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当时没亏钱,但事后附加影响却难以想象。
就因为这部剧播放效果太差,导致观众对他们公司、以及制片人导演都产生了不信任感。
更重要的是,让绿光视频购剧部的人,对他们公司接下来的作品审查严格很多。
之后连续几年,天行传媒都再没能和绿光视频有S+级以上的合作,只向他们卖出了几部S级剧、A级剧。
对于这样一个肉眼可见的赔本买卖,周虞渊自然不可能继续走下去。
他对张泰露出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张叔厚爱,正因为这部剧颇为重要,所以更希望有个好的结果,不辜负公司和张叔的期待。”
这情况真是有趣。
一般的制片人都是为了项目,死命的朝董事会伸手要钱,这还是第一次嫌弃钱多的。
张泰看他:“如果只有两亿多的投资,其他方面缩减倒好说,但是最初谈合作时,江绪的片酬就有四千多万,雪意和男二也分别有两千万左右,这就占了快将近一半去,就算不提宣发成本,但你也知道《青云诀》这种男频剧的最大头,可还是在后期的特效制作,这你要怎么处理?”
周虞渊轻笑了笑:“除了换主演,还能怎样呢?”
张泰眯眼,不解地看他:“你要换掉江绪?”他想了想,又道:“江绪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
周虞渊:“张叔,跟江绪无关,我要换的不止他,还有其他几位大咖也一起。”
张泰皱眉:“嗯?你要让纯新人来演?这风险太大了吧?”
周虞渊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不想要咖位太大、背景太大的,热度差不多够用就行了。”
张泰想了想,开口:“其他人换就算了,江绪还是不要轻易动吧,他目前的流量可真不小,价格也没有其他几位那么高,性比价不错的啊。”
江绪是演耽改剧出身的顶流,虽然因为去年才红不久,暂时没有其他代表作品,国民度、咖位什么的暂时不如唐邵钧、周知远稳固。
但耽改粉丝向来声量大又死忠,仅在流量和数据上来说,他比之唐周两人却一点不差了。
“他的演技撑不起大男主。”周虞渊直言:“此外,有顶流在的剧,其他联合投资方、关系户,就会拼命塞自己的人、整天飞页改戏想趁机蹭个流量,到时候关联方面太多,只怕想推都推不了,否则不免就会得罪人。但是任他们乱来,那剧就直接毁了,《青云诀》的原书IP和书粉团体已经够大,我完全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张泰听他说完,明白过来,知道他是想真正拍一部精良的戏。
不像他们老了,一切都是以稳妥为主。
喜欢找顶流,只是因为指望他们的热度,能保证剧的下限就行。
上班啊,多做多错,能不出大问题就得了。
如果是原定的五亿大投资,却不要顶流主演,那风险简直太大,董事会估计都要吵起来。
但是,缩减投资之后,2亿多的项目,也就是一个正常S级投资,还是可行的。
他盯着周虞渊,斟酌许久,方道:“你们年轻人还是有冲劲,这是你的项目,你愿意缩减投资,公司只有高兴的。”
“那对外就说公司资金不流通吧,不过江绪那边,你还是要去好好沟通一下。”
现在是流量热潮时期,各大公司对顶级流量演员还是想打好关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合作。
虽然认真说起来合同也还没签,但双方意向已经确定了,现在换人的话,怎么也算是他们这边理亏。
说到这里,张泰又笑了笑道:“你应该可以的,我记得,你跟他关系不错的。”
周虞渊对上张泰带笑的眸子,无奈轻摇了摇头。
关于原身和江绪,私下到还是有一段关联。
他点头淡声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接下来几天,盛旸白天照常拍戏,晚上回去揣摩第二天的剧本,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看《梧桐树下》的原著小说。
也当做是放松了。
周三转眼就到。
这天下戏卸妆之后,盛旸去洗了个战斗澡。
傅其羽又带着早就准备好的造型师过来,重新给他做发型、化妆、搭配衣服。
造型师在给他做头发,盛旸拿着手机,无意识又刷到周虞渊的朋友圈。
几天过去,周虞渊又新发了两条。
一条是上周日发的,拍得一副茶具,配文“喝茶”。
盛旸想起之前录综艺时,周虞渊说得,他最喜欢喝茶和喝牛奶,所以也爱喝奶茶。
而最新一条是昨天发的,又是植物。
拍得是一株冠幅巨大的树,鲜绿枝叶配着盛放的丛丛粉色花朵,美轮美奂。
配文“楼下合欢,夏天来了。”
盛旸暗道:原来这个就是合欢花,确实很漂亮。
他之前倒是听过合欢的名字,但没注意过。
嗯,从今天开始,多认识一种花。
大概是为了配合《梧桐树下》的剧本,今晚造型师给盛旸的整个造型打理,全都是往简单少年的方向去做,清清冷冷、干干净净。
