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矫正指南by夏日空想家
夏日空想家  发于:2023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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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的吧,我的目标是让SYMPTOM登上顶峰,而且必须是所有人都能见证那一刻的风景。”沈则琛忽然笑了笑,“能做到吗?”
回归的首舞台前,在待机室里,沈则琛也是这样笑着伸出手去,那个时候的沈则琛问他们能不能以最佳的状态完成舞台,就如同现在的沈则琛问他们能不能一起朝着最高处的位置努力,直至登上巅峰。
这样狂妄的话,经由沈则琛说出口,却变得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对于SYMPTOM来说,今年是足够跌宕起伏的一年,也是足够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年。
这一年他们怀抱着美好梦想在四月份出道,却惨遭现实的残酷打击,飞天的恶评后糊得无声无息,属实是挨到了社会的毒打。
然而或许是时来运转,或许是事在人为,十月底的第一次回归后,一切似乎都有了新的转机:初舞台大受好评,组合与成员人气急剧上升,尽管仍和大势男团有一定的差距,但从现在他们的状况来看,说是逆风翻盘也不为过。
而扪心自问,SYMPTOM的成员们都无法拍着胸脯说这一切都是出自他们个人的努力。
虽然他们是在努力,可如果没有沈则琛缜密的计划,他们压根不可能花出那么多时间放在练习上面;如果没有沈则琛的严格要求,他们对待练习的态度也不会那么认真,更不可能会进步得那么迅速,实力大幅提升。
归根结底,让SYMPTOM的成绩开始有起色的人,是他们的队长沈则琛。
“我觉得,有队长大人在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做到。”吴越突然说。
苏睿形正色道:“如果是队长的带领,我认为可以。”
“努力总能看见曙光的吧?只要再努点力,我们肯定能实现这个目标。”高栎星温和地说。
现在的SYMPTOM成员们已经是百分百信任沈则琛,如果说他们之中有可以让SYMPTOM脱胎换骨的人存在,那这个人就是沈则琛。
就连一向看不惯沈则琛的季倾羽也不得不承认,沈则琛确实是个好队长。
沈则琛再次伸出手背:“好的,既然你们都有信心,那么再来一次给自己的应援吧。”
队友们纷纷将手背叠在一起。
季倾羽嫌麻烦般地“啧”了声,但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最上面。
“因为我们是?”沈则琛问。
全员整齐划一地喊:“SYMPTOM!”
刚喊完,吴越就伸手指向窗外,兴奋道:“哎你们看!下雪了!”
漆黑的夜空中,飞舞的雪花像点点荧光,照亮了浓重如墨的夜色。
“真的下雪了,奇怪,天气预报有说今天有雪吗?”苏睿形掏出手机。
“好兆头。”高栎星眉眼弯弯地笑。
季倾羽也趴在窗边看雪,对于南方人而言,下雪是一件稀奇的事。
忽然间,他的肩头传来鲜明的热度,沈则琛肩并肩靠近他,也跟着一起望向窗外的雪景。
季倾羽忍不住侧头看他,飞雪漫天,那些轻盈的亮光全都落进了沈则琛的眼睛里。
一切的遥不可及也变成了触手可及。
耳侧有人在说话,那是沈则琛温热的声音:
“元旦快乐。”

其实季倾羽也不太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本应是阖家欢乐的团圆夜,他和沈则琛却坐在宿舍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视干瞪眼。
更恐怖的是,宿舍里有且仅有他们两人。
今年过年早,公司放假也早,高栎星因为家里有事,元旦一过就回了老家,而吴越和苏睿形也在几天前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美滋滋地回家过年去了。
季倾羽本来打算的就是过年哪儿也不去,就在宿舍里待着,只不过他预想的是他一个人。
那这个沈则琛又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哦,应该也不能说冒出来,人家本来就在这里呢。
只是他怎么还不滚回家过年去?
