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闪间,只听到惊天的一道响声。
一声铃铛响,莲花灯上最后的火星彻底熄灭。
阴气大盛,无数的鬼魅听从号令而出,风云变色,入眼皆是沧桑。
有人大喊道,随即纷纷而逃。
“鬼王!这道气息是鬼王!”
“鬼王到底何时进的佛修之地,为何众人守在山下数日都不曾得知!”
“神器持灯可在鬼王手中?!”
“快看,那些大宗门都赶来了,此刻正是诛杀鬼王的最好时机,诸位道友千万不要放过鬼王!”
“没错,鬼王一死,才能还修真界真正的安宁!”
那几位老者面面相觑,手持法器却明显有些迟疑。
甚至聚集在了一处,似乎在商议什么。
“临渊仙宗的人也赶来了,该如何办?”
“渊无极本身实力就不弱,想要杀他本来就难如登天,今日大家都是冲着持灯而来,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好。”
“今日我们将渊无极困于这后山之中,你觉得此事过后他会放过我们?”
“没错,那渊无极向来睚眦必报,事后你我等怕是都不得安宁了。”
“可眼下也无法动那渊无极半分,难不成就此离去?”
“既得罪了临渊仙宗,还得不到持灯,那老夫来这一趟作甚!”
“不如,我们现在暗处等着,看今日是否还能得个机会抢一抢那神器持灯。”
“怕也暂时只能如此。”
说话间,那几个老者纷纷撤走法器然后将气息隐蔽。
不过眨眼,这后山便只剩下强横的鬼气肆虐。
无数的宗门此刻已全部赶来明台山,其中以临渊仙宗为首,将这明台山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那后山之中,却又爆发出另一道强劲的真气。
那真气带着无上威压,临渊仙宗的人立刻认出了这是渊无极的气息,纷纷低声恭迎道,“宗主。”
渊无极的身影从那后山之中而出,身边还站着一人,正是苏肆。
渊无极环顾一周,然后走到临渊仙宗的人马这边。
而那后山之中,那鬼气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似乎要将四周的一切都淹没在昏暗之中。
渊无极负手而立,抬起下巴,又成了那位号令修真界的仙宗宗主。
“鬼王谋害佛修无果,妄图占据神器持灯,所有临渊仙宗的弟子听令,跟其他宗门立刻布下大阵,决不能让鬼王从明台山逃走!”
底下一众弟子纷纷应道,立即开始掏出自己的法器准备设下阵法。
苏肆有些诧异的看了渊无极一眼。
渊无极似是知晓苏肆的疑惑,对着他摇了摇头。
总得,给无果留一些颜面在。
而且佛修做出这等之事,说出去也只会引起众人恐慌。
再者之前无果帮过他们,也算是还了对方的恩情。
鬼王既出,无果已死,死后留些颜面是应当的。
苏肆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看向那后山之中,隐约似乎能听到铃铛声。
无果已经死了吗?
苏肆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无论前尘往事如何,至少他来到这里后,无果待他是不错的。
因此对方死了,他应当是该难过的吧。
苏肆的情绪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偏偏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道更加强横的气息。
那道气息冷冽,带着无形的压迫,让人不敢直视。
是白玉尘。
“师尊来了。”苏肆小声的说道。
渊无极看了苏肆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不远处的半空中。
只见空间缓缓而来一道身影,不过眨眼间就来到了眼前。
威压之大,令在场许多修士都不得不低下头。
就连那几个躲在暗处的老怪物都有些胆战心惊。
临渊仙宗太上长老白玉尘,传闻是个谪仙似的人,实力高强。
但今日一见,却未曾想比渊无极还要强上许多。
怕是,已到飞升后期了吧。
这修真界之中,可还有白玉尘的对手?
