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似归—— by陌百桑
陌百桑  发于:2023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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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前世过得有些难受,眼看自己就要迈过奈何桥,重新投胎,却被人从手里夺走了汤碗,然后一脚踹进了奈何桥。前尘俗事没有忘却,还变成了一个孩童。这恐怕就是志怪小说里讲的借尸还魂了。正好,他这一世定要完成前世未完成的心愿,成为一名锄强扶弱的江湖少侠!可没想到,还未出山,就遇到了个“病秧子”,竟同他师娘给他乱诌一气的八字配在了一起,最后还拜了堂,稀里糊涂的入了洞房,成了“一家人”。
主角:安和;檀玄。
善良受X腹黑攻
种田文,前世今生,双向救赎。
这本是欠了好久的《家有河东狮》的安和篇,专门为安和写的故事。之前的安和太苦了,所以这一次,必须要甜,要幸福!所以还是轻松向的种田文,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如果没看过《家有河东狮》也不影响这本的阅读,我都会在里面交代清楚安和之前的故事。
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家有河东狮》
标签:甜宠,HE,前世今生,先婚后爱,种田

安和是从奈何桥上被人推下来的。他手上的那碗汤还未喝下去,就被人夺了去。
“不对不对,你这不对。”
“什么不对?我没插队啊。”安和茫然地看着眼前明艳如花的女子,一袭红衣,鬓边戴着一朵嫣红的花朵,如枯骨般的花瓣招摇的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那女子皱着秀眉,摇着头看他,“缘未终,何故来此,休要诓我的汤。”说完,红裙一提,姿态优美地抬起一脚,便将安和从桥上踹了下去。
“啊!”安和惊呼着掉进河里,那河水瞬间将他淹没,拉扯着将他往下拽,好像有人扯着他的腿,他的手,他的长发,将他一直往下拖。
他闭着眼眸,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那是他短暂而又苦涩的一生。
生为皇子,却只能成为别人的影子;生性自由,却只能被困在深宫之中;拥有爱人,却要和他人共享;育有两子,却从未享过一天天伦之乐。
这些的一切,都让安和觉得太苦,太累。他只想摆脱一切,忘却一切,却没想临了在奈何桥上还被人飞起一脚。
这世上,试问可还有比他还惨的?
“呜呜呜,好可怜的孩子啊。”有人在哭,哭的好难听,像鬼叫一样。
安和睁开眼的时候,那人的哭声立刻变为了尖叫,“呜呜……啊?啊!诈尸啦!来人啊!”
安和坐起来的空隙间,就见有一道黑影从他面前夺门而去,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草屋子里。破败的茅草屋里,四处漏风,冷的人浑身发抖。
安和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湿了个透,冻的他上牙直磕下牙。
他在哪儿?难道他奈何桥没过就投胎了?
四下无人,他竟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不行,太冷了,眼下他得先取暖才行,否则一会儿估计还得再见那孟婆一次,他可不想再被来上一脚。
安和哆嗦地摸遍浑身上下,什么都没发现,真是可怜。这个身体瘦弱的犹如一只小猫,应该还是个孩子。
安和知道,这不是他自己原本的身体。他原本的身体早就破败的如风中残烛一般,这具身体虽然虚弱,但还算结实,呼吸也很顺畅,只是冷的发抖。
他推开房门,朝外面看了看,发现院子里蹲了个男子,吓得脸色有些发白,见到他出来,立刻蜷缩起来。
“你别找我,我只是路过救了你,我可没有害你!”