“不是,那什么。”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季倾羽终于忍不住开口,扭头看沈则琛,“你过年不回家?现在买车票还来得及……应该。”
确实是来得及,毕竟跋山涉水走回去也不失为回去的一种方式。
“不回去了,家里没人。”沈则琛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随口说。
“嗯?啊?”季倾羽却像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你家里没人?”
怎么回事,父母双亡不一般是小说主角的标配身世吗?沈则琛原来这么凄惨的吗?
“那、那你确实也挺惨的。”季倾羽有些语无伦次,干巴巴地说,“好吧,反正无论怎么样……人总要向前看。”
沈则琛转过头来,一看季倾羽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轻微地叹口气。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沈则琛淡淡地说,“我父母都还健在。”
季倾羽:“……”
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你爸妈既然都在那你怎么不回家?”季倾羽的神色既有点难堪又有点生气,语气很不好地问。
“跟父母闹了点矛盾,不方便回去。”沈则琛像是不愿意多提,伸手揉着眉心,“总之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想跟他们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季倾羽暗中观察着沈则琛因为无奈微微皱起的眉心,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哦,肯定是跟家里出柜了,所以才没办法回去。
看沈则琛那古板的个性就知道他家里应该挺传统的,儿子出柜这种事怕是一时间也接受不了,矛盾大到连过年都不方便回家。
但沈则琛这么正经的人,竟然真的喜欢男的?
季倾羽虽然撞破了沈则琛的秘密,不过经他的观察,还是看不出沈则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找不到他性取向与别人不同的蛛丝马迹。
只能说沈则琛隐藏得还是挺好的。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这种事你爸妈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只能说你自己加油吧。”季倾羽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沈则琛望着季倾羽心生感慨般的神情,不知道这个人又在瞎想什么。
他只能附和着点了下头,说得很敷衍:“行,我的确会自己加油的。”
随即,沈则琛和季倾羽的手机同时“叮”了一声。
是高栎星在微信群里发了个红包。
【星星点点:大家新年快乐~】
季倾羽点击红包,看着自己抢到的那1块6毛钱,不禁感叹自己运气真好,好到让人想哭。
他向下看了一眼,就看到沈则琛领到的那18块7毛钱,嘴角更加抽搐。
算了,无话可说。
“对了,高栎星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季倾羽突然想起来问。
“他奶奶似乎生病住院了,听说是多年的老毛病,”沈则琛犹豫着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等他回来当面问他。”
“算了吧,我没那个闲心。”季倾羽当即否决,懒散地掀了下眼皮,“你代表我慰问就行了,你不是队长么?”
“我当然是会慰问他的,不用担心。”沈则琛笑了下,“毕竟这也是我的职责。”
季倾羽觉得这场聊天应该就到此为止了,于是继续在春晚的背景音下玩起消消乐。
只是他才打开游戏界面,就又听见沈则琛说:“话说回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我?”季倾羽抬眼,“什么?”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不回家过年,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回家?”
季倾羽:“……”
回旋镖镖到自己身上来了是吧。
季倾羽明显不太想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我也只是想问问你。”
“哦,因为我父母双亡。”季倾羽面无表情地回答说。
沈则琛面不改色:“我听黄总说他还跟你的父亲有过联系。”
季倾羽:“……”
“能不能别提他?”季倾羽情绪激动地扔掉手机,猛然变得暴躁起来,“他跟死人确实也没什么区别。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死人。”
“你很讨厌他?”