临渊仙宗的弟子纷纷对着白玉尘行礼,却没有一人敢抬头。
白玉尘走近了,这才撤下威压。
苏肆看到白玉尘时有些发愣,然后赶紧上前抱拳喊道,“师尊。”
白玉尘目光浮动,“不是让你不要下山么。”
渊无极侧脸,“是我让他来的。”
白玉尘看都没看渊无极,依旧只是问道,“为何要听他的。”
渊无极那脸色一下就难看极了。
苏肆没敢抬头,“弟子知错,还望师尊处罚。”
“师弟。”渊无极幽幽说道,“苏肆也是临渊仙宗的弟子,听从我的命令又有何不可。”
白玉尘这才看向渊无极,目光之中却一片的冰冷,“他是我的弟子,不是你的。”
对于白玉尘来说,什么宗门,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渊无极脸色又变了一下,目光之中很明显的有些不悦。
苏肆觉察出气氛有些不对,将头放得更低了,“是弟子的不对,师尊若要责罚,弟子绝无怨言,还望师尊原谅。”
白玉尘没有说话,苏肆以为他师尊是真生气了,更是不敢说话。
渊无极笑了一声,对着苏肆说道,“无妨,若是你师尊不要你了,苏肆,你随时可以来主峰,你永远都会是临渊仙宗的弟子。”
白玉尘转动着眼珠,看向渊无极时一片的寒冷。
甚至四周的温度都低了许多。
白玉尘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渊无极脑海里面莫名跳出两个字,护食。
一般的野兽,都喜欢将自己的食物藏起来,不允许任何觊觎。
一旦自己食物被别的野兽叼走,都会千方百计的杀了对方,然后再将食物吃掉。
渊无极看着白玉尘,似是不解。
以白玉尘的性子,即便对自己弟子再上心,又怎会因为这一两句话就展露自己的杀意?
白玉尘当真将苏肆看得如此之重?
“你、”渊无极刚吐出一个字,身旁就有人急忙赶过来。
“宗主。”那人抱拳急道,“其他宗门的人已经配合设下大阵,但是那后山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们进不去。”
渊无极当即朝着那后山看去,“什么东西?”
只见那后山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金色佛光,一朵巨大的莲花从后山之中升起,然后不断盘旋深入半空之中。
“这是?”
众人还没等回过神,就听到剧烈的爆炸声。
那金色的莲花猛的爆开,无数的金光洒落,巨大的威压将整座明台山都夷为了平地。
无数的修士被震开,修为低的甚至开始四处逃窜。
乱石纷飞,风沙大起,满目狼藉,还伴随着无数的余威。
白玉尘在那莲花爆开之时就将苏肆护在了身侧,渊无极原本也伸出了手,却入手什么都没抓住。
回过头看去时,才发现白玉尘淡淡说道,“我的弟子,不牢宗主费心。”
渊无极一甩袖子,然后朝着明台山看去,发现除了他们这些修为高深的,其他修士都或多或少受到一定的波及。
而眼前那一座巍峨的明台山,瞬间沦为废墟,只有无数的断壁残垣。
修真界之中的佛修之地,多少年来佛修的象征,一夕之间,竟沦为这般模样。
实在让人唏嘘。
白玉尘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对着苏肆说道,“随我回峰。”
渊无极却拦下了他,“如今正是诛杀鬼王的大好时机,你岂可轻易离去。”
白玉尘依旧没什么情绪,“鬼王已逃,无需浪费时间。”
“那神器持灯——”渊无极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那些躲在暗处的几道强横气息猛的涌入了那废墟之中,似乎在里面找寻着什么。
不仅是他们,有一些幸存下来的修士也纷纷朝着里面涌去。
白玉尘对着苏肆点点头,“走吧。”