洁白衬衣,淡色牛仔裤,裤脚往上卷了两层,些许碎刘海垂在额前,完全是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盛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模样,似乎应该挺讨喜。
他想了想,对着一旁的全身镜,十分难得来了张全身自拍,然后发到了大半年没动过的朋友圈。
不过,一直到他跟着傅其羽到了那家私人会所,还是没有等到想要的留言。
盛旸和傅其羽在事先定好的房间里等了近一个小时,那位陈总陈制片才姗姗来迟。
而且,身上还带着些许的烟酒和香水味,可见如今正是炽手可热。
“哎呀,我好像是来晚了,真不好意思。”陈总全名陈昌文,看着大约四十岁上下,有着中年人普遍的微发福体型,一进来便笑眯眯道。
“没有没有,陈总您贵人事忙。”傅其羽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盛旸也起身,挂起笑容十分客气道:“陈总,您好。”
陈昌文目光从傅其羽身上离开,侧头看了盛旸一眼,而后眼睛微亮:“盛旸是吧?”
盛旸许久没见过这种目光了,低眉敛目道:“陈总,您多关照。”
“关照关照……”陈昌文不住地点头,笑容似乎更盛,“好了,我们都芋沿。坐下说话吧,来,小盛,就坐我这边。”
傅其羽面色变了变。
傅其羽招呼开始上菜。
这种地方的服务员训练有素, 再加上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片刻之间,桌上便玲珑满目摆上了十几道菜。
傅其羽十分客气道:“陈总, 随便点了几道菜, 不知道是否合您的胃口, 有什么不周至的, 还要您多担待。”
“哎呀, 这么多菜,傅总太客气了。”陈昌文摇头, 又笑眯眯看向坐在隔壁的盛旸道:“而且,菜不菜的无所谓,咱们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来交朋友聊天的嘛,搞得那么隆重做什么?小盛,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盛旸努力挤出个笑容,接话道:“陈总说得对, 大家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就是有缘份。”
陈昌文笑着点点头:“我说吧, 年轻人懂事得很, 小盛这样的资质,又懂事, 我看啊, 迟早是要大红的啊。”
傅其羽淡笑道:“那就要借陈总吉言了, 像您说得,今天咱们能有缘跟陈总坐一张桌子上, 我们盛旸可要趁机请陈总多多指教才是。”
陈昌文摆摆手:“我也就是在拍戏选人上有几分经验罢了, 小盛这么懂事, 咱们随便聊几句倒也没什么。”
说着,他看了盛旸一眼。
盛旸起身, 给自己和陈昌文都倒了杯酒:“陈总,是我的荣幸,我先敬您一杯,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赏脸。”
“哎呀,我就说小盛懂事,早知道是小盛这样的人在等着,我早就过来了。”陈总热情地伸手去接酒,手臂动作颇大,几乎差一丝就直接摸上盛旸的手背。
不管是这话,还是这动作,都有些直白了。
如果说,现在很多其他行业,是被资本家压迫普通人的话。
那娱乐圈很多时候甚至不如,他们很多规矩似乎还处在封建时期。
里面多得是人,只要有了点钱和地位,就荤素男女不忌。
他们并不是真的就多喜欢上床,不上床马上就难受地要死。
他们纯粹就是想通过这种手段,通过这种最原始的动物般的压迫,让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人群匍匐在自己身下,来展示自己了不得的地位。
盛旸对此只做不见,举起酒杯淡淡道:“我干了,陈总,您随意。”
陈总嘿嘿轻笑几声,接过杯子放在一边,却并没有喝。
盛旸仰头,直接一饮而尽。
“小盛是个痛快人啊。”陈昌文盯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笑道,随即,便直接伸手要拉上他的胳膊:“不过,不急着喝酒啊,咱们不是说了吗,咱们主要是聊天的,坐近点好好说。”
盛旸放下酒杯,身体微侧灵活地避开,坐回自己的位置:“陈总说得是,咱们继续聊天。”
继而连三落空,陈昌文眯了眯眼,似是不大高兴了:“小盛还是放不开啊,说是来交朋友聊天的,却还是生疏得很。”
“盛旸还年轻,没见过世面。”傅其羽轻转着餐桌上的圆盘,圆场道:“陈总,咱们边吃边聊天,您尝尝这道白玉蹄花,听说是这里的招牌,您点评点评。”
“看傅总说得这么好,我倒有点想尝尝看。”陈昌文淡淡点头笑,手上却不动。
傅其羽自然是明白人,立刻拿起公勺,准备给他送到碗里。
陈昌文笑了笑,突然道:“傅总就是客气,只是,这今天做东的到底是傅总您,还是小盛啊?”
