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 by巫哲
巫哲  发于:2023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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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必笑了笑,指了指桌角放着的手机:“这个古董也是从那儿找来的吗?”
“这个是我让李风给我找的,”邱时过去拿了起来,“你应该用过吧,本来想是拿来玩游戏的,结果一直也没玩。”
“你不是有个小宠吗,不能玩游戏?”邢必问。
“不一样,”邱时说,“这个好玩,我看老头儿玩过……”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
“嗯?”邢必看着他。
说到老头儿,就会回想起来在大岩二楼的那些日子,脑子里闪过无数熟悉的场景,他突然有些难过,他甚至能回忆起来老头儿屋里的味道,有时候有香味,有时候会有奇怪的味道。
是的,味道。
“你的补充剂呢?”邱时猛地转头看着邢必,“给我一个。”
邢必从包里拿了一袋补充剂递给他,邱时接过飞快地打开了,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他祖宗,是这个味儿。”
“你在老头儿那儿闻到过吗?”邢必问。
“是,”邱时有些吃惊地又仔细闻了闻,“我就说这个味儿我闻到过!有点儿奇怪,所以我有印象。”
邢必没说话。
“老头儿拿个碗装着,黑糊糊的,”邱时努力地回忆着,“跟屎一样……”
“黑色的应该是消化道出血。”邢必说。
“啊?”邱时没听懂。
“正常没有这个颜色。”邢必说。
“……我就是形容一下它很难看。”邱时说。
“我可能要饿死了。”邢必看着手里的补充剂。
“别别别,”邱时赶紧拿过补充剂袋子,挤了一点儿出来吃了,“其实……还真没什么味道。”
“嗯。”邢必笑了笑,“你是说老头儿吃补充剂?”
“对,我确定就是这个味道,”邱时盯着手里的补充剂,“那时云城还‘没有’生化体,应该也不会有这种东西在外城黑市流通对吧,他哪儿弄来的?”
“不知道。”邢必说。
“他是生化体吗?”邱时拧着眉,“生化体还有老头儿吗?”
“没有。”邢必说。
“他也不可能是啊,又老,而且我从小认识他,他越来越老,还瘫痪。”邱时有些想不明白。
“加强过。”邢必说。
“加强?”邱时愣了愣,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是说在这儿加了那个小方块儿吗?有什么作用?”
“按老头儿的情况,”邢必说,“可能是因为生病。”
“想续命么?”邱时很震惊。
“嗯,还能提高身体机能。”邢必说。
“那如果我弄一个的话,”邱时看着他,“能多活多少年?”
邢必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邱时问。
“为什么?”邢必也问。
“就问问,”邱时说,“万一我死得早,他们再给你换个搭档,可能就没我这么好了。”
邢必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伸胳膊过来抱住了他。
“哎,”邱时愣了愣,赶紧也抱住了邢必,在他背上拍着,“怎么了,是不是很感动?其实也……”
“来喝酒!”赵旅一脚踹开了门,愉快地吼了一声。
邢必松开了胳膊,邱时让他这动静吓了一跳,加上和邢必这儿正上演感动云城的大戏,顿时有些尴尬。
“还喝酒吗?”赵旅看着他俩。
“喝。”邱时说。
“再抱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喝?”赵旅问。
“嘴没白长啊。”邱时穿上了外套,冲邢必偏了偏头,“走,喝酒去。”
“必哥能喝是吧?”赵旅说,“吃点儿什么也行吧?”
“可以。”邢必说,“谢谢。”
“谢什么?”赵旅问。
“谢谢你没问他是喝汽油还是嗑螺丝。”邱时说。
“傻子才问,”赵旅说,“又不是机器人。”
邢必笑了起来。
“我问过。”邱时说。
“一会儿我就去弄一盘螺丝来。”赵旅马上说。
一帮人都已经聚在了最大的掩体里,矮桌上摆满了吃的和酒,大家都坐在了地上,挤成一团,看上去都很暖和。
邢必刚走到门口,就被胡小岭拉了进去:“必哥!”
