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还有很多需要整理规划和筹备的事情，就不跟大家多聊了。”
徐清然的直播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下播前还慢悠悠说：“希望下一次开播时，对你们说第一句话是——欢迎来到天龙城。”
面对很快就陷入黑屏的直播间，弹幕依然持续。
飘了满屏的惊叹号，还有人在大喊——
【小疯子，你飘了！你的二维码呢！】
【不要逼我求你挂收款码，我要为天龙城的建设添砖加瓦啊啊啊！】
【听说天龙系现在最大的投资商是莫家，他们已经开发了不少好玩的度假村和商业城了，我可以指望莫家以后会在银龙……啊呸天龙城开发好玩的地方吗？！】
【恨不得银星马上修整好啊啊啊，我要搬过去！】
【天龙不会最后要成为现有13星系里的黑马，翻身成功吧？草，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天龙系买房，省得以后买不起了！】
【外面现在危机四伏不能出门，劳资现在钱多得没地方花！我也要参与建设！】
这要是让一般政客见到，可能已经代表阵营出来，义正言辞说帝国有钱阵营有钱，不需要人民的付出。
但徐清然，从来就不跟大家客气。
直播结束30分钟后，直接就在社交平台上贴出他们天龙系的官方链接，附言：捐赠渠道已开启，欢迎大家甩钱，多多益善谢谢。
偏偏徐清然还是个吸金体质。
早期跟他到现在的粉丝们一个赛一个有钱，边评论扣问号边骂边捐钱。
有喜欢徐清然的，就会有黑暗中嫉恨他的人。
出来带节奏说——现在帝国全星系情况明显比天龙糟糕，他们身为繁华星系中的子民不帮着银龙营给军部捐赠资源，反而热热烈烈去帮助已经逐步安全的天龙，简直过分。
徐清然的粉丝们也很有底气。
直接霸气甩出他们几百几千几万甚至十万百万，给银龙军防的捐赠截图，直接堵住了那些黑子的嘴。
【敲，我有钱，一起捐不行？】
【笑死，今早那个以前对徐大少黑转粉的数据大佬还通过黑子的IP，查出那些人的捐赠记录为0。这群黑子哪来的脸，好意思去说真金白银为国家捐献的粉丝的啊？】
黑子们憋屈。
以前在徐清然那里吃瘪就算了，现在连他粉丝都要打不过了。
无法在这件事情上挑徐清然的毛病，节奏又被引向了另一边。
开始在讨论，徐清然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让银星上的魔鬼族全部消失，把旧银龙城给抢回来的。甚至有阴谋论说，认为魔鬼族的灾难就是他带来的，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人类，是魔鬼大军在帝国的化身，所以可以操控它们。
但这种说法很快就被大部分人否了。
【少抹黑我们小疯子，他要真是魔鬼族的老大，前期还至于受那些鸟气？】
【说出以及赞同这种言论的人是没读历史吗？魔鬼族上个世纪就已经入侵帝国了，那时候的徐大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按这种说法，岂不是整个徐家都要严查了？说不定都是魔鬼族的后裔呢。】
徐清然翻到这评论的时候，瞬间看乐了。
该说不说，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让这群黑子给猜对了那么一半。不过他没打算出面回应，对大众来说结果是他要给他们的东西，至于过程只要不违法，他就有选择不告知的权利。
徐清然没打算搭理，但外面有人替他回复了。
沈大将直接大号上阵艾特跳得最凶，最开始散播这种言论的那个黑子，说：“脑子有病就去治，少上网丢人，需要我给你介绍靠谱的医生吗？[微笑]以及，徐上校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是啊，徐清然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至少现在的他不是了。他不仅有一大批支持他的粉丝，有对他忠心耿耿愿意成为他后盾的军卫，有拥戴他的天龙子民，还背靠许多与他交好的世家豪门。
最重要的是，还有总在各种关键时候出来替他挡下言论风暴的沈廷煜。
众人哗然。
毕竟沈廷煜对外一直是非常有修养和礼貌克制的个性，以前哪怕是他自己被骂得最凶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回怼过网友。然而现在，这已经记不清是他第几次为徐清然公开说话了，一次比一次凶。
