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魔时候来?”
“宝宝以后都不用来了哟,就跟着一起上幼儿园,一起玩就好了。”
虞兮揉揉小孩儿的脑袋,耐心地解释道。
“暖暖该回家咯,今晚大爸在家给宝宝最了好吃的。”
“不来滑冰冰了?”
小孩儿顿住脚步,不肯再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
见时机成熟,虞兮蹲下身来,与小孩儿的视线对视。
“宝宝,你之前不是跟小爸说训练很辛苦吗?而且宝宝今天让哥哥代替自己来训练,肯定就是自己不想来了,小爸会尊重暖暖的意愿,不会强迫暖暖,相信王教练也一样,对吧?”
“对对对,既然暖暖觉得辛苦,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王教练总算明白了虞兮的意图,赶忙接话道。
小家伙愣了愣,眼神顿时变得慌乱起来,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辛苦,不辛苦,崽崽不辛苦!”
说罢,小崽儿飞快地朝着王教练跑去,肉肉的胳膊紧
紧抱着他的大腿。
“王蜀黍,你不要崽崽了吗?”
小家伙本就长得可爱,如今瘪着小嘴,眼底泪光莹莹的表情,任谁都会不忍心,向来秉持严师出高徒的铁血汉子,此刻也不由得心软。
“暖暖不哭,你是王叔叔最好的学生,王叔叔怎么会不要你呢?”
“呜呜呜,崽崽要滑冰冰,崽崽不和蝈蝈换了,不撒谎。”
像是生怕被小爸带回家一般,暖暖紧紧抱着王教练的大腿,死活不肯撒手,说着说着,语气里就带上了哭腔。
“小爸。”
一脸担忧的软软扯扯虞兮的衣角,小小声说道。
“弟弟哭啦,软软错了,你罚软软。”
虞兮见目的达到,对着暖暖伸手。
“暖暖到小爸这儿来。”
听到小爸的呼唤,暖暖扭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看他,又仰头看看身旁的王教练,不肯动弹,直到虞兮召唤了三四次,小崽儿才慢悠悠地朝他走,不过却也没撒开王教练,像是生怕他跑了一般,硬拖着他的手来到虞兮身边。
“暖暖之前怎么答应小爸的?是不是小男子汉?”
“崽崽是小男子汉。”
暖暖的小身板抽了抽,瞪大眼睛硬生生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崽崽不哭哭,崽崽最勇敢!”
虞兮叹息一声,用纸巾擦擦他泪盈盈的眼。
“暖暖喜欢学滑冰?”
“喜欢!”
暖暖的小脑袋重重点点,斩钉截铁地答应道。
“如果暖暖真决定要学滑冰,那就认真训练,不要偷懒,不要和哥哥联合起来偷懒,如果真觉得累了,那就告诉小爸,小爸带你回家。”
“不累!不累!崽崽不累!”
暖暖忙不迭地摇头,小手晃晃一旁王教练的大手。
“王叔叔说崽崽很棒!滑得最好!”
虞兮与王教练对视一眼,后者果然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暖暖很聪明,几乎所有的技术要领都一点就通,虽然有时候调皮了些,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而言,也很正常,瑕不掩瑜嘛。”
“崽崽不调皮!崽崽
乖乖听话!”
小孩儿的嘴又瘪了瘪,可怜巴巴地看着虞兮,不过眼神却是格外地坚定。
虞兮愣了愣,片刻后才把他抱起来。
“这可是暖暖自己说的哦,不能反悔。”
“吼!崽崽跟小爸拉钩。”
说完,小孩儿飞快地伸出小手指,勾住虞兮的晃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就是乎乎。”
听着他稚气十足的小奶音,虞兮强忍着笑。
“那今天咱们该回家了,暖暖跟王教练说再见。”
“明天送崽崽来滑冰冰?”
