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徐灯也很疑惑。
蒋岳这种从小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向来不把其他同学平等看在眼中,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今天为何会这样?
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人厌恶吗?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徐灯克制的皱眉,嗓音冷淡:“你只要离我远一点,我就高兴了。”
何晓松:“!”他吓的踉跄后退两步,真想上去捂住徐灯的嘴,兄弟说话悠着点儿啊!
蒋岳眼中神色一冷,戾气掠过。
他其实并不在乎徐灯为何不来,无非是知难而退了,或者终于不想忍受了,原因是什么从来不重要。
但是他现在纡尊降贵来找徐灯说软话,徐灯就该感恩戴德,顺着台阶下来,乖乖的回到他身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众给他没有脸面。
蒋岳死死的盯着徐灯,拳头握紧……而徐灯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表情似乎都没一丝变化。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蒋岳忽的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好。”
说完起身离开。
何晓松站在那里恍恍惚惚,背心都汗湿了,这发展是在太让人惊恐了。
蒋岳回来哄徐灯,徐灯竟还拒绝了,还是这么无情的拒绝……
这,真的不会挨揍吗?
与此同时,季子阳也收回视线。
他本已做好出手的准备,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季子阳轻轻松了口气。
徐灯果然不会接受蒋岳的示好……为何自己心中隐隐如此笃定?
因为徐灯不喜欢蒋岳。
他喜欢的,大约是自己吧。
这个想法令季子阳心跳加快,但又好像有一种罕见的窃喜,在心底缓缓蔓延。
何晓松深呼吸一口气,回过神,转头看了徐灯一眼。
徐灯若无其事的翻着课本,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食堂的时候,徐灯也是这副淡然态度,根本不把蒋岳放在眼里。
但这样的事,看一次心惊一次,就算这次好运,蒋岳没在教室发作,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还能这么走运吗?
何晓松没忍住,迟疑劝道:“徐灯,要不你下次,还是服个软吧?”
把蒋岳这种人得罪狠了,对他们这种普通学生没好处。
现在离高考也没几个月,还是平安度过最重要。
徐灯看出何晓松好心,但没有过多解释必要,只是道:“再说吧。”
何晓松听出了徐灯的敷衍,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祈祷这位同桌没事吧。
剩下的时间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
老师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徐灯一个人来到操场角落,黑猫如往常一般走了出来,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脚下。
大槐树的阴影下,刘文志和庄琪、夏莹莹和徐灯相对而坐。
凉风习习。
庄琪甩出手中的牌:“一对二!”
刘文志:“……”
刘文志哭丧着脸,道:“这次别让我去厕所吓人了吧,厕所真的太臭太恶心了,根本没有鬼会喜欢那种地方,至少正常鬼不会喜欢的!”
庄琪顿了顿,大发慈悲:“那就说一件你的糗事吧。”
刘文志:“……好吧。”
刘文志想了想,道:“小时候一次过年和爸妈一起走亲戚,我那二伯赚了点小钱就离婚了,新娶的媳妇比他小二十多岁,看着和他女儿似得,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啊,看到就喊二伯父堂姐新年好,还说堂姐好几年没看到你,你怎么都长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后来我堂姐就在隔壁屋出来了,阴阳怪气来了一句,是啊都可以当人女儿的人了……”
庄琪:“……”
夏莹莹:“……”
徐灯:“……”
“大过年的气氛一时就很尴尬。”刘文志讪笑一声:“我爸妈就没好意思多待,早早就带我回去了,我爸出门就开始批评我,我妈就护着我,把我爸给狠狠骂了一顿,说孩子又不懂这些,你不说他怎么知道。”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神色忽的低落下来,勉强笑了笑:“我都死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其实除了学习逼的紧,他们对我一直挺好的……他们也是希望我过得好……”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
徐灯忽然道:“你想再见见他们吗?”
“我这样子他们也见不到啊……”刘文志叹了口气,忽的想到什么,紧张的道:“等等——你不会是想让我爸妈像赵远峰那样见鬼吧!那还是算了,他们一把年纪了,吓出什么好歹来就不好了。”
徐灯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他拿出一张符纸:“显形符,可以让你暂时显露于人前,让你想见的人可以见到你。”
刘文志惊喜的接过道:“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谢谢!”
徐灯笑了笑,他又拿出一张符纸给了庄琪:“要不要去找那个渣男要个说法?”
