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天越听越奇怪,扭头看向萧书生:“不是,你还记啊,她都说她不喜欢了……”
“她一天一个说法,天天骗人,你还能回回都信?”萧书生奋笔疾书头也不抬,“我先把素材记下,真真假假,往后,自有定论。”
赤焰天拎起酒杯,晃了晃:“嗯?没酒了。”
俏蝴蝶伸手指他:“你去再要些嘛。”
赤焰天瞪回去:“凭什么我去!”
“哎哎哎!”余青瑭赶紧站起来劝架,“我去我去!我去门口喊个小二。”
他推开门,之前在门口候着的小二居然不在,他探头往楼下一瞧——一排小二抄起了家伙如临大敌,围起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他头上戴着一定白色斗笠,没露出脸,但光看身形都让人觉得气度不凡,显然不是一般路人。
余青瑭好奇地趴在二楼看热闹,正打算回头招呼其他人一起来,楼下某个抱着板凳的小二注意到了他,忙不迭扔下板凳迎上来:“哎呀,对不住贵客,怠慢了!”
“有什么吩咐?我这儿腾出手了,立刻去办!”
“不急不急,就是要壶酒。”余青瑭好奇地往下看,向他打听,“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哪儿来的傻子。”小二一往下看,立刻露出愤愤神情,“跑来我家奇物楼砸场子!”
“他说我家吃的都是毒物,吃了是要死人的,我家掌柜说,我们自有秘法处理,保证吃了无毒——我家都在南州开了几百年了!要真吃死人,谁还敢来!”
小二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楼下的白衣男子,“结果他要我家掌柜给证据!说让他看看我家秘法!”
“他以为他谁啊,空手套白狼来了!”
小二的声音不小,也没藏着掖着,楼下男子闻声抬起头,看向这里。
余青瑭看人热闹被人抓了个正着,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干笑两声就要回避,忽然楼下的人朝他迈了一步。
周围的店员赶紧把他团团围住:“你干什么!”
男子盯着余青瑭:“他是客人,你既无物证,我便问问人证。”
余青瑭和小二大眼瞪小眼,疑惑问:“我做什么人证?”
“你吃了他家毒物,不曾中毒?”男子一字一句问他,“期间未曾服用任何解毒丹药?”
“嗯。”余青瑭点了点头。
“一问一答。”男子严谨刻板,“我问了三问,你回的是哪一问?”
“嘿——”小二气不打一处来,“你算哪根葱,这么为难我家客人!”
“我们家在南州这么多年做生意,靠的可不是脾气好!”
余青瑭左看右看,秉承着静待福缘经的教诲,劝了小二一句:“别气别气,和气生财。”
又劝了楼下的男人一句,“你若觉得不对,可以直接找守星阁调查,这么平白无故污蔑人,算闹事,可不占理。”
男人忽然抬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头白发,和一张丰神俊朗的脸来。
此人气质独特,只是站在那儿,就好像与周围隔着一层纸,格格不入,遗世独立。
尤其是一双眼,古井无波,毫无情绪。
他看向余青瑭:“守星阁不愿见我。”
“倒是巧,在这儿遇见你。”
余青瑭一愣,觉得这个气场,这个外貌,有点熟悉。
他猛地反应过来,迅速钻回房间,大喊一声:“护驾!密宗的!”
赤焰天拎着双刀就冲了出来:“谁敢找你爷爷的晦气!”
俏蝴蝶紧随其后,银针悄无声息就射了出去,但对方似有所感,往后一步躲过。
“哎哟,警觉得很嘛。”俏蝴蝶眼波流转,“密宗的人,怎么不报上姓名?”
余青瑭悄悄探头:“他是那个姬如雪的师兄!密宗弟子应无决!”
“你看他那一头白发,就是斩断情丝的后遗症,修无情道修的!”
“无情道的?”俏蝴蝶忽然来了兴致,“那不是跟达摩院的一样有趣?”
她趴在栏杆上冲他笑,“喂,白头发的,你们无情道的,能不能娶妻呀?”
应无决静默片刻,缓缓抬头,哪怕事情发展出乎意料,一双眼也并未太过动摇:“既然无情,如何娶妻?”
