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停云到底还是没有吃下去，勺子在面前停了片刻，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然后他抬头看向夏溪竹，眼中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夏溪竹刚想说话，却听他开口打断。
然后就听他缓缓说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估计很晚，不要等，明早起来看~
第73章
夏溪竹闻言一愣, 搭在腿上的左手无意识地蜷起，接着，无措地笑了一下, “为什么突然道歉？”
说着抬眸, 对上了沈停云的眼睛。
沈停云也正看着他。
他似乎窥见了沈停云眼中隐忍的悔意的心疼。
因此没敢细看, 连忙逃也似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饭。
“我有一段时间太过偏激, 将一切的恨意都强加给你。”沈停云突然开口, 艰难地说道。
夏溪竹听到这儿, 握着勺子搅动的手慢慢停下, 却没抬头，继续静静地听着他说下去。
“但其实造成这一切的是沈秋云, 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错得不是你。”
“只是我在黑暗中待了太久，待到一点点扭曲，后来看到你, 便觉得不平，为什么你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爱？这明明是我的人生。”
“我看着你高高在上, 看着你春风得意, 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的心魔，想将你从云端拉下, 想一根根折断你的傲骨，看你跌入尘泥, 求饶哭泣。”
夏溪竹听到这儿，有些惊讶地抬头向沈停云看了一眼, 倒不是惊讶于他的这些心思, 毕竟是人之常情, 谁会不恨呢？
如果自己是他，未必会比他更冷静。
夏溪竹只是惊讶于沈停云竟然会和他说这些。
拍摄《十年封存》时，他就曾觉得沈停云和蒋瀛有一丝相像。
都像一只蚌一样牢牢死守着自己的感情，不肯吐露一分一毫。
没想到有一天竟能听到沈停云对他剖露心迹。
“所以当我有机会把一切拿回来时，我选择了默许。”
沈停云说完，对着他笑了一下，只是笑中含着极深的苦意。
“而这也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明明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但我却还是在一旁看着一切的发生，作壁上观，置之不理。”
“其实看到你在台上惊慌失措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伤害从来不可逆。”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我被困在那个舞台上，一次又一次想在一切发生之前带你走，却永远无法成功，我知道这是……报应。”
沈停云咬重了最后两个字的音。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仿佛被分成了两半，每天都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我脑海里争吵辩论，一种觉得本该如此，一切都回到正轨，另一种则不停地对我说着我会后悔。”
“我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开始每天不断在我脑海中交替，最终第二种声音说服了我，我后悔了，解决的方法那么多，我偏偏选了最糟糕的一种。”
“于是我去找你，但你却不见了。”明明过去了那么久，再次提起，竟还会心有余悸。
“那天我站在门口怎么也敲不开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报应来了，来得这么快，我找不到你了。”
“夏夏。”沈停云苦笑着叫他。
“我找了你三年，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你藏得那么好，还是因为还猫才暴露了一丝踪迹，你不知道我在得知是你的那一刻有多欣喜若狂，我恨不得立刻冲到你面前，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见我，我本想等一等，可又忍不住，于是还是迫不及待来找了你。”
“当我终于鼓足勇气来到你面前，却发现……”
沈停云说着看向他，目光一点点描绘着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悔意。
他说:“我曾见过一颗星星，可如今他却蒙了尘。”
夏溪竹仿佛被这句话吓到一般，手中的勺子没拿稳，直直落进了馄饨里，一时间汤汁四溅，一部分洒在了他的衣服里。
馄饨里的汤已经凉了，因此并不烫，只是透过衣服落在皮肤上，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沈停云说他是……星星？
夏溪竹又开始恍惚起来。
是吗？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却说他是蛆虫，是烂人，是坏种……
【终于能说了，我一直觉得他长得丑演技差，这是可以说得吗？原来是背靠夏家的特权阶级，怪不得这两年网上风评一边倒，戏烂都没人吐槽。】
【闹了半天原来是假太子，粉丝还在那儿护呢？为什么这种烂人也有人喜欢，眼瞎吗？】
【恶心死了，能不能赶紧滚出娱乐圈回你的下水道待着，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怎么好意思在这儿混的？】
其实他吃的药物对于记忆力有损伤，因此他常常想不起很多事情。
有时候甚至连昨天吃的什么都记不起。
他问过医生，医生说就是让你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不然你天天想，反复想，只会更加抑郁。
夏溪竹当时很想反驳。
没有忘掉。
当初他看到的那些评论，夏母不经意的疏离，周围人眼中的恶意。