“不是讨厌,我是恨他。”季倾羽眼里充满戾气,模样和神色像是真的恨极了话里的那个对象。
沈则琛没做声。
“我说我父母双亡,有一半是真的,我妈死了,有好几年了吧,车祸。我爸没死,但我恨不得他快点去死,反正他在我心里就是个死人。”季倾羽的措辞凉薄,他的表情已经冷静下来,用一种漠不关心的语调说出令人齿寒的话。
沈则琛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着沉默。
“其实之前跨年那天,你说没有人陪你打过牌的时候,我就想问问你的家庭情况了……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抱歉。”沈则琛垂下眼眸。
季倾羽手握紧成拳,又缓缓松开,像是忍耐着什么一般调整呼吸说:“……算了,反正这件事我也没跟别人说过。”
“你没有跟别人说过吗?吴越他们几个,你都没跟他们说过?”沈则琛似乎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说这种事啊。”季倾羽不屑地说,“我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但是你却跟我说了?”沈则琛问。
季倾羽噎了一下。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跟沈则琛说这种私事。
为什么在沈则琛面前,自己能够将那些伤疤自然而然地揭开,然后托盘而出。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跟队友们的关系没好到那种程度,可跟沈则琛的关系也绝对说不上亲密。
只能说季倾羽现在没以前那么看不顺眼沈则琛了,不过也仅仅就就这样而已。
正当季倾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则琛才好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吴越在群里发起的视频聊天邀请,提醒音叮叮咚咚像催命的一样,每次季倾羽听到这段旋律都想撕烂手机。
他想也没想直接按了拒绝邀请,一旁的沈则琛看起来也不怎么想视频聊天的样子,不过还是接听了微信电话。
一接听,季倾羽立马听见沈则琛的手机那头传来吴越熟悉的大嗓门:“哈喽!队长大人进了!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沈则琛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四个正方形的头像:某不知名男子自拍大头、路边的黄色野花、米色蓝眼的暹罗猫、看上去有点憨的派大星,分别是吴越、高栎星、苏睿形……以及沈则琛。
“哎公主呢?公主你是不是把我的聊天邀请拒了?拒了?真的拒了?”吴越大声嚷嚷。
沈则琛转头瞥了季倾羽一眼,继而对吴越说:“……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下次吧。”
屏幕上的队友们都露出一幅“我懂了”的神情,都认为季倾羽是又发病了,只有沈则琛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那种被揭开隐秘伤疤的痛苦感,或许只有季倾羽自己才能体会到有多厚重和折磨。
“哎呀真是的,早知道公主和队长大人都留在宿舍过年的我就喊你们一起走了,你们还不如来我家过年!”吴越把镜头往后转了转,露出宽敞的地板和水泥墙,“我现在在我老家,哎人可多了,七大姑八大姨都来我这边吃团圆饭了……”
吴越那边的背景音充斥着嘈杂的人声,看样子的确热闹非凡,而高栎星那边就安静不少,他问吴越:“你老家在哪儿?”
“就一个小县城……哎哟你这个死孩子,用圆珠笔戳我后背干嘛!找死啊你!”吴越的脸消失在屏幕前,他离开镜头,那边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看来似乎是吴越亲戚家的小孩。
苏睿形那边则一直黑屏,只能听见喵喵的猫叫声,毫无疑问就是他家那只名为“月月”的暹罗猫。
“哎不是我说,苏呆子你在干嘛呢,你能不能把你的摄像头打开?”处理完事务的吴越回来,屏幕上重新出现他怼近的大脸,“你在这乌漆麻黑的有意思吗你?”
“抱歉,我刚刚才发现我没开摄像头。”苏睿形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下一秒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现在应该好了。”
“你家里没人啊?叔叔阿姨他们呢?”吴越问。
“我妈在做饭,我爸在厨房帮她打下手,我在自己房间。”苏睿形的猫又叫了一声。
“行啊你,你不去帮忙,躲房间里?”吴越乐了。
“没办法,月月太喜欢跳到灶台上了,我妈就喊我把他抱进房间里。”
吴越忿恨地喊:“我说了多少次让你给你家那个蠢猫改个名字!别再叫月月了!我听着瘆得慌!”
“我妈取的,有本事你去找我妈。”仿佛能听懂人话般,“月月”叫得更欢了,苏睿形把手机拿的离猫远了点,“你打视频到底有什么事?没话说我就挂了。”
“哎你等等,我这不是看大年三十吗,这么好的日子,我怎么也得给你们打个电话提前拜年啊。”吴越说,“我发现吧……就离开那么几天,我还是挺想你们的。”
“别说那么恶心的话。”苏睿形的表情看上去快要吐了。
高栎星轻轻笑了声:“我也是,挺想祝大家新年快乐的,那就在这里先祝了吧,我新年可能没什么时间看微信,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星星你奶奶怎么样了?”