安和听到他说出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了。这个身体怕是被人害死的。害人性命无非两种,一是图财,二是为色。这身体年岁尚小,恐怕就是为了金钱二字。
这人如果只是救人,怎么如此害怕?倒是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安和几步走到那人身边,双手猛地扣住那人手腕,向外一翻,疼的那人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这具身体虽然弱小,可是安和原本的本事还没有丢。他虽然武功不算高,但好歹也曾是个正经影卫,用点招数对付这种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那人疼的哎呦直叫。
安和冷声道,“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片刻之后,那人就脱得只剩贴己的内衫,蹲在茅草屋的地上瑟瑟发抖,而安和则裹着宽大的衣服坐在土炕上冷眼看着他。
“你要是不想死,那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我什么。”
那人闻言连忙点头。
眼前的孩子气势逼人,让他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听话。
用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安和才彻底搞清了现在的情况。
只是这现实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重生在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地方。这个国家不是大成,而是一个叫做大兴的国家。至于大成……早在百余年前就覆灭了。
百年,竟然已经过了百年。
他所熟识的那个国家,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只留下他一人,孤孤单单。
安和咬紧牙关,继续问下去,随后便将这具身体的身世弄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这孩子叫做孟云,父亲在朝为官,他身为家中嫡子,但母亲早亡。父亲和继母育有一子一女,父亲在世时,他享尽荣华富贵,可惜去年父亲突然病故,继母为了让她的儿子袭爵,暗中害他,终于在前几日买凶动手,将他打晕丢在了河里,又怕他死的不彻底,还找人盯着,防止他命大活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继母派来的手下,平时也是个没做过坏事的老实人,原本只是想挣点银子贴补家用,没想到接下这种损阴德的活,心下不安,就把沉在河里的孟云救了上来,让他自生自灭,也算是求个心安,却没想到人竟然活了过来。
看那人魂不守舍的模样,又结合现在的情况,安和觉得这人没有说谎。
安和知道,这个叫孟云的孩子确实死了,只是自己刚巧被孟婆踹下桥来,附在了这身体上,又活了过来。
这孩子的身世听起来跟他一样可怜。存活于世,却孤单寂寞。也许,这也是那孟婆的深意,让他再重走一遍这孤独现世?想到这,安和混乱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站起身来,看着那人,冷声道,“算你有些良心,否则你干了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只怕会累及家人,全家来世投胎都只能入畜生道,被人宰杀吃尽。”
那人一听,连忙磕头,口中连连说道,他再也不敢了。
“我知道了,你把我的衣服拿回去交差,就说我已经死了,钱你可以照拿,但要发毒誓,绝不会透露我的行踪,否则,我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安和将话说的狠毒,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威胁过别人了,最多也只能说出些这种程度的威胁之语。
那人连忙赌咒发誓,说自己要是透露了将他搭救的这件事,也活不长。如今他只想拿着钱,带着老婆孩子回乡下去。
那人离开前,还给安和留了些散碎银子,又告诉他东南方二十里就是永昌城,而出门向北不到五里有一座山,听说山上有一无名门派,随后便拿着他的衣服,匆忙离去了。
安和坐在茅草屋里,合衣睡了一会儿。他实在太累了,这具身体瘦小的厉害,应该是一直被后娘虐待,又被人丢在河里,体力早已用的一干二净。
一闭上眼睛,他就陷入到梦里,他似乎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穆庚已经被过继成了他名义上的哥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穆庚俊雅乖觉,对他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给他,还能替他想来好多法子,帮他做好多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即使明令禁止他不得出宫,穆庚也曾冒着杀头的风险偷偷带他在上元节那晚出了皇宫。他现在都还记得那时的快乐和幸福。他还总爱在穆庚的书房里看书,里面的传奇小说全是穆庚叫人偷偷买来给他的。那些风流少侠,一代大侠的故事,总是最和他心意。穆庚这样的好,哎,这让他怎能心里没有他呢?