“那可未必。”俏蝴蝶笑嘻嘻地撑着下巴,“天底下多的是毫无感情的夫妻,只是成了亲,可不算有情人。”
应无决:“……”
余青瑭悄悄给俏蝴蝶竖了个大拇指,胡搅蛮缠还是你在行啊!
说的还怪有道理的。
赤焰天不耐烦地问:“问完没有,打不打?”
“我不找你们。”应无决看向余青瑭,“我只找他。”
“他非此域之人,我……”
他没说完,俏蝴蝶变了脸色:“大傻个,动手!”
她说完,自己先飘然落下,打断了应无决的话。
一回头,赤焰天站在原地没动,她气急败坏,“你怎么不帮忙啊?”
赤焰天双手抱胸:“还不知道他修为如何,就两个打一个,这不公平。”
俏蝴蝶差点被他气个仰倒:“我看你才该去达摩院!你就该去当那个被敲的木鱼!”
应无决轻巧躲过俏蝴蝶的攻击,一眨眼,已经迈步走上阶梯,往前缩短了距离。
“唔?”赤焰天眉头一拧,“元婴巅峰,你闪开吧,不是对手。”
俏蝴蝶瞪他:“你不过前几日刚刚结婴,你就是对手了吗?”
“大概不是。”赤焰天兴奋地拎起双刀,“但不妨碍试试!”
“哎呀,怎么打起来了!”萧书生无奈摇扇,给余青瑭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溜。”
“我已经呼叫天心师姐,你们稍微撑撑就好!”余青瑭赶紧点头,径直翻窗溜了出去。
应无决眉头紧拧,并不认真和他们过招,只提醒:“你们不知他的底细,就要这般帮他?”
他见余青瑭已经从窗户溜走,也不多停留,转身想从门出去,又被店家堵住了去路。
掌柜的面色不善:“慢着!寻仇也有个先来后到,我还没动手呢,诸位贵客还请先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密宗弟子来到南州收到了热烈欢迎,迅速和当地朋友打成了一片,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赤焰天紧急刹住脚步,有些怀疑:“啊?掌柜你行不行啊?”
“哼!”掌柜冷哼一声,亮出架势,“这儿可是南州,远比你们想象中卧虎藏龙!”
他招呼一声,“大伙,抄家伙!”
一声令下,连厨房的掌勺大厨和切墩小工都拎着锅碗瓢盆冲了出来,端的是众志成城。
赤焰天瞪大眼睛:“啊?你们群殴啊?”
“谁跟找茬的讲江湖道义!”掌柜的带着浩浩荡荡的店员把他围了起来,自己带头冲锋,“臭小子,看招!”
他把柜上的算盘一翻,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飞出,直奔应无决面门,剩下的算盘框也没浪费,拎着就往他脸上招呼上去。
赤焰天不想和人群殴,只好拎着双刀站在原地,暂且等他们打完。
掌柜一行人修为参差不齐,总体不及应无决,但配合相当默契,以多压少,居然也打得像模像样。
俏蝴蝶翻身回来,坐在栏杆上晃着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好歹是密宗弟子,他不会要打不过吧?”
“不可能。”赤焰天双手环胸,也看的津津有味,“他显然藏了招,不想真打。出不出手,就看他忍不忍得住火气了。”
“我听说——”萧书生摇晃着手中折扇,“密宗的人有规矩,不打师出无名之战。”
“说说而已。”俏蝴蝶不信,“难道还真有人守信?要真是这样,他们之前要抓余青瑭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这个了?”
“他们既然出了手,那就是笃定自己在匡扶天道。”萧书生眼中精光一闪,“你方才应该也听见他说了一半,说余兄是‘域外……’。”
俏蝴蝶眯起眼,歪了歪头:“什么呀?我怎么没听见。”
赤焰天回过头:“哦,我听见了,就是那个‘域外……’”
“咳。”俏蝴蝶打断他,笑着转了转指尖的银针,“小书生我可提醒你,乱说话当心引火烧身。”
“你四季书院到现在屹立不倒,是知道哪些话能随便乱说,哪些不能。”
她笑得愈发娇俏,威胁地亮了亮兵器,“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她又指着赤焰天,“还有你!”
赤焰天瞪大眼:“啊?”
萧书生苦笑:“不是,我……”
“哦——”俏蝴蝶眼波流转,“忘了你还会写字,就把你这双手也……”
“蝴蝶姑娘!”萧书生赶忙打断,对她作揖,“我哪里会乱说?是知道咱们几个都信得过,才问一句之后怎么办!”