他通通没有忘掉。
随时随地会被他想起，一字不落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他忘掉的似乎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他曾看到过的那些谩骂诅咒，污言秽语便自己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脑子里，一遍遍，一遍遍循环
大概是内容太过恶心，竟让他产生了一丝反胃的错觉。
“你没事儿吧？”
他似乎听见了沈停云的声音。
然而眼前是晃的，耳边是尖锐的鸣笛声，夏溪竹一时间竟给不出回应。
最后他似乎被沈停云抱在了怀里。
听着他一遍遍对自己说着“对不起”和“让我帮你。”
“患者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重度抑郁加强迫恐惧，并且伴随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情况不容乐观。”
沈停云转头向外看了一眼，夏溪竹正乖乖地坐在门口的等候椅上等着他，只是目光有些空洞，似乎是在发呆。
“所以……”沈停云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颤抖，于是停了片刻，调整好才继续说道，“怎么才能治好他？”
“最佳方案自然是药物加心理治疗，只是精神类疾病恢复比较慢，需要足够的耐心，而且还要做好他永远也好不了的思想准备。”
沈停云沉默片刻，回道:“好。”
医生向外面看了一眼，建议道:“沈先生，您的工作忙，其实还有一种选择，可以让患者入院接受治疗，这样的话……”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停云打断，“不住院。”
“啊？”
“不住院。”沈停云又重复了一遍，说着，抬眸看向医生说道，“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会陪着他。”
“好。”沈停云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医生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于是拿了笔开始开药，“我给他开些药，先开一个月的，记得每个月回来按时复查，怎么吃我也会都写上去。记住，千万不能断药，否则的话会产生戒断反应，头晕、头痛、心跳过速、脉搏加快、恐惧、紧张、精神恍惚、睡眠障碍都是轻的，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①
医生说到这儿，也向外看了一眼。
“他的药肯定没好好吃，估计药早就断了，不然也不会越来越严重。”
沈停云点了点头，回道:“今后我会监督他按时吃药的。”
“好，还有心理咨询，建议一周一次，看看有没有效。既然发展到这一步，说明心里肯定有结没解开，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心理医生再厉害也只是辅助，终归还是要靠他自己。不过……”
医生说着叹了口气，“要是自己能想开的话，也不会得这个病了，你知道他的心结吗？”
沈停云被问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知道。”
“那就多帮帮他，他这会儿其实还是挺需要身边有人的，好了，去开药吧。”
沈停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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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随意瞥了一眼, 都是他吃过的药。
昨晚他似乎又发病了，吓到了沈停云, 因此今天一早就带着他来看了医生。
然后就是一系列熟悉的流程。
量表, 检查, 询问, 一切都结束后让他出去等，只单独留了沈停云。
其实哪怕不在里面, 夏溪竹也能猜到医生会对沈停云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按时吃药和心理咨询, 外加别断药之类的事情。
其实刚开始夏溪竹是一个很听话的病人，会谨遵医嘱，按时吃药, 定期去做心理咨询。
但是后来日复一日，无论他怎么做, 似乎都一直在原地踏步,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这样的日子是没有尽头的痛苦。
虽然药物压制了他的痛苦, 但同时也有很多副作用。
记忆力倒退，对外界的感知能力降低, 情绪仿佛被冻住，冰冷而又麻木。
吃完的药盒堆满了柜子, 吃到他看见药就想吐。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这样看不见希望的未来让他绝望。
心理医生也叹息道:“夏先生, 坦诚是我们沟通的第一步, 你从不肯向我真正敞开心扉，我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才能帮到你。”
“那就算了吧。”夏溪竹回道。
刚断药的时候确实有一些不适应，他重新变得失控。
半夜睡不着时会站在阳台抽烟，看着楼下，心中涌起跳下去的冲动。
但人是多么顽强的动物，只需要一点点时间，便能习惯一切。
似乎也没多严重。
夏溪竹想，只是偶尔会崩溃一下而已。
算了，就这么过下去吧。
“中午想吃什么？”刚一上车，沈停云便问道。
夏溪竹闻言，这才从回忆中抽离，转头问道:“你今天不去拍戏吗？”
“我请了一天假。”沈停云回道。
夏溪竹怕他耽误进度，连忙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你不用陪我。”
沈停云知道他怕麻烦别人，于是连忙解释让他安心，“不止是为了陪你，我也想休息一下。”
夏溪竹听完，这才缄默了下来。
“有什么想吃的吗？”沈停云又一次问道。
自从生病后，所有的食物在他口中都成了一个味道，因此夏溪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