再后来,穆庚便做了皇帝,而他依旧是他的影卫,却又不再仅仅是他的影卫。他们终日呆在一起,终于互通心意,成了夫妻。只是他的身份却永远无法让他和穆庚白头偕老,儿女绕膝。
他永远只能躲藏在深宫之中的一处凄冷宅院,像可怜的嫔妃一样等待皇帝的临幸。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除了他的一名好友还有一个他父后留给他的保命符。
那是连穆庚也不知道的存在。
是他父后留给他的影卫。
名叫青鸦。
安和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腮边竟然还挂着泪,这让他有些惊讶。他很少哭的,少数几次的流泪也有些淡了痕迹。
他坐起身,用带着伤的手背抹去泪水,目光炯炯,眼眸清澄。经过刚才那场梦,他似乎脱胎换骨,真正的与过去告别。从此以后,他还是安和,却又不是原来那个安和。这一次,他想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他想起他看过的那些传奇小说,记起自己年少时,其实曾经想过离开那宫墙成为一名风流少侠亦或者一代侠客,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活得潇洒肆意,洒脱自如。现如今,眼下这不是老天给他的良机吗?
安和将之前那人留给他的散碎银子往怀里一踹,直接出了茅草屋,就朝北面深山走去,奔着那无名门派而去。

“安和,安和!”一个农夫模样,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扮的中年男子粗着嗓子叫了几声。他面前是三间木屋,并排盖着。
“哎,师父。”只见一身型高挑结实的少年从右偏房打帘出来,蓝色粗布门帘被掀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张极为俊秀的脸庞。白净,双眸澄清,如同阳春三月的春风吹过海棠枝头,带下的簌簌花瓣染成的红唇微微一弯,清秀明媚。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那农夫搔了搔头皮,粗糙的脸皮上隐约带了丝红晕,好像用脂粉涂抹了上去。
“带好了,给师娘的信我是贴身装着的,您放心。”安和笑着点点头,从屋里出来,一身青色布衣,身后背了一个蓝皮包袱。
“咳,我又不是问你这,你这次下山,往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一定要小心,切记,在外混,别随意吐露真名,要是遇到不好惹得人,就回来。”师父语重心长地对他叮嘱道。
一晃,从他八岁上山,到如今竟已经过去了十年。当年他跌跌撞撞爬上山头,见到这一排木屋,又累又饿,直接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就眼前这男人为师,入了这不知名的“回春门”。师父是一代名医隐匿山林,功夫是一点儿不会,医术虽然高超,但是安和是一点儿也不想学。没办法,学医和他的志愿不符,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所幸,在山上这十年,他师父日日替他调理身体,竟将这瘦弱身体变得的一天比一天结实。
这门派里虽然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但是他们却亲如父子,一老一少,相互照顾。师父在山下还有一个家,只是从不回去,只是每月叫他送信下去,再带些补给回来。
“师父,那我走了,以后谁给你送信呀?”安和其他都不担心,唯独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
“嘿,你走都走了,还管这么多。从此以后,你就只操心你一人吧。”说完,师父拍了下他的头,就让他下山了。
安和离开木屋前,朝里面磕了三个头,随后便背着包袱,向山下走去。
安和背着包袱先去给师娘送了信,师娘在山下的永昌城里开了间草药铺子,每月安和除了送信,还会给她送草药下来。师娘打小就没有孩子,对安和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自然十分疼惜,每次他来的时候,都被师娘留下来吃上一顿好饭。
“师娘,这次我就算正式下山了,不回去了。”安和咬着手里的鸡腿,笑嘻嘻地说。
“也好,你也长大了,是该见见世面了。后面怎么打算的?”师娘四十岁左右,眼角虽然带着岁月的痕迹,却能看出是个清秀的美人。
“我要行走江湖,做个少侠!”
“少侠?”师娘捂着嘴笑了起来,“少侠都做啥?”
“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安和一本正经地拿着鸡腿说道。
“哎呦呦,你真是被你那个石头师父也教成了小石头了。这样吧,最近不少人染了风寒,我这里忙的转不开身,你先在我这帮几天忙,然后再去当你的少侠,可以不?”