苏肆只能跟在白玉尘准备回去。
只是他走了两步后却又停了下来,他想了想,然后转过身对着明台山行了一礼,然后这才转身跟上白玉尘的脚步。
渊无极看着白玉尘他们离开,又回过头看了看那沦为废墟的明台山,脸色十分复杂。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神器持灯给我找出来!”渊无极阴沉着脸色说道。
底下的人得了命令立刻急急忙忙朝着那废墟而去。
而苏肆这边,他看着白玉尘的背影,却有些欲言又止。
白玉尘走之前明明跟他说过,让他无事不要下山。
可白玉尘一走,他就来了佛修之地,他师尊,应当是会生气的吧。
如果之前没有渊无极的话,可能他都没法活着从这里出来。
但白玉尘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苏肆有些慌乱了,他师尊不会真的生气想要将他逐出师门吧。
这一路上苏肆都有些忐忑,直到回到雾峰了,苏肆立刻对着白玉尘跪了下来。
“师尊,弟子知错,还望师尊责罚。”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雾峰的宫殿里了,白玉尘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鱼缸里面的半尾知秋。
半尾知秋太过娇气,如果不每日精心喂养着,很快就会暴毙。
一开始白玉尘认为苏肆就像这半尾知秋,适合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行。
可他的弟子终究不是鱼,也没有半尾知秋那么娇贵。
白玉尘低头看去,只见鱼缸里面的半尾知秋早就翻起肚皮漂浮在水面,似是死去多时。
也对,没人照顾着,怎么可能还好好活着呢。
白玉尘指尖动了动,那几条半尾知秋散成一团,然后沉入了鱼缸之中。
最终化作泡沫消散在了水中,什么都没能留下。
这鱼缸,又恢复了之前冷冷清清的样子。
到底是他不会养鱼。
苏肆见白玉尘不说话,再次说道,“师尊,弟子真的知错了。”
白玉尘转过身,然后看向苏肆,垂下眼帘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你错哪儿了。”
“弟子,不该不听从师尊的话,私自出峰去往佛修之地。”
白玉尘摇了摇头,“不对。”
苏肆眉头动了一下,“弟子不该听从宗主的命令去往佛修之地?”
“还是不对。”
苏肆有点想不出来了。
觊觎神器持灯?
肆意妄为?
还是险些葬身明台山?
又或者是,连累宗主?
白玉尘目光里面冷冷一片,他朝着苏肆过来,一步又一步。
苏肆就看到他师尊那绣着银线的鞋子出现在自己视线中,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白玉尘伸手捏起下巴,然后强迫他抬起头看向对方。
白玉尘的脸色冷的可怕,眼神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在生气。
这也是苏肆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白玉尘,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师尊,真的也是会生气的。
他有些慌乱的想要移开目光,却被白玉尘死死的捏住下巴,整张脸都动弹不得。
“师尊。”苏肆小声的喊道。
甚至苏肆目光之中都有些湿润。
他有些怕,他怕白玉尘会因为这件事就将他赶出雾峰了,他对自己的师尊,一直都是很尊敬的。
上一世被逐出师门,是他唯一最后悔之事。
白玉尘却是冷笑一声,“知道你最大的错是哪儿吗?”