邱时正要往里走,赵旅在后头叫住了他。
“嗯?”邱时回头。
“你还记得大岩那个酒保吗?以前的,死了的那个。”赵旅问。
“记得,怎么了?”邱时问。
“他男朋友后来没事儿就泡在酒馆,”赵旅说,“喝多了就哭,看得人不好受。”
邱时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怎么,你要去替补一下吗?”
“这年头谈情说爱要有心理准备,”赵旅压低声音,“乱世啊,他还是个潜卫,死了呢?”
“赵旅?”邱时很震惊,一时不知道是该解释自己跟邢必就是搭档,还是该解释如果他俩一定要死一个,怎么也轮不到战斗力爆表的潜卫。
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也能嘴笨到这个程度。
“就提醒你一下。”赵旅说。
“我谢谢你。”邱时说。
“客气啥,”赵旅说,“咱俩亲兄弟。”
“滚。”邱时进了屋。
这次喝酒的气氛比上一次要更热烈,上次大家只知道邱时要去救胡小岭,很危险,但这一次,在经历了内城一连串爆炸和混乱之后,发生了什么就算没有人明说,大家也都清楚了。
加上现在军队扩防,检查站一个接一个,大黑车一天几趟地从隧道口出出进进,人心惶惶。
这次喝酒,所有人都上了一种发泄式的欢乐,就好像这种安宁的日子每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胡小岭把大家的杯子里都倒上了酒,举起了杯子:“敬点儿什么?”
“敬活着。”
“敬自由。”
“敬死不了。”
“敬尸体。”
大家一块儿拿着杯子在桌上哐哐敲,一通乱七八糟地敬着。
“敬以后。”邱时说。
“敬以后——”大家立刻跟着喊。
邱时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看了看邢必的杯子,也喝光了。
唯一杯子里还有酒的就是赵旅,他要想这顿饭能吃饱,就不能干杯,只能一口一口慢慢喝。
邱时本来以为这帮人会盯着邢必各种问生化体的问题,但并没有,也许是胡小岭已经给他们介绍过,也许是他们并不在意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人类,一起吃饭喝酒,一起聊天儿,就可以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本来觉得连外城都不待,他们就在这荒山掩体里活着就行,但现在依旧是谁也躲不过。
邢必一直没太说话,只是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这帮收尸人,时不时吃一口东西,再喝一口酒。
“时哥,”赵旅伸了杯子过来,“碰一下。”
邱时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你俩出去了一趟,”赵旅低声说,“看到了那么多,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就要打仗了?”
邱时捏着杯子转了转,是吧。
但他不敢说,说出来就好像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再也无法回避了。
“跟谁打?”赵旅又问。
“……不知道。”邱时回答。
“就这帮人,不管跟谁打,”赵旅抬手挨个对着桌子旁边闹腾着的人指了一遍,“打起来就是死,没活路。”
“你赶紧把这杯酒灌了。”邱时说。
“不敢,”赵旅笑着说,“我就喝半杯,从现在起,我得醒着。”
“真要……打起来,”邱时也放低声音,“你带他们走。”
“去哪儿?”赵旅问。
邱时没说话。
虽然跟赵旅突然说起的话题有些绝望,但倒也不是特别影响心情,毕竟绝望是常态,他们但凡聊到比下星期更远的事儿,就都是绝望。
不过赵旅还的确是没多喝,杯子里的酒一直是一半。
屋里的人喝多了开始一块儿唱起云城之歌的时候,肖磊凑了过来:“检查站那边让收尸。”
“操。”赵旅骂了一句。
“现在又让我们去收尸了?”邱时问。
“说他们人手不够,”赵旅说,“而且这事儿谁乐意干啊。”
“那明天的。”邱时说。
“得今晚,”赵旅拧着眉,“现在都得现死现收,我去吧。”
“我去。”邱时说。
“我可以跟赵旅去,”肖磊说,“邱时你有伤还是歇着。”
邱时盯着赵旅:“你是不是带他去收过尸了?”
“没!”赵旅赶紧说,“我可没有!”
“我可以去。”肖磊说。
“你待着,”邱时说,“你联系联络,体力活儿别掺和。”
没等肖磊再说什么,邱时站了起来,看了看邢必:“去看看收尸人的工作吗?”