更搞笑的是，点进那个黑子的主页，发现对方还是沈廷煜的死忠粉。
甚至发表过许多希望能够和他在一起，可以跟他并肩作战，甚至与他结婚等等言论。如今倒好，直接被自己粉的正主当众点名打脸，这怕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家都还记得，沈廷煜已经对外承认过，他是有对象的人了。
——说来，他对象到底是谁啊？
【要不是这俩公开说过，徐大少又和沈天逸有婚约在身上，真的很想怀疑大将口中的对象就是徐大少。】
【确实，这俩的感情简直太好了，就没见过阵营不同但关系还那么亲密的军官。】
【我只好奇，大将夫人不会吃醋吗？】
【大胆点，说不定大将的对象真是小疯子呢？他们可能已经私底下和沈家那里调换婚约了耶。】
【抱走小疯子，我们不约，请让小疯子独美。】
【99%契合度，沈家权势再大也不能拒绝这桩婚姻吧？】
徐清然看见了沈廷煜的发言。
笑着给他点个赞后，就开始着手人员安排，准备开始对银星的修整规划。
忙完，已经是半夜。
他没有回去别墅，而是靠在办公室的椅子，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徐清然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两眼底下的乌青。但大部分人都觉得他肯定是为了天龙和银星的事情忙碌与操心，没时间休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这段时间都在做恶梦。
梦见的，无非都是过去世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像是在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与阴影挖出来，让他反复品尝苦涩与悲愤，继而影响他的情绪。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稍微被这些梦境给困扰着。
显然，是潜藏在他身体里，另一道意识的作为。
沈廷煜当时就说，魔鬼摧毁原载体灵魂意识的第二步，就是深入挖掘那些能够激发他黑暗心绪的东西。当情绪受到影响变得低沉低落，灵魂的能量也会跟着下降，就会方便它更进一步的入侵与吞噬。
——当初审查时，魔鬼的王正是因为在他身上察觉这种阴暗面，才会认可他是和沈廷煜一样，有潜力可以讨到的载体。
“徐清然，我答应了你的条件，牺牲我那么多族人帮你换来现在的赞赏，”尚在他脑中的那道意识对他说道，“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合作约定，让我见到‘我们’真正想见到的盛世。”
徐清然单手撑着头，缓缓睁眼。
轻笑：“别说得好像你有损失一样，天神是凯安最值钱最重要的星系，所有主要部门都在那里。我拿了它跟你交换一个，你们本来就已经开始失去兴趣的天龙，还不够？”
“别太着急和贪心了。”
“我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然——是会把自己烫伤的。”
意识里的那道声音不再发言。
徐清然这几天面对魔鬼，依然是维持了他张扬又清傲的态度。像极了嚣张的掌权者，仿佛沉沦在力量的掌控中，魔鬼反倒是因此卸下了些许担心。
毕竟，人类对于力量的渴望和贪婪，逐渐沉浸与迷失，也是它能够击溃他们灵魂的手段之一。
徐清然为了将它诱到深处，没有刻意控制它诱发的那些黑暗情绪。
但放任的同时，也确实需要照顾和缓解，毕竟这就像是走在一条钢索上，企图利用它横跨又宽又深的峡谷。哪怕再自信，稍有不慎也会坠入深渊。
徐清然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又拿出手机，给沈廷煜发了条消息。
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沈廷煜：天鹰的太空站，正在休息。】
消息回得一如既往的快。
沈廷煜这会儿下了飞行器在太空站的商店，买了几瓶饮料和面包。
刚结完账，就收到徐清然的消息。
他敲字回过去后，徐清然就没再回复。
但一道通讯，却直接打了进来。
徐清然主动的联系，总叫沈廷煜感到愉悦。
孤独回程的沉闷心情也终于好了一些，温声问他：“怎么了？”
通讯器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徐清然有些冷清的声音：“我有点不开心。”