说着,手再次伸了出去,拍了拍盛旸的肩膀。
盛旸心里想一巴掌抽死这个给脸不要脸的,但面上却仍带着笑意,立即站了起来,同时轻抖开了肩上的胳膊。
他拿着勺子给陈昌文慢慢舀了小半碗,放到桌边:“陈总您尝尝。”
“这东西看着就太腻了,大晚上的哪里吃得下?”陈文昌看他一眼,又瞥了眼碗里的白玉蹄花,轻靠在椅子上道:“感觉有点恶心反胃啊?我看小盛这么会照顾人,要不然看来给我按按头开开胃,怎么样?”
盛旸垂了垂眸,没说话。
傅其羽轻声笑道:“陈总真是爱看玩笑,盛旸这五大三粗的年轻人手最重,这头上哪里能乱按,待会按出个好歹来,是我的错,我再让店里重新上一道招牌菜。”
“免了。”陈昌文直接扔下了手里的筷子,冷笑一声:“我看傅总今天都没什么诚意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梧桐树下》可是大热门IP,我这几天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年轻的演员了,个个都有流量、资质又好,关键是特别懂事,这点你们盛旸可就差远了。”
“陈总这话严重了,我们盛旸向来懂事又敬业,今天可能是见到陈总太紧张了,没见过什么世面,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傅其羽这样处变不惊的人,也有点上火了,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老流氓,还真是不要脸了。
却在这时,盛旸再度站起了身,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盛旸年轻不懂事,招待不周,我自罚三杯,还请陈总见谅。”
一杯饮尽,随后,他果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片刻之间,三杯白酒,一杯又一杯的,就这么不带停不带犹豫的被他灌入了口中。
白瓷般的肌肤上,霎时升起了好看的粉红色,如雪地玫瑰一般。
他站在桌旁,放下空置的酒杯,淡淡道:“陈总,我干了。”
见状,陈昌文眯了眯眼,原本上火的情绪,倒是开始平静了下去。
这小艺人真是有点意思。
他微微一笑,正要重新开始话题。
却在这时,包厢房门忽然响了响。
傅其羽立刻站起身,对着陈总微笑道:“陈总,之前不是跟您提过,我们周总也会抽空过来一趟?”
陈昌文立刻微微坐直了身子,面上微惊道:“周总?是你们天行周董家的大公子吧?那赶快请。”
门开,周虞渊走了进来。
一袭衬衣西裤,或许是刚下飞机,发丝微乱,添了几分潇洒不羁。
盛旸抬头,视线撞进他目光里。
他隐约打量了盛旸一眼,又若无其事转开。
目光转向坐在桌旁的中年人,面上带笑,嗓音温和:“真不好意思,陈总,飞机晚点了一会,来晚了。”
陈昌文满面笑容:“周总太客气了,都是大忙人,正常正常。”
周虞渊走到桌旁,笑摇了摇头:“陈总给面子,我也不能不懂事,按规矩,我这自罚一杯少不了。”说着,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盛旸。
盛旸立刻明白过来,径直迈了几大步,走到周虞渊身边,为他斟了杯酒。
“陈总,我先干为敬。”
周虞渊笑了笑,一只手捧起酒杯仰面灌下,另一只手则随意按在盛旸肩上,直接将他按坐下在了身旁位置上。
陈昌文目光闪了闪,轻轻道:“周总就是太客气。”
周虞渊一口闷干净,便坐了下来。
“陈总,刚刚我们家盛旸还懂事吧?”
