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是正常的夏季温度,夜晚就几乎入了冬,出门时秦云霄特地嘱咐南洵加两件衣服。南洵穿了,可迎风时依然觉得有点凉。
他原地跳了两下,拿起相机检查刚刚拍下的照片。对上焦了,色彩也刚刚好,虽然是背光,但仍然清楚地照出了两人的五官。只是……
“你怎么不笑?”他指着屏幕问秦云霄。
照片里两个人并排站立,南洵笑得很开心,秦云霄却面无表情,仿佛两个人身处不同的异次元空间,后期被强行合成到了同一张照片里。
怎么解释呢?秦云霄也觉得这样的画面的确不太和谐,可是,“习惯了。”他说。
好吧。南洵点点头。
他以为这样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南洵忽然回头,用两根手指撑起嘴角,瞪大眼睛做鬼脸。秦云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南洵趁机举起相机对准此时的两人拍下这一幕。
过后再次检查照片,南洵点开图片放大,很得意地点点照片中秦云霄上扬的唇角,“怎么样?”
秦云霄“心服口服”,“很不错。”
南洵放下相机,接受得心安理得,“嗯。”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以前也经常用这一套逗爸妈和朋友开心,基本上百试百灵。他觉得这是一种天赋。
夜幕降临,刚下过雨的地面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青草味,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围着他们绕了个圈,满满的凉意,南洵不自觉裹紧了冲锋衣,拉紧领口防止风透进去。
“是不是冷?”秦云霄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指腹揉了揉他通红的指节。
南洵在他手心动了动,没有挣脱,回答:”一点点。“
秦云霄于是握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两人就这么继续走下去。
他们走到一个广场。当地最近似乎即将迎来一个节日,广场中心的装饰已经初见雏形,庆典活动招牌也打了出来,海报上显示过几天就会开始预热。不知道他们到时候能否赶得上。
正值旅游旺季,许多和他们一样的游客也来到了这里,很多当地人穿着特色民族服装摆着小摊招揽客人,隔壁是一条夜市,明亮的各色灯光汇成一条灯河,摊贩的吆喝叫卖声、人群的欢笑谈话声交织,热闹异常。
根据南洵的攻略,他们找到夜市中几家特色美食,除了其中一个饮品摊,其他都非常热门,挨个排队买到时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分钟。好在他们原本就是出来玩的,不赶时间,所以倒也不急。
随便找了张桌子,隔壁是一个提供体验当地特色服饰和化妆服务的小摊。
摊主是两个年轻女孩,他们坐下的时候,她们正在为客人编头发,动作有条不紊,手指翻飞,几分钟就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彩带编发,而且每个人的发型都不完全相同,既漂亮又有特色。
南洵好奇地看了几眼,觉得很神奇。
秦云霄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什么?”
“头发,”南洵收回目光,回答,“她们的风格,很漂亮。”
这让南洵想起自己中学时期留过的长发。他那时和几个朋友一起组了个乐队,总共五人,他在乐队里担任主唱和吉他手,为了向一位喜欢的歌手致敬,也留了和对方一样的长发。
“大概到这里。”南洵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他有点轻微的自来卷,短发看不出来,长发比较明显,实际长度应该比视觉上要更长一点。
秦云霄想了一下南洵长发的样子,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他掩饰性拿起杯子喝了口饮料,问南洵:“你们乐队都在哪里演出?”
——不知道有没有视频资料。
南洵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答:“很多地方。学校操场、礼堂,朋友的party,还有酒吧。”
“有些酒吧不接待未成年人,我们假装自己已经成年直接上台表演。演出结束之后,当老板来检查身份证明,我们就一起从后门溜出去。”
“我的速度很快,”南洵看向秦云霄,说,“从来没有被抓到过。”
秦云霄说:“你好厉害。”
南洵满意地笑了。
他们乐队运营得很认真,后来还开了一个社交账号,把表演视频上传到网站上,积攒了一些粉丝。
“就是这个。”
南洵找到那个账号,给秦云霄看了一眼。
乐队名是很平常的字母组合,头像就是几个人的合照,小图看不清人脸,但唯一的一个长发少年就站在正中央,格外引人注目,秦云霄一眼就发现了。
“这是你?”