“当务之急可不是堵我的嘴,”他指了指下面,“是堵他的嘴。”
“再说了,我和余兄相识多日,自然知道他的心性……”
俏蝴蝶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表面正经,背地里勾勾缠缠弯弯绕绕的心眼可不少。”
赤焰天回击:“你们就好?”
“自然!”俏蝴蝶得意挑眉,“反正无论他打哪来的,我们认了他是自己人,那旁人就休想……”
“等会儿。”赤焰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先前说他是半个自己人!”
俏蝴蝶噎了一下。
赤焰天重复着她曾经的话:“除非他俩生米煮成熟饭,才算真正自己人。”
他瞳孔逐渐收缩,“他俩……”
萧书生手里的扇子险些落在地上,长叹一口气:“歪了。”
他目光带着惋惜,“赤兄,你难得开回窍,称得上才思敏捷,比我想的还快些。但可惜,这窍开歪了。”
赤焰天疑惑:“啊?”
萧书生耐心解释:“这显然是小蝴蝶把余兄当做了朋友,所以才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喂!”俏蝴蝶瞪他一眼,“少胡说八道!”
“不过是我魔族昔年也被人人喊打过,见不得他因为来历特殊,就要被密宗追着撵着而已。”
“哦……”赤焰天也不知道懂没懂,反正点了头,“域外之人又有什么要紧,他还是他不就行了。”
“可惜就是他来的时候怎么不也带两块矿石……”
俏蝴蝶:“……”
她嘀咕一句,“我和你这种傻子废什么话。”
萧书生笑道:“赤兄赤子之心。”
“只要他还是他,其他又有什么要紧,只是有人看不穿。”
他往底下看去,一伙人也算打得热火朝天,偏偏应无决只是闪躲,眉头微蹙,闪转腾挪,也不突围。
萧书生眯起眼:“有古怪。”
赤焰天凑过来:“哪儿呢?”
“他闪躲游刃有余,哪怕不想出手,想脱身并不困难。”萧书生若有所思,“可这都一会儿了,他既不还手,也不脱困……”
“密宗可都是推演天机的好手,他怕不是在等什么。”
萧书生话音未落,余青瑭推着天心师姐的轮椅,一路冲回了店门口,兴高采烈对着他们大喊一声:“我带救兵回来了!”
“哎哟。”俏蝴蝶一捂眼睛,“原来是在等这笨鱼自投罗网。”
天心师姐被余青瑭推着一路风驰电掣,也不知道情况,只听他说密宗来人。
这会儿堪堪停在奇物楼门口,未曾闻见血腥味,屋内几人气息都还算平稳,略微对现状有了了解,才淡然开口:“还请双方住手。”
掌柜的像是打出了真火,没听见这一句,拎着算盘就往应无决头上扣。
天心师姐叹了口气,抬手,轮椅扶手打开,飞射出几根漆黑长棍,擦着几人的身体掠过,把他们架在了原地。
应无决神色微动,闪过几乎擦着他身体飞过的长棍,侧目看她:“定星木。”
“你是守星阁弟子,天心。”
天心面不改色:“阁下是谁?我守星阁如约管理南州大小事宜,有人说你在此寻衅作乱,你可认下?”
“密宗,应无决。”应无决还算礼貌,没见她看不见就失了礼数,“我并未寻衅,不过是确认,他如何将这毒物变得无毒,要他证明……”
“密宗的,怪不得。”天心微微叹气,“你一人出来,并未结伴?”
“密宗中人,避世而居,还修无情道,难免不通情理又固执死板,若要下山,必定会让熟知山下的外门弟子,或是出世游历过的长辈陪同。”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
应无决默然片刻。
天心若有思索:“偷跑出来的?”
应无决似乎决心将沉默贯彻到底。
余青瑭震惊:“啊?离家出走啊!”
他就说原本这家伙不该在这块出场啊!
怎么剧情离家出走,你们密宗弟子也离家出走啊!
天心微微摇头:“他在此开店三百年有余,有我守星阁作保……”
掌柜的不顾自己还被漆黑定星木插在原地,伸着脖子显摆:“就是就是!不长眼的你听听!”