“嗯。”邢必应了一声。
外面开始下雪了,下得还挺大,往远处看去,高地不平的地面上一片片铺着斑驳的白色,看上去不怎么美,有些凄凉。
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但还是能听到这帮人说笑的声音,温暖而安全。
邱时回头看了一眼,戴上了手套,把围巾在脖子上绕好:“他们估计这段时间都没这么放松过。”
“你不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吧。”邢必问。
“不是,”邱时带着他往山后绕过去开车,“不过我是占山为王最早的,所以都叫我哥。”
“开哪辆车?”邢必跟在他身后。
“当然是那辆旧车,”邱时说,“死人有味道,会一直留在车上,洗都洗不掉,旧车就一股死人味儿。”
“是么。”邢必说。
邱时扯掉车子的伪装布,坐了进去:“我开,路我熟。”
邢必坐到了副驾,又转头往后面的车斗里闻了闻。
“闻到了吗?”邱时发动了车子,从山后狭窄的一条水道往检查站那边开过去。
“嗯。”邢必看了他一眼。
“看我干嘛。”邱时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收尸的?”邢必问。
“十多岁,”邱时说,“更早点儿是在死人身上找东西,当然,现在我们也找,有好东西能换吃喝。”
“害怕吗?”邢必看向窗外。
“一般的尸体不会害怕,只会觉得死的幸好不是我,”邱时说,“也有过害怕的,一个男人把他老婆的尸体啃掉了一大块,然后从山上跳下去了。”
邢必没说话。
他们的车是从检查站后面绕出来的,警卫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们收尸人到底有多少条线路?”今天去过掩体的一个警卫过来往车里看了看。
“太多了。”邱时说。
“往前一百米右边崖底。”警卫给邱时指了路。
“怎么死的?”邱时问。
“摔死的。”警卫说。
“你祖宗。”邱时皱着眉骂了一句。
崖底是一片碎岩地,摔下来不死也能让岩尖给戳死。
把车停到稍平一点儿的位置之后,邱时下车看了看,不光是戳死,还能被岩刃给切开。
邱时紧了紧手套,拧着眉过去,一具具尸体先检查了一遍。
“八个人。”他叹了口气,拖起第一具比较完整的尸体往车那边走过去。
邢必帮着他一块儿把这具尸体放到了车后斗里。
“你还记得你看过多少尸体吗?”邢必问。
“这上哪儿数去。”邱时说。
“收尸的时候你会想什么?”邢必看着他。
“采访啊?”邱时笑了笑,“我就觉得,人其实也挺能活的,明明那么容易死,但一直也没死光。”

第36章 过命交情
八具尸体里只有两具还是基本完整的, 其他的都惨不忍睹,邱时后悔自己一时疏忽没穿自己平时的收尸专用的旧衣服出来,这也没多久不干这个活儿, 居然十几年的习惯都能忘了。
他看了一眼邢必, 主要是今天跟他一块儿过来的是邢必, 要换了赵旅,就不会忘。
“嗯?”邢必偏了偏头。
“没事儿, ”邱时说,“确定一下观众在哪儿,方便表演给你看。”
邢必笑了笑, 走了过来, 弯腰就准备伸手去抓尸体。
“哎, ”邱时手上胳膊上已经都是血, 只能赶紧伸腿拦了他一下,“你别动手,这没经验滋你一脸脑浆。”
“你真是让我来看的吗?”邢必问。
“不然呢, ”邱时说,“我就看你一晚上也不说话,就盯着这帮人琢磨, 是不是想看看普通人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挺敏锐。”邢必说。
“还行。”邱时从一具尸体身上扯下已经破了的衣服,把碎成了几块的尸体捆在了一起, 拎到了车斗里。
不过平时干这些他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今天看到这些尸块的时候, 却会想起城后那个肥料池, 他们收尸的时候虽然会拿走值点儿钱的东西, 衣服如果好的也会扒走, 但没拿的东西都会尽量让它们跟原主人在一起。
谁能想得到, 进了那个洞之后,他们最终的归宿会是肥料池。
虽然这批尸体不太好收拾,但邱时还是很快地把他们都放进了车斗里,把手上的手套也一块儿扔到了尸堆上,然后坐进了驾驶室。
“要我开吗?”邢必问。
“算了,我都坐下来了,”邱时说,“座儿已经脏了。”
邢必坐进了副驾:“一会儿就这么回掩体睡觉吗?”
