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 by江城jsy
江城jsy  发于:2023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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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哥。”苏洺淡淡笑着,语气漫不经心,“它只是睡着了。”
那把水果刀紧接着几次蹭过可乐脖子,苏淮紧张地又前进了几步,被苏洺慢悠悠地制止。
“就在水里站着吧,哥。”苏洺看着自己手上的刀,笑得天真又开心,“我会让可乐没有知觉地死掉的。”
“不要!”苏淮的声音有些不自觉地抖,脚步僵硬,浑身冰冷地站在湖水中,“不准碰它!”
“哥,你觉得这把刀从哪里刺进去比较好?”
苏洺每叫苏淮一声哥,苏淮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在此情此景。他的腿在冰水里刺痛,身体和牙齿都发着抖,但他还是试图让苏洺冷静下来,“苏洺,别冲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放过可乐。”
“真的吗,哥?”苏洺干脆坐到地上,这样能够直视站在湖里的苏淮,“我想要你多哭哭。”
苏洺看着苏淮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里面藏着许多情绪,紧张、慌乱、害怕、担心,偏偏脸上故作冷静。
“你笑起来让人觉得很讨厌。”苏洺盯着被打了麻药移动不动的可乐,目光扫过它的脖颈、肚子和腿,像是认真在思考刚刚苏淮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你多哭一哭的话,我的心情会好一些。”
“好,我答应你,我不笑。”苏淮离岸边已经不算远,他趁着苏洺没有看他的时候悄悄移动,“我会多哭一哭。我现在就哭。”
“不要假哭,要你真心的哭。”苏洺看着苏淮已经发红的眼睛,等不及要看他哭出来了。
他脸上挂着浅笑看着苏淮,手上的刀以一种难以看清的速度插进可乐的脖子,红色的雪喷出来,大多数溅在苏洺的衣服和脖子上,也有一些溅在了苏淮的脸上。
“不要!”苏淮看见苏洺的动作时,下意识的扑过去,却还是来不及。腿部刺痛僵硬,他身体难以协调,狼狈地摔跪在湖水中。
周身都被冰寒包裹着,心脏一阵一阵的痛,苏淮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有什么热乎的东西落在自己脸上。
他不敢睁眼。可是耳边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哥,是你不乖,你自己害死了可乐。”
“哥,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哈哈哈哈哥,你真的哭了诶!”
苏洺的笑声刺耳,声音更像是来自地狱。苏淮耳边仍旧响起一些声音,像是是刀划过肉,血水嘀嗒落入湖中的声音。
眼睛热胀酸楚,身体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苏淮不敢看,也不敢想,只能一遍遍哀求苏洺,“求你,别这样对可乐……”
“它的血好多啊。”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苏洺瘆人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苏淮,你在乎的我都想毁掉。”
身体和心理都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苏淮浑身快要没有力气,身体一点一点陷进湖水里。
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身后传来“噗通——”的水声,身体被一把捞起,鼻子里是让人安心的、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果香味。
苏淮闭着眼睛,蓦然用最后一点仅剩的力气抓紧了那人的衣服,原本压抑着的眼泪突然决堤,他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周憬琛,帮帮我,我要可乐……我不想失去它……”
他感觉到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紧了又紧,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似乎是周憬琛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蹭了蹭。
周憬琛的声音轻缓而沉重,不知道在压抑着什么,“对不起。”
苏淮罔若未闻,仍旧抓着周憬琛的胸口出的衣服,将脸埋在他怀中,神色痛苦,声音哽咽发抖,“求你了,周憬琛……”
说完这话后,苏淮的手慢慢失力地垂了下去,刚刚凌乱的呼吸变得平稳,发抖的身体也平静下来。
“苏淮?”“苏淮!”周憬琛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抱着苏淮从湖水里离开,疯一样的往外跑。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苏淮不能出事。
