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直鹤形白光飞到二人面前:
——文。
两位师兄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鹤形白光是他们闲暇之余研究着好玩的法术,会用者寥寥。排除仙陨和闭关的师兄弟们,只剩下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小师弟?”
“小师弟!”
————————————————
君言发出消息、交代父亲往逍遥王地盘逃命后,瞬间便已回了灵台。
这是他轮回后第一次有灵台,只有横纵十步大小,两步见方的莲池内几乎干涸,莲花也尽皆凋敝。
一个朦胧的影子正捧着干枯的莲叶仔细检查。
君言心有所感,“李道友?”
李子言拍拍手站起来,“有日子没见了。”
君言不由愉悦起来,严格来说他们算不上朋友,甚至李子言有可能还在记恨着他,可此时却有一种故友重逢的欣喜。他们很默契的相视一笑。
“酆都?李道友你莫非...”君言对酆都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是灵魂死后的归处。
李子言不想多做解释,“看来你过的不太好。”
君言苦笑,并没说自己轮回的事情,“现在三界混战,太初派也元气大伤。可惜我自顾不暇,还要麻烦师兄们分神救我。”
“李道友,可否麻烦君安.....”君言有些窘迫,但还是要硬着头皮请求。他化神期的魂体进入无尽深渊都要被迫投胎,但李道友却安然无恙,足见君安的厉害。那应该能帮忙保下太初派。
“毕竟也算是太初内门弟子。”
“我很好奇你们千百年如一日的修炼,究竟是为了什么。”李子言跟君言各讲各的,“口口声声说着飞升得道,飞升之后呢?如果飞升到了上界与这里别无二致呢?”
李子言想到了那个放羊的故事,“放羊为了赚钱,赚钱为了娶妻,娶妻为了生子,生子为了放羊。”
放羊如何能与修真飞升相提并论?君言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没能说出口。修真奇才无不悟性极高,他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也未曾懈怠。”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君言自己都觉得这个辩解十分可笑。
李子言嗤笑一声,虽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分明说着:你自己信吗?
君言想起两世过往,又想起那无数次轮回。也自嘲的笑了,他若是苍生,可真想把这些道貌岸然的修真者团吧团吧全都扔进火堆里烧死。
灵台中升起浓雾,干涸的莲池中活水汩汩而出,枯萎的莲花叠叠开放。
李子言有些无语,不愧是主角吗?随便聊两句都能突破。
灵台外追杀的金丹已经杀死了君言的父亲,正欲挥刀砍向他时眼前金光一闪,来不及嚎哭就被烧成了灰烬。
————————
自那日谈心谈话后,君言为了尽快提升修为从太初派的仓库里翻出来上古神器——沧海桑田。
沧海桑田,压缩修炼时间的利器。也许从进去到出来,在旁人看来不过一瞬,但在当事人看来,可能已经过去了千万年之久。
但使用神器有两个条件:一是必须打破神器才能出来,二是只有化神才能打破神器。
如果不能升至化神,人就会永远被孤独的困在神器中。千百年来修真者万万,能到化身境的不过百十人。所以其实,沧海桑田常被用来封印敌人。
太初派岌岌可危,世界灵力也越发稀薄,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等君言重新修炼,于是他毅然进入了沧海桑田,也不负众望的打破了神器。
确认太初派无虞后,君言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现了身。他用白布将仙剑层层缠绕,对它说了声“委屈了”,听到剑身铮鸣,便将之背到身后,稳步向前走去。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大晒,无精打采的人排成一个长队等待进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颓败气息。
新邺曾是六朝古都,头枕伏牛,足蹬江汉,东依灵柏,西扼群岭。君言曾有幸到访过,那时虽然已经因为水患多发而迁都,但新邺仍是腹地最为繁华的城市,与新都并立。
更有诸多大家贵族喜欢新邺的风华底蕴,不愿随新都而迁。
而今曾经繁华千年的新邺旧都,犹如一纸战火中焦黄的历史残章,摇摇欲覆。
君言心中暗自叹息。
无间深渊入口的魔气来的蹊跷,没得也莫名其妙。所剩无几的修真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灵气也不再增长了。
他去与掌门师兄辞行时,师兄正站在掌门峰上遥望山下闹事的外门弟子,被废了修为遣散任谁也不能甘心吧。
“师弟怎么看?”掌门师兄问他。
君言知道他问的不是眼前的事,“万物生生不息,滋养人气;人人和合,滋养万物;天人合一,乃生灵气。”
掌门师兄长叹一口气,“是啊,可如今天下战火纷飞,修真者纷纷入世如烈火烹油。灵气怎能不枯竭。”
“师兄,我心意已决。”
“文华清来信请你?”