“……她的心脏不是很好,最近可能得做个手术。”高栎星的语气低落下来,“我现在是回家来收拾换洗的衣物,待会儿还得赶到医院去。”
所有人一时之间保持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那小星星,你可别太累着了啊!你奶奶做完手术后肯定希望你也能健健康康的呢,别把你自己也给搞病了。”吴越结结巴巴地说。
苏睿形:“嗯,栎星你要照顾好自己,奶奶的手术一定可以顺利的,别太操心。”
一直没说话的沈则琛也看向屏幕那头的高栎星,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跟我们说。”
“谢谢你们,我会的。”高栎星的气色并不是很好,不过他还是勉强笑了笑。
“哎队长大人你现在跟公主在一起吧?他在干嘛呢?”吴越转了个话题。
“他就坐在我旁边,没干什么。”沈则琛回答。
随即沈则琛瞥了一眼身边的季倾羽,他真的没干什么,既没玩手机也没看春晚,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直视前方,视线不知落在哪里,神情阴鸷,只是凛冽的下颌线很孤傲。
手机屏幕那头的谈话热火朝天,显得他这个没有参与聊天的人孤零零的,周身的氛围更加寂寥,好像他正在被整个世界排斥,与世隔绝。
不清楚状况的吴越还在那边喊:“公主!公主你把脸凑到队长大人的手机屏幕跟前行不行!看不到你那张漂亮的脸我会发疯的!”
吴越戏精附体,抱紧自己的身子,学着名画《呐喊》的人物精髓,做了个差不多的姿势,模仿粉丝们的语调说:“公主,啊公主,好伟大的一张脸!!我何其有幸能看到这么伟大的脸!”
“倾羽在吗?我也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呢。”高栎星声音温温柔柔的。
苏睿形的猫咪“月月”也很长地喵了一声。
沈则琛并没有看向聊天界面里队友们的面容,他盯着季倾羽那张完美却冰冷如同雕塑的侧脸,硬生生在那张脸上看出少年人倔强的心事与无人可诉的忧愁,像包裹在寒冰之下的盛夏光景。
手机那头队友们的起哄还在继续。
沈则琛看着季倾羽的侧脸,忽然一把揽过季倾羽的左肩,把他带到了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季倾羽:“?”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沈则琛的手臂硌住自己的肩头,紧接着,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
眼前顿时变成一片漆黑,唯有那人的声音在耳畔清晰可闻。
沈则琛伸手覆住靠在自己身上的季倾羽的眼睛,对着屏幕那头的队友们说话:“他说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被蒙住眼睛的季倾羽:“……?”
“嗯,那我先挂了,你们也新年快乐。”沈则琛继续说,他的语气彬彬有礼,“再见。”
队友们嘈杂的聊天声戛然而止,电视里春晚的声音也消失不见,看样子沈则琛在退出视频聊天后又转而关掉了电视机。
屋内寂静得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世界万籁寂静,可沈则琛覆住他眼睛的那只手还是没有松开。
那只手冰凉,甚至可以说太过冰凉,但并不粗糙,柔软冰凉的手掌心不经意间抚过他的眼睫,季倾羽只想拼命眨眼。
听说在黑暗中人的感官可以变得很灵敏,季倾羽心想,这或许是假的。
他的大脑空空,思绪也空空。
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就好像季倾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那么自然而然地就当着沈则琛的面揭开伤疤。
也不明白为什么此刻自己的心跳声如振鼓的擂点,咚咚作响,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能跳出胸口。

“你把枕头和被子都拿走干什么?”