苏洺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血泊和那副早就凉透的小狗尸体,回想着苏淮痛苦不堪的表情、狼狈跪在污水中的情形,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顺着地上的水迹,目光看着周憬琛和苏淮离开的方向,轻轻感叹了一句,“真是好有意思。”
“会不会更有意思呢?”苏洺一边冷漠地踩过小狗的尸体,一边喃喃自语道。

第28章 更喜欢手段狠劣的人
电话被匆匆挂掉的时候,周憬琛根据自己听到的声响只能粗略地判断,可乐好像跑丢了。他知道可乐在苏淮心中的分量,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焦急,匆忙赶过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周憬琛坐在一旁,双眉紧皱着,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的苏淮。
苏淮看起来面容平静,手上打着点滴。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脸上的污渍和干涸的泪痕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一想到半小时前的场景,周憬琛的手指就忍不住紧握成拳,面色阴沉,内心陷入自责。如果他能早点到就好了,如果他今晚能一直陪在苏淮身边就好了,如果...好多好多如果不断出现在他心底,可是都无法改变此刻苏淮躺在病床上、可乐在苏淮眼前被虐杀的事实。
他无法形容自己在公园里把苏淮从冰冷彻骨的湖水里抱出来的心情,焦急、担忧、心疼,甚至有那么几秒,他内心浮起些想要杀人的暴戾。可苏淮轻轻拽着自己的袖子,脸上浮现出痛苦又脆弱的神色,周憬琛便无暇顾及岸边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苏淮干净白皙的肤色上沾着黑色的泥污和红色的血,身体在自己怀里发着抖,周憬琛紧紧抱着他,呼吸都变得没办法平静。他腾不出手,知道苏淮很爱干净,忍不住用自己的下巴小心翼翼擦掉他脸上的血污。
可根本擦不干净,浅浅的一层在苏淮的脸上,看着很刺眼。那样一个看起来总是高高在上、矜贵冷漠的一个人,却在自己面前失声痛苦,低声求自己。
周憬琛当时抱着苏淮的双手越发用力,苏淮一直在哭,每一滴眼泪都好像掉在自己心里似的,烫得心脏皱缩,有涨涩的痛感。
他看着病床上的苏淮,不由自主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被子掖紧。
苏淮闭着眼睛,却时不时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苏淮打点滴的那只手露在外面,周憬琛轻轻碰了碰,有些凉。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将苏淮微凉的手包在掌心。
大概是因为晚上在湖水里泡了很久,苏淮没过多久发起了高烧,周憬琛给苏淮喂了退烧药,又给他在额头上贴了退烧贴。
苏淮烧得反反复复,中途周憬琛想去外面接杯水,手不过离开苏淮的手一会儿,就被狠狠拽住。
他似乎在做噩梦,眼角有时无意识地流下眼泪,有时候会含糊地说着梦话,一会儿含含糊糊地说着自己难受,一会儿又叫着可乐的名字。
周憬琛只好坐下,后半夜更是一刻也没敢离开,困的时候也只是趴在苏淮床边休息。
“救命……”不知道是几点,苏淮大叫了一声,从床上惊起,“救命!”
为了保证高质量的休息,单人病房里一片漆黑。周憬琛听见声响时,几乎是立刻拉住了苏淮的手臂,他正准备说话安抚苏淮,手臂上落下湿湿的液体。
苏淮一把将他抱住,体温异常滚烫的身体发着抖,声音也轻轻抖着,“好冷,好多血……”
他不停嘟囔着,像是无意识地在周憬琛怀中汲取温暖。
周憬琛怔愣片刻,随后也紧紧抱住苏淮,手臂不断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不怕了不怕了,我在。”
“周憬琛?”
“嗯,是我。你在做噩梦,别怕。”
脖颈处也传来湿湿的触感,是苏淮的眼泪,周憬琛抱着苏淮,不断轻声哄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淮才停止了无意识的哭泣,再次进入睡眠。
周憬琛轻轻将苏淮放在床上,又去拿毛巾沾温水擦了擦他的脖颈和脸,最后将被子仔细盖好。
早晨六点左右,苏淮的烧才完全退下去。周憬琛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心稍微安定下来。
守到七点左右,苏淮的手机响起了,周憬琛怕吵到苏淮睡觉,拿了电话便快步走出去。
“小淮,你怎么不在家?”电话那头传来醇厚的女声。
周憬琛看了眼手机备注,解释道,“徐姨好,我是苏淮的同学,他生病了,在医院。”
“怎么了?严重吗?没事吧。”电话那头的声音担忧又急切。
“有些发烧,不过已经退烧了,今天应该就能回家。”
“好,我马上过去。”徐姨听见发烧,有些担心,苏淮从小就身体不大好,长大后虽然被林夫人照顾得好,但是身体底子弱,一生病就好得慢,“对了,你们吃早饭了吗?”