“想要你陪我，陪我说说话吧。”
沈廷煜停下了走路的动作。
太空站的时间正好是白天，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背景声音挺吵杂，但他却清楚听见了徐清然的话。他拎着一袋东西，一只手搭在耳边挂着的通讯器，很努力才没让自己冲动地抛下工作，转道回去天龙。
“好。”
沈廷煜来到了太空站里，专门为人提供安静休息或阅读包厢空间的地方，跟他们要了一间房。
徐清然又道：“说什么都可以。”
“不说话也可以。”他好像被自己这矛盾的话给逗笑了，笑了两声，“可能聊着，我就睡着了。”
沈廷煜听出他这段时间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沉吟道：“是因为那个吗？”
徐清然没有直接回答，从桌上随手抓了只笔在指间打转把玩。
许久之后，才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比我预想的要难一些，是我总是过于自信了。”
沈廷煜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去往自己的包厢，没有说话。
直到他进了房间，锁上门，有独立安静的空间后，才听徐清然接着说：“但我很喜欢你的那句话，你说我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徐清然说道。
所有人都认为，沈廷煜指的是他强大的那群人气与后盾。但他明白，沈廷煜其实想说的是还有他陪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徐清然笑了。
两眼弯弯的，心情好像也在听见对面人的声音后好了一点点：“所以我觉得，有你在，肯定没问题。”
“这才是真正让我自信的底气。”
沈廷煜听得耳朵烫烫的。
徐清然本身也是个比较独立强势的性子，很少会用这种比较软的声音说话，也很少撒娇。但他一旦撒娇起来，这对他来说多少有点致命了。
徐清然煽情完，又恢复了些许平静。
语调似平常：“嗯，所以你得陪着我啊。”
“就算我睡着了，也不许挂电话。”
“要是害我做噩梦，我一个月不理你了。”
沈廷煜：“……”
气笑了又，只能配合道：“好好，都听你的。”
沈廷煜进来时，顺手从外面的书架上借了一本书。
就坐在房里，边吃他买的面包边翻阅，还一边跟徐清然分享书里的一些内容。
明明需要得到精神抚慰的，是对面那个难得有些脆弱的D型。
但聊下来，反倒是这厢精神奕奕的E型，因为能够听见伴侣的声音而得到了更大的满足。一直到对面只剩下清浅舒缓的呼吸，他都没舍得挂掉通讯。
徐清然睡多久，他就在厢房里待了多久。
此时的天神，完全陷入了秩序混乱。
先是最引以为傲的防御系统下线，惹来魔鬼大军的入侵，使得原本就困难重重的修复任务变得更加艰巨。全星系的军卫几乎出动，在天神各境与大肆入侵的魔鬼拉扯搏斗。
鉴于它们的进攻力度太大，实在太难保证万无一失，天神各个宜居星的城区还是难免遭到波及。虽然还不是最严重的状态，但接下来的日子里肯定又是一场耗战。
事态紧急，在银龙不愿意配合调派人手的情况下，穆子玥的总务部又出了意外。
一堆机密与不为人知的罪案证据遭到泄露，所有工作人员都遇害，影响的不仅仅是金翼，甚至还有王宫的权威。如今子民已经纷纷开始在网上讨论，王权制度是否存在问题，应不应该推翻了。
这些都是外界影响。
穆子玥总务府闹出的意外，揭露的许多黑暗真相，还给内部带来严重的分裂。
天神作为被王宫征用的主星系，底下原本就有来自银龙和金翼的公务人员。如今发现银龙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公对待，被金翼和王宫联手害死那么多资历深厚的高官，彻底惹怒了银龙人。
所以，原本为王宫和天神服务的银龙军员，有大半都罢工了。
包括驻守各个太空站关卡的守卫，在他们离岗回往银龙其他星系时，关卡的把控也相对变得宽松起来。于是，那些原本被禁止离开的居民，为了活命不顾劝阻强闯关卡，开始外逃。
银龙那里来的工程师，也选择离去。
部分性格比较刚正刚烈的金翼军员也对王宫感到忌惮与失望，在原本就被强制召来的情况下，同样选择罢工离开，回往现在同样很需要他们的金翼管辖区。
短时间内失去这么多军力，天神系乃至整座王城，瞬间沦陷。
魔鬼大军正式入侵成功，以极快的速度占领多个城区，直逼王宫所在的主城。