“咳。”天心无奈摇头,“但店主黄金豹与顾客大打出手也不是第一次……”
掌柜的大惊失色:“这次可不是我脾气不好啊!往常那些说不好吃、大惊小怪怎么有人好这口的、更有甚者说我长得吓人店像黑店的,我也都忍了!”
“可这小子压根也不是要吃,非要胡搅蛮缠让我证明,我这……”
“好了,我知晓了。”天心抬手示意,掌柜的立刻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密宗人来南州,也得按我南州律令行事。”天心语调平和,“你打扰人家做生意,就得赔钱,可认?”
应无决缓缓点头:“既有守星阁作保,我认下。”
“还有……”天心有些无奈,“你既然污蔑店主,也自当赔礼道歉。”
应无决还没张口,掌柜的已经梗着脖子拒绝:“我不接受!”
“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仇家,我就跟他结下这仇了!往后老子再遇见这什么密宗弟子,见一个打一个!”
“我还要在门上挂,密宗弟子与歧视魔族、妖修者不得入内!”
天心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余青瑭若有所思:“那要不然……你让他尝尝你家美食?”
“什么?”掌柜的大呼小叫起来,“我喂猪都不给他吃!”
大厨挠了挠头:“老板,我是猪妖啊。”
掌柜的改口:“那喂狗……”
小二无辜回头:“老板,我……”
“哎!”掌柜的着急起来,“就那个意思!”
“你不是气他没尝过就说你家吃的坏话嘛。”余青瑭指指他,“你不是也没证据就怀疑人家的食物不够安全吗?”
“古有神农尝百草,你就当密宗弟子尝百毒,应该有这个觉悟吧?”
应无决抬眼看向墙上的菜单,微微蹙眉,但还是点了头。
“你要是尝过了,确认无毒还好吃,就写一篇道歉信,说你当时有眼无珠冒犯店家,还要细细夸奖!”余青瑭招呼萧书生,“你们四季书院,有在南州卖得好的书刊吗?”
“就替他广而告之,登在下一刊上!”
萧书生折扇轻摇:“好说好说,若他们双方同意,明日就能上刊。”
掌柜有些意动,但还是嘀咕:“谁、谁稀罕他道歉……”
“这可不一样。”萧书生笑眯眯帮着劝了两句,“他这会儿道歉,也就咱们几个知道,可若是白纸黑字,千百年后大家都还能记得——密宗傻弟子有眼无珠,奇物楼前竟撒泼。”
“奈何百毒宴味美肉嫩赛神仙,饶他断绝情欲难断口腹之欲……”
余青瑭竖起大拇指插嘴:“横批——真香。”
应无决:“……”
俏蝴蝶嘻嘻笑道:“怕不是拉不下面子不敢哦。”
应无决闭眼:“我应下。”
“只是我七情六欲断绝,辟谷已久,恐怕品不出什么滋味好坏。”
“呵。”掌柜的莫名起了胜负心,“哄谁呢,你们修无情道的,也不过是硬憋着,又不是封了五感!”
他撸起袖子,“小二,取我的刀来,豹爷我今日亲自给他露一手!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应无决默然片刻,缓缓看向天心:“我来此地,并非为了……”
天心打断他:“南州人人可来,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
“但你身份特殊,行事……之后还请让我守星阁弟子跟随。”
应无决默默点头:“好。”
他又说,“先前我递交拜帖,但守星阁并未见我。”
天心师姐接过余青瑭贴心递过来的茶,轻呷一口:“你递的帖子与月前密宗守缺长老递的主题一样,守星阁一事一回,见谅。”
应无决看向余青瑭:“你也知道他……”
“知道。”天心师姐面色如常,“你带不走他。”
余青瑭扶着轮椅,狐假虎威跟着点头。
“可不止守星阁。”俏蝴蝶飘然落下,“还得算上我快活门呢。”
“这可是我们新任门主抢回来压寨的……”
余青瑭正点着头呢,忽然反应过来:“嗯?”
“我怎么就是被抢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心:阿星说得对,捡两个师弟确实日子过的热闹多了。
“哎呀,说错了!”俏蝴蝶故意一捂嘴,笑嘻嘻地说,“是你自愿的。”
余青瑭噎了一下:“也不能说是……”
眼看俏蝴蝶得意洋洋,余青瑭试图反击,指着应无决说,“你看他。”
“修无情道的,条条框框指不定比达摩院还多,一看就是你喜欢……”
俏蝴蝶瞪他:“什么啊!我又不是光喜欢脑子不好的!”