洗完澡后,沈则琛正好在房间门口碰见怀抱着床上用品的季倾羽。
“不关你事吧。”季倾羽像小孩子般重重皱下眉头,神情不悦,随即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态度有点过于糟糕,又改了口,“我去苏睿形的房间睡。”
“专门跑到别人房间去睡觉?你的床出什么问题了吗?”沈则琛疑惑不解地问。
“我的床没问题。”季倾羽伸手把枕头抱得更紧了点,说话时也不与沈则琛对视,模样有些心虚,“就是……反正我想一个人睡。”他说得模棱两可。
苏睿形的房间其实是个二人间,之前成员们刚搬进来时这个房间就放置着两张床,不过由于苏睿形本人的梦游症,他只能一个人睡一个房间。
不过苏睿形出于强迫症心理,每次换床单的时候都要两张床一起换,即使另一张床他压根不睡。
前几天苏睿形走之前还换过房间里的床单,再加上他人爱干净,所以他不睡的那张床还是保持着一尘不染。
沈则琛闻言不语,那双纯黑的眸子里倒是没什么感情波动,他只是轻轻地叹口气,半晌才说:“……你就这么讨厌跟我住一起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沈则琛这句话,季倾羽竭力逃避的目光更加闪烁起来。
恰恰相反。季倾羽心想。
他不是因为讨厌沈则琛才跑到别人房间里去睡,他现在已经不讨厌沈则琛了,应该说如果喜欢也是一种刻度表,那他对沈则琛的好感度早就由负数变正,只是季倾羽还无法界定这个正数的区间在哪里。
……搞什么,连好感度都出来了,当沈则琛是攻略对象吗。
季倾羽本来是没有去细想过自己对沈则琛的看法的,可是以刚才在客厅里的发生的事为契机,季倾羽才突然发现自己在沈则琛面前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而这种不正常在有其他人的对比之下显得更为分明。
就好像与其他的队友们相比,沈则琛是特殊的那一个。
这种特殊让季倾羽心下一惊。
正因为如此,季倾羽才觉得需要一个合适的空间和时间来让他考虑和梳理一下自己对沈则琛的看法,他希望给自己找个理由。
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其实沈则琛并不特殊的理由。
总之,季倾羽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情绪,没办法做到和沈则琛睡在同一个房间。
但这事解释起来也太复杂,而且沈则琛说不定八成会认为自己有病,还是不说为妙。
“你别管了。”季倾羽扔下这句话,就匆匆低头跑到了隔壁苏睿形的房间里。
沈则琛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垂下眼睛,目光黯淡。
正是绝大多数人都已陷入熟睡的夜深时分,因此一片万籁俱寂,屋内的地板上就算掉根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悉悉索索。
沈则琛听到动静,忽然从黑暗里睁开眼,然后望见房间门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谁?”沈则琛脱口而出。
问出口后沈则琛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间点能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只有可能是季倾羽。
半夜三更从睡梦中醒来,却突然看见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影,这实在有点恐怖,得亏是沈则琛心理素质强大,才没被吓得魂飞魄散。
“……有事吗?”睡觉的时候被吵醒,沈则琛的语气怎么也算不上太好,他从床上坐起来,被子还盖在身上。
季倾羽却没说话,站在门口扭捏了半天后才开口,视线投向一边的地板,语气十分的别扭:“我做噩梦了……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明明是请求的内容,季倾羽的语气却怎么都听不出有半分请求的感觉,反而说得很艰难,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沈则琛:“……”
……还有这种展开?
“进来吧。”沈则琛无奈地轻微叹气,“这不本来就是你的房间吗。”
虽然季倾羽也知道自己抱着被子枕头出去又原封不动地抱回来这件事实在是有些丢脸,可比起睡不着的恐惧,那可能还是丢脸强点。
季倾羽走进房间,再度把枕头和厚被子扔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就这样直直地趴在上面,整张脸埋入柔软的鹅毛枕之中,像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你这个睡姿确定能睡着吗?”沈则琛问,随即建议般地命令道,“翻过身来好好睡。”
季倾羽依言翻过身,这次他的脸朝着上方,眼睛直瞪着洁白的天花板,看起来毫无半分睡意。
“眼睛睁着能睡着吗?”微微的屏幕荧光照亮了黑暗中沈则琛的脸,他看了眼时间,说,“现在已经三点二十分了,早点睡。”
“……行。”
“你被子盖好了吗?小心冻感冒了。”沈则琛又说。
“……”躺在床上的季倾羽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我妈吗?”