等徐姨带着早餐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周憬琛才离开。
他昨晚太担心苏淮,没顾得上可乐。事实上,他赶到的时候,可乐躺在血泊里,看起来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回到那个公园,可乐斑驳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血一部分干在假山前的大理石路面,一部分浮在湖水里的绿藻上。
周憬琛面色有些凝重,他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除了一阵恶寒,还有难以压制的愤怒和若隐若现的难过。
明明前天还在他怀里蹭着、开心又热情地舔着他脸的可爱小狗,什么都没做错,却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周憬琛带来了一个小盒子,怕苏淮到时候见到血会受刺激。周憬琛仔细地将可乐的身体一点一点擦干净,变回原先毛发雪白干净的模样,附近还有可乐的项圈和衣服,周憬琛把那些东西一一收好,连同可乐一起,轻轻放进盒子里。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周憬琛侧前方,驾驶座下来一个人,打开身后的车门,做出“请”的姿势。
周憬琛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微微抿唇,往前走几步,弯身进去。
车内坐着个带着无框眼镜、穿着高档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看见周憬琛坐进来时,目光落在他略显狼狈的一身衣服上,落下几句带着亲昵意味的责备,“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好好照顾自己吗?”
“每次过来找你,你都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下次还是这样....”
话来没说完,就被周憬琛打断,“这次找我是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喜欢打断长辈说话。”齐彦轻轻笑了下,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将一个U盘递给周憬琛,“我觉得你会需要这个。”
“什么东西?”
“可以煽动舆论去毁掉一个人的东西。”
周憬琛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是什么东西,看着齐彦自信满满的笑意,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你一直在跟踪我吗?”
“现在才发现,有些迟钝了。”齐彦并不在乎周憬琛语气里的惊讶和不满,反而理直气壮地反将一军,“而且,你不是也一直在跟踪别人吗?”
“我和你不一样。”周憬琛握着手中的U盘,脸色僵硬。
“不一样吗?”齐彦看着周憬琛,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你跟踪那个beta是什么意图,我让人跟踪你就是什么意图。”
“以后别再让人跟着我了,我不喜欢活在别人的监视中。”周憬琛准备下车,迟疑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很安全。”
“是吗?”齐彦靠近窗户那边,对着周憬琛道,“上次你们学校元旦舞会结束后,是我的保镖给你解决了很多麻烦,要不然,你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到家。”
“什么意思?”
“你很需要我的意思。”齐彦将手伸出去拍了拍周憬琛的肩膀,被周憬琛不露声色地躲开后,脸上也仍带着温和的笑,“憬琛,我还有别的事,下次再来看你了。”
“记住,不要受伤,不要让我觉得你过得很不好,否则..”
这些话周憬琛听得耳朵快起茧,说不上反感和不喜欢,只是觉得很不习惯,于是每次都及时打断,“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齐彦目光落在周憬琛身上,最后只是轻轻回了句,“你好像又长高了点。”
车子缓缓驶出去,驾驶座的林助理忍不住回头,观察到齐彦心情很好后,才敢开口,“齐总对刚刚那位好像很不一样。”
齐彦三番几次在烦劳工作结束后跨城来看他,而且不管那人说出什么样不好听的话,齐彦都不会生气。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齐彦笑出声来,“当然不一样。”
“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齐彦饶有意味地看向窗外,心情看起来很好。
助理挠挠头,诚实道,“不知道。不过好像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您好像都会满意的。”
“也不一定,我在考验他。”齐彦嘴角的笑意又慢慢消失,扶了扶眼镜,露出平静又冷漠的眼神,“你知道,我总是更喜欢手段狠劣的人。”

苏淮早上醒来时,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上没有力气。
脑海里冒出一些可怕的画面,苏淮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四处找可乐的身影,“可乐?可乐?”
