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萍闻言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小少董,你到底站在谁那一边?”
夏溪竹知道她每次这么阴阳怪气地叫自己就是生气的前兆,于是连忙闭嘴不说话了。
很快,工作人员便过来请他上去。
台上一共两排沙发,主持人单独一排,嘉宾则坐在另一排。
夏溪竹走上去在沙发上坐下。
一旁的机位设备都已经准备就绪,但嘉宾还少了一个。
主持人见状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夏老师,沈老师还没来。”
“嗯。”夏溪竹点了点头,“不急。”
主持人自然不会让嘉宾就这么干坐着,于是立刻发挥自己的主持功底,随便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夏老师最近的新剧拍的还顺利吗?”
“还行。”
就在两人尬聊的时候,就见台下的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对着主持人附耳了几句。
主持人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对着夏溪竹说道:“沈老师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后台处的帘幕被掀起。
夏溪竹的目光不自觉看了过去,然后就见有人走了进来。
宽肩窄腰,一身得体的西装外,套着一件薄薄的风衣。
虽然两人一年多没见过面,但沈停云实火,处处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然而等他真的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却又仿佛添了几分陌生。
恍惚中,沈停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夏溪竹连忙礼貌地站起身来。
大脑正思考要不要握个手的时候,沈停云已经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夏溪竹愣了片刻,也顺势一起重新坐了下去。
大概是太久没见,两人之间不自觉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然而哪怕隔了这么远,但夏溪竹却依旧能感觉到身旁人强烈的气息。
大概是红真的养人。
他比一年前又瘦了些,从上到下都透着钱砸出来的精致,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便让人不敢轻视。
既然嘉宾都已经到场,那么节目自然也就正式开始。
主持人先说了开场词,然后便笑着开始今天的节目,“今天真的很荣幸能请到二位。”
夏溪竹闻言礼貌地笑了笑。
沈停云则只点了一下头。
“二位应该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同台吧。”主持人虽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她刻意隐去的是什么。
“是。”夏溪竹回道。
“为什么呢?”
夏溪竹沉默片刻,十分想骂人,这么明显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但一想到这个节目的性质,只能忍了。
刚准备回答,却听旁边一道声音先他一步回道:“因为通告没有交集。”
主持人见沈停云主动回答了问题,连忙侧身继续问道:“是这样啊,可我一直在网上看到有人传言你们是因戏生情才避而不见的,两位对比怎么看?”
夏溪竹闻言,不咸不淡地回道:“你都说了是传言。”
主持人被他呛了一下,转头看向沈停云,然而沈停云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主持人对这个结果似乎也不意外,继续问道:“二位私下的关系怎么样呢?”
“挺……不错的。”夏溪竹回道。
“是吗?但我似乎听过你们不合的传闻?”
夏溪竹:“没有,我们什么时候不和过?”
主持人笑了一下,“夏老师您别激动,我只是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些爆料罢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网友自称是你们的大学同学,说您以前还霸凌过沈老师,是真的吗?”
夏溪竹沉默了。
怪不得龚萍不让他来这儿,这种问法,节目组完全不担心会被报复吗?
主持人见他不说话了,乘胜追击道:“所以这件事是……”
“假的。”沈停云突然接道。
夏溪竹闻言,猛地转头看向他。
然后就见他神色淡淡,眉眼中带着几分厌倦。
主持人也很会审时度势,转移话题道:“所以你们是一个大学的吗?”
因为夏家的缘故,夏溪竹的隐私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
至今连他的学校都没扒出来。
如果是他以前的学历,那么他肯定大大方方地回应,毕竟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但可惜现在是原主的身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原身是怎么进的A大。
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溪竹还是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事关隐私,就不回答了。”
“好。”夏溪竹不想回答,主持人自然也不好一直逼问。
于是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夏溪竹又和主持人打了会儿太极,就进入到了第二个环节。
【我有一个秘密。】
规则很简单,每人自爆一个从没向别人说过的秘密。
主持人不敢cue沈停云,便示意夏溪竹先说。
夏溪竹想了片刻,含糊道:“算是一件亏心事吧……我有一个很对不起的人。”
“谁啊?方便透露吗?”主持人一听立刻来了劲儿,“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呢?”
