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服用过几次方?樾的血后,银星的能力范围似乎有所变长,但毕竟是从他身体里延伸出去的生命体,范围终究还是有限的。
池小?闲带着方?樾又?往前爬了一段距离,然后重新坐下,道:“现?在差不多可以了。”
两人沉默了会儿,方?樾忽然问:“九岁那年,你遇到银星后,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异常么?”
池小?闲愣了一下。
“可能有,可能没有。”池小?闲托着腮,“我?父母去世后我?就只?顾着伤心难过了,对其他的东西都没怎么太在意。”
“你呢?”池小?闲将?话题抛给了方?樾,“你是为?什么会在福利院长大?”
“看护的阿姨说我?是被人丢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冬天,只?有一个襁褓。”
池小?闲轻叹一口气:“要是知道你会这么优秀,丢弃你的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毕竟祖坟冒那么大的青烟都看不到。”
方?樾被他的说法逗乐了,笑?了笑?:“不知道,随意吧。这种事情小?时候会有点在意,上学后就再也?没想?过了。”
他的态度从容而?平淡,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件事,也?不埋怨丢弃他的人。
他的目光仿佛永远只?注视着当下和未来,从不会回头看。
池小?闲很佩服这种人——他们?有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哪怕前路荆棘密布,他们?也?会打磨最锋利的剑,一刀一刀地斩掉所有障碍。
通风管内空间?狭小?,方?樾的笑?声听上去比往常更加清晰、明显,像是一缕和煦的春风久久盘桓在身侧。
池小?闲意识到一件事,方?樾似乎比以前爱笑?了。
又?等了一会儿,池小?闲感受到手腕处微微发痒,菌丝牵扯的力道更加明显。
“银星好像找到了。”
方?樾看了眼时间?,银星用了二十分钟左右。
这次依然是池小?闲在前面带路。
很快,他就发现?带路者比跟随者更需要勇气。
前方?是黑魆魆的未知的空间?,手电筒照出的光非常有限,尽管管道里目前为?止都比较干净,但他还是会害怕忽然出现?蜘蛛、蟑螂、老鼠、甚至是更恐怖的东西,就像恐怖片里经常演的那样……
没爬几步,他总忍不住想?回头看看方?樾是不是还跟在身后。
“方?樾,你说两句话嘛!”池小?闲晃了晃手电筒的光,“不然我?一个人在前面爬有点紧张。”
“说什么?”方?樾低低地问。
“嗯……就随便聊聊天呗。”
“对了,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池小?闲随口扯了个话题,“‘樾’有什么含义么?”
“以前我?爸去算命,说家里的男性晚辈名字里要带木字旁身体才健康。方?桓的桓也?是木字旁。”
“那另一半‘越’呢?”
“超越他人,超越自我?,时刻进步的意思。”方?樾淡淡道。
“……”
“好卷,为?什么你名字的含义都这么卷?”池小?闲颇有些无语,“这么一看,咱俩名字完全相反。你每天都要超越自我?,我?每天都在闲得抠脚。”
方?樾轻声笑?了笑?,磁性的声音在通风管道的共振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感。那声音就落在池小?闲耳畔后侧,惹得他皮肤微痒,像是有一阵微小?电流窜过一般。
池小?闲忽然觉得这管道里也?不怎么吓人。
黑暗里有方?樾陪着他,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一般。
带着这样的心情, 池小闲领着方樾向前又爬了一会儿。
终于,不远处的通风管透出了一点朦胧的亮,像是一片轻纱似的白月光落了进来, 给人温暖柔和之感。
手?腕的牵引感消失,银星已经折返了回来。
它?用小触手?碰了碰池小闲的手?背,似乎跟他炫耀功绩似的——那是它能找到的最近的一处通风口,非常亮。
池小闲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它?,以示表扬。
为了不引起管道下宿舍区里的人的注意, 他们特意放缓了爬行的速度, 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只?剩下衣物?与管道壁轻微的摩擦。
终于爬到了那处亮光附近, 两人隔着金属网罩往下看, 看到了宿舍房间的方形地砖和半张床。
下面是某个员工的房间, 而不是负一层的走廊。
如果房间里没人, 他们倒是可以直接下去,如果有人的话, 就再等一等, 总之肯定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但不巧的是,这个房间里有人。
卫生间传来哗啦一声冲马桶的声音,接着是门打开的动静, 拖鞋在地上拖沓了几步,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金属网罩下方的床上。
尽管只?能看到后脑勺, 方樾和池小闲还是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方桓。两人默契地同?时皱起了眉,面露厌恶。
银色的骷髅头?项链在灯光下晃动着微光。他跷起腿, 半倚靠在床栏上, 拿起桌上的电子烟缓缓地吞吐起来,另一只?手?随意地滑拉着手?机。
接着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他懒洋洋地喊了声“谁”。
屋子外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是我,我来向您汇报情况。”
方桓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去开门,进来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方樾和池小闲只?看见他有点微秃的发亮的发顶。
“办得怎么样了?”方桓吐了口烟,懒洋洋地问。
“我在门禁卡的权限上做了手?脚,老板的人没发现就递给他们了。”
“然后呢?”方桓皱起眉,有些不耐烦道,“解决了?”