快要走出门时,被人一把抓住,徐芬一脸不放心地拉住苏淮的手臂,“早饭都不吃,往哪跑呢?”
“徐姨,你怎么在这儿?”苏淮觉得头有些痛,眼睛也酸胀。
“我还想问你呢,我这才不在你身边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徐姨一边从保温杯里盛粥,一边在苏淮耳边絮叨,“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毛病,我怎么根林夫人交代?”
把粥递给苏淮时,徐芬这才仔细地看了看苏淮。他像是又瘦了不少,面色苍白憔悴,眼睛又红又肿。
“发什么呆呢,快趁热喝粥吧。”
苏淮拿着手里的碗,动作迟钝,“徐姨,可乐在家里吗?”
“不在啊,我还说可乐是不是跟你一块儿出来了呢?”徐芬没有注意到苏淮突变的脸色,一转身就看见苏淮脸色突变,朝着外面跑去。
“诶,去哪呀小淮?”徐芬正想往前追,出去时苏淮已经跑没了影。她站在病房口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楼的时候,苏淮被人一把拦住。
苏淮抬眼看见是周憬琛,声音很冷,“放开!”
周憬琛没听,手臂仍旧横在他身前,“外面很冷,你穿得太单薄,回去把衣服穿好再出去,好不好?”
他像哄小孩一样哄苏淮,声音轻缓耐心。
但苏淮不听,他红着眼睛瞪了一眼周憬琛,声音有些无理取闹,“你不是跟我说只是一个噩梦吗?为什么不是?”
“抱歉。”
楼道虽然没有外面冷,但是也没有空调的暖气,苏淮穿着有些病号服,看起来有些单薄。
周憬琛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盖在苏淮身上,哄劝道,“先回病房好吗?”
“可乐怎么办?昨晚它一个人待在那里吗?外面不是很冷吗?”
周憬琛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告诉苏淮,“可乐……我后来把它带回去了,没让它呆在那里。”
他把可乐放在自己家,他总怕苏淮还是接受不了可乐离开了的这个现实,会受到更严重的刺激。
苏淮的声音弱下来,声线有些抖,“我想见它。我想它。”
“那你去病房里等我。”周憬琛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淮,“我带它来见你。”
苏淮终于点了点头,自己朝着病房里走去,“那你快去。”
徐姨看见刚刚跑出去的苏淮回来,赶紧迎上去,“你这刚生完病,怎么往外乱跑?”
“快喝粥,你最喜欢的青菜瘦肉粥,都快凉了。”
苏淮整个人有些麻木,端着碗,闻着淡淡食物香味,却提不起一点食欲。他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冒出昨天晚上的画面,看见可乐可乐脖子上的雪喷出来。
冲进厕所里,苏淮趴着洗手台一阵干呕,整个人有些虚脱无力的垂坐在地上。
徐姨吓得赶紧冲到洗手间来,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苏淮,声音焦急又担忧,“怎么了,小淮?是不是不舒服?”
苏淮感觉眼睛有些热,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面颊上流下来,“徐姨,可乐死了。”
“怎么了?我走之前不还是好好的?看着可健康了呢?”徐姨惊讶地说不出话。
“是苏洺。”苏淮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得肩背微颤,“是苏洺杀了可乐。”
徐芬看着苏淮,仿佛间看见两年前林夫人被推进手术室时的苏淮,也是这样缩成小小一团,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哭。
后来的一个月,也还能经常见到他在自己房间里或者是在林夫人的房间里偷偷哭。她照顾林夫人十几年,林夫人对人宽厚,对她更是不薄。她也看着苏淮长大,知道这小孩最重感情,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
徐芬心疼地摸着苏淮的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苏淮,他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文静乖巧的男孩居然会做出杀害无辜小动物这种事。
一边觉得人不可貌相,一边又觉得果然是又其母必有其子。
“没事,想哭就哭。”徐芬悄悄退出去,她觉得苏淮可能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等你肚子饿了,想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
从病房里退出去,看见周憬琛穿着单薄毛衣急匆匆冲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很大的盒子。
“小淮在里面哭。”徐姨拉着正要进去的周憬琛,“你们是好朋友吧,你多陪陪他。这孩子心太善良又重感情,一时半会儿可能都缓不过来。”
周憬琛朝着徐阿姨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时候,苏淮正蹲在卫生间里,没发出什么声音。
周憬琛朝他走过去,小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苏淮?”