夏溪竹虽然已经想把一切公开,但也没蠢到在这种节目上自爆,于是很含糊地提了几句。
“我做过一些很对不起他的事,也亏欠他良多,有机会我一定会弥补。”
“或许我们今天的节目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呢。”主持人试图让他继续说下去。
夏溪竹笑了笑,没说话,
主持人也没继续追问,只是一股子地说了下去,“说不定我们的节目可以帮你弥补一些遗憾。”
“什么?”夏溪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然后就见主持人冲他笑了一下,“前些天有个老人找到我们,说她得了绝症,希望临走前能实现一下自己的愿望,夏老师你猜她的愿望是什么?”
夏溪竹茫然地看向她,然后就听主持人说道:“她想再见自己亲儿子一面。”
夏溪竹更加茫然,“什么?”
“您等一下就知道了。”主持人说着站起身来,向后台看去。
然后就见一个女人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那女人人过中年,看起来也不算老,但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黑白间杂的头发被她紧紧绑在身后,很正式地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套裙,一步步走了上来。
她一上来,目光就落在了夏溪竹的身上,喉咙中传来一声极低的抽噎声,紧接着眼眶便红了。
喉头滚了几滚,颤抖地喊了他一声,“夏夏。”
然后大步向下午走了过来,嘴里还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
台上台下俱是一惊。
夏溪竹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但是他对原书实在太过熟悉,短短几秒钟就判断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只是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突然,让夏溪竹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像木头一样直接僵在了台上,眼睁睁看着女人与他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身侧伸了过来,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身后去。
夏溪竹抬头,是沈停云。
女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一看见沈停云,立刻变得愤怒起来,“让开!你给我让开!”
沈停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挡在夏溪竹的面前,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
沈秋云大概是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变化。
竟抬下意识抬起手就要向沈停云挥去。
全场霎时一片惊呼,然而手还没碰到沈停云,就被他一把拦住。
然后狠狠甩开。
沈秋云一个踉跄,没站稳,竟然就这么直直摔倒在地。
沈停云既不惊讶也没伸手去扶,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不紧不慢地擦干净每一根碰过她的手指。
这才说道:“你当我还是那个没法反抗的孩子?”
“你!”沈秋云恨恨地看着他,双手攥成拳一点点收紧。
然而看到他身后的夏溪竹,又强撑着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们之间的仇和怨以后再说,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我儿子的,你让我见见他。”
说着,目光越过沈停云,几乎要黏在夏溪竹的身上。
“夏夏,我知道你不认识我,我……其实我才是你妈妈,这么多年,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沈秋云说着,抹掉了脸上的泪,“我知道你现在是明星,打扰你不好,可是我没几天活头了,我只想再见见你,夏夏,你就见我一面吧,当年的事我会跟你慢慢解释,夏夏,见妈妈一面好吗?”
沈秋云不住地在那里哭诉,主持人扶着她一边安慰,一边套话,试图探出更劲爆的消息,台下的观众不断起哄。
乱了,眼前的一切都乱了。
“夏老师,据沈女士说,您其实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您知道吗?”
“所以您和沈老师当年抱错了?”
“其实沈老师才是……”
一句句追问像是箭一样迫不及待地向他射来,夏溪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游街示众的俘虏,一件件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洗礼。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招架不住的时候,手腕再次被人扣住。
接下,他被人拉着向台下走去。
夏溪竹抬头,看见了沈停云的背影。
逆着光,就这么带着他走了出去。
台上台下瞬间乱成了一片,有帮忙的,有阻止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趁机赶紧录像的。
乱得像是世界末日。
只有沈停云在救他。
“喝点水。”沈停云说着,在他面前放下了杯子。
夏溪竹回过神来,哑着声音说了声,“谢谢!”
