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容池一鸣反应过来,枪姐抬手一指眼前的小铺子,自己提步先走了进去,池一鸣愣了一秒才跟上。
这个小杂货铺里什么都卖,不过放眼望去,货架上都是些日用品和小玩意。店里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原本还有些犯困的女人见到枪姐后,立刻换上了副笑容,主动起身迎了过来。
“贵客啊!什么风把枪姐吹来了!来来,里面坐。”女人侧身让路,池一鸣经过她身边时也客气地点了下头。
这小杂货店看着不大,实则内有乾坤。里侧一扇门链接着店主自己住的家,一楼后面是工作室和临时休息室,二楼则是卧室等私人空间。
两人被领到了工作室,枪姐开门见山介绍道:“筱筱,这就是我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客人,想请你帮忙制作一瓶信息素香水的,他的…伴侣是个Beta。”
女店主看向池一鸣,笑着说道:“没问题,费用我已经收了,随时可以开始。”
“麻烦了。”
“不客气,先坐。”
工作室有现成的工具和设备,女店主动作利落将角落一台提纯机器的盖布掀开,一边利落地从下面橱柜里取出手套、针管和消毒液等物品。
一应准备物品端到桌上,女人拿起手套戴上消毒,一边说明道:“取样工作开始前,有些事情我需要先向客人说明。信息素香水并不是市面上主流的生意,所以制作技术算不上高端,只是提取信息素后萃取,混合一些香味剂制作,并不能完全还原。而且因为需要用针刺入腺体提取原液,可能会造成信息素失控。虽说Alpha的易感期不像Omega情期那样每月都来,但也不排除会提前,冒昧问一句,客人上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池一鸣想了想答道:“至少一年前了。”
女店主显然有些犹豫,她看向枪姐担忧道:“枪姐,我这儿可能没有这位客人能用的抑制剂。”
枪姐利落起身道:“没事,你先继续,我去把我老婆的抑制剂拿过来两支。”
“麻烦枪姐了。”女店主继续做着准备,估摸着枪姐来回的时间差不多了,她拿着一直针头位置很长的针筒和消毒棉签过来,“客人,那个…因为要消毒,可能需要您先把上衣脱了。”
池一鸣依言将上衣褪下放在一边,女店主随即拿着东西站到他身后。有些冰凉地消毒棉擦过腺体周围时,池一鸣打了个寒颤。虽说Alpha的腺体不比Omega那样对外界触碰很敏感,但被冰一下还是有反应的。
针尖刺入的时候是很尖锐的刺痛,不过对于经常受伤的池一鸣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难受的是抽取信息素的过程,那一瞬,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颈后。
说不上是剧痛,但却是一种钝刀子割肉的漫长折磨,没有尖锐的峰值,持续时间却很长。而伴随着信息素抽离,腺体原本的机能避不可免被打乱,就像是有一团火在身体里乱撞,烧得他有些发晕,眼前开始有些模糊。
池一鸣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已经有了易感期的前兆。
所幸枪姐回来得还不算晚,趁着池一鸣的信息素爆发没到达峰值时拽起他的胳膊给了一针,配合着女店主递过来的抑制贴,双重加固将四散的信息素遏制在了腺体里。
饶是这样,女店主也还是被那强大的信息素刺激得有些腿软,枪姐走过来扶住她,用自己的信息素将对方包裹住,避免被影响太多。
“谢谢。”女店主在枪姐的帮助下缓过来一些,随即从架子上摸出自己常用的抑制剂,利落地打了一针,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她长舒一口气,不再被陌生Alpha的信息素所影响,“工作室正对着一间小休息室,枪姐扶他去躺一会吧。香水萃取合成至少得三四个小时,睡一觉足够。”
枪姐向女店主点头道谢,回身拽住池一鸣的手臂,把还没完全平复状态的Alpha带出了这间小工作室。
一进休息室,池一鸣就瘫坐在了长沙发上。药物冲抵本能,这个过程并不那么舒服,就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尽管这是基于他意愿的一盆冷水,但身体该难受还是难受的。
“我多拿了一支,再来吗?”