“没……”男人的声音开始迟疑,“他们确实被关在那一段地下室了,我们在那里找到了方馨给他们的车,但他们人不在车里。”
“什么?”方桓抽烟的手?停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逗我吗?你不是说那一段地下室没有任何出口吗?!”
“是这样……”男人支支吾吾起来,“但是我四处检查了下,发现地上有子弹,头?顶通风管道上的金属网掉了下来,他们应该是爬上了通风管道。”
池小闲跟方樾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给权限卡动手?脚的人果然是方桓,他在方制凯身边必然安插了眼线,不然不会这么知道他要去实验区的消息,还如此?迅速地想出这么个方法。
他们爬上去是对的,因?为继续等下去,等到的不会是同?样去实验区的员工,而是虎视眈眈的方桓。
而且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爬上通风管道,接下来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不过方桓应该还猜不到他们就如此?凑巧地爬到了他房间上方的通风管道里……
“继续找,注意各处通风管道里的动静。”方桓道。
男人半晌没回答,方桓皱起眉抬眼看他,“没听明白我的话?”
“听明白了。”男人有些犹豫道,“但现在老板正在集中人力去对付丧尸,我稍微有点腾不开时间。我们每天都要盯大量的监控,下午偷偷跑出去一趟,回来就被我部长说了。”
方桓吐了口烟,冷笑了一声,“废物?。”
“你给我办好事情后你也能当上部长,你怕他做什么?”
男人沉默不语。
“不过就算爬上了通风管道又怎样?”方桓吐了口烟,自言自语起来,“地下通风管道的总长足有三?个厂房外围那么长,就是个大迷宫,爬进去也是迷路,还不如被我老老实实逮住呢。”
男人点点头?:“是。”
“对了,让你监视的那个男生怎么样了?”方桓忽然跳向了下一个话题。
“他下午跟方樾一起上车去实验区了。”
“什么?!”方桓差点跳起来,太阳穴的青筋暴起,“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男人似乎被他吓到了,本能地后退一步,“我以为您要一起干掉他……”
方桓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就朝对方头?上砸去,咬牙切齿道:“白痴——”
“那您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去负四层找他。”男人声音越说越小,“您让我盯着他,我还以为——”
“蠢货!”方桓唾沫星子喷在男人脸上,“他们一行人七八个都住在一起,我怎么下手??!”
池小闲心里一算,他、方樾、章漪、Kevin、帅欣、陈愚之、Janet母女……可不就是一大帮人吗!