苏肆看着白玉尘,目光动了动,声音却很轻很低,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示弱。
“弟子、弟子不知,还望师尊告知。”
白玉尘更弯了弯腰,他凑到苏肆眼前,认认真真的让对方看着他,他也能清楚的看到苏肆脸上的所有情绪。
白玉尘的话夹杂着一片冰渣子。
“你最大的错,是竟敢叫别人为师父。”
白玉尘手上用力,将苏肆的下巴捏出一片的红痕。
苏肆疼得眼眶彻底湿润了起来,却不敢反抗。
白玉尘抬了抬苏肆的下巴,盯着苏肆冷冷说道。
“我告诉你。”
“我的东西,永远都是我的,哪怕死了,尸骨都得是本尊的,懂吗?”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师尊一直都是个疯批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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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中, 苏肆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将药膏抹在下巴上。
之前白玉尘将他的下巴捏出了红痕,他皮肤有些白, 因此看起来那些红痕就显得特别狰狞。
等抹好药膏了, 苏肆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转身从府邸之中出去。
白玉尘罚他每日辰时去后山的悬崖上面壁思过, 直到傍晚才能回来。
今日是第二日, 还有二十八日。
雾峰的悬崖处什么都没有,又是冬日,地面的积雪很厚, 每走一步都几乎快要将小腿都淹没进去。
苏肆站在崖上,然后低头看向下方的云雾。
其实也看不清多少,那些白雾聚散缓慢, 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一开始看着还是好看的,看久了就觉得无趣。
但以往白玉尘除了在大殿内喂鱼,最常来的便是在这里看崖下的云雾。
苏肆昨日站了一整天,今日双腿有些酸痛,可他还是挺直了背脊,丝毫不敢懈怠。
而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那里也缓缓出现了一道身影。
正是白玉尘。
白玉尘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肆的背影。
天地一片白茫茫, 但只有那道坚毅的身影似乎无惧风雪烈风。
白玉尘看了一会儿后自觉无趣, 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大殿之中。
他好像昨日一不小心就让自己的弟子, 看到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没错,白玉尘从来不是一个冷清的谪仙。
相反他偏执, 固执且冷傲。
他对凡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甚至觉得他们不配。
原本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数百年前他来到临渊仙宗。
一开始他是因为残留的几道神器气息而来。
上古四大神器,除了他手中的镜花水月以及在佛修圣地的持灯外,其余两件早就不知踪迹。
这些年来白玉尘也在找寻那两件神器的下落,不过却都一无所获。
临渊仙宗,自然也是一无所获的。
但他却没有走,而是在这里久居了下来。
一晃便是上百年。
他的日子依旧跟以前没有任何两样,每日围绕在他身边的只有孤寂。
可他不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
这么多年不都熬过来了么。
大抵是雾峰的云雾太过冷清,他才会忍不住收下苏肆当自己的弟子。
他的弟子,以往最多是不怎么聪明,后来行为荒唐,好不容易最近变好了,却又有些不让人省心。
原本,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白玉尘从那口大缸旁路过,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有些失神。
或许,他该再养一些鱼。
不然,显得这里太过死气沉沉了些。
白玉尘抬起目光看向上方的座位,他的大殿很是简朴,除了这口鱼缸外便只有上面的座位。
不过他也并非是个贪恋权势的。
毕竟只要他想要,他唾手可得。
白玉尘合了合眼,然后走上前,神色依旧说不出来的寂寥。
他走了没两步,目光停顿了一下。
他在那座位旁边发现了一份信。
昨日他没看过这边,竟没发现这里还放着一份信。
是他弟子写给他的?
昨日苏肆并没有靠近这里,今日也未曾来过。
所以说,是去佛修之地前写给他的?
白玉尘朝着座位过去,然后将信封拿起来,只是很普通的信件,宗门里面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而且现在大部分都会选择玉筒传递消息,很少会选择写信这种方式。
除非是一些特定的来往信件。
白玉尘其实并不好奇他弟子会写什么东西给他,即便写,也大多是一些感激教导之情的话。
他的弟子很尊敬他,白玉尘知晓这一点。
所以昨日才会求着让他不要将自己赶出雾峰。
其实他亦从未想过要将对方逐出师门,他的弟子,便永远都是他的。
白玉尘坐下,没什么表情的将信封拆开。
左右他都可以猜到自己的弟子会写些什么。
但信纸展开那一瞬,白玉尘目光却微微一凝。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什么意思?
相思之意?
白玉尘眉头轻蹙了一下,目光之中却有些浮动。
这是苏肆写给他的?
白玉尘垂下眼帘,仔细的回想起来。
难不成苏肆对自己除了尊敬之外,还有些许爱慕吗?
他的弟子,爱慕他?