池一鸣摇了摇头,后**脆身子一歪,侧躺到了沙发上。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闭着眼试图缓过那阵难受的劲儿。
“那你回去时带着好了。闻翼家里没有你这个等级的Alpha,他那儿临时找不到你用的抑制剂,带着以防万一。”枪姐撸起袖子看了看表,“筱筱说萃取香水要三四个小时起步,你在这儿眯一觉吧,时间来得及。”
易感期被强行压制,除了难受之外,还会很疲惫。所以不需要枪姐多劝什么,池一鸣闭上眼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梦里不像现实里那么难受,他感觉周身很轻松,而在这个朦胧的梦里,他居然见到了过世几年的养父池鹏。只不过梦中的养父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他挥手招揽着朋友伙伴到身边。
池一鸣看到那些人张嘴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部哑剧,而最终梦里的那些人站成两三排,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像他从闻家三楼黑屋里带出来的那张照片一样,而画面也定格在了那些人微笑着的那一刻。
紧跟着是一片鲜红,让人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周围红得刺眼。
“…鸣、一鸣?醒醒!”
“!…哈啊!”池一鸣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额头上全是汗,有些发愣地看着面前的枪姐,随后他低头,手指按住太阳穴尽力保持清醒,“对不起枪姐,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没事,我只是来叫你的。筱筱把香水做好了,喊你过去挑个礼盒包装。”
“嗯。我睡了多久?”
枪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得有五个小时了吧,不过筱筱那边进度也慢了点,时间刚刚好,走吧。”
女店主看到他俩一前一后出来,拿着个玻璃瓶子就走了过来。透明的香水瓶不大,看着只有30ml左右的样子。
“您定制的信息素香水,可以喷一些确定味道合不合适。另外这个货架上所有的包装款式您都可以挑选,钱之前已经付过了,包装的费用也包含在内,所以您放心选。”
架子上的款式五花八门,从最普通的盒子到那种创意式的,甚至有支持刻字服务的,池一鸣最后从里面选了一个最朴素的白色基础款。
女店主虽然疑惑于客人选了个最便宜的,但还是按照池一鸣的要求用那个白色的朴素礼盒包装起来交给他。
出了店门口,一辆车停在路边,司机主动下车迎了过来,“枪姐。”
枪姐点了点头,之后扭头同旁边的池一鸣说道:“你状态不稳定,我让人开车送你到附近。不过那一片我们的车不好直接进,需要你自己走一段。”
“这就够了,多谢枪姐。”
枪姐拍了拍池一鸣的肩,在送他上车之前说道:“合作的事咱俩都再考虑考虑,没准之后会有转机。”
池一鸣只点头算作答应,随后坐进车里离开。
回去的时候才过了中午,或许是因为不太舒服,他并没有到弟妹在的新家坐一会儿,而是提前回了闻氏的宅邸。
回到三楼卧室时,闻翼正坐在床上看东西,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放下书拿起了拐杖站起。
“这个…送你的。”
一个白色的礼盒被递了过来,不过闻翼注意到了池一鸣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
“礼物?是什么?”
池一鸣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按在颈后转了转脖子,随口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才能享受拆礼物的乐趣,我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
“你说得对。”
闻翼拄着拐走回来坐到了池一鸣身边,他将礼盒放在腿上,动作很慢地拉开了礼物的丝带,打开礼盒盖子,透明的香水瓶映入眼帘。
他拿出那瓶香水,拔开盖子对着手掌心喷了一下,薄荷的香味顺着鼻腔直冲大脑,相较于一般植物萃取的薄荷香气更强烈。
闻翼突然伸手掰过池一鸣的脸,低头凑过来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我很喜欢。”
安顿好了家人后,池一鸣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不说说是休息,其实脑子一直没闲着,毕竟对他来说还有鹰的大事需要操心,另外就是养父池鹏的父母家人那边他还需要过去看一趟。上次叶勖说是让池一鸣有空的时候联系对方,怎么见二老叶勖来想办法,后面忙着公证、接人等一系列的事,那件事也就先搁置了。如今手头的事都清了,他才又想起来这一茬儿。
池一鸣按闻翼之前交给他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是秘书接的。
叶勖那边似乎是对池一鸣这个号码做了特殊标注,甚至不需要他说明来意,那边接电话的秘书便主动说道:“池先生您好,家主已经嘱咐过了,您只需要把见面的时间告诉我们这边,我立刻为您安排。”
“明天…可以么?具体明天什么时间段,看叶先生怎么安排方便。”
“好的,那稍后我会将安排好的时间地点发给您。”
“谢谢。”
池一鸣挂了电话,将通讯工具扔到了一边,一旁的闻翼出声道:“怎么愁眉苦脸的?叶勖不像是会难为你的人。”
“和他没关系。我是在想之后的事……”Alpha过人的天赋让池一鸣能够用很短的时间消化掉界内的多数知识,可也更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坚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饶是他身边集结了如陈北、叶勖和闻翼这样的权力者,面对撼动整个界内的未来计划,他还是少不了有些茫然。
“没信心?”