“去找,他们两个全部都要给我找到!”方桓暴躁道,“不管找谁帮忙都无所谓,钱我来给,许诺多少都行……”
池小闲心脏一阵狂跳,没想到方桓真?的盯上了他。
难怪方樾要演一出戏来吓他,让他提高警惕……
男人被臭骂完一通便?灰溜溜地走了,走之前轻轻地带上了门。
方桓烦躁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电子烟白色的雾气在屋子里缭绕着。他抽的电子烟是薄荷味的,凉而辛辣,闻久了有些呛人,又被空气循环系统带进了通风管道里,弄得池小闲鼻子有些难受起来。
他连忙抬起胳膊掩住了口鼻,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来。
忽的,在下面踱步的方桓忽然停住了身子,似乎思考着什么,紧接着走到了床边,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头?顶正上方刚好有个通风管道。
金属网罩边正往下偷窥的池小闲和方樾下意识缩回了头?。
外套太厚以至于发出了衣料轻微的摩擦声,池小闲心里咯噔一下。
方桓细细眯起眼睛,仔细听着通风口的声音。
这处通风口一直会隐隐传来呜呜的风声,但今天似乎有些其他细微的动静,窸窸窣窣的。
但他转念一想,就算那两人真?进了通风管道,摸到他房间的概率几乎为零,毕竟通风管内部结构复杂,不被困死在里面就不错了。
方桓又吸了口电子烟,那种烦躁的心情刚被压下去一点又逆袭了回来——没抓到方樾让他气恼无比。
不仅没亲到、没睡到那人,还莫名其妙挨了方樾顿揍。
方桓磨了磨后槽牙。他一想到那个男生,白皙的面庞,清纯明澈得让人心跳加速的眼睛,薄而淡粉色的嘴唇,烦躁之余,一股□□从小腹烧起——
他向来讨厌延迟满足,这厂房里但凡清秀一些、稍微弱势的男生,就没有他拿不下的。
叩叩,门再度被敲响。
方桓没好气道:“谁?”
“是我。”一个干净的男声。
方桓开门的同?时瞥了眼挂钟上的时间,皱眉看着进屋的人——那人眉清目秀,鼻梁挺直,一双杏眼,乍一看,跟池小闲长得有三?分?像,只?是皮肤略黑些。
“你迟到了。”方桓冷冷道。
来人抱歉道:“准备晚饭时来了个闹事的员工,让您等了。”
“闹事?”方桓有了点兴趣,“闹什么?”
“说食堂的伙食太差,吃面包吃得要吐了。”说话的人似乎是食堂的员工。
“还真?不能怪他,天天吃面包谁受得了?”方桓吐槽道,表情放松了些。他伸手?揽过那人的腰,勾嘴一笑道:“还好你在我这儿有加餐,是不是?”
那人轻轻一笑:“是啊。”他的手?扯住了方桓的衣领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扯了扯道,“老板今天打算给我吃什么?”
方桓轻嗤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那人后脑勺的头?发……
饶是再纯洁的池小闲也明白了下面在发生什么。他满脸通红,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往金属网后缩了缩。
一想到方樾也在边上……就更尴尬了。
他以前只?是知道男人跟男人是可以的程度,现在被摁头?聆听现场版,瞬间的冲击不可谓不大,简直是直接颠覆三?观、震飞魂魄的程度。
其间一些不堪入耳的对话,更将他十几年攒的文雅和礼仪一下子扯了个稀碎。
短短几分?钟,漫长得好像十几年,池小闲的后背生生憋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他偷偷抬眼去瞄方樾的反应,发现对方紧紧锁着眉,一副可以直接去上坟的表情。
……终于结束了。
池小闲听到一阵衣服窸窣的声音,接着是皮带轻轻搭上的金属碰撞声。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仿佛呼吸瞬间畅通了起来。
穿戴好衣物?,那个年轻男人正要离开,忽又转头?道:“我听人说,你昨天跟别人在电梯口打起来了?没事吧?”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关心的味道。
方桓原本愉悦了点的心情忽的一下子转阴,他阴恻恻道:“你听谁说的?”