沈停云见状，也没再继续问，而是突然话锋一转道:“要不我们先去买菜吧？”
杨劲给他放了假，所以不用去上班，今天正好有时间，于是夏溪竹便同意了，回了声，“好。”
夏溪竹以为会是去超市，然而没想到等下了车，才发现沈停云带他来的是菜市场。
菜市场的高峰是早上，因此这会儿的人不算多。
来来往往的人以中老年为多，大家低着头，认真挑选着自己需要的菜，谁也没空将目光分给别人。
各个摊位上都摆着喇叭和收款码，也有摊主在自己吆喝。
“萝卜，大萝卜——”
“茄子——”
“……”
夏溪竹自己不怎么做饭，因此也没怎么来过这儿，虽然周围很吵，但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比起夏溪竹的生疏，沈停云则已经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处摊位前，开始挑起菜来。
夏溪竹见状，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有没有想吃的。”沈停云问道。
夏溪竹看着面前的摊位，上面摆着豆角、土豆、茄子……
他比较了一下，回了句，“茄子。”
“好。”沈停云说着，挑了两个。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很热情地接过给他们称了起来，称完之后还不由对旁边的丈夫说道:“这俩小伙子真俊。”
夏溪竹闻言，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去。
沈停云则接过菜，冲他们笑了一下。
“你们买茄子打算怎么吃呀？”摊主十分自来熟地问道。
“还没想好，您有什么建议吗？”
“哈哈哈哈哈，我没什么建议，我就是一般给孩子做茄盒吃，他们可喜欢了。”
说着，还热情地把做法给他们说了一遍。
沈停云听得很认真，大概是为了回报老板的热情，又买了好几样菜。
老板也很大气，临走时还送了他们两个土豆。
两人就这样买买聊聊，足足一个小时的功夫，才从菜市场出来。
今日也收获颇丰，买了满满两大兜的菜，估计吃一周都没问题。
夏溪竹本来想帮忙拎一袋，却被沈停云拒绝。
只买了一杯热牛奶塞进他手里。
透明的玻璃杯不隔热，因此牛奶的温度很快就顺着玻璃杯传了过来，慢慢渗进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仿佛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夏溪竹也没再争，捧着牛奶跟在他后面，一起回了车里。
“刚刚那个摊主说的方法我都记下了，今天做茄盒吃，行吗？”
“好。”夏溪竹点了点头，摘下口罩，默默喝着手中的牛奶。
沈停云转头看了一眼，唇角不禁漾起一个笑来。
夏溪竹瞥见了他的笑，还以为脸上沾了东西，连忙抬手摸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
“你笑什么？”夏溪竹不解地问道。
沈停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夏溪竹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
“那就好。”
“你是故意带我来这儿的吗？”夏溪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沈停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道:“你看我们刚刚走了那么久，也没有人认出你来，所以不必时时都那么害怕。”
夏溪竹没说话，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牛奶。
沈停云见状，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急于一时，我会陪你一步一步慢慢来的。”
夏溪竹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家，夏溪竹本想帮忙，却被沈停云推了出去，让他去客厅看电视，自己则去厨房做饭。
夏溪竹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放着什么他其实没有太在意。
只是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做饭声，突然觉得整个屋子好似都活了过来，瞬间充满了烟火气。
大概是以前一个人惯了，每次收工回去时经过万家灯火，他总是会停下来看一看，想着何时那里也会有我一盏。
也谈不上是向往婚姻家庭，只是很眷恋那种温暖。
那时的失眠还没有如今这么严重，但偶尔也会睁眼到天亮，问自己后不后悔，其实本可以活得不这么艰难。
可是无论问多少次也得不出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只是有些事，仿佛从出生那一刻就刻进了的骨子里，从此哪怕路遥马亡，也要向既定的路线走去。
或许这就是宿命。
只是如今……
夏溪竹知道沈停云的目的，他想帮自己走出来。
可是……
他还能走的出来吗？
电视里的声音依旧吵吵嚷嚷，夏溪竹回过神来，正准备关了电视，一抬头竟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
夏溪竹的手一抖，遥控器就这么直直掉了下去。
沈停云听见声音连忙从厨房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一抬头，就看见了电视上的画面。
那是夏溪竹很久之前拍的一部电视剧，也是他口碑比较好的一部。
当时因为《十年封存》的缘故，他也红极一时，因此这部电视剧也算受益，当时在各大卫视联播。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能在电视上看到。
这些年别说再回看自己拍过的电视剧，连娱乐圈相关的事夏溪竹都尽量回避，猛然再看见，难免会觉得不适应。
沈停云见状，连忙走过去想要关了电视，然而还没靠近就被夏溪竹叫住。
“别关。”夏溪竹捡起遥控器，对着他说道。
说完，抬起头默默向电视看去。