宫内，除了守卫之外，侍从和宫女都跑了大半。
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苏雅一手养出来的人，他们给她卖了死命，逃与不逃都没什么区别。
宫外，阳光正灿烂。
苏雅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面色平静地盯着外面稍显空寂的王城，享受暖阳的沐浴。
身后那张铺着华贵丝绸被的大床上，刚刚醒过来的穆明瑞皱眉轻咳了几声。浑浊的视线没有看向窗边人，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又或是成心不想搭理。
这里是穆明瑞的房间。
大早上，已经很久没亲自来见穆明瑞的苏雅难得主动进来。而昏睡多天，身体差得随时要驾崩的穆明瑞今日不知为何，竟也难得主动清醒。
眼神泛着久日不见的光彩，气色微亮，连带着人看起来都精神不少。
即便如此，他的身体还是虚弱得下不了床。
苏雅穿着深紫色的高领长袖长裙，脖子上戴了价值千万的翡翠链坠，在阳光下站了很久才转身看向床上的人。
穆明瑞的年纪，其实不大。
今年大概也就五十几吧，在这个世界还算很年轻。如果有能力，甚至连驰骋沙场都没问题。可他现在却是满头白发比黑发多，皱纹黑斑遍布一张脸的老迈状态。
像极了一百来岁的老年人，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能引一众女孩为之呐喊的俊朗男人。
苏雅踱步走到床边坐下。
上半身挺得板板正正，仪态十足，垂目看他优雅轻笑：“穆明瑞，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呢。”
声音柔婉，即使愤怒也没将其表现出来。
穆明瑞又咳了几声，眼里没什么感情：“我的儿子，不都是‘好’儿子吗？”
从他嘴里出来的好字，多少带了双重意思。
苏雅面带微笑看他，说：“你也真是深情。”
“这么多年了，她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要不是你背着我给她儿子那么多的方便，王城和天神，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苏雅大概是在几年前，意识到穆明瑞与沈廷煜有联系往来。
虽然不多，但对他倒是有求必应，只要不超越底线，任何事都能顺着他。等发现的时候，想再拦阻已经太晚了。沈廷煜借着穆明瑞的方便，在金翼营的地位是一步比一步稳。
偏偏此时的金翼，已经离不开他的帮助。
每到夜里，她都会在思考，到底应不应该为当初没把沈廷煜杀死而后悔。
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留下沈廷煜，原本就是想压力穆子玥。
逼着她的儿子越来越强大无情，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如今，沈廷煜的成功不过是意味着她儿子的失败而已。生不出比别人要强大的孩子，怨不得谁。
所以苏雅不会后悔。
她只会怪穆子玥终究是不成器，浪费她那么多的心血和资源，结果还是输给了沈廷煜。
穆明瑞听得笑了。
自嘲道：“我深情吗？”
“我有那么多的儿女和妻子，深情在哪里？”
说到这里，穆明瑞又长舒了口气：“不过论绝情，至少我还比不过你。”
“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作为工具牺牲，你确实适合当王后掌权。”
苏雅知道他指的是六王子穆子轩。
她不意外穆明瑞会发现这件事，大概率还是透过沈廷煜知道的。
“哦不对……你还是有稍微有情的时候。”穆明瑞忽道。
苏雅视线微微一挪，放到他脸上。
听着他往下说了有点出乎她预料的一句话：“我早知道，老六不是你和我的儿子。”
苏雅平静的眼睛里，终于微微泛过一丝波澜。
但也仅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点点。
穆明瑞转头，看向肆意迎接着阳光的窗户，语气冷静：“挺可笑的，像你这样冷血的人，却也能有念念不忘几十年的旧情人。”
“不过……最后你还是亲手把他杀了。”
“为了保住你的位置，为了永远不让这个秘密被发现。”
穆明瑞的声音越来越虚：“苏雅啊，这世界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苏雅脸上优雅的笑容在他一句又一句的声音里，逐渐消失。