“为什么你会对我有这样的判断?”邱时笑了。
“也是,”邢必说,“手脏了还会往别人身上擦呢。”
“一会儿带你去洗温泉。”邱时说。
“你练习打水漂的地方么?”邢必问。
“你今天敢打一个水漂我就骂人。”邱时说。
邢必笑着没说话。
车上这会儿血腥味非常浓烈,还混杂着些别的臭味,邱时也没再说话。
回去的时候不能走原路,路不平,容易把尸体颠出来,得穿过检查站从大黑山正面的荒原开过去。
车从难民点经过时,路边棚子的缝隙里是一双双眼睛,看着车斗里的尸体,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现在天气冷了,如果得不到进入云城的机会,用不了一个月,他们跟这些尸体的区别也就是眼下的体温了。
一路沉默着回到尸洞时,雪已经下得很大,邱时下车的时候感觉人都被风吹透了。
“你知道这个尸洞下面是什么吗?”邱时把第一捆尸块推进了洞里,听着尸块混着碎石向下滑去的声音,直到消失。
“不知道。”邢必说。
“城北边外面,有一个肥料池,”邱时说,“这里的尸体,还有内城的尸体,都送到那儿去了。”
邢必没说话,把一具尸体也推进了洞里。
“老头儿以前住的那个酒馆,叫大岩酒馆,老板说他如果死了,让我们给他烧了,不要扔进洞里,”邱时说,“赵旅他们就在这儿把他烧了。”
“你想过死以后的事吗?”邢必问。
“赵旅问过我,”邱时说,“我让他给我做成标本供在他床头。”
邢必笑了起来。
邱时没再说话,把尸体都扔进了洞里,他才直起身拍了拍手:“走,洗澡去。”
回掩体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喝酒的那帮人还在欢声笑语,估计得到后半夜才能结束了。
“你们洗澡频率高吗?”邢必跟在邱时身后往温泉那边走。
“这话问的,”邱时说,“怎么了?”
“很远。”邢必说。
“我们很闲的,”邱时说,“没死人的时候,我们时间多得都不知道怎么浪费才好,所以有时候我会往周边那些废了的小镇跑一跑,两三天回来。”
“好玩吗。”邢必问。
“不好玩,”邱时摇摇头,“荒了几十上百年的地方,比野山石头寂寞得多。”
走了两步他又问了一句:“来云城之前,你在哪儿?”
“很远的城市。”邢必说。
“老头儿那个地图上有吗?”邱时问。
“没有,在更东边。”邢必说。
“什么样的城市?”邱时有些好奇。
“很大,有很多高楼,”邢必说,“商场,广场,公园,不过那时已经开始衰败了,我没有见过人类最好的时候。”
人类最好的时候。
看现在这个世界的样子,说不好再过几十一百年,现在也会是曾经“最好的时候”。
靠近温泉的时候气温就没那么低了,升腾着的白色蒸汽中带着暖意。
邱时绕过几个小的泉眼,走到了最大的那个旁边停下了:“就这儿了。”
邢必拿出一片防水贴递给他:“这个贴伤口上。”
“……你居然还能想着拿这个?”邱时有些吃惊。
“你那个伤赶紧好吧,”邢必说,“邱与都快开心得从坟里出来了。”
“操。”邱时笑着脱掉了衣服,把这个防水贴粘在了胸口的纱布上,再压紧了,一边脱裤子一边回头看了邢必一眼,发现他还衣着整齐地站着,“你要穿着衣服泡吗?”