苏淮微微抬头,露出沾满泪痕的一张脸,“周憬琛,昨晚你怎么没早点来?”
“周憬琛,你怎么不帮我救可乐?”
他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并不像字面意思上的埋怨,像是因为太难过而无厘头的发泄。
周憬琛听着,也觉得难过。他顺着苏淮的发泄,轻轻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以后他会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他,他不会在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苏淮的脸,周憬琛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这些。
“你道什么歉,你有什么错?”苏淮像小孩子发脾气,无差别地攻击周憬琛的每句话。
周憬琛看着他片刻,站起身。
苏淮以为他要走,拽住他的裤子,别过脸道歉,“对不起。”
周憬琛本来想去给苏淮拿点卫生纸擦眼泪,但是被苏淮拉着走不开,只好重新蹲下来,轻轻捏着自己毛衣袖子,擦着不断从苏淮脸上掉下的眼泪,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
苏淮在周憬琛的陪伴和安抚下,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其实是我的错。”
“要是我看好了可乐,要是我抓紧了狗绳,要是我跑得再快一点……”
“或者,要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招惹过苏洺,可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感情太深,所以难免会在这样的情景里陷入自责。周憬琛能理解,但不认同。
“不是你的错,”周憬琛又伸手去擦了擦苏淮的眼角,他轻轻握住苏淮微凉的手,看着苏淮的眼睛道,“你一点错也没有。”
“错的人是苏洺,我们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吗?”
苏淮脑海里在噩梦中不断重复、来自苏洺的那句“哥,都是你的错”的声音,被一道更加坚定、悦耳的声音盖过。
“不是你的错。”
“我们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他陷进周憬琛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催使,他呆呆地看着周憬琛片刻,在周憬琛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浓厚的悲伤和痛苦被另一种情绪替代,苏淮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从前可乐还是流浪狗的时候,每次被大型的小狗欺负时,从来不后退,而是张牙舞爪地冲上去。
可乐一直是一只有仇必报、洒脱又勇敢的小狗,做为它的主人,苏淮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总是一步步选择退让和逃避。
他要为可乐报仇,让苏洺付出代价。
对别人一味忍让,只会换来对方地得寸进尺。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时,必须要选择主动进击。
直到今天,苏淮才在残酷的现实前明白这个道理。
打开周憬琛带来的盒子时,苏淮还是难以自抑的感到难过和心痛,但他控制住没有流眼泪,他不想可乐看到他这么颓废狼狈的样子。
盒子里的可乐看起来很干净,身上穿着衣服,毛发整洁,伤口被遮掩着看起来很安详。
苏淮转身看了眼周憬琛,小声道,“谢谢你。”
“这个给你。”周憬琛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齐彦给他的那个u盘,“你看,你想要怎么处置?”
“什么东西?”