“对。”
账号最新动态停留在六年前,是一条视频。五个人面对镜头每人说了几句话,最后表演了一首歌,宣布就此解散。
视频画质按照当时的标准已经很清晰,能清楚地看清每个人的样子。五个人各有特点,但秦云霄的注意力自始至终在南洵身上。
六年前的南洵还没正式步入成年,五官与现在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稍显青涩,脸颊带一点婴儿肥,瞳孔清澈得一如既往,像块透蓝的宝石。
可他的装束打扮却与现在截然不同。一头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穿一身破洞T恤和牛仔裤,脖子手腕上戴着许多链条,耳朵也不止一颗黑色耳钉,两边耳骨分别缀了两个银环。整体风格非常摇滚。
面对镜头说话时也很酷,眼皮懒洋洋地耷着,话很少,几乎每一句都不超过五个单词,声音似乎也经过刻意压低,听起来十分低沉。
他说再见时抬起了手,拇指、中指和小指各戴着一枚戒指,朝镜头一点头,随手一拨,画面就转到下一个人的脸上。
“……”
秦云霄暂停视频,四目相对,旁边的南洵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脸涨得通红,闭着眼摸索自己的手机想拿回来。
“我点错了,”他说,“那不是我。”
秦云霄把手机举高不让他碰到,“真的吗?”
南洵闭着眼睛,抑制不住的红蔓延到耳根,他整个人都快红透了,尴尬得无以复加。那段记忆太过久远,他只记得一些有趣的经历,都快忘了自己在乐队时期还有这种黑历史。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真的。”
“他的名字介绍是Charles,”南洵整个人都快扑到秦云霄怀里,偏偏还毫无所觉,有理有据地辩解道,“我叫南洵。我们不是一个人。”
“你要相信我。”
“好吧好吧。相信你。”
秦云霄失笑,怕他摔倒,伸手搂住他,把手机还给了他。
南洵直接就着这个姿势打开手机,退出视频离开页面删除记录一气呵成。等确定再也看不到那个画面,他才放松下来,头无意识磕了磕秦云霄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人失忆?”
“很遗憾,没有。”
南洵深深叹了口气。
秦云霄盯着他通红的耳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耳骨上并没有耳洞。
他抬手碰了碰,“视频里不是有耳环?”
“假的。”
南洵摸了摸耳骨,“贴上去的。”
“那戒指呢?为什么不戴了?”
“不方便,而且很疼,”南洵张开右手,点点指缝,“会弄伤这里。”
秦云霄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笑了一下,又问:“不是说是Charles?为什么南洵这么了解?”
“……”
南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他缓缓闭上眼睛,想假装自己只是一个不会动的石头。
半晌,有人推了推“石头”。秦云霄的声音,“南洵,看这个。”
南洵没动,过一会儿才警惕地睁开一只眼睛,视线落在面前的屏幕上。
屏幕正在播放一段画面,画面中,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游泳池边,镜头后有人问他:“你会吗?”
男孩不屑地瞥一眼镜头,“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
镜头上下点了点,把男孩自信的眼神和标准的热身动作拍得格外清晰。然而下一秒,一只猫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撞到男孩腿上,男孩脚一滑,以一个异常滑稽的姿势和猫一起掉进了水里,溅起将近一米的水花。
视频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开始之前男孩那句自信的反问。
男孩的脸有点眼熟。南洵抬头看了看秦云霄,又看了看视频,想笑,又忍住了。
“疼吗?”他问。
“掉下去不疼,就是后来被猫挠得有点疼。”秦云霄回答。
秦云霄说:“好了,这下你也看过我的黑历史了。我们扯平了吗?”