闻翼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纠结,池一鸣也不藏着掖着,坦然点头并道:“不是很正常吗?如果是那么轻松的事,又何必需要陈北那么费心拉拢,又何须你和叶勖那样暗中筹谋?我是外来者,缺少时间与经验,没有你们的底气。”
“别妄自菲薄。不说我和叶勖,陈北那样的人是不会为了你是谁的养子就让你入局,换句话说这是你向他展出的个人价值,值得成为这个计划的一份子。”
池一鸣只摇头微笑道:“…闻翼,你真的很会哄人。”
闻翼知他是心情好了些,便接着说道:“说到底陈北那儿我们只算是知情者之一,真正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个‘大家伙’。”
男人手指向下指地,说的自然是整个闻氏。
池一鸣沉思片刻后问道:“闻氏你能放多少权柄给我?”
“有计划了?”
“还没。”池一鸣暂时也只有目标,并没有计划,或者说他在等一个合适机会。这些他一个字也没有瞒闻翼,直言道,“你那个堂叔一家是最好的出头鸟,不过能在闻氏掌权这么久的,想来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所以我想给他加把火,让他在最合适的时候…烧起来。”
闻翼嘴角含笑,坦然道:“你如果有信心,我可以彻底装病,有人自然会耐不住找上门同你谈合作。当然谈成什么样,我就一概管不着了,毕竟倒是我肯定是‘病着’的。”
“现在不冲在前面了?某人前一阵不是还要和那群人同归于尽的?”
池一鸣从前不曾用这个打情骂俏的语气同他说话,闻翼听得心里舒坦,便一手撑着头,歪头直直看着对方。直到把池一鸣看有些发毛才悠悠道:“被你骂过一次了总得惜命不是?咱们分工,你明我暗,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嗯,反正这一套你也最熟。需要我配合什么提前说一声,我需要你的时候也会直接和你说的。”
池一鸣已经慢慢成长为不需要闻翼多操心的存在,他如今也放心让青年自己试着去揽些事。
说话间,男人的双臂揽过来,大半重心都压在池一鸣身上,偏偏池一鸣顾及着这人的腰伤没办法直接甩开。
“做什么?还是大白天的。”
“饱暖思欲,人之常情。”
明明是衣冠齐整的斯文模样,时不时却总要耍些无赖,他在池一鸣耳畔吹着气,将暧昧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骗哄道:“明天以后恐怕就没有现在这样清闲的时候了,及时享乐不是很正常?”
“真该让外人都知道你这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池一鸣嘴里说着不满的话,却由着闻翼施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二人如今心境自然不似从前那般抵触,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动了情。
闻翼用了他送的那瓶信息素香水,此刻池一鸣鼻间嗅到的全是与自己信息素相似的味道,有那么一瞬他确实可惜于闻翼是个普通Beta,没有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情绪高涨之时,池一鸣挣开了那双桎梏在腰间的手臂,手压在男人肩头将人按躺下,一个翻身跪坐上去……
约定的时间在第二天的中午前一点,地点依旧是上次闻翼带他见叶勖时去过的那栋大楼。
池一鸣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按照叶勖秘书给他发的消息,徒步走到人员密集的道路旁,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旁边。确认了车牌号与短信里的一致后,他才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驾驶位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出声确认道:“池先生对吗?”