他懒笑着往后靠了靠,手臂则自然搁在隔壁盛旸身后的椅背上,似乎将人揽在了怀里,这是很明显的一个圈地动作。
盛旸垂着眸子,一动不动。
陈昌文见着这一幕,彻底明白了什么。
他笑意不减:“原来小盛是周总的人,周总好眼光啊,周总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懂事的,我刚还在夸呢?”
周虞渊挑了挑眉:“是吗?”
陈昌文笑:“我看我跟周总是很有缘分的,看人的眼光也一致。”
周虞渊笑:“那是陈总给我们盛旸面子。”
陈昌文点头:“我刚刚还说,今天大家都是来交朋友的?现在看,小盛说不定就可以作为我们朋友间的纽带啊?”
周虞渊看他一眼,语调淡地近似无:“陈总说得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陈昌文眨了眨眼:“周总也是个中好手,何必谦虚,大家一起分享这不更拉近几分吗啊,更刺激你说呢?”
盛旸猛地抬起了头,目光似寒冰利箭。
陈昌文被他瞪得一愣,甚至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身体。
瞬时,又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意涌上来。
不过就是个周虞渊养着的玩意,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他忍不住,又欲要直接上手拉人。
只是,下一瞬。
那肥肥的手腕便被周虞渊一把抓住,嘴角勾了勾:“抱歉,我这人天生霸道,没有与他人共享的爱好。”
然后微微用力,便直接连着人扔到了一旁。
陈昌文这种中年发福男,在他手下自然毫无反抗之力,直接撞回了椅子上,“哗啦”连带着隔壁椅子都倒了几张。
整个人如同倒翻的□□一般。
另外三人静静看着这丑陋的一幕。
陈昌文愤怒地整张脸都红,指着周虞渊,却始终没说出什么来。
“看来,天行跟陈总没有合作的缘分,走吧。”
周虞渊站起身,抽出一张面巾纸边擦手,边淡淡道。
出了包厢,三人都没有说话。
周虞渊和盛旸分开,各自坐车回酒店。
洗完澡后,周虞渊穿着浴袍站在阳台上。
或许是下午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虽然已经过了十一点,他现在也并没有什么睡意。
“嗯?” 他突然眯了眯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下面似乎有火星。
一蹙眉,立刻转身开门向外大步走去。
这家酒店的后面是一个小花园。
或许是为了配合影视城的风格,里面的建筑基本是全古风搭建,茅草亭子、木质栈道和长廊,花木扶疏,清幽动人。
周虞渊从电梯出来,大步疾走,到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刚在那木长廊上站定,却发现那先前以为的火星苗移动了一下。
他眯了眯眼,往前走几步。
凭着个子优势,很轻易便看到在低矮的灌木从中间隐藏的人影。
因为幼年的记忆,盛旸极为讨厌抽烟。
但偏偏在思考事情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闻着烟味却又能让他很快平静下来,让他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白色烟雾袅袅上升,香烟已经燃了大半,他却始终没有抽,只是捏在指尖,静静看着。
枝叶哗啦,烟雾逆风吹过来,刺鼻味道袭入鼻尖。
“咳咳……”盛旸捂着嘴巴轻咳几声,按灭烟头,抖了抖微发麻的双腿,准备起身回房了。
这时,一道低沉嗓音从身后响起:“这么晚,一个人呆在这?”
“啊……”盛旸还没站稳的身体一软,几乎尖叫起来。
周虞渊被这反应惊了惊。
他立刻长臂一伸,将人扶抱住,又抬掌轻捂住他的嘴:“盛旸同学,是我……”
呼出的热气喷在敏感的脖颈上。
听着熟悉的声音,盛旸原本的惊恐情绪慢慢消退,心从嗓子眼落了下来。
然后,不可自抑的开始懊恼。
他胆子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大,从小就不怕黑也不怕鬼的。
但不知为何,却一直下意识恐惧这种突然出现的动静,每次随便一下都能将他吓得几乎心脏停止。
周虞渊见他好了点,低声哼笑道:“这么晚,偷偷躲在这里吓人,却自己被吓到?”