庄琪嗤笑一声:“老娘才不愿意浪费时间在那种货色身上,多看一眼都是脏了老娘的眼睛,不过符纸我不客气可收下了啊,这种好东西我可不能放过,嘻嘻。”
徐灯最后转头看向夏莹莹。
夏莹莹推拒道:“我就算了,我没有什么亲人了,也没什么想见的人……”
徐灯却依然拿出一张符纸,但这张符纸和之前的不一样,而是血红色的,上面的符文泛着诡异的光芒,他缓缓道:“这是厉鬼符,可以让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复仇也可以。”
夏莹莹惊呆了,随后瑟缩道:“算了,我不行……”
她这辈子习惯了唯唯诺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连撒谎都没有撒过一次……若非是这样的老实内向性格,也不至于一直被人霸凌,最后选择自杀。
她选择了逃避。
恐惧深深刻入她的心头,她甚至没有想过要报复,所以更没有戾气,不曾因此化作厉鬼。
但庄琪可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
她早就替夏莹莹不平很久了,奈何他们这样的小鬼,根本没有复仇的能力,听说还有这样的东西,一把抢过来塞进夏莹莹怀里,命令道:“拿着!”
夏莹莹捧着红色的符纸,如同烫手一般,“这,这,这,我不敢要这样的东西……”
听起来就很可怕……
庄琪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不敢的,徐灯给你你就拿着,大不了我陪你去,老娘早看不顺眼那几个东西了!”
夏莹莹依然迟疑:“可是我……”
庄琪却道:“怕什么怕,你都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人还怕活人不成?”
两人正在争论之时,刘文志脸色一变,道:“不好,季子阳来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纯阳之体,但却本能的不敢离季子阳太近,平时遇到都是避着走的……季子阳的存在,会让他们这群小鬼浑身难受。
庄琪和夏莹莹也不争了。
三鬼一下子倏的就跑没影了。
只有黑猫依然懒洋洋的趴在那,无趣的打了个哈欠,徐灯每天都投喂的它很饱,它对这些小鬼没有兴趣,毕竟打牙祭都嫌不够。至于那个阳气很重的人类,虽然对阴邪之物不太友好,但它可不是普通的邪物,不至于惧怕这些,像那几个小鬼一样没出息……
季子阳本来在篮球场打球。
虽然还是微凉的天气,但他穿着短袖长裤,身材修长挺拔,青春蓬勃的男生,运动后浑身都是荷尔蒙,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隐约印出腹肌的流畅线条,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全场喝彩,就连隔壁班的女生都过来看。
季子阳平时只是随意玩玩,但这次却打的很认真,甚至会下意识注意自己的形态。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受欢迎。
有很多人在看他。
季子阳最后一个扣篮结束了比赛,他回过头,视线掠过旁边围观的人群,却没有看到徐灯的身影。
徐灯甚至不在这边。
季子阳忽然感觉有些乏味,神色也淡然下来,他离开了球场往外走,没有理会身边的人,终于……看到了远处角落里的徐灯。
少年坐在槐树的阴影之下,侧脸忧郁而美丽,垂眸露出柔和笑意,黑猫盘在他的脚边。
一副静谧又美丽的画面。
等季子阳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这样走了过去……
只是还不曾等他靠近。
少年忽然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他,脸上笑容已敛去,甚至有些疏冷和不悦?
季子阳脚步一顿。
徐灯心情不太好。
他和朋友们相处的开开心心,这里本来好好的,季子阳一来就吓走了他的朋友。
而他并不想被人打扰。
季子阳忐忑不安的站在那,他本来只是看徐灯孤零零的,想过来打个招呼,谁知徐灯却似乎不想看到他,他感到喉咙有些干涩,缓缓道:“我……”
但不等他说完,徐灯已经从他身边走过。
季子阳站在原地,神色落寞。
难道蒋岳说的是对的……因为自己的行为伤了徐灯的心,所以他才不愿意理会自己了吗?
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刘文志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半晌,才鼓起勇气道:“那个,我这不是死了好几年了,一直没再回去过吗,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啊……放心,以后你有什么事兄弟我都陪你!”
徐灯沉默半晌:“你家在哪。”
刘文志搓搓手道:“也不远也不远。”
徐灯带着刘文志上了公交车。
刘文志家住在一个比较旧的小区,老小区都是步梯房,有些加装了电梯有些没有,楼下乱七八糟的停着车,偶尔有野猫从垃圾桶里跳出来。
徐灯站在楼下,看着他道:“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刘文志深吸一口气,飘上了楼。
三室一厅的旧房子。
客厅的地上厚厚一层灰,上面是斑驳的脚印,柜子里东西堆的杂乱,桌上放着是没洗的碗……刘文志有些恍惚,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妈妈很喜欢干净,总将家里打理的一丝不苟……
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
刘文志疑惑的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眼泪忽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模一样,纤尘不染,就连桌上的书,都依然摆的整整齐齐的。
仿佛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唯独这里时光不曾流逝。
刘文志失神的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咔嚓一声门响了,他看到母亲推门进来,母亲比以前苍老许多,鬓边都是白发,才区区几年时间,曾经干练的女人,如今身子都有些佝偻。
她拿着抹布将本就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她一边擦一边喃喃道:“志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妈再也不逼你了。考不上就考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要是回来了,你想吃什么,妈天天给你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这孩子向来胆小又怕痛,我不相信,你舍得那样对自己,你一定是骗妈妈的对不对……”
刘文志眼眶发红,喉咙酸涩。
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问爸妈,问问他们现在还好吗……但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又这儿来了?”