暖暖还有些不放心,葡萄眼滴溜溜转急切地问道。
虞兮眨眨眼,故作严肃地轻声说道。
“明天不来了哟。”
“呜呜,小爸坏坏,崽崽都拉钩了……”
暖暖的小脸一耷拉,作势又要哭。
虞兮拿这个小哭包没办法,赶忙解释道。
“明天是星期六,所有训练的哥哥姐姐都要放假,王教练也要放假。”
“放假……嗷,崽崽也要放假!去公园!大爸爸带崽崽去公园!”
小崽儿总算破涕为笑,想起被他遗忘许久的大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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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摆满了一家三口喜欢的食物,这是陆淮忙活了一下午的功劳。
虞兮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当笑话说给他听,未等陆淮出声教训,两个小家伙在一阵挤眉弄眼后,便果断抢占先机。
“大爸,你最喜欢的排骨,软软给你吃。”
“大爸,崽崽喂你喜欢吃的肉肉,啊~”
在两个小崽儿一通糖衣炮弹后,陆淮的怒气也没地方发,只得轻咳一声,罚两个小家伙今晚把算数题给做了。
晚餐后,一对双生崽崽又跑去院落里和乎乎融融玩闹成一团,他们如今都已经上了幼儿园,每天回家还得识字做作业,暖暖更是每天都得训练,他们唯一能和乎乎融融玩的便是晚饭后到天黑前这段时间。
在暖暖的精心照顾下,融融长大了许多,增长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它的小主人,因为体型占据了优势,有时候对于小主人的
指令也变得爱答不理。
就比如现在,暖暖站在他的身旁,拿着一根火腿肠逗它。
“融融,把肠肠给乎乎哟。”
下一秒,融融叼着那根火腿肠,脖子一伸就把火腿肠给咽了下去,餍足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喵~”
“融融不乖!不听话!”
对于融融忤逆自己这件事,暖暖很生气,双手叉腰站在它面前,脸颊鼓起来,气成了一只河豚。
“以后崽崽不给你肠肠吃了。”
融融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或许是嫌小主人呱噪,打着哈欠转过身去,用屁股对准他。
这傲慢的态度更把小崽儿气得够呛,猛地朝着另一边飞扑过去。
“乎乎!还是尼最好!”
下一秒,软软立刻把地上玩小球的乎乎紧紧抱在怀里,如临大敌地看着暖暖。
“暖暖,不能压乎乎哟,它很小。”
乎乎本就是小型犬,被软软精心投喂了这么久,体型还是比当初刚到家里时没大多少,反倒是脾气见长,有时候甚至还试图与融融抗衡,每次都是被融融给镇压收场,但融融对于自己这个玩伴却极有分寸,哪怕是压制也是轻轻的,绝不会伤到它,反倒是暖暖有些没轻没重,他平日里飞扑依靠融融习惯了,有时候会忘记乎乎的承受能力,自从他上次差点压伤乎乎后,每次他靠近乎乎,软软都会如临大敌地先把乎乎保护起来。
暖暖呆愣在原地,半晌后,转身又朝另一边跑去。
“呜呜呜,小爸!大爸!蝈蝈,融融,乎乎都不和崽崽玩!”
坐在庭院里喝咖啡的虞兮陆淮二人早已经一切看在眼底,听到小家伙的抱怨,把他抱在怀里,小声地讲道理。
可没心没肺的小崽儿显然是转头就忘,很快注意力便被转移。
“大爸,小爸,你们喝的是什么呀?”
小孩儿看着面前灰白色的液体,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咖啡,不是小宝宝能喝的哟。”
这是夏翊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说是新品种,今天时间还早,难得有这闲情雅致,于是便泡好了尝一尝。
“小爸又骗崽崽。”
暖暖的眼
睛盯着杯中的液体不放,明显不行。
“咖啡黑黑哒,这个白白哒!”
哼!小爸又想骗崽崽,崽崽知道咖啡,苦苦的,这不是咖啡,肯定甜甜哒!