“确有书信,但并非如此。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成功飞升,就连师父师叔们也相继陨落。我在沧海桑田中思索许多,修真之人若不曾入世,又何谈出世、甚至超世呢?”
君言只说梦中灵光,掌门师兄以为是天道指引,于是也不再多言。
“去吧,记得按时修书给我。”
--------------------
我妈说的对,我就是狗肚子里憋不住二两油。真想一口气把全文发上来。
“去你妈的,别耽误老子收钱!”
君言刚在入城队伍站定就听得前边一阵异动,队伍的最前方一个枯瘦干瘪的男人被踹出了队伍。两个门口盘桓的士兵瞬间如见了腐肉的秃鹫一般向那人走去,挺着装满肥油的肚子,毫不留情地向那人身上踩去。
男人不停地爬起来跪下又被踹倒在地,他拼命想要合拢双手做出祈求的姿态,血滴不断从口鼻往下溅落。
“求老爷们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我的孩子要死了,我得去请大夫。等来日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各位兵爷的大恩大德。”
“不交过路费,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进城!”那两个士兵仿佛踩得不是一个人,而是用来泄愤的沙袋。
“住手!”君言声音不大,却蕴含内力,使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就算不让他进城,你们将他轰走就算了,作甚打他?”
君言快步向城门走去,不过是二十步的距离,走到前时那人已经没了呼吸,污血流了一地,因消瘦极为突出的眼睛还圆睁着。
君言不忍的皱眉,为他念了一段颂词。
那两个士兵见君言可以默念颂词,摸不清他的来路,向着地上的尸体啐了一口便离开了。
这人刚死,十余只乌鸦纷纷过来啄食。
君言赶走乌鸦,刚想将这人的尸身带走收殓,一阵马蹄声伴着尘土飞驰而来。城门外站着许多等待入城的百姓,君言更是站在正中,却未听到勒马之声。
君言正欲当街拦马就被人拉到了一旁,疾行的骏马擦着他的衣角疾驰而过,毫不犹豫的踏碎了地上的尸骨,留下尘土纷飞。
拉了君言一把的人穿着灰扑扑的麻布,刚才就排在他的后边,想是也看不过眼想过来说和。
这样想着君言对这人的好感更多了一些,“多谢这位...小哥出手相助。”
“君兄和我就不要客气了。”
君言将目光移向了对方的脸。
“文......”
“嘘...叫我字号汝成即可。”
文华清,字汝成。
———————————
最终君言还是帮那个可怜的男人收敛了尸骨,文华清劝他不要多此一举。
“这个世道横死之人太多,你管不过来。”
“目之所及,至少可以管管。”君言想要在城外找个荒地,一转身就见眼前尸骨如山。君言只犹疑了片刻便放下来手中的尸身,雪白的衣摆沾上深褐色的污泥也浑不在意。
文华清没说话,以为君言放下尸身就要继续行路。现在这个世道,每一条路边都有枉尸,路边的野果都比它们稀有,若谁能从他们身边经过可以叹息一声,都已算是大善人了,更遑论将它们送到乱葬岗。
可能只有无忧无惧的仙君才有那个闲心吧。
君言不止有心将他送到乱葬岗,还挖了一个大坑,将他目之所及的所有尸骨一一摆好埋葬。