男人觉察到了他的不快,意识到这是真?的,却因?为害怕触他的霉头?,连忙调转话锋,“没,也没听谁说,可能是听错了吧。”
男人离开后,方桓抽了会儿烟,又翻了翻手?机,然后有点无聊地躺了下来。
不知道他要躺多久,方樾轻轻碰了下池小闲,跟他比了个手?势。
两人已经有了默契度,池小闲明白他的意识是——换一间通风口。
他们爬着爬着,发现地下宿舍里并不是每个房间都有可以钻人大小的通风口。很多房间只?有窄窄的一条出气口,长方形的,一个手?掌那么宽。
他们又爬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下一个有个强光照射进来的通风口。
拜托是个空房间!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池小闲默默祈祷着。
然而上帝再一次堵住了耳朵,无视了他的祈祷——这个房间里的人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干着什么。
池小闲偷偷看了会儿,发现那人竟是在纸上涂涂抹抹地画画。没多久,那人似乎画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头?后仰,伸出手?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池小闲看清了他的脸——正是郭未。郭未说过,他跟方桓都住在负一层。
池小闲伸出手?指朝下指了指,方樾也注意到了下面的人是谁。
“直接走这里下去吧。”方樾淡淡道。
“会不会吓到他?”
“总比吓到不认识我们的人好。”
“……也对。”
方樾正要抬脚去踹那金属网,池小闲已先清了清嗓子,冲下面大喊一声:“哈——喽——哈——”
方樾:“……”
郭未倏地从椅子上像只?兔子一般跳了起来,然后惊恐地四下张望。
池小闲见对方完全找错了地方,又喊了一声,郭未这才抬头?往上看,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画面。
头?顶通风管的金属网后,一道手?电筒灯自下而上地打在两张脸上,两张脸几乎紧贴着金属网。
郭未下意识地要尖叫,接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喘息了两口,才注意到头?顶金属网后是两张认识的脸。
“你们……怎么?”他大脑短路了几秒。
“你先让一下,我们要跳下去。”池小闲提醒他。
“!”郭未迅速反应了过来,“等一下,我搬个椅子你们再跳。”
他将桌子拉到正对通风口下方的位置,然后将椅子搬了上来,用双手?紧紧扶住了椅子腿,道:“你们往下跳吧。”
方樾二话不说两脚踹开了通风网口的金属罩,自己先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椅子上,然后伸手?托住了池小闲的双臂,也把?他带了下来。
三?人一时间大眼瞪大眼起来。
池小闲轻咳一声:“不好意思,一些紧急情况,吓到你了。”
郭未神情还有些恍惚,见他这么说,连忙摆摆手?道:“没事,上次你也帮过我。”
“那个……”他忽然见两人皆是一脸疲倦之色,把?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需要爬通风管道的事情,大概也不是什么能随便?说出口的原因?吧。
忽的,他想起了什么,悄悄背过手?,捏起桌上的画,反扣到了桌面上。
“画的什么?”方樾敏锐而警惕道。
“没、没什么。”郭未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一些平时的兴趣爱好而已。”
“你也喜欢画画呀。”池小闲忽然道,“我小时候也挺喜欢的,我还学过一阵子彩铅和油画呢。”
郭未露出有些惊喜的神色:“真?的?”
池小闲点点头?。
“那我们有机会可以讨论?讨论?。你们……现在要出去吗?”
池小闲跟方樾对视一眼,然后道:“可以麻烦你帮我们看看外面走廊有没有什么人吗?”
“你们在躲谁吗?”郭未忽然有了一种直觉,“啊,难道是方桓?”
池小闲和方樾有些吃惊,都没料这位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这么直接地就猜到了。
“为什么这么想?”方樾道。
郭未挠了挠头?,告诉他们早上吃早饭时听到一个传闻,说是昨天方桓看上了某个新来的,但对方有男朋友了,且男朋友就在边上,于是方桓在电梯门口被单方面揍了一顿。
结合方樾和池小闲两张新面孔和他俩亲密的关系,郭未合理怀疑说的就是这两人。
池小闲面红了一下,有些窘迫道:“我们……他不是我男朋友。”
郭未愣了一下,轻轻“啊”了一声,又道:“对不起,大概是那帮人太无聊了乱猜的吧。大家在地下都太闲了,所以喜欢捕风捉影……”
边说着,他一边拿眼睛去瞥面前两人,心里微微开始雀跃起来。
“他确实被我揍了,你听到的传闻是真?的。”方樾淡淡道。
“可你们不至于为了躲他就逃到通风管道里吧?”郭未还是有些不解。
池小闲和方樾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方樾决定把?事情告诉郭未。
告诉对方秘密,大概率也会获得对方的信任。他们在制方并不认识什么内部员工,这一点让他们很被动,他们需要培养一些自己人——特别是跟他们有共同?敌人的那种。
方樾忽略了去实验室的原因?和池小闲利用银星寻找方向的细节,大致把?事情给郭未描述了一遍。
“你——”郭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方总的那个小儿子,对吧!”