白玉尘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他不懂这是什么感情。
但出乎意料的,他似乎并不排斥。
“爱慕之情么。”白玉尘喃喃说道。
他看了信上的这句话好一会儿,然后才将信收起来,然后整齐的叠进信封之中。
但过了一会儿,白玉尘又将这份信拿了出来,然后细细的看了看,似乎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不放过。
这次看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确定他没看错上面每一个字后,白玉尘才将信纸收入信封之中。
但接下来他却没什么动作了,只是坐在座位上。
似乎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他想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看到天窗上面开始落雪。
今日天寒,又下雪了。
雾峰的冬日,总是会下雪的。
白玉尘想起苏肆刚拜入他门下的时候,那时候雾峰也在下雪。
那时苏肆才十二岁,刚刚从家中送过来,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下雪的时候,对方高兴得冲了出去。
苏肆告诉他,苏家不下雪,四季如春,所以特别喜欢下雪的地方。
可是再喜欢,年复一年的寒冷,喜爱之情也终究会消散许多。
如今的苏肆,还会喜欢下雪吗?
白玉尘将目光放到了殿外,看到外面雪越下越大。
而后山的悬崖上。
苏肆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有几片从脸颊上滑过,有些冰冷。
雾峰多雪,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数年来他也习惯了这样的雪天。
今日的雪似乎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就将他的双脚掩盖住了。
若是雪不停的话,他大抵会被大雪淹没吧。
苏肆有些失神的想到,突然感觉落到身上的雪消失了,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发现头顶有一把素伞。
他回过头,发现白玉尘正在身后看着自己。
苏肆立刻垂下眼帘,恭敬的喊道,“师尊。”
白玉尘看向苏肆身下的那一片积雪,然后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
“回去吧。”
苏肆迟疑的说道,“可是师尊,我还在受罚。”
白玉尘看着苏肆那张脸,然后移开了目光,“不必了。”
苏肆看向白玉尘,却发现白玉尘目空一切,也并不看他。
于是苏肆只能小声的回道,“是,师尊。”
说完,苏肆动了动脚,转身想要回去。
可他的脚被积雪掩盖太久了,此刻有些僵硬,身形一个不稳朝着前方倒去。
刚好被白玉尘扶住腰。
苏肆闻到了他师尊身上的冷香,还有一片的冰冷。
苏肆想要从白玉尘身上起来,却被白玉尘扣住了后背,将他整个人都压在了白玉尘的胸膛之上。
“师尊?”
白玉尘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抱住苏肆,眼神难得有过几分迷茫。
“抱我。”白玉尘如此说道。
苏肆抬起手,有些手足无措的环住白玉尘的腰,两人胸膛贴着胸膛,无比亲近。
白玉尘手指微微用力,然后低下头将下巴放在苏肆肩膀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苏肆的味道。
他的弟子,身上总是这般干净的气息。
“师尊,我们在做什么?”苏肆不懂。
他本就是个不懂情/爱的,外加他对白玉尘满心都是恭敬,自然无法将眼前的种种再联想到其他事情上。
白玉尘却有些贪恋苏肆的体温。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弟子抱起来特别舒服,他以前也抱过的。
可是每一次都只是他抱着对方,苏肆没有一次主动伸过手,虽然这次是他要求,可白玉尘却觉得似乎不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白玉尘在苏肆的发丝上留下一个淡吻,然后缓缓松开对方。
“还能走路吗?”他问得很轻。
苏肆低头踢了踢脚,有些被冻麻木了,完全感受不到什么知觉。
白玉尘将伞递给对方,“拿着它。”
苏肆握住伞,却看到白玉尘背对着他蹲了下来,“上来。”
苏谨握紧了手中的素伞。
他的师尊,是要背自己?