“没用的,不出三天,这里又会堆积如山。”文华清说。
“你要着急,就先行一步吧。”君言弯腰去抱一个小男孩的尸体,瘦削小手突然动了一下,银光一闪,半截匕首擦着君言的双眼划过。
君言瞳孔骤缩后撤半步,本应死去多时的小孩小猫儿似的跳出去很远,举着匕首戒备的看向两人,见对面是两个成年人,嗖的一下跑了。
“嚯,起尸吗?”文华清也被吓了一跳,戒备起来,生怕这些尸体都发生尸变。
君言盯着小孩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犹疑地摇摇头,郑重的将剩下的尸体埋了。
进城后两人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街上行人不少,却都低头垂胸,毫无生气。
“仙丹,要吗?一瓶启蒙,两瓶炼气,免费赠送各种功法秘籍。”
嘈杂的街市上,一句小声叫卖钻入君言耳中,小贩感受到君言的目光回望过来,见对方锦衣华服瞬间眼前一亮,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脸谄媚的推销手中的药:
“这位贵人要仙丹吗?我这里什么都有,正好最近从极南之地的秘境里淘了黄级的仙丹,这玩意儿可遇不可求,看贵人有缘才敢拿出来。”
修真界的东西按照天地玄黄的级别来分,虽说黄级的丹药连太初派最末等的杂役弟子都会嫌弃,但在人间已经算是极品了。
“走开,什么垃圾也敢拿过来。”文华清侧身插到二人中间,挡住小贩想要偷君言钱袋的手。
小贩见文华清穿着麻布粗衣,老鼠一样的小眼睛一瞪,“一个杂役都敢替贵人说话吗?挡了你家贵人的仙途,小心他扒了你的皮!”然后绕过文华清对着君言又是一副讨好脸,“贵人你看看现在随便一个炼气都能当大官!吃香的喝辣的,还被人供着。贵人你一看就有仙缘,只要吃了我的丹药,莫说炼气,筑基肯定也没问题呀!到时候肯定能混个国师来当当,嘻嘻,威风的嘞!”
小贩将兜里的各种丹药都往外掏,装着丹药的瓶子十分华丽,就是为了坑这些有钱的傻大户的。等他们吃这些丹药上瘾了,他才好继续赚更多的钱。
贵人终于被他的胡言乱语打动了,葱白似的手指比他手里最贵的玉瓶还好看,贵人将丹药放到鼻下细闻,殷红的唇角轻轻勾起,看的小贩眼都直了。
乖乖,这贵人跟神仙下凡似的。
“多少钱?”
“嗯?啊。”贵人问了两遍小贩才回过神来,蜡黄的脸笑成了一朵难看的花,“不贵不贵,十两一瓶,买十送一。”说着就要把怀里的药瓶都掏出来,
“麦麸、山楂、麦芽糖、黏粉...罂粟。”君言细数着药丸的成分,见小贩想跑,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劳烦您跟我去一趟官衙吧。”
“你干什么,嗷嗷嗷嗷,打人啦!!!”小贩在市场兜售很长时间了,至今都没被人逮到过,全凭他灵活的身手。这次他见情况不对想脱身时,手腕已经被贵人抓着扭到了背后。
明明就是普通的抓过来,速度也不快,按理说他应该早就逃脱了。小贩只觉得是自己一着不慎,并未多想。
他可是土生土长的新邺人,怎么可能在外乡人手里翻车?
他这一吼,周围暗藏的同伴纷纷装作路人围了过来。
“看啊,光天化日的居然打人。”
“哪来的,敢在新邺撒野。”
“再不快走我们就报官了!”