是苏洺虐杀无辜小动物的视频,周憬琛昨晚只看了一点,就没忍心再看下去。画面中还有苏淮站在湖水里,周憬琛看着苏淮下水去找可乐的衣服、又因为想救可乐倒在湖水里时,心脏跟着监控录像一紧,拳头紧握着。
视频他做了处理,裁剪掉了关于苏淮的画面,又给可乐加了马赛克,他怕苏淮看到那些画面时会难过。
虽然昨晚齐彦一再在言语中暗示他,煽动舆论,毁掉苏洺。但是周憬琛觉得齐彦的居心似乎并不是单纯是想帮自己,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让苏淮自己做出定。
“这是关于昨天晚上的监控,我处理过,打了马赛克。”
苏淮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周憬琛手上的黑色u盘,眼中情绪晦暗不明。片刻后,他从周憬琛手中接过那个u盘,目光落在像是在安睡中的可乐,将手心中的东西不断捏紧。

可乐被苏淮埋在宁山山顶的一颗槐树下,同林未玥的墓碑离得很近。
苏淮从来没有在冬天的清晨爬过宁山,这里总是很冷,从山脚爬上山顶后,山顶的风气势磅礴,即便是初秋,也吹得人一身寒凉。他也从来没和别人一起来过这里,总是一个人带着满腔心事和一捧花,安静地坐在林未玥的墓碑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今天是个例外。冬天山顶的风更加凌冽,苏淮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耳边是风声呼啸,眼前是雾蒙蒙一片,冬天的山景凄凉又荒芜,映在苏淮浅色眼瞳里,显得他整个人落寞惆怅。
“下山吗?”这个地方寒气重,风又冷,苏淮的感冒也还没好。
环境往往也能对人的情绪产生很大的影响,周憬琛看着苏淮,察觉到了他越发低落的情绪,觉得他们还是早点下山比较好。
“我想去那边看一下。”苏淮声音平静,表情也没什么波澜,目光望向林未玥墓碑的方向。
“要我陪你一起吗?”周憬琛从来都很擅长观察苏淮,也善于发现他伪装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
他知道他孤独又难过,知道他不会向自己诉说内心不安又低落的心绪,也知道他强硬平静姿态下埋着一颗柔软易碎的心。
他还知道,苏淮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那颗藏着那具单薄身体里的心脏,平和又强大,胜过许多人。
苏淮朝周憬琛摇摇头,小声道,“我自己过去。”
周憬琛看着苏淮像浓雾里移动的身影,应声,“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他很了解苏淮,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苏淮内心许多地方,但仍旧有一些地方他难以触及——那是苏淮心里最珍惜、最在意的地方。
心中难以避免地产生了短暂的失落,因为他还没有成为那个能够让苏淮可以信任到交付一切的人,并且似乎还有很长时间才能做到。
但他是陪在苏淮身边的人,这一点又让周憬琛心里那点惆怅慢慢消失。
他想陪在苏淮身边,所以无论是站在他身侧,还是站在他身后,都能让他心满意足地接受。
那些苏淮不让让自己陪他一起去的地方,他会站在原地等他、看着他,这样也很好。
大约一刻钟后,苏淮从浓雾后走出来,像是进行了某种充电,他变回了之前那个看着冷漠但眼神中能量充沛的人。
“走吧,上面好冷。”他神情颇不自然地走到周憬琛身侧,拉了拉他的手臂,目光回避,又低头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
周憬琛的视线落在他透着一层薄红的鼻尖和低垂的眼睫,知道他大概又偷偷哭过一场,却不做戳穿,移开目光点头,“嗯,确实很冷。”
下山时下起了雨,一把黄色的伞拢住两个体型一大一小的人,在薄雾和冷风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凹凸不平的石板阶梯上蓄满雨水,脚步落下,溅起长短不一的水花,泥土伴着水沾满两人的裤脚。
苏淮的脚步很慢,上山很累,下山时脚更加酸痛,他的大腿稍微弯一下就有些痛得受不了。
周憬琛放慢脚步,察觉到他的异样,伸出自己的手臂,问,“要不要我扶着你?”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体力充足的周憬琛,苏淮奇怪的自尊心发作,冷酷拒绝,“不用,下山而已。”
说着便加快脚步,假装自己一点也不累。
周憬琛的双手几次想落在他的手臂或是肩膀,怕他会摔跤,但是想到苏淮刚刚说的话,只好又乖乖放下。
“啊!”
苏淮脚步一滑,随即身体一歪,双手无意识向后划。身体失重,苏淮慌张中什么也没拽住,好在身后及时扶上一双手,稳稳拖住他。
苏淮的手慌乱地勾住了周憬琛的脖子,直到被周憬琛稳稳放好后,苏淮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有雨点飘在自己脸上。
黄色雨伞滚了几步,落在几步之外的阶梯上,周憬琛确认苏淮没事之后,下去捡了伞上来。
“没事吧?”周憬琛将伞送到苏淮头顶,再大步走到苏淮身前,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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