿意见他,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韩烬,烬烬,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见见我,能不能让我看你一眼,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喧嚣。
陈郁青看着窗户后面冒出半个脑袋,韩烬在那里看他。于是心头微动,拼命的大声嘶叫,想要搞清楚beta的状况,想要beta多为他停留一点目光。
可是下一秒,杵在那里的脑袋就缩了回去,窗台后面变得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再剩下。
韩烬选择了视而不见。
最终还是钟既遇过来,发现了陈郁青腹部受伤靠在门口。
他停下了汽车,连引擎都来不及熄灭,匆匆上前扶住陈郁青,“郁青,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陈郁青斜靠在门口,一只手掌捂在腹部,一只手抓握栅栏。
大量鲜血沾染他的手掌,鲜红色顺着指缝溢出来,又强撑着让自己不倒下。
alpha凄惨可怜,脸上的憔悴和疲态尽显,像是被抛弃后受伤的疯犬,匍匐在这里,祈求主人为他留一扇门。
“韩烬怎么样?韩烬怎么样?”陈郁青有些神经质的疯狂。
钟既遇已经撑住了他的肩膀,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置若罔闻,还是不停的关心韩烬。“韩烬他还好不好?他现在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他有没有提到我,有没有想见我?”
他的眼眶通红,身上的桃子味浓郁。
钟既遇意识到什么,匆忙拉开和陈郁青的距离,“郁青,你是不是易感期来了?!你打抑制剂了吗?”
陈郁青摇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急切的摆手,怕对方把他赶走,让他见不到韩烬。“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想要韩烬,我只是想见他。”
“你腹部的伤口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说了,先去医院吧。”
“不不不,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它只是崩裂了,之前的伤早就好了,只是裂开了一点而已!”
“你别发疯了,出了这么多血,这叫没事?!”
“我真的没事!是之前和杜劭的人打起来受的伤,我一点事没有!杜劭的势力已经被我碾的粉碎。他现在逃了,我的人正在追踪他,所以我才有了时间,才可以来看看韩烬。”
“可是韩烬还在休息,他根本没有缓过来,要怎么见你?!”
钟既遇无奈数落。
陈郁青被吼了一声,终于清醒一点,浑身的力气失脱,朝着韩烬所在的房间,慢慢跪在了地上。
他之前独自一人回了趟陈家,请求父亲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请求陈家可以给他调动一些人马。
陈郁青也回到了趟韩烬父亲和叔叔的墓碑前,在那里郑重的下跪,磕上一个又一个响头。
最后,他和杜劭在公海上厮杀。
先前用韩烬埋伏的那个虚假项目的陷阱起了很大作用,陈郁青的人马势如破竹。
杜劭被处处被打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抵抗。
所以他狡猾的逃跑了,手上的势力和股份都不管不顾,国内所获得一切完全抛却,现在只剩一点在国外的根基。
陈郁青也受了重伤,腹部被子弹击中,刀子在身上划了很多伤口。
他去医院缝合了伤口,乔世哲问他:“你没有撵上杜劭吗?就这样让他跑了?只有你受伤?”
陈郁青摇摇头,悲切的回答:“不,他也受了重伤,我本来已经撵上他了,差一点,只差一点......”
子弹击中杜劭的时候,其实自己本来是真的想要杜劭死,想要他再也不能翻身,再也不能叨扰韩烬的。
杜劭当时就站在风浪口。
陈郁青一直在最前端追杀杜劭。
当时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郁青已经受了伤,他捂着不停往外冒血的腹部,拿起枪指向杜劭,正要扣动扳机。
杜劭忽然回过头,一样举枪朝向他,笑着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陈郁青,我知道你枪里有子弹,但是我枪里没了。”
他顿了顿,酷似潇洒的将枪扔到一旁,有些同归于尽的壮烈:“不过我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关于韩烬,关于他的养父母。”
“你永远慢我一步,永远比我更晚知道韩烬经历过什么。你就是不懂他,就是没有那么爱他。”
“我们当中一定有一个人要穷途末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我,我不会是输家。”
“......”
咸腥的海风扑在脸上,时而汹涌的浪潮扑打在夹板,海水倒灌又慢慢散开。
陈郁青听着杜劭讲韩烬年少时的往事,听他讲韩烬的经历。
明明是写最平白直叙的陈述,但是他还是听的触目惊心。
以至于心头的颤动让他拿不稳枪。
最后触动扳机的时候,没能完全瞄准好方向,杜劭一个闪身跳进海水,那一枪只打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