隔了这么久再看，里面的人竟然连他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沈停云见状，怕他难受，于是解下围裙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看了起来。
那是一部古装轻喜剧，夏溪竹饰演的男主和女主是青梅竹马，两人相爱相杀，中间闹过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情，一直到最后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有了个大团圆的结局。
因为剧情流畅清爽，结局合家欢，老少皆宜，因此当初普及度还算高。
这也是他后来为数不多口碑还算不错的电视剧。
夏溪竹的演技很好，很快便将他们带入了剧情。
两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看了起来。
就这么看完了一集。
电视播完后，便是广告，夏溪竹也没换台，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没事吧？”沈停云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夏溪竹闻言转过头来，回道:“没事。”
“吃饭吧，饭快做好了。”沈停云说着，拿了遥控器想关电视。
夏溪竹这次倒没拦着他，听话地站起身来。
电视关了后沈停云把遥控器放下，准备去厨房盛饭，却听夏溪竹突然叫住了他，“沈停云。”
“嗯？”沈停云回过身来，然后就听夏溪竹躲闪着目光，有些不自信地问道，“你觉得……我演得好吗？”
沈停云闻言愣了片刻，走过来在他身前停下。
然后看着他的眼睛，无比真诚地一字一顿说道:“好。”
“你演得特别好。”
吃完饭, 沈停云去厨房洗碗，夏溪竹则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打起盹来。
虽然知道刚吃完饭就睡觉不太好, 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还是忍不住发困。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 突然感觉旁边多了个人，大脑此时跟他一样处于休眠状态,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谁, 就听那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吃了药再睡。”
夏溪竹听见是沈停云的声音, 安了心, 但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摇了摇头把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然而沈停云不依不饶, 端着药跟了过去。
“吃药。”沈停云把药递到他嘴边说道。
夏溪竹无奈, 只能一脸困意地睁开眼睛，就着沈停云的手把药吃了下去。
刚吃完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又喝了几口水, 清醒了一些，才反应过来刚才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点太过亲密？
夏溪竹抬眸看去, 沈停云的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仿佛一切只是他多心。
“困了就去睡吧。”沈停云说着，起身把水杯放到餐桌上。
面前看似依旧一片云淡风轻, 只是放下水杯时，手指不由轻轻蜷了一下, 慢慢收紧。
“嗯。”夏溪竹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回了卧室。
明明刚才还困得要死要活, 可是等他真躺下, 却反而不困了。
虽然沈停云还在外面, 但是屋子里格外安静。
夏溪竹有些好奇他在外面干什么，但又不好出去。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外面响起极轻的开门声。
沈停云这是出去了吗？
夏溪竹又等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走了下去，然后推开门看了一眼，外面果然没有了沈停云的身影。
看来确实是走了。
这种情况夏溪竹自然也不可能打电话去问，于是只能重新躺回了床上。
还好不一会儿药劲儿就上来了，让他没功夫想那么多，很快就睡了过去。
晚上夏溪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因为睡得太久，坐起来时还有点懵，在床上缓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透过门缝看外面也是一片漆黑，看来沈停云应该没有再回来。
夏溪竹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习以为常地下了床，本想去接杯水，可是打开灯时却发现旁边的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一杯水。
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还是温的。
夏溪竹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走过去打开了门。
然后发现，虽然客厅一片漆黑，但厨房的灯是亮着的。
夏溪竹走了过去，刚好碰到沈停云端着做好的饭要出来。
一转身被他吓了一跳，手中的汤差点摔了下去。
夏溪竹见状连忙伸手扶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沈停云的手背，然后便像是触电一般，连忙收了回去。
“没事。”沈停云说着，端着汤继续向外走去。
待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这才说道:“我还准备去叫你，刚好你醒了，快去洗手吃饭吧，我做了口蘑汤。”
夏溪竹点了点头，去洗了手然后回来坐下。