沈停云没说话,只是在他对面坐下。
夏溪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这才平复了几分,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刚才实在太过混乱,他只记得沈停云挡在他身前,将他带了出来。
然后上了一辆车,等他回过神时就已经在这儿了。
夏溪竹侧头看去,不远处的落地窗外是本市著名的地标。
他瞬间知道了这里是哪里,在A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叫的上名的小区。
“你现在住的地方吗?”夏溪竹问道。
沈停云点了点头,“但平时忙,也不怎么回来。”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沈停云对于刚才的事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明明也与他有关。
虽然夏溪竹想要坦白,但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样难堪的方式了结一切。
“其实……”夏溪竹垂眸看着手中的杯子,捧着杯壁的手指不断收紧,“她确实是我……”
“我知道。”
夏溪竹的话还没说完,沈停云就打断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生病,头疼,更得断断续续,很抱歉,感谢等待~
第60章
其实往往重大变故来临之前都没什么预兆, 今天依旧风朗天清,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然而只是短短几分钟, 一切就都变了。
夏溪竹坐在床上, 望着窗外。
身旁的手机已经被他调成了静音, 但余光还是能看到手机屏幕不时明明灭灭。
有很多人在找他。
昨天的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饶是龚萍已经竭尽全力地与电视台沟通, 打电话叫人封了现场, 一个个删掉了现场观众录下的视频。
但防不胜防, 还是有人把视频带了出去。
接着, 便什么都包不住了。
#夏溪竹身世#这一话题迅速冲上热搜。
一时间现场的“工作人员”“观众”纷纷现身添油加醋地开始爆料。
接着,一个刚注册的三无小号就发出了现场的视频。
节目组见反正也控制不住了, 干脆也蹭了一把热度, 把还没录制完成的节目粗略地剪辑了一下便放了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么多年夏家在互联网上为他营造出来的平静被迅速击破。
各种有关他的爆料层出不穷。
他的朋友说他以前就是花天酒地的混蛋富二代。
他的同学说他只是个高考137分的废物,全凭父母才踏进了全国最高等的那所学府。
他的校友说他在学校无恶不作,带头霸凌过当初的沈停云, 如今的沈影帝。
还有人扒出了节目中那个自称他母亲的身份,原来夏家的保姆。
所以如果那个保姆说得是真的。
那么他夏溪竹根本就不是什么夏家的大少爷, 小少董, 沈停云才是。
如果真是那样,他夏溪竹就是个可耻的小偷。
偷走了原本属于沈停云的一切。
这也直接导致大家对沈停云的遭遇更加同情与揪心。
自然, 对于沈停云有多同情,对他就有多恶心。
一时间, 所有人都站在了正义的那一端,手持利箭, 虎视眈眈, 随时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的微博早已沦陷, 粉丝根本插不进去一句话。
凡事为他说话的,瞬间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各种不堪入目的言论塞满了他的评论区私信。
夏溪竹想,过街老鼠也不过如此。
他一开始也觉得茫然无措,仿佛回到了穿书之前。
一样的处境,一样的千夫所指。
可很快他便由无措变得麻木。
网上那些言论虽然真真假假,但其实大部分都没有冤了他。
都是他做过的事,那么挨骂也是应该的。
只是……
夏溪竹看向墙上的表,时间早已过了零点,今日是他的生日。
他本也想在今日把一切都说出来,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从昨夜起,夏父夏母便开始给他打电话,但夏溪竹却连按下接听键的力气都没有。
一想到他们此时该是何种的难过,夏溪竹便觉得心如刀割。
他曾想把伤害降到最小,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还有就是……沈停云。
昨天夏溪竹听到他说出那句,“我知道”的时候,差点打翻了手中的杯子。
接着,连句为什么都问不出,便起身匆匆离去,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
他不知道沈停云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一切。
但如果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那么之前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日日待在一起,看着自己享受着他本该拥有的一切,看着夏父夏母将一切的爱给予自己。
为什么?
脑子里的问题太多,一个接一个挤得他快要爆炸。
夏溪竹抬手抵住太阳穴,逼着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么多。
他该怎么办?
解释没有丝毫意义,毕竟现在的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所以该……怎么办呢?