方樾眉轻轻一挑,这他可还没来得及说。郭未比他想象得要聪明敏感许多。
“是的。”方樾点点头?,没有否认,“我叫方樾。”
郭未:“所以方桓跟你的关系不好?”
“是,所以我想我们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方樾淡淡道。
郭未愣了下,接着目光看向池小闲。池小闲一双纯净的杏眼也正看向他,眼睛里微微闪着光,像是很期待一般。
郭未挠了挠头?发,垂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能顺便?跟你们做朋友吗?”
池小闲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啊。”
“我才来厂里两年,又是提前毕业的,年纪比较小,在厂里没什么同?龄人朋友。”郭未有些腼腆地笑了。
“你认识安保部的什么员工吗?”方樾问道。对他们门禁卡动手?脚的正是一名安保部的员工。
“你想问谁?”郭未一下子猜出了方樾的意图。
“中年,四五十的样子,头?发微秃,皮肤偏白。”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郭未若有所思,却又摇摇头?,“但我的印象不太深。是不是一个负责制卡的一个男的?”
“对。”
“我帮你留意一下。”郭未道,“安保部人员经常坐办公室的也就那几位。”
“你在厂里还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可以信赖的人吗?”方樾又问。
“有的有的,我在厂里有个亲戚,他现在负责防御入侵的丧尸,平时白天不怎么见得到他。他姓李,叫李歌,歌曲的歌,平时偶尔也在大老板身边当当保安。”
方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认识这人——可不就是拜托他帮忙去找池小闲奶奶和刘知的那个手?下么!当时他还格外叮嘱了下那个手?下,那个手?下非常客气,还让他喊自己“李哥”。
敢情不是姓李的大哥,而是就叫李歌。
“这名字也太容易在辈分?上占别人便?宜了吧。”池小闲说出了方樾想说的话。
郭未笑了笑:“但他的确比我大,所以我日常喊李歌也没什么问题。”
“今晚能帮我们喊一下他吗?”方樾道,“有事情想问他。”
“没问题。”郭未点点头?,“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不过今天可能要晚一些,今天好像来了一大波丧尸。”
几人神情都微微严肃了起来。
地下宿舍区就好像一个短暂的伊甸园,危险的达摩克斯利之剑始终悬在头?顶发出阵阵金属嗡鸣,提醒着他们现在仍然处在特殊时期。
郭未将门开了条缝,朝走廊上看了眼,然后转过头?道:“现在走廊没人,你们可以回去了。”
方樾点点头?,跟池小闲正要离开,忽然一阵走廊里的风从半掩的门缝吹了进来,将书桌上那张薄薄的画掀开,露出了上面的真?面目。
草草几根铅笔线条勾勒出一个短发的男生,微垂的长长眼睫,小巧而精致的鼻梁,自然上翘的薄唇弧度……一缕碎发落在他的眉间,衬得画面上的人表情温柔而生动。
上面画的分?明是池小闲。
郭未顺着两人的目光也看到了那画,下意识地冲到桌前,将画藏到身后,目光有些闪躲道:“就是随便?画画……”
池小闲有些尴尬地看了方樾一眼,方樾却挑了下眉。
“……”
这个挑眉是什么意思?