“听我说完。”余青瑭补上后半句,“一看就是你喜欢逗着玩的。”
他压低声音,“他要是留在南州,你就多折腾折腾他,就当救我了!”
他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俏蝴蝶撇了撇嘴:“我考虑考虑吧。”
掌柜的动作迅速,带着小二很快给应无决上了一桌豪华百毒宴——然后用小碗给他挨个挑了一点。
掌柜的爱憎分明,笑呵呵地跟余青瑭他们打招呼:“就让他尝尝,这些都请贵客吃!”
他眉飞色舞,“几位往后来我这奇物楼,都打折!”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余青瑭说着,已经往桌前挪过去,在经过应无决身边时,还用赤焰天当盾牌挡在身前,防止他突然发难。
应无决端着小碗,视线跟随着余青瑭,看他端起碗,挑了一小碗好肉之后又原路返回,把碗递给天心:“师姐你也吃!”
天心刚刚接下,俏蝴蝶嚷起来:“那我呢那我呢!”
“我刚刚也帮你说话了!”
“好好好。”余青瑭赶紧应下,“小祖宗你吃哪儿的?”
俏蝴蝶笑嘻嘻地把他指挥得团团转,得意极了。
赤焰天塞满了嘴,含糊开口:“你又不是……”
他“瞎”字还没说出口,余青瑭就把他嘴里仅有的缝隙塞得满满当当,语重心长地说:“多吃点赤兄,少说话。”
萧书生正端着书册站在应无决身边,打算一丝不苟记录,眼看余青瑭朝他走来,赶紧摆手:“余兄我可……”
余青瑭塞给他两颗果子:“知道你不吃,怕你馋,好歹嘴里含点什么。”
萧书生面露感动:“余兄——”
他一低头,“怎么样?无毒吧?”
应无决盯着余青瑭,这才拧着眉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缓缓点了点头。
萧书生又问:“味道如何?”
应无决默然片刻,看起来有些为难。
掌柜的瞪大眼睛:“不爱吃你就说不爱吃呗!我又没逼你!”
“不。”应无决为难低头,“我不食五谷,不知道食物好坏,也不知道如何评价……”
“这还不简单。”余青瑭嘴里叼着只蝎子,从赤焰天身后探头,“就是扔掉你密宗的清规戒律,让你吃了还想吃就是好吃,再让你吃第二口你不乐意就是不好吃啊。”
应无决垂眸看着手中的小碗,犹豫片刻,抬手再吃了一口,眸光微敛,认真点头评价:“好吃。”
“嘿——”掌柜的忍不住笑得满面红光,“这还差不多!”
“那什么赔的钱就免了吧!”
他摇头晃脑,腰间别着菜刀回了厨房,像是自己也吃了一道好菜。
应无决一怔,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他为何……”
“瞧这傻子。”俏蝴蝶掩唇笑起来,坏心眼地说,“但你可不能懂啊,懂了就明白了七情六欲,无情道就白修了。”
应无决立刻收回目光敛息凝神,将面前的碗筷推开:“我答应过写道歉信,还请借我一副纸笔。”
“真写啊?”俏蝴蝶有些惊讶,几人都端着碗凑到他边上,盯着他铺开纸张,开始下笔。
他似乎并不在意被人这样盯着,旁若无人落笔书写,然后“啪嗒”一声,上头还留着半个牙印的蝎子钳落在他的纸上。
应无决缓缓抬头。
余青瑭欲盖弥彰地把半只蝎子往身后藏了藏,指着赤焰天:“他、他……”
赤焰天很讲义气地昂首挺胸:“对,我干的,怎么了?”
他还故意用力嚼了嚼嘴里的肉。
应无决握紧了笔,深吸一口气,提醒他们:“食不言,寝不语。”
几人对视一眼,故意凑到他耳边“吧唧吧唧吧唧”、“好吃好吃好吃”地嘀咕起来。
应无决:“……”
“咳。”众人身后,天心撑着轮椅扶手,忍笑忍得微微颤抖。
见他们看来,天心收敛笑意,轻轻颔首:“快些写吧,写完了还能赶上明日见刊。”
在几人名为监督,实则捣乱的攻势下,应无决还是顽强写完了这封道歉信。
“虽然文笔不够绮丽,不过道歉信么,诚心便可。”萧书生看着应无决签上大名,笑眯眯将纸张折起收入怀中,“我这就给印书局送去——至于这张真迹,就留在我四季书院,做个见证。”
他笑得得意,“免得百年之后,大家成了大能,有人不认账。”
应无决:“……”
萧书生已经出了门:“诸位,我先走一步!”