变得阴冷，似蛇蝎。
王室相关的事情，总是混乱不堪。
苏雅在被家族安排给穆明瑞之前，曾经有过一位初恋情人。不得不说，那个男人确实才是她的真爱，只可惜对方只是普通豪门的小公子，不能为她和家族带来利益。
苏家发现她和穆明瑞有比较高的契合度后，向她提出了进宫的想法。
而苏雅从来就不是那种，愿意老老实实相夫教子的温和女人。她有自己的野心，她好高骛远，她就是想站到更高的地方感受那里的风和视野。
所以，她当即选择抛弃那位初恋，开始攻略穆明瑞。
哪怕两组契合度之间只差了5%左右，哪怕她心里更喜欢的还是她的初恋情人。进宫以后的日子，肯定不比想象的好过。因为她想得到的越来越多，每天还要担心自己的地位会随时被夺走。
后来得到的确实多了，但她和穆明瑞的感情并不好。
对他来说，她太强势冷漠，而她觉得他优柔寡断不够狠厉。到后面又闹出沈芊凝那件事，以及沈廷煜长大之后与穆子玥发生的争执，他E型的潜质等等。
身心俱疲下，她又与那位初恋情人取得短暂联系。
时间不长，但那一瞬间的放纵意外让她有了孩子。虽然她那个时候因为愧疚，曾经以手段找借口和穆明瑞行房几次，恰好瞒了过去。
孩子的真相终究被旧情人得知。
苏雅冷静思考与分析过他们的未来，担心这位对她同样执念深重，又对她当年无情有那么点怨恨的初恋会在日后成为她的威胁，于是将他处理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穆子玥想动穆子轩，给穆子笙泼脏水时，她没有阻止。
她也在担心，某天穆子轩非王室真正血脉的真相被察觉。在穆子玥看来一箭双雕的计划，于她更是一石三鸟。
如今想想，却很是可笑。
穆明瑞竟然说，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事。知道后还不捅破，看她怡然自得自以为瞒得很好的样子，是不是很开心？
苏雅问他：“所以，现在是要开始撕扯我的伤口，向我清算和报复吗？”
穆明瑞没有否认，只说：“报复不报复，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你和我当年为了各自目的，选择了这样的路，相互折磨那么多年。现在我也是个将死之人，早已看淡一切，只想赶紧解脱结束我们的恩怨。”
“下辈子，最好别再见面了。”
穆明瑞说完，像是困了一样闭上眼睛。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显然是在短暂交流后感到疲惫，又想休息。
苏雅盯着他，冷冷微笑：“解脱？放过？”
“我有没有说过我是个偏执的人？哪怕这辈子你我之间没有多少爱意，但就算死，你也永远别想撇清我们之间的恩怨！”
穆明瑞双目依然紧闭，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苏雅又看了看他，最后忽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刀，起身朝穆明瑞又走近了一点。
优雅笑着，抬手对着他胸口的位置用力捅去。
第一刀捅下，意识显然还在的穆明瑞皱了下眉，发出一声闷哼。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睁眼看她。
苏雅把刀子抽出来后，又继续往下捅。
接连捅了好多刀，仿佛想通过这样的刺激，逼床上的人睁眼看她。可一直到断气，那容貌苍老的男人都紧闭着双目，不再看她，也不想再看这个世界。
就好像当年，她奉苏家和她父亲的指令，出席王宫为王子公主们举办的那场宴会。
她人已经来到穆明瑞的面前，可对方的视线却始终难以在她身上集中，而是四处乱瞟，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找谁呢？
当然，是沈家那位小千金沈芊凝。
那年的沈芊凝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
作为世家的孩子，自然也是受邀宾客之一。苏雅进宫还没机会和穆明瑞接触时，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时刻注意他的动向，阻止任何导致计划失败的可能。
或许超高契合的两道灵魂，总会在相遇的第一眼，就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不同的感觉。