男人推开门走进来,他面容沧桑脸上满是皱纹,才不到五十的年纪,看起来如同六十多一般。他走过来拉住女人,耐着性子道:“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女人猛的推开他,声音蓦地歇斯底里起来:“别管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没逼他就好了!”
“是我们逼死他的!”
男人眼中也是痛色,但却稍微理智一点,道:“是我们的错,但你这样,也于事无补。”
女人嗓音尖锐:“谁说没有用了,志儿一定看得到,说不定看到了,就会愿意回来了!”
男人厉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也没了力气,身躯摇晃了一下,放缓了声音哀求道:“我们先出去好吗。”
刘文志已经泪流满面。
女人渐渐哭的没了力气。
男人将她带了出去,送到了卧室里,给妻子盖上了被子。
然后去厨房做饭去了。
刘文志幽幽飘到了卧室。
女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神色依旧痛苦自责。
他捏着显形符的指尖微微颤抖,许久,将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跪在床边,在母亲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声:“我不怪你们。”
“妈,你替我转告爸一声,我不怪你们,真的。”
那些痛苦的过往,早在他选择结束生命的那一刻,便已经结束了,经历了时间的洗礼,最后剩下的,依旧是对家人的留恋。
而不是恨意。
即便你们有错,我也原谅你们了,所以,不要再这样了。
………………
徐灯在楼下等了很久,但他并没有不耐,只是在看到刘文志时,淡淡说了声:“回来了。”
刘文志已经擦干了眼泪,低低说了声:“谢谢。”
徐灯没有问他用没用显形符,没有问他说了些什么,有些事尽在不言中,他只是忽然有点羡慕,至少刘文志还有在乎他的家人。
会为了他的死亡痛苦难过。
而自己呢。
有人会为自己的死亡难过吗?
就连他最亲的亲人,也不过嫌他死的丢人,虽然是他人的污蔑,但为什么不再深究,不再追问?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弃了。
我的死亡,只是一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吗?
徐灯转过身。
他出了小区,和刘文志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
行走在街道上,身旁人来人往,却只觉得冷寂。
他好像总是孤独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徐灯慢慢走着,忽的微微一愣,他看到瞎子站在前面不远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路边遇到瞎子了。
男人一身黑色衣服,孑然而立。
分明没有任何关系,却好像总能遇到,这偌大的一个城市,倒像是注定的一样……
瞎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许只是凑巧吧。
他不想深究缘由。
这是此刻徐灯唯一认识的人。
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瞎子,却让他可以卸下防备。
徐灯走过去,轻轻道:“陪我转转吧。”
殷珣微微侧首,没有说话,半晌,轻轻点头。
徐灯拥有诡谲莫测的能力,他带着鬼物出了学校,殷珣不放心才跟过来的。
少年站在楼下,看着楼上。
而他就站在远处,看着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少年,露出这般落寞的模样。
为什么?
殷珣想起他看到的资料,那些调查资料,无一不显示着,少年在家并不受宠的事实。
少年母亲难产而死,他虽然活了下来,却不受父亲喜爱,不被哥哥喜欢。
徐文柏从不带徐灯出去,甚少有人知道徐文柏还有个小儿子,徐淮年少就出国留学,对于这个弟弟也从小就十分疏远。
这些于他而言只是纸上寥寥几笔,于少年而言却是真实漫长的一生。
但即便这样,也没有怨恨不甘报复。
坦然接受命运的不公,依旧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殷珣神色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稍微柔和了些许。
徐灯并未注意到,他只是担心瞎子和自己走散了,于是他再次抓住了殷珣的手。
殷珣微微一怔,任由少年牵着他的手,落后半步,慢慢往前走。
少年的手冰凉沁人,一如他这个人。
徐灯边走边想,他觉得,也许他和瞎子是有共同之处的。
瞎子在这个城市孤身一人。
自己其实也差不多,因为归根结底,他也是孤身一人。
既然都是孤单的人,能遇到,也许是一种缘分。
他不必向瞎子解释自己的过往,解释自己的行为,瞎子也从来不问,他好像比自己更安静和沉默。
和瞎子相处,你也不会有任何压力负担,因为也许明天你们就再也不会相见,只是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你甚至不用担心,他会看到你的表情,不用担心,会泄露自己的情绪。
这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虽然瞎子格外沉默,但手心传来的温度,又如此的真切,昭示着他的存在。
他就这样默默待在你身边。
让你知道,他的存在。
徐灯慢慢的走着,时间缓慢的流逝,他们来到了一个闹市区,徐灯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道:“谢谢。”
谢谢你陪着我。
徐灯视线一扫,恰好落在瞎子泛白的袖口,这身旧衣服穿了多久了?该不是没有钱买衣服吧?