余青瑭抬头看了看天色:“他都走了,那要不我们也回……”
他又对上应无决的视线,立刻挪到天心师姐身后,“师姐,拜托你送我回家了。”
“嗯。”天心面带笑意,“自然。”
几人正要散场,应无决却根本看不懂气氛,往前一步跟在余青瑭身后,叫他:“金州别鹤门,余青瑭。”
别说连名带姓了,他这是连州名带宗门一块叫,余青瑭只好回过头,把天心师姐连人带轮椅挡在身前,面带警惕:“干什么啊!当着天心师姐的面,你乱来不了哦!”
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傻,但脑子也没那么不好使,被他们胡搅蛮缠这么久,居然还没忘了正事。
应无决微微拧起眉头:“我密宗并非要害你。”
“谢邀。”余青瑭在他开口之前先拒绝,“本人胸无大志,非常喜欢我的小宗门别鹤门,我师父把我捡回去恩重如山,我答应了往后要给他养老,一点没有去你们密宗的想法。”
应无决默然。
天心师姐并不意外:“你都听见了,也该死心了。”
“改换师门需要双方心甘情愿,他不甘愿,你就带不走他。”
应无决闭上眼:“但师门有令,他身怀特异……”
余青瑭小声嘀咕:“也没有那么特异吧。”
不过就是域外之魂,跟这些身上有什么骨、什么心的人相比,也没奇怪到哪里去吧?
“怎么会!”应无决的情绪总算起了些许波动,他往前一步,直视余青瑭的眼睛,“你是天生至尊,将来天之将倾,你要扛起世间大旗,抵御天灾!”
“可你待在这山野宗门,白白埋没了天分,趁现在尚且年轻,跟我回密宗,从头打磨,尚来得及!”
他说完这一句,一时间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余青瑭最先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天生至尊?不是……”
他差点直接把叶辰焱的名字供出来,但紧急关头还是忍住,只诚恳提醒他,“你一定是搞错人了。”
“你问问其他人,这荒不荒唐啊!”
“就是啊!”俏蝴蝶捏住余青瑭的脸,把他捏得脸颊挤着嘴巴,像条嘟嘴金鱼,“你看看他这张不聪明的脸,像是什么天生至尊吗?”
余青瑭挣扎着从她手里抢回自己的脸:“怎么说话呢!”
赤焰天盯着余青瑭,两条眉毛一上一下,看得出来十分纠结:“都说密宗会看命数,可你这……”
他看向应无决,“算命没学好,算错了吧?”
应无决似乎对他们的有眼无珠感到无奈,他轻轻摇头:“人不可貌相。”
“我门前辈想带他回密宗,也是看他空有天赋,如今却不成器,需要打磨。”
余青瑭有些警惕:“怎么打磨啊?”
“玉不琢不成器。”应无决抬眼看他,“苦修、静心、断念、禁欲。”
余青瑭倒吸一口凉气:“你着哪里是打磨,你这是换个说法的上刑吧!”
他赶紧推着天心师姐掉头,“别说我很喜欢别鹤门,我就是不喜欢也不能上你那受罪去啊!”
他推着天心师姐快步离开,应无决也跟了上去。
余青瑭十分头大:“你别跟着我!”
应无决不为所动,还在劝说:“你如今贪玩,但天下将倾,祸乱将起,之后你见亲近之人一一死在你面前,便会后悔今日没有……”
“呸呸!”余青瑭赶紧摇头,“乌鸦嘴!”
“喂!”俏蝴蝶听不下去,“你怎么还咒人的啊!真要有祸乱将起,你怎么不自己好好修炼,光指望别人!”
应无决默然片刻,神色有一瞬间怅然,他平静开口:“我不配。”
他抬起眼,“我没有天赋。”
“当年我快要冻死在路边,是在仙师脚下叩首,才得以被带回密宗修炼。否则,以我一介凡人骨,根本不配进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