粗鲁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君言轻巧的挪了几步就带着小贩走出包围。
那群人自是不肯善罢甘休,有的人手中已经抄起了家伙。他们是这一带的地头蛇,来往的人见状都躲到了墙角,本来就行人寥寥的街市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剑拔弩张之际,街道的尽头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似是有大户人家在结亲。
君言循声望去,却见街上的人全都走光,那些混混也不见了踪影。君言手中的小贩哭求连连,仿佛对即将过来的人害怕至极。
待君言放开他时,队伍已经到了近前,最前方是一个衣着奇怪的七十岁老妪,左手持扇,右手持木剑,在最前方跳着奇怪的舞蹈,她身后是锣鼓队十三人,队伍的中间不是寻常花轿,而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端坐其上,被扎成了粽子模样,由十三个人抬着,队伍的最后是抬礼队十三人。周围又围了一圈修真者,修为最高的有筑基中期。
队伍走后,小贩劫后余生般在地上趴着喘息。
“结亲不是喜事吗?”文华清说话时在唇前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小贩未加思索就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小贩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嘴里的话却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蹦,腿脚也像被钉在地上了似的,半分也动不了。
原来这并不是普通的结亲,而是为了平息水患而定期给河伯上供。新邺有一波专门组织给河伯上供的人,他们逼着老百姓上供。上的少的,就去他家抓十岁以下的小孩来做供品,他家没有,就抓他的亲戚邻居家的,搞得人心惶惶。
也不是没人反抗过,但是最近凡间的修真者比之前多了许多,修为也都高了很多。他们若是反抗,中邪猝死不说,河神真的会发怒的。
原来上供只需要每年一次,现在已经缩短到三个月一次了。
君文二人对视一眼,跟着上供的队伍出了城。
“一会儿冲出去你我二人一人救一个。”君言跟文华清说。
“君兄,以你的修为救两个小孩易如反掌。可你...”文华清安抚君言,“我知道,我知道,见一个救一个嘛。可这终究治标不治本。”
文华清盘踞一方,在天下大乱的时候还独自出来,就是为了劝君言出山帮他。
“我出来时封了大部分修为,还请文道友帮我。”虽然无间深渊的入口不再散发魔气,但世间的魔气一时半会也无法散去,君言想要保住自己的修为就需要将其封印,使之不能与魔气接触。
文华清不急于一时,自是乐意效劳。
远处的巫婆终于跳完了奇怪的舞蹈,几个人将手中的贡品全都放到铺好的苇席上,巫婆唱着难听的曲调,原本好好浮在江边的苇席缓缓飘远,等它飘到河道中央后,原本平静的河面竟然产生了一个漩涡,须臾间河面的贡品连着苇席都消失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跪地,大声祈求着河伯的祝福。
君文二人却清楚地看到了操纵河面的灵力波动,“是那个筑基中期。”
就在他们要如法炮制地将童男童女放到苇席上时,一个官员样子的人带着一群卫兵冲了过来。
“慢着!”
众人见他纷纷行礼,口称“县令大人”。
县令颔首绕着童男童女转了一圈,指着脸都哭花了的小男孩说,“这孩子面相有异,我观他生辰八字与河伯有冲。还请巫祝去向河伯解释一下,我当尽快寻一个更好的男童奉上。”
说完,他叫卫兵将巫婆扔进了河中,旁边的人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卫兵抽出的利刃吓退回去。
巫祝被扔进河里也没有关系,筑基中期的仙长一定会用灵力护住她,让她在河里待上几十息不成问题。到时候她再爬上岸,就说河伯不同意,顺势再掀起水患,巫祝的威势只会更盛。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众人纷纷感叹仙长道行了得;一炷香过去了,深知筑基中期能力的修真者额头冒出了细汗。
县令已经喝完四盏茶了,河面却平静如初。
“看来巫祝与河伯相谈甚欢,可也不能让本官一直在这里等着不是。”县令挥挥手,“还请仙长下去催上一催。”
言必,那位筑基中期也被卫兵扔了下去。
筑基中期并非不想反抗,可他刚才为了护住河里的巫祝耗光了灵力,还没有恢复。他自幼生活在河边,水性极好,等他入了水,很容易就可以兴风作浪,淹死那个不自量力的县令。
他在水下憋气许久,身上灵力恢复了一些,携水刃向水面游去,却在即将露出水面时撞到了一堵墙上。
筑基中期惊异地抬头,见水面仍然温柔,再次冲了上去,“咚”的一声撞得他头晕不已。他憋气已到极限,将全身灵力化成水刃向河面攻去。
随着接连不断的闷响,水刃像是打在了极厚的冰面上,未掀起丝毫波澜。
县令看着平静的湖面,手指在茶杯上敲了两下,“仙长怎么也不回来了。”
被他视线扫过的人浑身发毛,全都跪到地上求饶。
“这个县令应该已经结丹了。”君言看着河面上厚厚的灵气,推测道。他将修为压到了筑基后期,看不出县令的修为。
“你们是想去跟河伯聊聊,还是跟我聊?”直坐到太阳西斜,县令才缓缓开口。
“我师兄乃是太初派弟子,你设计害他。我太初派定不会放过你的!”其中个修真者怒吼着,被卫兵们扔进了河里。
“我招,我招!县令大人饶命!”