一旁与乎乎玩累了的软软见天色已晚,也哒哒哒地跑过来,见到这两杯液体同样好奇,把还有些汗的小鼻子凑过来,靠近杯沿像乎乎一样轻轻嗅嗅。
“香。”
“不是咖啡啡!香香哒!甜甜哒!崽崽要喝!”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暖暖更加得意,作势身体前倾,小手就要朝着杯子去。
“宝宝,这不是给你们喝的。”
虞兮高高举起杯子,不让小孩儿可以拿到。
不料另一边,陆淮却已经主动把咖啡杯凑到了软软的嘴边,只轻轻一抿,软软的小脸便难作一团,连连后退。
“苦,呸呸呸……”
“陆淮。”
虞兮眉头轻皱,不赞同地看着他。
陆淮却不以为然,对着暖暖晃晃咖啡杯。
“暖暖还想要喝吗?”
小崽儿看着哥哥,往后退了两步,宛如那是有毒的苹果一般,拉着哥哥就跑。
“崽崽不喝了,不喝了,崽崽做作业!”
看着两个小家伙落荒而逃的背影,陆淮晃悠晃悠杯子,笑得更加得意。
“看吧,什么东西,都得让他们亲自尝试过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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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陆淮从浴室里洗漱出来,发现被窝里那一大两小还紧紧黏在一起。
“小爸!崽崽还要听故事!”
“软软也想要听。”
“咳咳咳!”
陆淮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吸引那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
“软软暖暖,今天是星期几呀?”
两个穿着睡衣的小家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暖暖更是扑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人畜无害地笑道。
“大爸的问题好难,崽崽不知道哟。”
陆淮被他的话噎住,又笑看着一旁的软软。
“软软最聪明了,告诉大爸今天是星期几啊?”
“啊~”
先前还精神奕奕的小家伙突然就打起了大大的哈欠,揉揉眼睛。
“大爸不要吵,宝宝困困。”
“……”
见两个小家伙又要耍赖了,陆淮也没办法,只得疯狂地对着虞兮使眼色,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把两个小崽儿给哄走。
双生崽崽年纪太小,不能分床睡,可他们也需要自己的独处空间,所以便决定星期天到星期四宝宝要上学的时候便和他们一起睡,而周五周六则由张姨带着睡,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家伙们实在是太黏虞兮,到了实际操作阶段往往就会遇到困难,比如现在。
虞兮一手搂着一个崽儿,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无辜眼神。
陆淮也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他,故作严肃地板起脸。
“陆麒,陆麟,你们已经是五岁多的大宝宝了,不能天天和小爸睡。”
“可是大爸都三十了,为什么还要和小爸睡?”
刚还假装困顿的软软突然精神,小小声的嘟囔,听得一旁的暖暖连连点头。
“对对对,大爸羞羞脸。”
虞兮“噗嗤”一声没忍住乐了出来,陆淮瞪他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戏瘾爆发的暖暖逮着机会成功碰瓷,一头把小脑袋扎进小爸的怀里。
“呜呜呜呜,小爸,大爸凶凶,崽崽怕怕。”
“……”
见硬的不行,陆淮只得来软的,几步上前,对着两个宝宝挤出慈父般的笑来。
“软软,暖暖,今天如果你们自己睡,大爸就给你们一人一百块!”
“真哒?”
暖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转,看向床头他和哥哥并排放着的小猪存钱罐,里边已经满满当当有很多很多钱了,奶奶,大爸,小爸经常会奖励哥哥和自己,而他们都会把钱塞进存钱罐里。
“当然是真的,大爸还会骗你们吗?”
见这个方法有效,陆淮赶忙拿过一旁的钱包,掏出两张百元纸币,分别递到两个小崽儿手里。
“现在你们可以自己睡了吧?”
软软接过钱,与弟弟对视一眼,歪着脑袋想了想,把弟弟的一百元塞进存钱罐里,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递回给大爸。
“大爸,给你一百块,你可以自己睡了吧?”