师娘发话了,安和自然不能推脱,吃完饭暂留了下来。
师娘的药店开在县城里,每天门外都人来人往的,可比山上热闹多了。安和每日帮师娘看店,招呼客人,动作娴熟,人长的又俊秀,成了个块活招牌,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来买药。
没多久,整个永昌城里的人都知道春来药铺有一个俊秀少年郎,说话客气,待人有礼,有病没病的都想去瞧一瞧。
“安和呀,要不你就留下来吧。师娘给你介绍个媳妇,可好?”一日,师娘和安和两人在店里闲聊。
“那可不行,师娘,我是要去当少侠的!”安和心志坚定,连忙摇头。
“哎,木头脑袋,你连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做啥少侠呢?”师娘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几天,忽然店里来了几个家仆模样的男子,说是要替他们少爷抓一样药引,问他们这里可有。
“什么药引?”师娘笑盈盈地问道。
那为首的家仆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间药铺,随后有些神秘地凑到了师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安和就在柜台后面切甘草,看到那几个人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家仆,却神神秘秘,透着古怪。
师娘听完了那人的话,脸上的笑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抱歉了,那我们这可没有这味药引,您另寻别家吧。”
“我们已经找遍了整个永昌城,听说只有你家有。”那家仆冷声道。
店里气氛顿时有些异样。
安和手里握着小闸刀,冷眼看着那些人。
师娘干笑了两声,“那跟这怎么能是一回事啊。”
“怎么不是一回事,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这就是缘分。”那家仆伸出两只手指,随后并在了一起,做成一对。
“我们檀家可是永昌城有名的人家,能找到你们这里,可是你们的福气啊!”
“师娘,他们到底来买什么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安和一头雾水地扯了扯师娘的衣袖。师娘也是一脸难色,支支吾吾地将安和拉到一边,小声说了起来。
“啊!师娘你!”安和听完师娘的一番话,一张俊脸也是变了颜色。
“我也是为了你好,想给你找个好姑娘,但是说媒又要八字,我就随意给你选了个好日子做八字,谁能想到,竟然和檀家大少爷的八字配到一起了……”
“师娘,八字这东西你也不能胡编乱造啊!再说了,我也没打算成家呀!”安和简直哭笑不得,却也知道师娘这是好心办坏事。
那几个家仆站在柜台外面,看他们说了好久,终于耐不住性子,伸手拍了拍台面,“老板娘,你们可说好了?我们家夫人请你过府一趟,详细谈谈这门好婚事。”
安和一听,连忙看向师娘,“师娘,你去跟他们说清楚。”
师娘连忙点头,“放心,我肯定跟他们说清楚。”说完就跟着那几个家仆出了药店。

安和在店里等了大半天,老远就见着一顶轿子过来了。等轿子走近了,他才看到轿子后面跟了一长串的队伍,有提着盒子的,还有扛着箱子的,鱼贯而来。
安和眼睁睁地看着轿子落了下来,自家师娘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后她身后那些拿些盒子、箱子的家仆们就自发地进到了店里,将东西一样样地往店里摆。没多久,整间铺子就被花花绿绿的礼物摆的没地落脚了。
“师娘,这是怎么回事?”安和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一脸不敢置信地地瞧着这满地的礼物。
“安和,事情是这样的……”师娘手指扭着帕子,小心翼翼地跟安和解释。
“檀家大少太可怜了,天生病弱,没几天好活了。檀家大夫人一见我就哭啊,我也是没辙啊。他们说,檀大少的病是没得医了,估计没多少日子了,只能寄希望于找个八字好的,和他结成一段良缘,说不定能救人一命,就算不成,也能让檀大少不至于落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师娘边说着,边用帕子点了点眼角。“谁能想到,你这个八字正好就对上了呢?”
安和是彻底傻眼了,“可我是个男的啊。”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个合八字,哪里管的了是男是女呢?人命关天呐,小和。”
“可我那八字是您瞎编的呀!”安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哎呀,那檀家大夫人一见我,咵嚓就要给我跪下,哎呦,可怜那大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是日日夜哭,天天愁,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我要是再说是假的……”师娘也是没辙,明知道这事不对,但眼下实在是不敢说出真相来了。
“那我也不能真去跟他成亲啊!”安和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被师娘弄坏了,头晕乎乎的,只觉得这事真是匪夷所思。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小和啊,师娘也是没办法了啊。”师娘哭丧着一张脸,“要不然,你跑吧!”