夏溪竹在酒店里待了三天。
像一只躲进壳里的乌龟,紧紧守着自己残破的□□不肯出来。
网上的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平息,反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
有节目组趁机邀请了沈秋云。
她在节目中情绪失控将一切和盘托出,然后跪在地上磕头,“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只是再让我见夏夏一面吧,我真的太想他了,这么多年,日日夜夜,我都在想我儿子,我活不了多久了,再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
然而她的声泪俱下并没有换来任何人的同情。
网友恨不得能从屏幕前钻出来杀了他们母子。
【什么玩意儿?!自己换了人家孩子还有脸在这儿哭!该哭的是夏家和沈停云好吗?】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这对母子真是恶心死了,他们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死?】
【怪不得沈影帝拍完《十年封存》就不和他来往了,估计早就知道他的人品了,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忍着恶心拍完那部电影的。】
【我他妈居然磕过停一夏,想起来都要吐了,沈影帝好惨,怜爱沈影帝。】
如此言论数不胜数。
随着夏溪竹和沈停云的身份被爆出来,沈停云的过往也一点点被扒了出来。
从小被保姆带到另一个城市,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保姆从小就一直虐待他,不断给他洗脑,试图把他培养成一个社会垃圾,让他觉得自己只配被这样对待。
但哪怕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沈停云也没有按照保姆的意愿长歪,努力学习,最后考上了A大。
大学后就和保姆断绝了关系,靠打工维持自己的生活。
更有神通广大的网友翻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张旧报纸。
上面的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板块,上面是一张不大的照片
酷暑下的一片阴凉中。
沈停云和一个捡废品的老人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老人给他买了一根雪糕,满眼慈爱地看着他吃。
沈停云则要把雪糕递给她。
不知是谁拍到了这一幕温馨的场景,下面还有一篇小小配文。
叙述了这一对“忘年交”。
因为文章的真挚和照片的感人,当年还有不少好心人想要过来捐款。
当然,最后都被他们一一婉拒。
网友看到这张照片哭得更惨,尤其是沈停云的粉丝。
对于夏溪竹更加恨之入骨。
沈停云本不该经历这些,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夏溪竹。
事情一件接一件被爆出,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夏溪竹便成了过街老鼠。
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全部被一一扒出,无论是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全部不管不顾一律按在他的身上。
已经没有人在乎是不是他做的,他们只是一件件添着罪证,论述他该死的事实。
恨意简直要溢出屏幕,仿佛只有夏溪竹以死谢罪才能平息众怒。
夏溪竹在娱乐圈待了很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跑龙套,但是也见证了许许多多的沉浮。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平了心态,但轮到自己头上时却还是有些抵不住。
所有的言语如刀似箭,所有的恶意不加掩饰地冲他发散。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勇敢。
在酒店的不知第多少天,夏溪竹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他抬起头,恍惚间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他这些天没怎么出去过,全靠冰箱里的水和饼干度日。
应该没有人发现过他。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敲门?
夏溪竹第一反应是追到这儿的狗仔和娱记,下意识想要选择逃避。
然而很快就排除了这个想法。
那敲门声虽然着急但依旧礼貌,听起来来人身份应该不低,而且如果是狗仔的话,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敲他的门。
思及此,夏溪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打算去开门。
这些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血糖有点低。
因此刚一下床眼前便是一黑,夏溪竹连忙扶着一旁的柜子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他站在原地缓了片刻,这才走到门口。
先在猫眼处看了一眼,然后瞬间僵在原地。
许久,才将手慢慢伸了过去,一个小小的门把手此刻却仿佛重若千斤,他怎么也按不下去。
敲门声再次响起。
夏溪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打开门看向屋外站着的人。
“爸……”夏溪竹刚下意识喊出这个称呼就连忙闭上了嘴,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连头也不敢抬起。
他怎么还敢这么叫他们?
可是此时的大脑迟缓而拥挤,他硬是想不出一个更合适的称呼。
三人就这么干站着,僵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夏母先开了口。
看似表面还维持着平静,只是第一个语调刚一发出,眼眶就红了。
她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可以。”夏溪竹几乎是从嗓子里硬挤出这句话, 然后侧过身把他们让了进去。
谁知夏母刚走了一步,却又突然停下。
夏溪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这些天他在这里待了太久, 没有离开过一步, 床上早已是一片凌乱, 窗户紧闭,窗帘拉着, 屋内一片昏暗, 地上扔满了饼干盒和空了的矿泉水瓶,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包抽了一半的烟。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 已经没什么感觉,然而刚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呼吸了片刻新鲜空气, 再回来时鼻腔里立刻充满了难闻的气息。