“是。”
池一鸣应后,那司机也不再多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车子并没有停在隐蔽的后门,而是停在了临街的正门。附近的人行道上还有不少往来的行人。
池一鸣没有下车,而是问道:“这次停在正门前是叶先生的命令?”
那司机显然已得了叶勖的吩咐,从容答道:“是的,家主的意思是您的立场与另一位先生不同,不需要这么避讳。”
闻翼对界内人来说是熟面孔,更不用说他拄着拐本身就很有辨识度了。而池一鸣只要不把蜘蛛纹的项圈露出来,界内一般人也分辨不出他是谁。听了那司机的话,他点了下头推门下车。
一路畅通无阻由人领到了领楼,依旧是上次那个房间,工作人员推开门请池一鸣进去。此刻叶勖没有像上次似的悠闲看着书,而是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打着电话,不过多数时间他只是低声简单应着。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神看到了池一鸣,也只是抬手示意对方先随便找个地方坐。
池一鸣偶然听到叶勖提到了孩子什么的,才隐约意识到叶勖通话的对象应该是家里人,甚至可能是他现在的伴侣。
第一次见时,他对于这位养父曾经的挚爱多是震惊,还没有跳出来思考叶勖的立场。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再从叶勖口中听到有关家庭的内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释然。毕竟无论当年池鹏和叶勖的感情如何,此刻他们一个是大家族的族长,身兼要职;一个背负罪名,早已不在人世。叶勖虽然看着还算年轻,可毕竟是闻翼的学长,年纪只会比闻翼还大些,出于家族责任有了家和孩子也不意外。
或许内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为养父和叶勖惋惜,不过也仅此而已。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叶勖已经打完了电话,走过来坐到了他习惯的那个单人座位置,并没有提及刚刚通话的对象,只是简单寒暄了句后问道:“你的弟妹都接进来了?”
池一鸣点了点头,随后道:“我听闻翼说,那天让裂缝的关卡早开门走的是叶先生的路子,还没有机会向你表示感谢。”
“小事。关卡那边的受益方之前得到过我的资助,这点小忙他还是是愿意帮的,唯一让我意外的是那天之前是闻翼私下来找我帮忙。我听说…他还一大早亲自去了?”
寻常的交谈,池一鸣却谨慎地反问道:“叶先生对闻翼的行踪这么清楚?”
“别这么紧张,我知道自然是裂缝那儿的人返回来的消息。不过闻翼毕竟是闻氏的家主,出现在那种地方可是件舆论大事,所以我下了封口令,无论为了钱还是为了活命,那天看到闻翼的人都不会吐露出去半个字的,这一点…我可以给你百分百的保证。”
叶勖说得笃定,仿佛裂缝那儿的管理者并不只是受过叶勖资助这么简单,男人面不改色说着狠话的那一刻,池一鸣几乎可以确认眼前比闻翼看起来还要人畜无害的人掌握着裂缝很大一部分的权力、甚至是利益。
“我愿意相信叶先生的承诺,毕竟我们都清楚,这是条会影响我们所有人利益的消息。”
“你成长得很快,不过也确实不像池鹏。”叶勖再次提起池鹏,眼神有一瞬的涣散,不过他很快敛去了刚刚那一瞬的失态,重新提及今天本来的目的,“说回正题。关于去见池家二老的事,事先有几点我需要向你申明。另外时间富裕的话,看望两位老人结束后,我想让你陪我再去见一位客人。”
“这个客人的身份方便提前透露么?”
“你应该见过好几次了,是界安委的陈北。”
“不带闻翼?”
“对。”叶勖点头,不过大约猜到只回答一个字不能说服抱有怀疑的池一鸣,便主动解释道,“见陈北,是因为我们以鹰组织相关者的身份去的。无论当年真相如何,闻鼎天和闻家都将闻翼包装成了击破鹰的功臣,这是无法被改写的‘历史’,所以之后有关鹰的一切立场,很遗憾他都不能参与。”
“即使叶先生很清楚没有闻翼就没有现在的鹰这个事实?”