“跑?我跑了,你怎么办?”
“哎呀,这时候你就别顾及我了,你先走,能走一个是一个!”师娘心一横,就要去给安和收拾包袱,“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他们明天就要抬轿子接人了!”
“师娘,我……”
“小和,快别磨蹭了,你不是还想行侠仗义,成为少侠吗?你放心,他们檀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是不会强娶的!等到了晚上,你趁着没人,就赶紧跑吧!”
“师娘,我……”
趁着夜色,师娘催促着安和赶紧离开这里。安和挎着包袱,刚刚走到城门口,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心里怎么想也不是个滋味,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好像做了贼一样,还要连夜逃跑?说出去,哪里像个少侠的样子!更何况,自己走了,师娘孤苦一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又该怎么跟师父交代?
安和在城墙根处,左右踱步,都快将脚下的土地踩出一条沟来。眼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路上也多了些早起的行人,安和蹲在城墙根,眯着眼睛,抱着包袱,好似一个离家少年。
另一头,师娘也是战战兢兢地守着铺子,心里直懊悔自己当初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坏法子来。正懊恼着,门外忽然有人拍门。
师娘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站起来,正慌着神,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师娘,开门。”
师娘一听,连忙挪开门板,推开大门,看着眼前少年。
“你咋回来了?”
安和抿着嘴,沉默地片刻,“我不走了,师娘。”
“什么?”师娘惊讶地看着他。
“我要是连师娘你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少侠,大侠?别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哎呦,傻孩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这是大丈夫能伸能屈,再说了,都是师娘的错啊!”
安和摇摇头,“没事的师娘,我能受得了。”他是为了师娘回来的,师娘待他亲如儿子,这份恩情他得还。
再说了,那檀大少不是没多少日子了吗?上辈子他也尝过那身虚体弱的滋味,不知道怎么地,他听到檀大少身体虚弱,又药石罔效,他竟生出了一丝可怜之心。
如果他嫁过去,能给檀家人一点慰藉,也是算得上是扶弱,和他想要成为少侠的理念似乎也能沾上点边。
这些都是安和坐在城墙根下想的。
上辈子,他欠了不少人恩情,这一辈子,他就再也不想欠别人恩情了。
安和铁了心,无论师娘怎么劝,也不打算走了。穿上了檀家送来的喜服,就坐在店里等花轿。
花轿是踩着吉时到的铺子门口,喜娘、丫鬟、家仆加起来有二三十人,吹吹打打的,一路散着喜糖、花生、莲子,排场不是一般的大。
安和是盖着盖头,被人扶进轿子里的,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了。
安和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没有哥儿的朝代里,他竟然还能如同女子一般出嫁。
是的,这是一个没有哥儿,只有男女的朝代。曾经那些被称作“哥儿”可以同女子一般生子的男性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的消失了。当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上一辈子他被这个身份困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如今好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解脱了,可一转眼,自己却又“出嫁”了。
轿子被四人抬着,从城东一路到了城南的檀家大宅。气派的宅门早已打开,就等着安和这个新娘子进门。
安和坐在轿子里,晕晕乎乎地,又被人从轿子里牵了出来,还听到有人似乎在他耳边叮嘱,让他不要出声,不要东张西望,好好跟着自己。
安和被喜娘扶着,不知走了多久,才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什么百年好合,喜上眉梢,天作之合,随后又被人拉着跨过高高的门槛,就听见喜娘在他耳边说,“该拜堂了。”随后他的手就被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那人的手莹白如玉,手指细长,上面青色的血管如同玉髓般漂亮,可是握起来却在虎口处触到了一层薄茧。
安和愣了一下,这人的手怎么好似练过剑一般?