“晚安。”沈则琛没对他的这句话做出回应,自顾自地说,语气很温和,“不要想太多了,如果再做噩梦就喊我。”
“……嗯。”
季倾羽又把头转回来,这次他没再盯着天花板看,而是直接闭上眼睛。
沈则琛注视着他的睡颜注视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那张脸上的表情趋于平静后,才躺回去。
季倾羽躺在床上,令他惊奇的是,一旦意识到沈则琛就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事实,心情就会变得很平静,像是被温暖裹挟,他很快便沉入梦乡。
然而他并不能高兴得太早,也许是自己主动揭开那个伤疤的原因,今天的季倾羽反复梦到多年前的那一幕,堪称噩梦的持续。
潮湿的空气里甚至能闻到草木和泥土的气息,带着梅雨季节特有的霉味。
才下过雨。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雨。不对,现在就在下雨。
冰冷的雨水滴在季倾羽的眼睫上,仿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晶莹的水珠随着他剧烈颤抖的睫毛落于他的面颊之中,摇摇欲坠,粉身碎骨。
阴沉的天空被涂上铅灰色的颜料,黑压压的乌云低垂,季倾羽曾经在古诗里读过的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此刻真切地化作画面展现在他眼前。
低头,是晃动的人行道。季倾羽发现自己正在奔跑,或许可以称得上狂奔。耳边呼啸的冷风挟裹着雨点,将寒意吹进他的身体里,仿佛连骨髓都结了冰。
季倾羽不知道是什么催促着他奔跑,他的神经紧绷,无法言喻的恐惧袭卷上的他的心头,紧张,恐慌,害怕,这些词汇都不能形容此时正盘旋在他心底的感情。
暗沉的天空下,周围的街景不断倒退,季倾羽却觉得跑不到尽头。
渐渐地,他停了下来,步履缓慢,直到最后停在原地,静止不动。
直到来到这个街口,季倾羽才想起来自己为何会在狂奔。
他几乎是亦步亦趋地穿过斑马线,走到马路中央,步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迫使他不得不再度停下来。
最先触碰到那个物体的是双脚,准确来说,其实根本没有碰到,因为在接触到之前,那双腿就麻痹得无法动弹。
那股麻痹由腿部慢慢上升到四肢百骸,季倾羽缓慢体会着这种被吞噬的感觉。
他实在没有勇气低头,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角度。
因为他知道,低下头他将看到的是什么。
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季倾羽明白。
于是他做好心理建设,做心理建设大概花了多久?季倾羽不知道。可能是一个世纪。可能是一辈子。
于是他慢慢地、缓缓地机械般低下头,看到了那如出一辙的面容。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脸,那张脸本来是生动美丽的,可现在却毫无血色、面容苍白。
太苍白了,以至于像透明的假人,或者是没有呼吸的尸体。
答案是后者。
女子紧闭着眼睛,就这样四肢伸展开躺在马路中间,从她脚下流过的是血色的河流。
鲜红的血液蜿蜒成河,被雨水冲刷后就像淡红色的颜料,一点一点浸在季倾羽的心里,将他的心脏浸染得体无完肤。
季倾羽明明是认识这张脸的,可现在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这张脸无比陌生。
尖锐的警笛声以及刺耳的惊叫声划破天幕,季倾羽只是漠然地注视着那张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
可惜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紧闭着眼,并且再也不会睁开,连对视都做不到。
以前觉得简单轻易的事情,如今也变得触不可及。
肩头完全被打湿,雨水随过发梢,流淌而下,像娟细的溪流。
大雨倾盆。
雨很大。季倾羽觉得自己的一切也被这场雨给冲刷走了。
什么都不剩。
瓢泼大雨里,站在马路中央的少年背对着全世界,他的背部是那么挺直,又是那么无力,寂寥得好像他一无所有。
手脚冰凉,四肢麻木,眼睛却无法从那具身体上移开,像是对自己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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