“没有。”盛旸面无表情,抬起手肘往后轻轻怼了一下,“这么晚,你怎么会下来,你不是九点就要休息了吗?”
他想起那个恶意满满的微信头像。
“哦,刚在楼上看着廊下有火光,以为谁丢了烟蒂忘灭,下来看一眼。”周虞渊趁势放开人,随口回道。
“嗯?”盛旸抬起了手掌:“你急急忙忙特意跑下来,是为了这颗烟蒂?”
周虞渊轻笑了笑:“我看这里全是花和树,建筑装饰也基本都是木质,万一有烟蒂忘灭的话,很容易引起火灾。”
盛旸微仰起头看身边人。
他懒洋洋站在那里笑,身上甚至还穿着浴袍,说出来的话却正经到极。
月光皎洁,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盛旸完全笼罩。
这情景,不由让盛旸想起先前在饭局上时,周虞渊坐在他身旁,长臂搭在椅背,也几乎将人笼罩。
然后,面色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
之前在饭局上的时候,或许是各种意外太多,面对周虞渊时,还没来得及觉得什么。
但是现在,盛旸心情不免复杂起来。
不是委屈、感动什么的……
对他这样要强、爱面子的人来说,此时此刻,唯有深深的尴尬和羞耻。
太丢脸了。
居然会被潜规则,然后靠老板解救,然后老板还是周虞渊。
太丢脸了。
这样尴尬的事,为什么偏偏要发生在他身上。
这时,周虞渊忽然动了。
他走到一旁的木质长椅上坐下了。
他刚刚观察面前人许久,见人面色变了又变,五颜六色,跟画什么水彩画似的,知道他应该是回忆之前的事在尴尬。
若是,按照周虞渊以往的为人作风。
他其实应该主动离开的,他从不愿让任何人尴尬,除非是讨厌的人。
但是,想着盛旸刚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点烟,他又觉得,或许有人陪着会更好一些。
他曲起修长手指,轻敲了几下身侧空着的位置:“盛旸同学,咱们坐下来吧,你这么俯视我,搞得我压力很大啊。”
“好的。”盛旸立刻坐了下来。
他又默默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主动道:“周虞渊,先前酒局的事,谢谢你。”
周虞渊轻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哦。”
就这么一句,再没有其他了。
就像几个月前在机场那会一样,见证了他的尴尬,但是从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询问,也没有多余的关切。
只是倏忽。
念及此处,不知怎的,盛旸原本想着的尴尬丢脸尽都不见了,忽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异不甘心和不悦来。
好看的眉眼也渐渐布上了些许霜意。
这时,周虞渊突然出声道:“其实,我也应该跟你道个歉,身为老板,我去酒局本应该是帮你拿下资源的,不过这次只怕要糟了啊。”
“跟你无关。”盛旸猛地抬起头,双目冰寒,想了想,他又轻声问道:“就是,你最后动手,会不会太得罪陈昌文,他会不会背地给你找麻烦?他是彩虹视频平台那边的人呢?”
盛旸在娱乐圈这几年,也遇见过几次这种情况。
只是,不火的时候,接触的那些导演制片、投资人,也都没什么份量和能量,顶多是不让你演这部戏罢了。
再做不了其他更多的。
越往上走,接触到的人能量也会更大。
对于陈昌文这样的,他真是拿不准,万一给周虞渊惹麻烦……
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周虞渊有些愉悦,笑了笑,才问道:“你去酒局之前,了解过陈昌文的履历吗?”
盛旸点头,一一道来:“他之前多年一直默默无闻,到处拉投资也只能拍B级C级小成本剧,直到四年前一部小成本古装轻喜网剧收益不错,然后得到彩虹视频高层赏识,前年主持制片了那部大火校园剧《棉花糖的初恋》,就是跟我想演的这个《梧桐树下》同作者的青春校园IP,这才真正让他站稳脚跟。”
“错。”周虞渊摇摇头。
盛旸不解看他:“?”