很快,围观的百姓就都知道那些乡绅是怎么勾结修真者,借河伯之名敛财了。
--------------------
今天周日,21点再发四更。
第57章 3.20君言:骑虎难下的新邺县令。
一切尘埃落定后,文、君二人先一步往回走。找到客栈落脚后,他们又聊起这位县令,君言对他赞赏有加。
君言通读修真界百家书籍,文华清见惯了他无所不知的样子,见他这样未免觉得有趣。
“君兄有所不知,他这一招,在万年前已经有人用过了。不过古籍难存,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两人坐在客栈二楼的雅间喝茶休息,正要各自休息的时候惊雷乍起,蓝紫色的雷电接踵而至,狂风飒然掀翻木制的窗棂,暴雨奔踏而至,泼洒进来。
原本寂静的夜嘈杂起来,雷雨声、门窗撞击声、小孩啼哭声、妇人惊呼声,这些声音渐渐合成一种声音,
“洪水要决堤了!”
君文二人无需对视,已经双双掠出窗户,向着河堤奔去。
河水的高度早已高过河堤数丈,巨龙一般盘旋在天上,仿佛随时都能吞噬所有人的生命。巨龙之前,一个黑色人影浮在空中,其声如雷,震耳欲聋:
“新邺县令在哪,出来为我太初弟子偿命!”
君言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人——君无休!
此时新邺县令正站在城墙上指挥着卫兵和百姓用盛满沙子的麻袋抵住城门。他快步走到城门正中,瞬间升起的巨大笼罩了新邺。
那是龟甲阵,可以像龟壳一样将一片土地保护起来,水火不侵。这个阵法的效用全看阵眼宝物的好坏,一个天级宝物才能做出能罩住新邺的结界,可人间几乎不可能出现天级宝物。
君言闭眼审视,发现县令所立之处就是阵眼,他在燃烧自己的修为来做阵眼。
“乡亲们莫怕。”县令的声音虽然淹没在惊雷声中,却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卫兵与百姓们见水龙真的被隔绝在结界之外,连雨水都不能进来,顿时放下心来,朝着县令跪下叩谢。
“今日我虽撑起结界,但乡亲们还需挖渠疏水,莫要耽搁。”县令从容不迫地布置下去,似是早已有了成算。
君无休从无间深渊爬出来时经脉尽断、修为尽废。幸亏他有魔族血脉,现在又是半龙,可以吸收炼化世间的怨气、鬼气、戾气。正好遇上三界混战,给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能量。
只要再屠了这个城他就能结婴了,本来君无休信心满满,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会用龟甲阵的散修。
一个以自身为阵眼的傻逼散修。
区区筑基。
君无休恨得牙痒,指挥着水龙一次次冲向结界,隐藏在水龙中的魔气借着冲击力,终是有一丝钻了进去。
“本座明日此时再来,可以用以一个人的心脏换一城人的命,这个人的眉心必须有黑色的纹路。”君无休勾起嘴角,只有体内有恶果的人才会有黑色额纹。他那个好师兄已经躲了十年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找到。
他只是喜欢看脚下的蝼蚁们垂死挣扎罢了。
他以国师的身份命手下在每座城的城门外建了一个乱葬岗,只要催动魔气,就可以激起尸变,不肖一晚整座城里的人都会被僵尸杀光。
他只需耐心等待一夜,明天就可以坐收渔翁了。
君无休似是很无奈地啧了一声,脸上挂着恶劣玩味的笑。尸体是凡人杀的,也是凡人将其随意弃扔,可怨不得他呀。
————————
君无休走后,君文二人去找了县令,本想助他固阵,却被他婉言谢绝。
“在城中修渠疏水才是要事,有劳两位道友了。”
“县令客气。”
县令见他们气华质贵,举手投足都是身居高位者的气度,不禁问天,是否还对新邺百姓有一丝眷顾。
君无休还在时城里的百姓已经组织有序地开始修渠了,现在天将破晓,君言本以为至少修成了一条渠,到现场才发现修渠者了了。
一问才知,竟是有许多人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出新邺。
“我记得昨日国师说太初派一定会来报仇的。”君言听远处修渠的两个人在窃窃说话。
“嗨,就是,我二舅姥爷昨天在那亲耳听到的。”
“国师已经带人屠了好几座城了,都是的罪过他的。”
“就怪县令老爷得罪了国师的弟子,我昨天还跪着给他磕头呢。结果要不是他多事,咱们怎么会被迫搬走?”