她注意到了，穆明瑞在看见沈芊凝后，心魂就直接被她深深吸引。要不是身边凑上来需要他应付的人太多，他或许会直接在宴会正式开始前，不顾规矩礼仪冲破人群直接奔向她。
苏雅当然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没人能阻止她嫁给最有帝王相的穆明瑞，只要是苏家支持的人，成为王座上的人只是时间问题。苏家已经在穆明瑞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她才不会让好处给别人占去。
所以她趁着舞会开始前，跟踪沈芊凝，终于找到她落单的时机。
在一个没有任何监控的死角地方，在冰凉的冬日把她推进了池子里。
水不深，沈芊凝没有淹死。
只是礼服厚重，她挣扎了很久。苏雅假装路过成为发现的人，喊来救兵把她救起，在不惊动大部分王室成员的情况下，看着她及时被沈家人带走。
据说，沈芊凝因此生了好几天的大病。
而她，顺利夺走她的机会，成了在舞会上与穆明瑞跳舞的对象，利用她极好的舞蹈天分成功得到了穆明瑞的注意，扭转了局势的发展。
苏雅捅了穆明瑞很多刀。
维持多年的平静和仪态也终于在这一刻坍塌，双手紧紧握住那把沾满血的刀柄，愤怒又崩溃地大喊出声。
直到许久后，苏雅收拾好情绪。
带着一身的血推开穆明瑞的房门，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往外走。
路上，遇见宫中仅剩不多的侍从与侍女。
他们似乎被她浴血的疯狂姿态震惊，但还是小心翼翼关心：“王后，您没事吧……”
面对凑近过来关心的侍女，苏雅冷冷一瞥。
下一秒，手起刀落，直接把人给杀了。不仅如此，她还逮着周围其他人开始动手，跟失去理智了一样，见一个杀一个。
一时间，宫殿里陷入混乱。
那些原本就不擅长打斗也不允许带武器的侍从侍女四处逃窜，至于持刀和持枪的侍卫也只能掏出武器威胁，不不后退。直到他们看见苏雅又从身上拿出枪，开始无条件扫射。
迫不得已，才有个护卫抖着手往她身上开枪。
没有命中死穴，就是把她握枪的手还有肩膀打伤，让她停下攻击。
此时，宫殿外忽然闯进来一群金翼的军卫。
“都别动！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
冲进来的领队和他底下的队员，把包括宫殿护卫的人全部包围。
从他们身后步步进来的，是金翼总营的那位大将。
蓝色的眼睛里，温润与冷厉兼具的视线，最终落到狼狈的女人身上。
一直无视所有人的苏雅，直到他出现后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盯着那张脸和那双眼睛看了许久，忽的轻笑出声：“沈廷煜？你没死真是太可惜了。”
“子玥呢？”她询问道。
这突然开始淡定谈话的语态，仿佛忘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
沈廷煜回道：“死了。”
“放心，死无全尸。”
苏雅听完，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情绪崩溃。
平静点头：“我知道了。”
苏雅带着伤，被一群卫兵押送着离开宫殿。
依然是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姿态。
她经过沈廷煜面前时忽然停下。
看着殿外，任由沈廷煜摆布听命的禁卫军，直视着前方问他：“你一个大将，凭什么能够掌控全王宫的人马？”
禁卫军。
唯一只听命于国王，不受其他任何人摆布的军卫。
沈廷煜沉默几秒。
才说：“我最后一次见穆明瑞，他把身上的王令给我了。”

苏雅听完，又轻笑出声。
笑得有些疯癫，一路笑着被带离王宫。也终于在这一刻，第一次承认她确实为自己做过的决定而后悔了。
是她太过自负，小看了沈廷煜，小看了命运的安排。前期成长时的一帆风顺，对于一手遮天的自信，认为她肯定也能牢牢把握这一切。
毕竟，只是一个曾经败给她的女人的儿子，又能强大到哪里去呢？
如今回头再看，却觉得穆子玥当初说得没错。沈廷煜这个祸害，她当初的确该把他杀掉的。她只是想不通，明明应该是天衣无缝的策划，为什么所有不该被第三人察觉的事都让沈廷煜知道了？
可惜苏雅大概永远想不明白。
一切的一切，是沈廷煜用了一世的苦难步步找出来的结果。
“所以呢？苏雅死了吗？”
比起新闻，远在天龙的徐清然更乐意从沈廷煜这里，听他给自己转述过程和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