他伸出手,等了一会儿,南洵拍了一下他的手心,学着他的语气大方道:“扯平了。”
作者有话说:
中二人人有份
第12章
流星雨的观测点在城区外。秦云霄一早联系好了车和露营地,备好物资。两人在一家牧民开的当地饭店吃了顿午饭,回到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驱车前往露营地。
路上南洵接到来自母亲的视频通话,跟正在开车的秦云霄说了一声,后者配合地用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南洵笑着按下接通,母亲的脸很快出现在镜头前,他抬手挥了挥,“Hello,mama.”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女声:“下午好,Charlie。”
在南洵和母亲通话的过程中,秦云霄一直非常安静,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不会说话的机器人司机角色,听着副驾驶那边聊天的声音,以及不时传来的笑声。
南洵的家庭氛围似乎很好,他和母亲就像两个同龄朋友在聊天,氛围十分自然轻松。秦云霄听到他用上扬的语调告诉母亲这里很漂亮,比他之前做攻略时查到的视频里的景色还要好看。
他母亲用习以为常的语气叫他甜心,说她已经从他昨天和前天发来的照片中看到了,的确很美,有空她也会来玩一玩。
南洵向她介绍这里的景点,特色美食,还有鲜艳漂亮的民族服饰,推荐她去试穿,用撒娇一样的语气说她穿上肯定很漂亮。
他用这样的语气提出的邀请没人能够拒绝,秦云霄不能,他母亲自然也不能。视频那头的女声连声说好吧好吧,问他现在是在车上吗?准备去哪里。
南洵回答:”是的,在和朋友一起去看流星雨的路上。你等一下。“
他盖住摄像头,问秦云霄:“我可以向妈妈介绍你吗?”
秦云霄没想到话题居然会来到自己身上,怔了下,说:“当然可以。”
“好。”
正巧到一个路口,车停下,趁南洵重新拿起手机的间隙,秦云霄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清了清嗓子。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南洵侧身举起手机,让镜头对准秦云霄,“他叫秦云霄。”
“您好。”
秦云霄抬手学南洵之前的样子对镜头打了个招呼,这下终于看清了屏幕中南洵母亲的样子,很年轻的长相,和南洵有五分相像,只是她的轮廓看起来更像西方人,南洵继承了她的黑发和蓝眼睛。
刚才和南洵交流时她使用的是英文,到秦云霄这里,她就换成了蹩脚的中文来打招呼,态度友好地感谢秦云霄对南洵的照顾。
“不用客气,而且我也没有为他做很多,”秦云霄说,“南洵是个很优秀很独立的人,大部分时间我很少能够帮到他。”
“朋友也很重要呀,”似乎是掌握的中文词汇实在太少,南洵母亲索性换回了母语,温和地笑着说,“宝宝他虽然独立,但也是需要朋友的。“
秦云霄下意识看一眼南洵,后者并未对这句话作出反驳。
寒暄了几句,即将挂断电话时,南洵的母亲忽然凑到镜头前,单手掩唇,像说悄悄话一样压低声音对秦云霄说:“宝宝喜欢听别人夸他,喜欢留有一定的私人空间,但如果你是他很信任的人,他就会主动把一些秘密展示给你。“
秦云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南洵忽然凑到镜头前,“我听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的耳朵。
视频中的女士捂着嘴露出惊讶表情,“被发现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南洵母亲说,“宝宝和朋友好好玩。“
她伸手关视频,朝秦云霄挤了挤眼,“加油。”
后者会意地点点头。
南洵适时出声,指出:“这个我也看到了。”
“……”
他母亲立刻正襟危坐摆手,“再见。”
“再见。”南洵像招财猫一样上下摆了摆手。
秦云霄:“再见。”
视频结束,车厢有一段时间陷入寂静。秦云霄重新启动车子,侧头看南洵一眼,后者一只手捏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在转,打开了副驾驶车窗,另一只手架在车窗上,视线投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他们经过一个蓝白色湖泊,水面平滑宁静,像荒原中的巨大镜面。
秦云霄拿起手机对准南洵拍了一张,特意打开闪光灯让他听到,然后等他转头,当着他的面用夸张的语气说:“好帅。”
南洵:“?”