夏翊第一次遇见郁琛的时,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冰凉的枪管抵在他的太阳穴让他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可即便如此,还是可以感受到自胸腔传来的剧烈疼痛,估计肋骨刚被打断了。
毒辣的阳光如烈火一般炙烤在他身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头发滴落,滑过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唇……
干裂的唇尝到一股咸湿的气味,他不知道那是泪水还是汗水,只知道这次自己凶多吉少,眼镜早已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已被打碎,如今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辨清几个壮硕的轮廓,仔细想想看不清也好,或许心头的恐惧感会减轻一些。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条件优渥锦衣玉食的大家族,而他更是整个家族的宠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如今才会天真到看了几部电视剧,读了几部小说后便异想天开热血沸腾地想要做无国界医生救死扶伤,而他和三个同学此行的目的地便是这个洲最贫困穷苦的地方,那里战乱不断,瘟疫肆虐,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趁着暑假的时间去那里大施拳脚,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几个愣头青刚出发不久便遭遇了持枪劫匪,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出去了,可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起初他和几个同学还试图用英语跟对方沟通寻求自救,不是都说他们国家的人在这里吃得开吗?比如说披着国旗就可以横行那种,可换来的却是对方叽里咕噜说话声中的一通毒打,原来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自知在劫难逃,他开始反省自己前半生,或许是过得太富足优渥了,所以才会如此天真,父母送自己出国留学时,曾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呆在医学院读书,结果自己偏偏异想天开要当什么无国籍医生,却不知远方不只有诗和梦想,还有四伏的危机。
“滴滴滴”
急促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透过近一千度近视的裸眼循声望过去,只看到一辆车的轮廓朝他们的方向而来,至于是什么车,则完全看不清楚。
哪怕是命悬一线的时刻,他内心的英雄主义还是勃然而生,想要挥手大声用英语告诉那开车人快逃,可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在太阳下曝晒许
久,又处于高度惊恐的状态下,嗓子早已干涸,发不出丁点儿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车越来越近。
“吱呀~”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在距离他们极近的地方停下。
因为实在是太近,哪怕还被冰冷的枪管抵着,跌坐在地上的夏翊不由得缩了缩腿,迎着烈日仰头看向那辆高大的车,这才认出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这车的确是很适合这里,夏翊脑海里突然这样的想法。
车门打开,一双身着男士皮靴的腿迈出来,几步之后走到他们面前。
夏翊深呼吸一口气,想要抬眼看来人,可稍微一动,胸腔传来的疼痛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得继续埋头当鸵鸟。
男人的出现似乎也惹恼先前那几人,他们骂骂咧咧地将枪管对准那男人,夏翊心底暗自唏嘘,看来又多一个不知死活来送命的。
一道磁性的男音响起,倒是和先前那些男人的语言有些相似,不知为何,夏翊的心头慕地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伴随着那群匪徒的声音越来越小,火苗也越烧越旺。
他不知道那男人跟这群劫匪说了什么,但却看到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劫匪突然对他放柔了语气,甚至连手里的枪都收进了腰间。
“还不快走,愣着干嘛?”