“我清楚,但没有用。闻翼当年在夹缝中求生,他虽然能用些曲折手段保下曾经的组织,却不能署名,对于鹰的一切资助和扶持,都是以无名氏的名义赠予的。池先生如果想仅凭你我几句苍白的解释扭转大伙十多年的观念,只会自缚手脚寸步难行。作为日后的合作搭档,我友好建议你把话都憋在心里,那不是该公开的东西,哪怕以后…也一样。”
叶勖的言下之意便是要抹掉闻翼曾经对鹰组织所有的付出。
池一鸣的拳头微微攥拳,拇指指腹轻捻着曲起的食指关节,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在认真考虑叶勖的话,毕竟他们未来要做的是牵涉甚广,不是他想做什么便可以怎样的。
思索片刻后,他抬起头直视叶勖问道:“叶先生是目睹了当年一切的人,上次见面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论公,我当然明白叶先生的考虑,可论私,你不觉得这样对闻翼很不公平么?”
“呵。”叶勖听了反而笑了,不过那笑声听得有些刺耳,似乎是因为池一鸣刚刚的发言过于天真而忍不住发笑,他看向青年不答反问了一句,“一鸣,你…似乎和上次不太一样了。还是说…你真的爱上了闻翼,在为他感到不值?”
池一鸣仍是淡定反问:“叶先生难道认为闻翼是需要别人可怜的人?”
“他当然不是,可我在问你。”
“刚才的就是我的答案。”
叶勖愣了下,随即抚掌笑了几声,但态度却没有丝毫动摇,仍然摇头拒绝道:“不公平。但现实只能这样,除非你想让鹰再次化作泡影。容我提醒,这个组织是池鹏的心血,也一样是闻翼的心血,我想轻重缓急…一鸣应该能分得清。”
这番口头交锋以池一鸣落败告终,叶勖到底是执掌了大家族许多年的人,拿捏人心的本事还是远胜于初出茅庐的池一鸣。
“现在可以继续我们刚刚的正事了吧?”见池一鸣不再反驳,叶勖继续说道,“我并不打算在二老面前隐藏你的身份,我想老人家如果知道你是鹏哥收养的孩子应该会很欣慰。”
“可我和闻翼一起出现过。”
“我刚刚说过了,公事上你和闻翼有必要切割。二老对我很信任,所以我带你出现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出卖你的存在。”
“我拒绝。”
似乎是没料到自己的提案被池一鸣干脆了当地拒绝,叶勖深吸了口气才说道:“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对于拆分闻氏,我后续还有自己的安排和计划。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答应叶先生的提案,因为那也妨碍了我的事。”池一鸣说得义正辞严,神情十分严肃,叶勖就算清楚这里面有对方的私心,也不好直接否认。
只是笑着问道:“这算是刚刚我否决你的报复吗?”
“叶先生如果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人都有自己不能让步的点,这是我的底线。很抱歉,所以我想叶先生现在得重新想个办法了。”
叶勖摇头轻笑,拿起手机起身走到窗边,嘱咐着将什么人多留住一会儿,池一鸣隐约听到了个名字,应当是养父的弟弟,也就是那天墓园见到的年轻的夫妻中的男方。
“安排好了,我们走吧!”
“叶先生刚刚不是说还有几点要事先跟我声明?”
“第一条你已经拒绝了,后面的也都是以第一条为基准,我想我没必要浪费这个口舌。”
池一鸣点了点头,跟着叶勖动身准备去看望池鹏的父母亲。到一楼大厅往外走的时候,正碰上一对年长些的夫妻相携而来,只不过两人表情都不那么自然。
这里是叶氏的私有大楼,安保级别很高,能够出入这里的,多半也是叶氏的人,甚至是深受叶勖信任的人。不过打照面的那一眼,池一鸣注意到了面色苍白的女人,她双手挡着腹部,只不过女人低垂的眉眼间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叶勖见到那夫妻二人,客气地停下脚步打招呼道:“小叔、苏姨,刚从医院回来?”