“二狗,二狗,快回家!”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二舅姥爷,你们都收拾完了?”一个人扔下锄头跑了。
“收拾啥呀,那杀千刀的县令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唉,咱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呸.....”
......
文华清扯着君言的衣袖,带他走远了些,“他们也只是想活命罢了。”
君言看着被暴雨刷成黑色的结界,“没有这个结界,他们早就被黑雨腐蚀成白骨了。”
“救命啊!!!!”一个额头流着血的男人从他们身前跑过,身后跟着几个手持棍子的人。
君言刚想上去救人,就见许多百姓拖家带口地向城门涌去。
“县令,求求你了让我们出去吧。”
“我们不想死啊。”
“县令,是你得罪了国师,凭什么让我们陪你一起死!”
百姓们都背着包裹,有的还拉着驴车,车上坐着风烛残年的老人,混浊的眼里满是对生的祈求和死的恐惧。
......
君言挣脱文华清的掣肘,足尖轻点飞上城墙,“诸位乡亲请听我说。”
现在这些老百姓已经怕死会法术的人了,无论好坏,在他们眼里通通与大魔头画了等号。
“这还有妖怪!”
“你们妖怪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我们啊。”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哭,凄然的声音感染了一大片人,哭声哀求声此起彼伏,盖过了打在结界上的雨声。
“乡亲们,乡亲们!”县令勉强匀出一丝法力来与城下的人说话,“现在诸党混战,修真者也加入进来搅乱局势。结界外的暴雨并不普通,沾上一点都会灼伤皮肤,不需一刻就会将人腐蚀成白骨。诸位万不可出城呀!”
“你骗人!我昨天我就淋雨了,什么事儿都没有!”
“对,我昨天听到城外的人喊你的名字了!”
“我也听到了,要你去给他徒弟偿命!”
“你不仅不去偿命,还拦着我们逃跑。”
“我们本来按时交孩子,一直都好好儿的。一次没交河伯就生气了!”
“我知道了,他就是拿我们做人质,来保他自己的命!”
人们的揣测越来越离谱,恶意越来越甚,甚至有人往城墙上扔石子。
阵眼的压力随着时间越来越大,县令如肩负泰山之重,却立于尖锥之上。百姓们不解的话语化成无数把尖刀刺入他的肺腑。但这还不够,那尖刀的刀刃竟然生出逆刺来,誓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捣碎。
城墙上县令疲惫地闭上双眼,恨不能封闭五感,直挺到力竭道消才好。
鼎沸人声中,天空中忽然爆开异响。震耳欲聋。
暴动的老百姓像是被集体卡主喉咙一般,睁着惊恐憔悴的眼睛左右环顾,然后他们看到了县令背后的天空,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当中的竖瞳闪着森然的鬼气。
半晌死寂。
那眼睛缓缓动了起来,惊叫声像是在沸油浇了一大勺冰水般炸开,烈火烹油,沸反盈天。
百姓们四下奔逃,却发现无论逃到何处这只鬼眼都在死死盯着他们,无处可逃!
在他们肝胆俱裂之时,那只黑色眼睛慢慢合上,瞬息间化成一个黑色人形。
“龟甲阵。”李子言一眼就看到了阵眼上的县令,满身功德金光。强行破阵阵眼必然会化成齑粉,虽然不是不行,但因果太甚。
他皱眉来到县令面前,隔着结界与他对望。
“小子,放我进去。”
县令闭目不理。
君言难掩惊喜,“李道友!”
李子言见到君言挑了挑眉。
君言点头走到县令身边。“县令,这位是友非敌,可以放他进来。”
“不行!!!!”
“县令!不能放他进来!万一是昨天那人的奸计呢?您一撤结界那暴雨就会进来,我们全都会化成白骨啊!”
“是啊,县令,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刚才还在极尽能事辱骂县令的人又纷纷跪倒在地,用他们刚才无论如何都不信的话来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