男人的英语发音很纯正,几个灰头土脸跪坐在地上愣头青面面相觑,还有些没回神,直到男人抬脚轻轻踹踹夏翊身后那同学,众人这才如梦方醒般忍者身体的剧痛连滚带爬扶持着起身。
甚至连道谢都忘了,佝偻着身形转身就跑,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生怕这帮劫匪后悔。
夏翊近千度近视,在地上摸索许久,终于找到摔碎的眼镜戴上,却发现眼前密密麻麻全是蜘蛛网,比没戴也好不了多少。
这一耽搁,想要跑时已经晚了,刚抬脚下一秒,腰间就被抵上了硬物,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不敢冒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耳边又是男人与那帮劫匪“叽里咕噜”的对话声,夏翊一句也听不懂,不过还是本能地往男人身边挪了挪,在此刻,他是自己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依稀可以嗅到对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香水味若隐若现,让他七上八下忐忑的心暂时安稳。
片刻过后,男人轻笑一声,胳膊一伸便搭上了夏翊的肩头。
模糊不清的视线让夏翊本就没有安全感,男人猝不及防的动作让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躲。
“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男人微微侧头,故作亲昵地俯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中文?夏翊微微一怔,也站着彻底不再动,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他可以感觉到对方唇齿间拂到自己耳根的热气,有些痒,鼻间弥漫着更加浓郁的香水气息,但却并没有让本有洁癖的夏翊感到不舒服,反而本能地挨近他。
对方是中国人,是他的同胞,刚刚他刚救了自己的几个同学,不可能不管他,像是遭遇海难在浪潮里沉沉浮浮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一块浮木般,夏翊紧紧钻柱他的袖口,不给对方丢下自己的机会。
他抬起头,隔着破碎的镜片依稀可以看到那人的眉眼和轮廓,的确是东方人的长相,这让他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还未等夏翊开口说话,他的下巴就被撩了起来,下一秒,那眉眼更加清晰地贴近他,嘴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辗转流连,让他被烈日暴晒许久本就当即的大脑彻底缺氧,炸开了烟花。
夏翊想要伸出胳膊推拒,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禁锢在对方的怀里,男人的手臂很是有力,让本就虚弱的他根本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一阵嘘声和欢呼声,让夏翊更生出一种不真切的恍然,胸腔传来一阵钝痛,不止是视线,就连意识都彻底模糊,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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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有些硬的床铺里,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鼻尖弥漫着潮湿的霉气,脑袋里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有些恍然。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地方?
“你醒了?”
一道男音在房间里响起,让夏翊本能地瑟缩,赶忙伸手往旁边摸索。
“噼啪……”
清脆的破碎音响起,很是刺耳。
“明知道自己是瞎子,就别乱动了。”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便是“笃笃”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夏翊从床上翻
身坐起来,强忍着胸口的疼痛,视线搜寻片刻,终于定格在那朝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形轮廓上。
“我只是近视,不是瞎子。”
“嗤~”
男人已经走到他的近点,轻嗤一声,把眼镜戴在夏翊的脸上,先前破碎的眼镜此刻竟然完好无损,也许是度数有些低,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晰。
趁此间隙,夏翊抬手,狠狠地朝着那人的脸颊甩去,不过转瞬却被捉住,扭着自己的胳膊反压在身后。
“放开我!”
“小屁孩儿,你搁这儿给我玩大尾巴狼呢?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听起来很不正经。
“滚!谁求你救了!明明是你趁人之危!”
想到昏迷前发生的事,夏翊觉得自己的嘴唇又有些热,恼羞成怒地反驳道。
虽然刚醒来有些失忆,但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中文,记忆还是彻底回笼,顿时感觉受到了羞辱,活了二十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他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从小学起便一直是第一名,中学更是连连跳级,其他人十八岁正在备战高考,而他却已经完成了自己本科医学院的学业得到了国外高等学府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向来是天之骄子的他,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受这种气。
“呵。”
男人松开他的手腕,抱着胳膊戏谑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我亲你那一下,你现在或许已经被他们带回去当压寨夫人了。”
“你……胡说!”
夏翊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信不信由你!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你明天自己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男人收起脸上的笑,冷冰冰地撂下几句话,转身回到墙角,合衣躺在了一堆杂草上。
夏翊还想要开口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蜷缩着膝盖缩在床铺的一角。
说是床铺,其实就是几根简单的木板拼凑在一起,怪不得之前一直觉得硌得慌。
此刻他已经没了睡意,抬头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荒废的
小屋,屋顶一半的砖瓦都消失不见,墙壁黒黒的,看起来这儿像是经历过炮火的洗礼,之前自己感受到的昏暗的光亮便是头顶天幕莹白的月光。
出发前,夏翊已经在网上做过功课,知道这是战乱国家,各种纷争是很平常的事情,他也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成想今天却被吓破了胆,就连此刻也有些瑟缩,生怕又一颗炮弹会在睡梦中砸过来。
“喂,你睡了吗?”
他看向墙角的那团黑影,与自己的木板床想比,他索性是以天为被地为庐。
迟迟未等来回应,夏翊以为他是真睡了,不料黑夜里两个字却淡淡飘了过来。
“睡了。”
虽然是明显的拒绝,但夏翊的心头却止不住激动。
“你也是中国人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很危险的!”