在苏肆的记忆里面,他似乎从未被人背过。
以往在家中的时候,记忆里面父亲的子嗣不少,因此能够得到的父爱不多,一些孩子气的行为就不可能去做。
后来到了雾峰,白玉尘有时不喜他太过亲近,两人倒也很少会有什么亲密接触。
现在他都这般大了,他的师尊却说要背他。
苏肆手指蹭了蹭,“师尊,我可以走回去的。”
白玉尘还是重复那两个字,语气却加了几分强势,“上来。”
苏肆想了想,雪越下越大,他还是靠了上去。
大雪之中,他举着伞,白玉尘背着他,一步又一步在雪地之中走着,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脚印。
白玉尘没有将苏肆送回去,而是将苏肆背回了自己的寝殿。
他独居在雾峰的这数百年来,寝殿除了自己外还没让人进来过。
事实上他的寝殿跟他的大殿差不多,里面的东西很少,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白玉尘将苏肆放在床上,然后为他褪去鞋袜,再运起真气为他捂暖双脚。
苏肆的脚不大不小,十个脚趾头雪白圆润,看着很是可爱。
但白玉尘没有看到的是,苏肆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
甚至苏肆都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师尊白玉尘。
他的师尊,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对他?
难不成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可以他师尊的实力,什么东西敢近他师尊的身?
苏肆越想越乱,甚至越不敢开口。
他坐在床上,白玉尘坐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白玉尘突然开口说道,
“我已经知晓你的心意了。”
苏肆愣了一会儿, 有些不解,“师尊说的,是什么心意?”
其实苏肆对白玉尘, 的确是有着许多尊敬以及仰慕的。
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亲切。
苏肆在家中的时候, 他父亲的子嗣不少,他虽为嫡子,却也并没有得到父亲多少的关爱。
因此, 苏肆在来到雾峰之后, 对白玉尘有过那么一两分的期盼的。
甚至有时候他希望将白玉尘当做自己的父亲来对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实这句话也并非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 白玉尘对他说的心意,是这个吗?
白玉尘深深的看了苏肆一眼,嘴角动了动。
“你待我的心意, 我已明了。”
他的弟子是个性子有些羞涩之人,若说得太明,怕是对方会否认。
一开始白玉尘得知苏肆的心意时,是有那么一两分迷茫。
但后面更多的却是了然。
似乎过往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也并不排斥。
他对苏肆,心里一直都是很欢喜的。
而且白玉尘也很清楚, 他所欢喜的, 并非是师徒之情。
既然如此, 他们都有情意的话, 便该是在一起。
这时间无人配站在他身侧,除了苏肆。
除了他心生欢喜的苏肆。
白玉尘伸出手将苏肆脸颊旁边的发丝拂过耳后。
苏肆目光浮动了一瞬, 然后低下了头。
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难道说, 白玉尘当真是明白他的心思?
也对,他的师尊一直以来都独居在雾峰。
一个人难免有些孤寂。
想来也的确想要个孩子,他是白玉尘的弟子,也应当为他师尊养老送终。
“师尊,若是师尊不嫌弃的话,弟子是愿意的。”
愿意将白玉尘当做父亲对待。
白玉尘嘴角动了一下,他似在笑。
他甚少有过笑意,也早就不以世间万物来影响自己的喜怒。
可此刻他心中竟觉得无比欢喜。
甚至眼神都变得无比柔和。
白玉尘伸出手握住苏肆的手,然后轻轻拍了拍,“甚好。”
苏肆想起什么,抬起头对着白玉尘说道,“师尊,以后我还称你师尊如何?”
他家中父亲尚在,实在不便改口。
再者改口其他也不对,义父?还是其他什么?
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待白玉尘如父,白玉尘待他如子,也的确没必要纠结一个称呼。
白玉尘原本也并不在乎这个,一个称呼而已。
但听着苏肆这般提起,他想起日后他跟苏肆举办道侣大殿后,同房之时对方也喊他师尊的话。
白玉尘喉咙动了动,哑着声音说道,“嗯,好。”
不知不觉,白玉尘浮现起那副画面。
红帐之中,苏肆身着喜衣半褪,然后望着他,目光湿润,轻声喊道。
“师尊,你教教我,可好?”
白玉尘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苏肆,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他盯着外面的门,心里一团糟。
他明明最是不喜这些人间情/爱之事,但不知为何若是跟苏肆一起,倒很是期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