不等他细想,那人已经牵着他朝前走去。
三拜之后,喜娘又从那人的手中接过他的手,将他带到喜房。
“恭喜您,礼成了,大少一会儿就来。”喜娘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
安和一听,立刻揭开了盖头,“那我现在能吃东西吗?”
喜娘见状有些慌神,连忙让他放下盖头,“现在还不能揭盖头,更不能吃东西。”
安和一听,肚子咕咕作响。
“等大少过来,您就可以吃东西了。”那喜娘似乎也见他可怜,小声说道。

这是安和第一次成亲,拜堂,入洞房。
想上辈子的时候,他和穆庚在一起,连一对大红烛都没有,有的只是对彼此浓烈的爱意。
穆庚曾告诉他,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即使没有仪式,没有人观礼,也可以白首到老。
那时他深信不疑,只觉得能和穆庚在一起就够了。如今,他竟和一个陌生人拜了堂,成了亲,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想想真是让人心跳加速。
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竟紧张地有些手足无措,坐在喜床上,如坐针毡。
那人步伐微沉,缓慢地走到他的身边,随后坐在他的旁边。
安和低着头,只觉得眼前的红盖头晃得眼睛发酸。
等了许久,身边的人也只是坐着,没有半点掀盖头的举动。
安和侧耳听了半天,终于有些受不了,轻咳了一声。
那人还是没动。
好像跟他磨性子一般。
“你,睡着了吗?”安和轻声道。
那人终于动了一下,却没有掀开他的盖头。
“再坐会儿,等到了深夜,我就放你离开。”那人声音轻缓,听上去十分悦耳动听。
安和许久未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了,仿佛山麓间的薄霭,微凉飘渺,虽然虚弱,却让听者觉得极为舒适。
“你要放我走?”安和愣了一下,“为什么?”
那人顿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被迫而来,这是我家人的主意,我从不同意这种做法。”
安和听完那人的一番话,心中顿时生出了对他的无限好感,原来,这位檀大少竟然是个明事理的人。
“那你的病怎么办?万一我走了,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岂不是要背上一条人命?”安和眨了眨眼,轻声说。
“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知道,暂时还死不了。”那人说起生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并没有一丝紧张害怕。
安和越发对这位檀大少好奇了。
他好想看一看,这位病入膏肓的檀大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安和伸手将盖头一扯,转头看向身旁那人。
四目相触之时,两人皆是一愣。
“你……”安和讶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长得真是好看啊。”他夸赞道。
眼前的男子乌发高束,头戴珠冠,细眉长眸,鼻梁高挺,双唇微抿,一身红黑喜服,衬得他肌肤白净如玉,好看的竟如画上君子。
他看到安和的时候,如墨般的眼眸似乎也痴了一下,仔仔细细地瞧着眼前的“新娘子”。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瞧着他,低声道,眼睛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分毫。
“安和,安详平和,你呢?”安和弯着唇角,笑着说。
男子听完他的话,眼神微滞,喉间微微耸动,随后才低声道:“我叫檀玄。”
檀玄,檀玄……
安和低声念了几遍,随后扬起笑脸,“我记下了,檀玄。”
“你饿了吗,檀玄?”安和站起身来,活动了四肢,转头对檀玄说话。
檀玄微微摇头。
“我可是饿了,可容我先吃两口东西?”安和一边说着,一边朝摆放着菜肴的八仙桌旁走去。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些?”安和看着满桌的佳肴,虽然已经有些凉了,却仍然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不了,你吃吧。”檀玄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坐在他的旁边,瞧着他吃饭。
安和自然不会和他客气,他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这辈子又去了山上和师父一起生活,根本不会假意推辞的那一套东西,捡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真的治不好了?”安和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关心他的“相公”。
“小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就落下了病根,大夫说是那场大病伤了心脉,活不过三十岁。”檀玄看着安和,轻声道。
“那你现在年岁几何?”
“二十九。”檀玄平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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