沈停云已经给他盛好了汤。
夏溪竹拿起勺子，慢慢喝了起来。
“吃点菜。”
沈停云说着，给他夹起菜来。
夏溪竹慢慢吃着，都是很清淡的素菜，很合他的口味。
因此一个没控制住，就吃多了点，结果撑得有点难受。
沈停云见他撑得坐不下去的模样，笑着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刚好消消食。”
夏溪竹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穿好大衣，戴了口罩便和他一起向外走去。
因为天冷，外面的人不算多。
所以夏溪竹没了白天在外面的紧绷，甚至难得觉得有些放松。
两人谁也没有刻意说话，只是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谁也不觉得尴尬。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散着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竟走到了话剧院门口。
“进去看看吗？”沈停云停下脚步问道。
夏溪竹想着反正时间还早，也就同意了，于是沈停云在门口买了票，然后两人便一起走了进去。
话剧院的里面和外面一样，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古旧，仿佛一踏进来，便走进了漫长的时间里。
两人挑了前排的位置坐下，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剧院里一个人也没有。
很快就到了开场的时间，夏溪竹刚才也没问今晚演的是什么。
等到开场才发现是曹禺的《雷雨》。
因为《雷雨》太过经典，是话剧史上避不开的一座高峰，因此夏溪竹其实看过很多次。
但因为每个人的演绎方式不同，所以每次都有新的体验。
因此哪怕早已知道了剧情，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散场的时候夏溪竹还有些意犹未尽，沈停云见状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们明天可以再来。”
夏溪竹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含糊道:“明天再说吧。”
但心里确实隐隐有些心动。
不过当然只是想想，他也知道不可能。
毕竟今晚整个剧院只有他们两个人，下次就不一定了。
沈停云一直跟着他回了家，监督他吃完药之后才离开。
虽然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配着吃，但是大概是今天睡得太多，加上太过兴奋，哪怕吃了药也睡不着。
睡不着夏溪竹干脆也不睡了，爬起来来到客厅。
大概是压抑了太久，想起刚才的话剧，他突然有些想表演的冲动。
此时夜已经深了，外面亮着的灯也不剩几盏，夏溪竹坐在客厅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顺从自己一次，于是起身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脑海中想着刚才看过的话剧，自己演了起来。
无论是小说还是话剧，他都看过很多遍，因此很多台词，他一张口就能念出来。
“妈，我现在喜欢一个人。”①
“……反正她是我认为最满意的女孩子。她心地单纯，她懂得活着的快乐，她知道同情，她明白劳动有意义。”②
“ ……在无边的海上……有一条轻得想海燕似的小帆船，在海风吹得紧海上的空气闻得出有点腥，有点咸的时候，白色的帆张得满满地，像一只鹰的翅膀斜贴在海面上向着天边飞……”③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他几乎断绝了一切文娱类的活动，也没有再演过戏。
因此一开始连台词都念得有些生。
但是自娱自乐地演了一会儿后，却仿佛又重新找回了从前的自己。
他的台词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入戏。
他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夏溪竹，最擅长的方式便是用表演来释放自己。
他演得投入，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凌晨。
后背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将衣服打湿，贴在身体上，他却久违地察觉到了一丝开心。
还好没人看到。
夏溪竹一边想，一边走过去拉开窗帘，不然别人大概会以为自己有病。
不过……他也确实有病。
夏溪竹自嘲地笑了笑，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吹干头发回到卧室躺下。
哪怕下午已经睡了很久，但药物加运动还是让他又困了。
于是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夏溪竹一觉睡到了天亮，今天他没再睡懒觉，因为休息了这么多天，也该去上班了。
想起之前火锅的事情，夏溪竹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亲手做了个蛋糕打包带过去，当做是给杨劲的赔罪。
杨劲大概是还在生气，一天都没来。
最后还是夏溪竹绷不住，给他发了条消息。
【杨哥，你今天还过来吗？】
杨劲那边回得很快，【去。】
【好的，我等你。】
消息发完没多久，夏溪竹就听到了熟悉的摩托声。
他抬眸向外看去，然后就见杨劲把车停在门口，抱着头盔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难得给我发消息。”
夏溪竹摇了摇头，把蛋糕拿出来递给了他，“没事儿，就是想跟你道个歉，那天的事儿实在不对不起。”
杨劲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将头盔放下，轻哼了一声，“一个蛋糕就想打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