“真的,不信你看。”他把照片调出来给南洵看。
南洵看一眼,“我知道。”他眼神有点难以言喻,“但是秦云霄,你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收了我的钱才这样说。”
“……”
秦云霄问:“我的演技真的有这么差吗?”
“我觉得,”南洵语气很委婉,“你还要继续努力。”
“好吧。”
看到秦云霄露出挫败的表情,南洵终于笑了。
在这之后秦云霄从南洵口中得知,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异,和平分手,他随母亲生活。他的母亲是位画家,常年游走于世界各地采风,受她的影响,南洵也爱上了旅行。
南洵的长相和爱好都有一部分来源于她,可是却没遗传到半点她的画画天赋。
“我只会画火柴人,”南洵说,“因为简单。”
秦云霄说:“火柴人也可以很有趣。”
南洵一本正经,“我也是这样认为。”
南洵的母亲显然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把南洵的画装裱了起来,每次挑选一张,和自己的作品一同放到画展中展出。后来南洵长大以后不画了,那些画就成了“绝笔”,被她好好收藏了起来,偶尔南洵回家的时候还会看到她在擦拭那些画框。
“她会向很多朋友这样介绍我,”南洵说,“所以你不用在意那些话。也不要……”他斟酌了一下词语,嘴里念了几个单词,最终选中一个,“也不要太夸张。”
秦云霄:“所以你不喜欢别人夸你?”
南洵迟疑了一下,“不是。”
其实是喜欢。他之所以会开直播,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一时冲动改了手机系统语言导致点错误开,后来再次开启就是因为可以看到很多人在评论里挽留并且夸得非常用力,说想要再次看到他。
“那就好。”秦云霄目视前方。
“到了。”
露营点是一大片平坦空旷的草地,上面搭起数顶不同形状颜色的帐篷,他们到达时,那里已经有许多游客。知道流星雨的显然不止他们两个。
停车,到预定的帐篷放下个人物品,出来时天已经快要黑了。落日悬在山腰,头顶的天空几乎没有云,是个绝佳的观测天气。
南洵席地而坐,没一会儿又往后一躺,草地软软的,很舒服。
他招呼秦云霄过来,后者拎着晚饭和一张折叠桌。
“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要从傍晚等到凌晨,秦云霄怕南洵无聊,来之前往平板里下了几部电影,还带了游戏机和扑克牌。
夜晚温度低,他们靠在一起便于取暖,就着这个姿势看了部电影。
两个人离得太近,近到秦云霄能感受到南洵呼吸时产生的温热气流打到自己颈侧,能闻到南洵身上的味道。
像阳光,像海盐,清冽温暖,尾调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在酒店这几天,他们用的明明是同一套洗护用品,但秦云霄就是觉得南洵身上的味道要更好闻。
南洵看电影和做其他事一样专注,不会一心二用,目光重心只放在屏幕画面当中,丝毫不曾察觉旁边人早已走了神。
由于视角限制,秦云霄视线落在南洵头顶,柔软的黑发偶尔扫过他的侧脸,往下是天然高耸的眉骨和纤长的睫毛,屏幕的光反射进他的瞳孔,蓝与蓝相互交织,他眨眨眼,睫毛仿佛一对蓝色荧光的蝴蝶翅膀,下一秒就要振翅起飞。
一部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秦云霄什么也没记住,只顾着看南洵了。
打开帐篷里的灯,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南洵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活动手脚,一边想接下来该用什么来打发时间。
总不能再看一部电影吧?
他正想向秦云霄提议出去看看,忽然有人敲了敲他们的帐篷,一道陌生的男声,“你们好,请问现在方便吗?”
南洵和秦云霄对视一眼,后者开口:“请问有事吗?”