“呵,小屁孩儿如果知道这里危险的话,也不会来了。”
“我不是小屁孩!”
夏翊有些羞恼地反驳道,不得不承认,从小学到如今的研究生,他的确是班级里年纪最小的那个,而且因为从小被家族上上下下宠着,借着学习需要补充营养为由,什么好吃的都往他嘴里塞,成功地将他的身形给塞得圆润起来,自己稍微瘦一点,全家上下就如临大敌,仿佛遭遇了什么灾难一般,让他不敢再轻易提减肥这事。
好不容易挨到出国,本以为减肥大业可以提上日程,可各种汉堡热狗面包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胖胖的身形加上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让学校的导师和同学都以为他是中学生。
而想要当无国籍医生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小孩,能够独当一面,却不料刚迈出一步,就遭遇了挫折。
“是么?”
男人也不和他争辩,淡淡地说道。
夏翊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定定地看着男人的方向,似乎这样可以让他跌宕起伏的心脏安定一些。
“我叫夏翊,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半晌,却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夏翊撇撇嘴,小声嘟囔。
“没礼貌。”
“如果你还不睡觉再唠叨,我就又亲你了,那样看起来比较奏效。”
男人翻了个身,声音又变成了戏谑的吊儿郎当。
“你!”
夏翊被气得怒火中烧,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这不要脸的人付诸于实践,他活了二十年,最擅长的事便是学习,其他的难题都有家人和朋友帮自己解决,哪儿见过这男人一样没皮没脸的登徒子,不要脸!没节操!
他不敢再说话,只敢在心里咒骂念叨,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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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
郁琛重重地踢了踢爆掉的轮胎,咒骂了一句。
这前轮一看就是被锋利的器械给划破的,而且这人还挺狠,两个前轮都报废了,连备胎都无用武之地。
早知道他昨天就不该多管闲事了,现在自己早已到了下一个城市,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还捡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屁孩儿。
想到这儿,郁琛烦躁地瞪了眼站得不近不远看他的夏翊,与他的眼睛对上,那人似乎往后退了两步,垂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那眼镜还是昨天自己帮他修好的,他旅行包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副镜框断裂的眼镜,不料正正好好可以替换那小子碎掉的镜片,也不知是自己倒霉,还是那人运气好。
日头越升越高,长时间呆在这里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虽然昨天那帮人自己狐假虎威糊弄了过去,但如果有新的劫匪来,则会更加麻烦,就算没有劫匪,在烈日下曝晒几小时,也迟早会脱水。
“你要吃吗?”
一只白皙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掌心还躺着一个小面包。
郁琛一抬眼,就对上了那人细长黑亮的眸子,明明是圆圆的娃娃脸,可眼眸却是桃花眼,实在是有些违和。
他肚子里憋着气,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
“喂,你的车怎么办?”
“你要到哪里去?”
“你吃点东西吧,补充一下体力。”
身后的夏翊不远不近地跟上来,像一只呱噪的八哥一样迭声说道。
郁琛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刚一转身,身后那人疾步追赶的人刹车不及,直挺挺地撞上来。
“唔~”
比他矮一个头的夏翊揉着通红的鼻尖抬头,眼底水光潋滟,郁琛已
经在喉头的斥责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冷着声音警告道。
“如果想跟我一起离开,就给我把嘴闭上!”
“哦~”
夏翊揉着撞痛的鼻子,闷声闷气地答应道,眼眶有些温热,心底泛酸。
哪怕是昨天被枪口抵着,他也一滴泪没掉,可此刻,心底的委屈像是顷刻间决堤一般,感觉自己二十年没受过的委屈这两天都受遍了,想要躲进无人的角落大哭一场。
“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好不好?”
“说!”
郁琛向来没什么耐性,何况是对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更没有任何的同理心。
夏翊抬眼看看他,抽了抽鼻子。
“你能不能走慢一点,我受伤了喘不上气,跟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