他转身就牵着瞎子,进了路旁一个男装店,道:“我给你买些衣服吧。”
殷珣并不需要这些,都是些无用的身外之物,但面对少年真诚的目光,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徐灯见殷珣没有拒绝,心中很高兴,他仔细打量了殷珣一番,这样的面容身材,应该是穿什么都好看。
导购员走了过来,热情的道:“两位先生都很帅呢!需要什么样的衣服,我来给您们推荐吧。”
徐灯望着殷珣道:“给他挑几件吧。”
导购员道:“好的!”
这个瞎子可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瞎子!比明星们都好看!
导购员很快就挑好了衣服,正准备引领殷珣去更衣室,但是对上殷珣冷漠的面容,又下意识的迟疑了起来,最后是徐灯开口道:“我带他去吧。”
导购员松了口气,还是少年看起来好说话,那个男人……怎么说呢,虽然确实长的很好看,但给人压力实在太大了。
真是奇怪了,她为什么面对一个瞎子,要这么谨慎小心啊?
徐灯带着殷珣来到更衣室,将衣服递给了他,弯起眼睛轻声道:“你去试吧,我就等在外面,如果需要帮助,说一声就行了。”
殷珣抱着一堆衣服:“……”
一丝后悔的念头闪过脑海,但最后还是转身走进去,不忍拂了少年的好意。
徐灯等在外面。
很快,男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徐灯怔了怔,虽然人靠衣装这句话早就听过,也一直知道殷珣面容足够优越,但眼前男人换了一身衣服,这番气度仪态依然令他十分意外。
真看不出是农村出来的……
导购员也是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妥妥男神啊!要是每天都是这样的顾客,上班心情都会变好吧?
徐灯上下打量殷珣一番,随即心中感慨不已,瞎子肯定是太老实了。
要不然就靠这张脸,也能在这混口饭吃,不至于被欺负的那么惨,还差点流落街头……
“老实人”殷珣却并不知徐灯的想法,他有些不习惯的皱眉扯了扯领口,在深山隐居根本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徐灯看出了殷珣的不自在,他按住了殷珣的手,黑眸明亮而温和,语气肯定的安抚道:“你穿着很好看。”
他担心瞎子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所以才会这般忐忑不安。
殷珣动作一顿,少年冰凉的手覆上来,莫名的,就不想拒绝了。
罢了,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随他吧。
徐灯对导购员说:“剩下的不试了,都包起来吧。”
导购员看徐灯只是一个高中生,殷珣看起来也不像有钱的样子,还以为这单卖不出去,但这么赏心悦目的美景,不卖她也愿意让男人多试试的,谁知道少年一开口就是,不试了全部包起来。
导购员:?
恕她看走眼了,原来是个土豪啊!
真是遗憾了。
还以为可以多看男人换几套呢……
导购员帮徐灯将衣服装好,热情的道:“下回再来啊!”
徐灯带着殷珣,两人刚走出去。
【+1】
徐灯愣了下,转头看了看沉默的瞎子……他收回之前的话,瞎子其实也不那么吝啬,还是挺知恩图报的嘛。
等回到小区的时候,徐灯心情已经不错。
未来命运如何他不知道。
但至少,他享受此刻宁静平淡的生活,身边还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人,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直到他看到楼下等着的人,徐灯眼中笑意敛去。
徐淮此刻就站在楼下。
他和徐文柏出差回来,本打算再找徐灯谈谈,谁知道徐灯干脆不回家了,徐文柏得知后勃然大怒,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都开始离家出走了!
但徐文柏又拉不下面子,因为之前才说了不管的,只好让徐淮去找徐灯。
徐淮给徐灯打了很多电话,但徐灯一次都没有接,他不得不让助理去调查,最后才终于查到了这里。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却不想竟看到徐灯和一个陌生男人牵着手回来。
男人一身得体的西装,面容俊美矜贵,神色淡然冷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徐淮心情复杂又凝重,难道徐灯最近的叛逆,也和这个男人有关吗?