“是这样,”那人说,“你们也是到这儿等流星雨的游客吧?我们也是。现在流星雨不是还没来,我们怕等着等着困了,外面又冷,我们几个就商量着问露营地要了点儿柴,弄了个小型篝火,大家一起烤火暖和暖和。正好还带了点扑克五子棋什么的,想问你们要不要一块来玩会儿。”
声音从拘谨逐渐变得热情,他邀请道:“人多热闹,各自光待在帐篷里也怪无聊的,既然大家都到这里,那就是一种缘分,不如认识认识,顺便交个朋友。你们有兴趣吗?”
他说一句,秦云霄就为南洵翻译一句,末了同样的话问南洵:“有兴趣吗?”
南洵眼睛亮了亮,“有。”
于是秦云霄回答:“好,请等一下,我们等会儿过去。”
“好嘞。”
脚步声渐远,听声音又去了他们隔壁帐篷。
秦云霄起身穿外套,看南洵活力十足的样子,问:“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南洵拉上拉链,拽了拽帽子,学着那人的语气:“人多热闹。”
他看样子是想学刚才那人的口音,可惜学艺不精,儿化音直接读了出来,听起来就成了“人多儿热闹儿”。
要是换个人听到这句话,恐怕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了。但秦云霄不是常人。
他依然能保持面不改色,给南洵戴上围巾,“好,那我们就出去看看热闹。”
掀开门帘,注意力首先被斜侧面金黄的篝火吸引,那儿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他们隔壁正好也刚出来,四个人打了个照面,礼貌微笑了一下,一起走向篝火的方向。
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聚会,没有固定座位,互不相识的人们自行挑选位置,席地而坐,在篝火旁围成一圈。
一个高个青年站起来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他是一名大四的学生,和几个朋友一起毕业旅行,这里是旅行的第二站。
听到他的声音,南洵认出他就是刚刚在帐篷外的人。
他把这一发现告诉给秦云霄,后者似乎没意识到,直到他提醒才认出来,“是吗?”
秦云霄不动声色往南洵那里挪了挪,挡住来自另一侧的看向南洵的许多视线,“听起来确实很像。”
青年性格开朗,身边的几个朋友也都和他一样。有他们充当粘合剂,原本陌生的旅客们也渐渐放下了心防,开始尝试认识彼此。
等差不多熟悉了一圈,气氛也变得热络起来。不少人拿出吃的喝的分享,南洵和秦云霄也贡献了一部分饮料食物。像一个大型野餐聚会。
边吃边玩,有篝火充当照明,他们打扑克的打扑克,下棋的下棋。南洵因为长相显小,被那群大学生拉着加入了斗地主团队。
南洵想说自己没玩过这种玩法,不会,秦云霄凑过来,“没关系,我帮你。”
于是在秦云霄的帮助下,他一个连码牌的都不会的新手,一连赢了三局。
他们不赌钱,赌瓜子和糖,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南洵面前的“筹码”就从均分的一小片变成了一堆小山。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南洵和秦云霄的小把戏,指出:“怎么还带找外援的?”
南洵有点紧张,秦云霄却丝毫不慌。
他把剥好的瓜子仁给南洵,“他没玩过这种游戏,我只是负责讲解规则。”
本来大家玩游戏也只是为了放松,没几个人会真的较真。旁边的大学生笑着说:“维护国际友谊,我懂我懂。”
一行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也没人再追究这件事。
秦云霄也笑了笑。
流星雨在凌晨一点半准时到来。
拖着长尾的银色星星穿过满天繁星划向另一个方向,木柴燃烧产生的烟雾袅袅升起,迎向流星的落点。
人们纷纷停止手中动作,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南洵也不能免俗,用相机拍了几张之后改用手机,把拍下来的照片和视频一式多份分享给亲人朋友。
不少人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秦云霄问南洵:“你不许愿吗?”
南洵压低声音,“天体碎片又不会真的实现愿望。”
秦云霄笑,“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来看?”