“嗯。暖暖这一胎怀得有些辛苦,家里有老太太在,你也清楚,所以从医院出来我就想着到你这儿住几天躲躲清闲。”叶家小叔朝家主侄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一旁的池一鸣,“有客人?没打扰到你的正事吧?”
叶勖笑着摇摇头道:“爷爷过世之后,奶奶确实变得爱唠叨了些。别院那边住得不舒服,那小叔就在我这儿多住一阵,离医院也近,平时司机和安保也都是配齐的,苏姨要是有个不舒服的时候,出行也方便。奶奶那儿,我帮小叔圆过去。”
“阿勖,麻烦你了。”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叶勖抬手招呼大楼的工作人员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人带着自己小叔夫妇去楼上房间歇着了。
那夫妻俩经过身边时,池一鸣闻到了一股弱到几乎没有的信息素味道,猛地扭头看向夫妻二人。因为那味道只是一瞬,再加上夫妻俩后颈处被衣服都挡得严严实实的,一时不确定是因为接触了AO信息素沾染上的,还是那二人本身也是Alpha或者Omega。
“怎么?感兴趣?”
池一鸣回头道:“你小叔的妻子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见你应该是没见过的,不过眼熟是当然。苏姨是闻翼的母亲,离开闻鼎天后和我小叔再婚,虽说闻翼的长相更随他父亲,但到底是亲生母子,像是当然的。”
池一鸣闻言猛地转身去寻女人的身影,那夫妻俩却刚好进了电梯。
叶勖嘴角微勾,拍了拍池一鸣的肩道:“走吧,感兴趣的话车上聊?”
“好。”
“想知道什么?闻翼应该不会主动告诉你他母亲的事。”
池一鸣看了叶勖一眼道:“首先,我虽然没见过这位女士,但她的存在闻翼已经告诉过我了,包括他父母离婚的事。第二,我需要事先声明这只是我们之间的闲谈,并不构成实质交易,所以如果叶先生想拿这个当条件,那就省省吧。”
“呵。”
叶勖低头笑了一声,一手支着头,歪过来看着池一鸣,“少学闻翼精明的那点,他这人做生意给大伙留下的心理阴影可不小,小心报应到你身上。”
“这么容易破防的话,我想确实没有顾忌的必要。”
叶勖满含深意地盯着池一鸣瞧,末了松了口说道:“成吧。三个免费问题,你想问什么都行,多余的部分我额外跟你算费用。”
三个问题是叶勖的诚意,池一鸣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提案。
“那…请吧。”
三个问题不算多也不算少,池一鸣并没有贸然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而是在心中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才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叔叔他们夫妻俩都是Beta吗?”
叶勖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于这第一个问题。他想了想答道:“界内身份信息系统登记的都是Beta,实际嘛…你不是也有怀疑?”
“没有确切回答的话我主张你的答案无效。”
“嗤!鬼精鬼精的…苡橋我只知道苏姨原本不是Beta,别的她不告诉别人,我也不知道太多。”
池一鸣这下能确定刚刚擦肩而过时那抹淡到几乎没有的信息素味道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答案我接受。那么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他们母子后来还有联系么?”
叶勖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苏姨受过很严重的精神刺激。在我小叔开的疗养院治了好几年才有所好转,他们俩也是因为那时候的缘分结了婚。婚礼的时候闻翼去过,把苏姨刺激得不清,后来我就没听小叔说过闻翼接触过他们了。不过…闻翼和他几个舅舅的关系貌似还可以。苏家本来也是保守派的家族之一,只不过这两年风向变了。”
叶勖并不吝惜告知池一鸣自己所了解到的情报,甚至附带了同为十三家族的苏家的部分消息。
“最后一个问题,闻鼎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妻子逼疯离婚,把自己的儿子害成那个样子?”
这个问题让叶勖认真思考了下,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反问了池一鸣一个问题。
“一鸣,你听说过煤气灯效应么?”
池一鸣摇头道:“那是什么?”
“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心理操控的手段。一段亲密关系中的施害者长期通过扭曲、否定受害一方的认知甚至记忆,以达到完全控制受害者的目的。对于受害的那方来说,等同于摧毁她对常理的判断,到最后只有施害者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比驯化宠物还要没人性的一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