“没。”邢必说。
“那怎么了,”邱时说,“你也不是害羞的人啊,烤个火都要脱光呢。”
“你身上的伤有点儿多。”邢必说着也开始脱衣服。
“都小时候摔的,”邱时走进了水里,坐下之后再往前一点点蹭到水深的位置,“小孩儿在这种地方待着,就摔出这点儿伤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邢必走进水里时没有他那么小心,几步就跨了进来,然后哗啦一下坐进了水里,水波往邱时这边一推,他顿时撑着水里的石头坐直了。
“你有点儿数啊!”邱时说,“扑我一脸水。”
“你是不是洗脸的时候也会怕被淹死。”邢必问。
“本来是不会的,”邱时慢慢往后靠了靠,枕在了后面露出水面的石头上,“你这么一说,就算是心理暗示,我可能就会怕了。”
邢必没说话,非常缓慢地也往后靠在了石头上,保持了水面的平静。
“暖和吗?”邱时看着从天空中不断飘落下来的雪花。
“嗯。”邢必应了一声,“你手恒温了吗?”
“恒温了。”邱时笑了笑,“你以前泡过温泉吗?”
“没有。”邢必说,“就泡浴缸。”
“浴缸?”邱时想了想,“知道了,我在废镇子的楼里见过,跟那边的小泉眼差不多大。”
“嗯,”邢必应着,“没有这个舒服。”
“你以前住在什么地方?”邱时转头看他,“有自己的家吗?”
“宿舍,”邢必说,“一个楼里有很多房间,我有一个小间的屋子,比你现在住的那个掩体大一点,有时候会住在老师家里。”
“那个林晟,”邱时想了想,“你们熟吗?”
“我们一直是一个组的。”邢必说。
“看来关系一般。”邱时说。
“您敏锐。”邢必笑了笑。
“那你有关系好的生化体吗?”邱时问。
邢必没说话,看着天空出神。
邱时突然后悔问了这么一句,喝了点儿酒脑子转得都慢了,云城的生化体都是邢必和林晟清理掉的,他还能有什么关系好的生化体?
战争开始时选择站在人类这边就已经扔掉了站在对面的那些同类,接着又再亲手清理掉云城的同类。
经过了这些事之后,邢必估计已经是全体生化体的公敌。
“邢必,”邱时伸手在邢必胳膊上轻轻拍了拍,“我这个脑子毕竟不是最优范围里随机出来的,有时候说话可能……”
“不用这么小心。”邢必说。
“嗯?”邱时看着他。
“我是个老古董,”邢必说,“我知道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是为什么,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罐头多。”
“……那你不能这么比,”邱时说,“李风不是一直这么大方的,现在是我对他有用,物资一车车给,如果是以前,那罐头是不会随便给的,只有豆饼,很难咽的那种,我现在都怀疑那个豆饼是不是死人骨头渣做的,想吃罐头要去找外城帮或者黑市上弄。”
“李署长这么狠。”邢必说。
“狗官不是白叫的,”邱时说,“所以其实我吃的罐头还没我收过的尸多。”
“那我见过的人,比你操过的祖宗多。”邢必说。
邱时瞪了他好长时间才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差点儿出溜到水里去:“操你祖宗,你这什么脑子。”
“够多了吧。”邢必笑笑。
“很够了。”邱时笑着说。
李风换上睡衣,今天他心情不错,会开得很顺,汇报没有被徐上校找到什么漏洞,林晟也被批准明天可以出舱。
而让所有人都意外却也都不意外的,是会上徐上校宣布了将军和公司的共同决定,即刻起李风担任工作小组的副组长。
“没想到,李署长揽权的能力不小啊。”张齐峰这话憋到了会后才私下跟他说,已经是忍耐力超群了。
李风对权力并不渴望,权力只是他让自己好好活着这个简单要求的必要条件。
他躺到床上,轻轻舒出一口气。
正想关灯,小宠从床头柜子上跃起,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李署长,十分钟之后徐上校会到您办公室。”
“告诉她我死了。”李风说。
“需要我现在回办公室吗?”秘书问。
“给我收尸吗?”李风坐了起来,“不用,你休息吧。”
刚穿的睡衣又脱了下来,换好衣服走出休息室,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徐上校和刘部长两个人走了进来。
“李署长也还没有休息啊。”刘部长说。
“比我牛逼的人都还在工作,”李风打了个呵欠,给他俩拿了两瓶水,“我怎么敢这么早就睡。”
“也不早了。”徐上校说。
“二位辛苦了,”李风说,“有什么事吗?”