两人迅速地出了房间乘上电梯回到负三?层。
短短一个下午,在这看似安全的地下区,鬼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被困,逃生,尴尬,逃生,再尴尬……池小闲觉得心好累。
他们正要开门,忽看见章漪不知为何正站在帅欣房间的门口。
她?抬着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叩了两下。
“我母亲还没完全好……”帅欣以为又是方樾和池小闲,下意识地赶客。一开门,却见来人是章漪,有些惊讶。
“你?”她?简短地问。
“那、那个……”章漪竟然难得有些磕巴起来,“我想问问老太太身体?好些没有,听说她?感冒了?”
“你找我妈有事?”帅欣这人向来懒得跟人寒暄,直截了当道。
章漪点点头?,不好意思道:“不过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果你母亲身体?还没好,我改日再来吧。”
“小欣?”房间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把?人家晾在门口,不礼貌,让人进来吧。”说完,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章漪神色更加犹豫起来。
帅欣想了想,最后还是尊重?了她?母亲的意思,有些不太情愿地给她?开了门。
“奇怪——”池小闲忍不住轻轻嘀咕,“章漪找陈愚之干什么?”
他想再听一耳朵,帅欣却已经将房门关上了,他只?好作罢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今天实在是太累,他直接脱掉了外套换上睡衣,爬到床上躺了下来,打算先眯一会儿。
一闭上眼,池小闲忍不住感慨,还是床最舒服啊,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睡觉了!
没一会儿他就呼呼睡着了,等再一睁眼,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屋内干燥且热,睡了一大觉后池小闲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拿起水杯一看,又没水喝了。
经过方樾上次的“恐吓”后,池小闲出门时特别注意地将门关好。拎上水杯他正要抬脚离开,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他没把?房卡带出来!!
生活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处处充满了意外与惊喜。
两分?钟后,池小闲抓着装满水的水杯站在了方樾的门口,犹豫了几秒,然后轻轻叩了叩。
方樾很快就给他开了门。他还穿着毛衣,没有换睡衣,说明还没打算睡觉。
“怎么了?”
池小闲搓搓手?掌心,咽了口唾沫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方樾有种不详的预感,淡漠道:“随便?吧。”
“好消息是我现在出门接水会记得关门了。”池小闲轻轻咳嗽了一声,“坏消息是我没有随身带房卡的习惯,这个点去补卡可能晚了。”
方樾一时无言。
“那不好不坏的呢?”
“我要在你这儿留宿了。”池小闲眨眨眼。
“……你再留宿几次的话,我真?要考虑收点儿留宿费了。”方樾插着手?臂,倚在墙上,静静看着他。
“可是我身无分?文诶。”池小闲倒也大言不惭,甚至摆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方樾淡淡道:“这不是还有身吗?”
池小闲:“?”
“开玩笑的。”方樾推开门,“进来吧。”
进了方樾的屋子?后, 池小闲放下水杯,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
床边书?桌上方樾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显示屏上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英文, 边上有标黄的批注,显示已经被人阅读了一大半。
池小闲啧啧感叹:“今天也在超越他人、超越自己是吧?”
“今天没看多久。”方樾合上电脑,淡淡道,“差不多也准备睡了。”
“之前郭未说要喊李歌过?来,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不知今晚还要不要过?来。”
已经睡了一觉的池小闲差点把这?事给弄忘了, 一拍脑袋道:“对哦。那再等?一会儿吧, 说不定他们还没有忙完。”
正说着,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 池小闲耳尖, 听见脚步声停留在了隔壁自己房间的门?口, 接着门?被轻轻叩了叩。
他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房间门?口站着的郭未。
“嘿。”他招了招手示意道, “我在这?边。”
“我把房卡落屋子?里了, 只好先住方樾这?里。”池小闲关上门?,跟郭未解释道。
郭未四下里看了看方樾的房间。
他的房间和员工住的是一模一样的套型,只有一张一米五宽的单人床、简单的书?桌。跟这?位小儿子?的房间相?比, 方老板的大儿子?住的要比这?大上足足一倍。
方樾还挺低调的,他心想。
看着那唯一一张床,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你今晚要睡这?里吗?”他问?池小闲。
池小闲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樾就打断了这?个话题, 直截了当道:“李歌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