南洵理所当然回答:“因为喜欢。”
他想法很简单。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寻找一个意义重大的理由,为了实现什么,才去做。
它可以因为任何原因。因为喜欢,因为好看,因为心血来潮,因为今天天气很好。
谁说一定要许愿才算完整地看了流星雨呢?只要看到不就行了。
他们在篝火人群的后方,人们的笑声、谈话声、呼唤声在这一小片天地间盘旋,时而近,时而远。
看到有人在拍合照,南洵举起相机对秦云霄说:“我们也拍一张留作纪念。”
篝火在他周身形成暖金色的浅浅光晕,睫毛、发尾全缀上星星点点的金。秦云霄望着他的笑容,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说:“好。”
镜头对准两人,南洵抬高手臂,“三、二、一。”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伴随着一声“抱歉”,温热触感印上他的侧脸。
画面定格。
作者有话说:
洵宝:记录美景
秦云霄:想亲……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南洵还没醒。
他在床头胡乱摸索,找到手机,闭着眼睛按下接通,“Hello?”
电话那头传来连翘的声音,满满的愤懑,“宝宝,我觉得你最近学坏了。”
南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连翘声音提高:“你居然承认了?”
“承认什么?”南洵翻了个身,“你等等。”
他揉了揉眼睛,退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居然睡了这么久。
“什么事啊?”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去玩不带我也就算了,还发这么多照片馋我,”连翘控诉道,“我昨天下播看到那些照片差点一时冲动订机票直接飞过去。”
“流星雨真好看啊呜呜呜”
她语速很快,南洵只听清了一半,但也大概猜出了她的意思,下意识回答:“那你来。”
他没睡醒的嗓音有点黏糊糊,中英夹杂着说:“这里是非常amazing的地方,我觉得你也会很喜欢。”
连翘顿时哭得更大声了,“我要是有那个时间就好了。”
她算是Lemon的当家主播之一,不像南洵只是把直播当成兼职和消遣,所以能够随时离开。她签了合约,除了每月固定的直播时间以外,还有许多活动和推广,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日程表已经排到了年底。
出去旅游?想都不敢想。
南洵不太熟练地安慰她:“那我替你玩?我会拍很多照片给你。”
连翘:“?”
“你可真好,”连翘咬牙切齿,“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南洵笑了,感觉困意已经逐渐散去,他坐起身,“我们是朋友,不用很客气,回去你可以请我吃饭。”
“……”
连翘连装哭都忘了,“痛心疾首”道:“完了,宝宝你真的学坏了,是不是秦云霄带的?他在哪儿?我要告他,让他把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天使南洵还给我。”
她提到秦云霄,有关昨晚的零星碎片立刻涌入南洵脑海。
他想起来了。
篝火,人群,交换的美食和人们的欢笑喧闹声,流星雨,还有一声抱歉,和一个落在脸颊的吻。南洵下意识碰了碰被吻过的地方。指尖温热,几乎要让人错以为那个吻的触感一直留存到了现在。
秦云霄行为克制,吻蜻蜓点水一般,大约只停留了几秒钟就离开了。
当下两个人都没说话。
万籁俱寂,南洵手持相机,镜头在人物静止的状态下仍然敬业地记录着一切。
星空中漫天的银色长尾,静谧旷远的草原,橙红色的热烈篝火,以及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类。
听觉缓缓回归,南洵听到不远处夹杂不同口音的欢声笑语,连续不断的相机快门声,还有近在咫尺的,秦云霄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声。
刚被吻过的地方后知后觉开始发烫,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因为此刻脸上的热度是即使喝酒时也从没有过的。
他在心里为自己找借口,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因为事发突然。虽然秦云霄提前发出了预告,可谁会在吻之前说抱歉呢?
这怎么能猜得到?
南洵从秦云霄瞳孔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红通通的脸。他拍了拍脸颊,移开视线,故作轻松道:“有一点热。”
事实上他们所在的位置远离人群中心,篝火远在五米之外,温度隐隐约约随风飘散,到这里已经不剩多少,体感甚至有点冷。
秦云霄没有戳穿他过分“拙劣”的演技,反而配合他说:“是有点热。”
他抬手在南洵脸颊边扇了扇,“想回去吗?”
南洵还没回答,一个声音抢先道:“回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