周虞渊轻笑道:“他还没有站稳脚跟,要说平台和业内站稳,至少也得有一部S+级别的大爆剧才行,他现在也就是能在你这级别咖位的艺人面前耀武扬威。”
“像陈昌文这样的人,在这个圈子里泡了很多年,曾经被人踩在脚下过,现在便又反过来踩其他人。”
“他习惯了那一套,也笃信那一套,并且认为所有人都是这一套,所以,对待所有人时也都会严格遵守那一套。像你们这样还没红的小演员,在他那里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而对于他得罪不起的人,那怕再痛恨,也只能忍着。”
盛旸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现在在陈昌文那里,是属于被践踏的对象;而陈昌文在周虞渊这里,在天行传媒未来掌门人面前,也是一样只能被践踏的。
这样的人……
周虞渊淡淡道:“这样的人很讨厌,但又很好解决。”
这也是之前在酒局上,他会故意让陈昌文误认盛旸是他的人的原因。
只要他摆明了态度,陈昌文这种人,哪怕再不甘心,他也不敢私下为难盛旸了。
盛旸目光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所以其实我也可以对付,千言万语一句话,只要我站得够高就行。”
“谢谢你,周虞渊。”盛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要上去睡觉了,我不想熬太晚水肿,明天还要继续拍戏。”
周虞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脑中升起的莫名想法。
真怪,他怎么觉得盛旸这模样,真他妈的有点可爱啊!
“还不快说, 那天晚上,你和我哥偷偷摸摸呆小花园里干什么去了?”
刚下戏,烦人的声音就再度在耳边响起。
盛旸只想拿着手中的折扇直接砸过去。
那天晚上, 为了不发生误会, 周虞渊和盛旸其实是一前一后回去房间的。
但是, 偏偏全被周知远这个晚上不睡觉、出来瞎晃悠的家伙撞个正着, 他便以为两人是瞒着他干什么有趣的事去了,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还一直追着问个不停。
盛旸擦了擦额上的汗, 一脸冷漠:“不是说了,什么都没干,只是恰好都出去散步。”
周知远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看着人:“我不信。”
“不信?”盛旸转过头不想再搭理他,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问问你哥, 看他怎么说。”
周知远立刻摇头:“我不敢。”
盛旸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导演秦城说话的周虞渊, 分明笑意浅淡, 说话做事妥帖,为人最是温柔。
他默认道:“周虞渊那么好的人, 你干嘛怕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呵……”
周知远不屑地看他一眼, 一脸你这个愚蠢人类的表情。
盛旸:“……”
正说着, 周虞渊似乎跟导演讨论完了,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在两人身旁小椅子上坐下。
还没等他说话, 盛旸就将旁边放着的另一把扇子递了过去。
“谢谢。”周虞渊拿着折扇轻扇了扇, 又看向盛旸道:“你还好吗?要是太热,就进车里吹一下空调。”
进了七月, 影视城已经完全入了盛夏,温度每天都在37度以上。
而且,他们最近这几天一直都在出外景,没有建筑物遮挡,真是一点阴凉都没有。
而盛旸饰演的裴云昭是个世家公子,剧中穿戴始终整齐而繁琐。
帅则帅矣。
但这种时候,站在大太阳底下拍戏,就不是什么舒服事了,几分钟不到,里面衣服几乎就湿了个通透。
从上一幕戏结束到现在,脸上的汗也没停。
待会,还得让化妆师上来补妆,然后再继续拍下一场。
只是,这样的热法,万一脱水过多晕过去,或者得了热病就不好了。
盛旸摇头:“还好。”
热这种东西,不去想它,就感受不到,越想越热。
他换了个话题道:“陈昌文那边给我回复了。”
周虞渊掀了掀眼皮,看面前人神色淡淡,猜测出来结果。
当即,只故意轻轻叹了口气问:“那下一部剧,你和傅其羽是怎么打算的,有拿不定的我帮你一起参谋,《梧桐树下》搞砸了,我深感愧疚。”
盛旸立刻皱眉,一字一句道:“跟你无关的,周虞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