该不会是被外面的人给骗了吧?
据他所知,圈子里有些有钱的男人,会有某些特殊的癖好,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却从来没有在本市见过。
徐淮紧紧盯着殷珣,皱眉道:“你是谁,为什么和我弟弟在一起?”
但不等殷珣回答,徐灯就上前一步,挡在殷珣前面,淡淡道:“你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吧。”
殷珣只是个农村来的瞎子,怎么可能是徐淮的对手?他既然收留了殷珣,自然不会让殷珣因为自己被欺负。
徐淮深吸一口气,越发不安,心中担忧不已。
这男人到底什么手段,让徐灯这样的护着他?
但看徐灯这般维护姿态,如果自己继续强行逼问,怕是又要不理他了吧?毕竟之前他发的信息,徐灯就一个都没有回。
徐淮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对,当年他刚刚失去了母亲,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于是卑劣的将责任归咎于徐灯,认为是徐灯导致了母亲的死,那时的他也还是个孩子,他没有办法和徐灯好好相处,也没有办法面对那样的自己……所以选择了逃避,而一开始的逃避,后来渐渐变成了习惯。
这些年隔阂已然存在了。
但这并不是徐灯的错,而是他……
不论如何,徐灯都是他弟弟,他不能撒手不管。
徐淮放缓语气,道:“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徐灯道:“高中生上课不能用手机。”
徐淮一噎,可是你放学也没有回电啊……
叛逆期的孩子,硬来恐怕会适得其反,徐淮也不敢逼的太紧,他顿了顿,继续劝道:“其实爸那天说的是气话,他十分担心你呢,你还是回去住吧,毕竟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
徐淮看了殷珣一眼,差点没有直接说,不要和陌生人在一起了。
徐灯却笑了:“你误会了,我搬出来,并不是生父亲的气。”
徐淮微微一怔。
徐灯淡淡道:“只是家里离学校太远了,路上耽误时间而已,高中生当然要以学业为重,哥你说对吗?”
徐淮无言以对。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神色平静淡然,好似真是这么想的,他只是单纯的,想住的离学校近点罢了……但越是这样,徐淮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倒宁可,徐灯是生父亲的气。
现在的徐灯疏远而冷漠。
他们是一家人不是吗?一家人不该是这样的。
徐灯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徐淮嘴唇嗫嚅了下,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徐灯身后的男人,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男人闭目垂首,神色少见的温和,嗓音低哑:“该回去了。”
徐淮见状心中恼怒不已,他是对徐灯有些愧疚,所以才处处退让,但这个男人又算得什么?竟如此无视他的存在,要撺掇他的弟弟离开,徐淮神色越发不悦,冷着脸正要开口——
就看到男人转头面向他,面容冷漠高高在上,哪怕是闭着眼睛的,却令他有种被睥睨之感,瞬间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第13章 等死中
徐淮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甚至都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带着徐灯离开。
直到徐灯的身影上了电梯,他才猛地喘出一口气,那如同凛冬的寒意也缓缓散去,徐淮面上露出恐惧不安之色。
刚才是怎么回事?
眼看今天是得不到什么结果了,而且经历了刚才那一出,徐淮也不敢再贸然上前,他神色变幻,据说确实有一些玄门能人,能驱鬼诛邪,拥有一般人没有的能力。
这个男人,难道也是那种人吗?
那么他留在徐灯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徐淮开车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是不安,拨通了自己朋友的电话,他这个朋友在警局上班,据说偶尔会遇到灵异事件,和那些人打过些交道。
徐淮道:“老陈,你帮我打听一个人。”
那边听了徐淮的描述,道:“没问题,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消息就通知你。”
徐淮道:“谢谢了。”
他挂掉电话,神色忧虑。
希望是他想多了。
殷珣牵着徐灯回到家,然后不动声色的松开手。
他微微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略有些生硬:“你,没事吧。”
安慰小孩并不是他的特长,他更擅长,直截了当的处理问题。
徐灯望着殷珣,男人虽然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他却能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关切,没想到瞎子也有这样体贴的一面。
徐灯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徐灯不知道徐淮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但他想了想,大约因为自己现在是个活着的麻烦,还不能完全撒手不管。
活人总归是没有死人省心的。
不过不论原因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
殷珣抿唇不语。
他不确定徐灯是否和那件事有关,也不知道徐灯的能力从何而来,但至少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少年只是个不被爱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