徐上校坐到沙发上,看了他一眼:“有一些工作上的事。”
“很急吗?”李风问,保障署他放在各处的人都没有任何反馈,说明这会儿根本没有发生什么紧急的“工作上的事”。
“也不是很急,只是不方便会上说。”刘部长笑笑。
“哦。”李风也坐下了。
“现在各项工作已经展开,军队,城防署内外合作,是对云城很重要的安全手段,”徐上校说,“为了工作上能更迅速响应,也为了……”
“徐上校,现在不是开会,就我们三个,”李风忍着呵欠,他已经听出了徐上校的意思,于是打断了她的话,“您直接说就可以,城防署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张齐峰张署长有什么问题?”
徐上校顿了顿,转头看了看刘部长,又看向李风:“李副组长对城防署署长这个位置有更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好家伙。
李风看着她。
这么快。
从徐上校宣布了副组长之后,李风就在等着了。
拿虽然跟他不对付各种找麻烦但关键时刻却每次都配合了的张齐峰下手,李风并不意外,无非就是看不惯他有了点儿权,迅速要把他这点儿权能指挥得动的人给换掉。
还挺体贴地让他来推荐。
李风这时候都有拿枪出来把徐上校一枪崩了的冲动。
说这些人有脑子吧,战争在即还琢磨着争权夺利,大家都不一定还能活过这一场,要说没脑子吧,人家未雨绸缪到了战后,这次如果保住了云城的安宁,只要李风没死,就一定会被重用,现在就得开始限制。
李风叹了口气。
张齐峰是不能换的,张齐峰可是他多年的好朋友。
“张署长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李风皱着眉,语气很困惑,“虽然脾气急,但工作还是很稳的。”
“张思海是他的儿子,李署长应该知道吧?”刘部长说,“张思海跟生化体势力勾结,已经很长时间了,并且在张思海入狱期间利用职权把他换了出来……现在我们怀疑……”
“这个……”李风捏了捏眉心,“是我。”
“什么?”徐上校看着他。
“是我把张思海弄出来的,”李风看着自己的手,“张思海是……我的线人。”
“什么?”刘部长很吃惊地看着他。
“最早内城出现可疑生化体,就是张思海提供的线索,”李风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们,“他接近邓叶叶也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情报,邓叶叶到现在也都还是很信任他的,张思海是唯一能联系上邓叶叶的人,希望不要惊动了对方。”
徐上校显然有点儿转不过来。
“张署长并不清楚,他只是秉公执法,关了自己的儿子,”李风说,“我把张思海弄出来之后,他还跟我闹翻了,后来又把张思海送到了难民队,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是张思海发现了感染者已经混进了内城,并且及时进行了汇报。”
徐上校没有说话,刘部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刘部长跟徐上校并不是一伙儿的,徐上校把他拉来,无非是需要一个人证。
所以这些话,徐上校信不信无所谓,刘部长动摇了就可以。
“张署长对我一直妨碍他管教儿子扰乱执法是很有意见的,”李风说,“所以我俩关系不是很好,但张署长对云城,对将军的忠诚是没有问题的,于公于私,我都想不出有谁比他更合适带领城防署了。”
徐上校看着他:“李署长,严丝合缝啊。”
“现在动了张署长,外面的敌人必然会知道我们已经怀疑张思海,”李风说,“之前跟邓叶叶有关的人我安排的都是秘密监视,就怕打草惊蛇,所以还请徐上校再考虑一下。”
“这个的确是……”刘部长点了点头,“外面的势力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握。”
“徐上校一直在军队里,纪律严明,做事严谨,可能不太适应我们一直跟底层打交道的方式,”李风说,“以后我会及时跟您沟通的。”
“辛苦李组长了。”徐上校说得非常言不由衷。
“在违纪私下放人这件事上,我是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的。”李风说。
“哎,”刘部长摆了摆手,“没有这个意思,为了工作,一些手段还是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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