夏溪竹连忙走过去把窗帘拉开,猛烈的阳光瞬间直直刺入他的眼睛,让他产生了片刻眩晕。
夏溪竹闭上眼睛, 强忍着不适打开了窗户。
然后用手扶着窗台缓了片刻,这才俯身将地上的垃圾以及床头柜上的半包烟欲盖弥彰地全都塞进了垃圾桶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三人都垂着头, 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目光的交集。
夏溪竹收拾完垃圾后便去了洗手间。
然后将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大,挤上洗手液, 一点点将手指搓洗干净。
直到手上的皮快被搓破,这才关了水龙头, 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夏父夏母已经在沙发上坐定。
夏溪竹走过去,在他们对面坐下。
饶是已经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 然而面对还是如此艰难, 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中满是难挨的气息。
夏溪竹本想道歉,然而一张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称呼来叫他们。
只说一句“抱歉”,又似乎太过干瘪。
可是除此之外,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于是在难挨的沉默后,夏溪竹还是最先开了口,说了句,“对不起。”
夏父夏母闻言,一起抬头看向他。
三人的目光第一次撞上,夏溪竹终于敢看上他们的眼睛。
然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竟突然老了下去,就像有人硬生生从他们身上抽走了一段时间。
夏母一向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憔悴,向来挺直的肩膀第一次弯了下去,夏父头上的白头发也平添了几根。
“不是……你的……错。”夏母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道。
夏溪竹能看出她已经在努力克制,然而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她还是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哭了起来。
一边想要克制然而却又怎么也控制不住,只能听到声音从她的指缝中流出,反而更加怆然。
夏健行见状,抬手把她拥进怀里,嘴里不住安抚着她,可是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从夏溪竹在这个世界里醒来,他们就一直是对他最好的人。
包容他的一切,从未责备过他,想要什么便给他什么。
而自己……
夏溪竹想,如果他当时没有那么自私,因为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拖延这么久。
如果他早早将一切都开诚布公,那么如今他们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夏母还在努力试图克制,可是情绪哪里由得了她,在见到夏溪竹那一刻,就崩溃得一塌糊涂。
她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并非亲生。
而她的亲生孩子却在外受了那么多苦。
她想恨又狠不下心,不恨又觉得对不起沈停云。
因此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疼得几度想要昏死过去。
夏溪竹见状,走过去在她面前跪下。
下意识想要喊一句,“妈”,但很快就被他的理智压了回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您别难过,我会离开,我会发声明自己离开夏家,我会退出娱乐圈,所有的一切我都还给沈停云,把他接回来吧。”
夏母闻言,眼泪更加汹涌,摇着头俯身抱住了他,“不是你的……错,是沈秋云的,你们都……留下,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
夏溪竹没说话,只是伸手回抱住了她。
“你要退出娱乐圈?”龚萍问他。
夏溪竹点了点头,道:“发个声明吧,我也不能躲一辈子,总得面对吧。”
龚萍闻言,有些烦躁地抬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冷笑道:“他们这么想尽办法不就是为了毁了你,你倒好,别人第二招还没来呢,你就自己宣布放弃了。”
“什么意思?”夏溪竹扭头看向她。
龚萍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你不觉得这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吗?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节目组敢这样搞,他这个节目今后还打不打算要了?而且那天我已经把所有观众的录像都删了,为什么还有人能带出去?最重要的是,要是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短短几天,事情能发展得这么大?”
看着他依旧茫然的神色,龚萍恨铁不成钢道:“还听不出来吗?有人要搞你,让你身败名裂,失去一切,还没弄清楚是谁呢?你自己就先认输了?”
夏溪竹摇了摇头,“算了。”
“算了!”龚萍咬牙,“董事长和夫人对你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即使你不是亲生的不也让你留下了,而且这件事归根结底也不是你的错,只要到时候把舆论……”
“龚姐。”夏溪竹打断了她,“明天我……”夏溪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
“夏夫人说给我和沈停云一起补过个生日,声明就放在生日后吧。”
龚萍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有些奇怪道:“你不会是有什么打算吧?”
“没有。”夏溪竹道,“我就是在想……生日送沈停云什么?”
夏溪竹下午换了身衣服,又戴了口罩,确定没有人能认出自己后,便去了趟商场,打算给沈停云挑一件礼物。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小说中沈停云喜欢的东西。
但是刚了半天也一无所获。
在小说中说沈停云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对什么都淡淡的。
只有看到女主,面上才会有表情。
这难度就有些大了。
毕竟他总不能把女主抓过来送给他吧。
夏溪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一边逛一边看着。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是因为他的身高和身材太过优越,一路上还是吸引了不少注意。
夏溪竹也没在意,仿佛没察觉到那些目光一样继续转着。
哪怕穿的普通,但这样闲散的姿态依旧像一个出来闲逛的富家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