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弥赛亚认真地说。
拉斐尔一怔。
“我只是看到了,它?就在那儿?。我看到了结果,也看到了过程,事情就那样发生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又挂上了微笑?。
“是神安排它?那样发展的。”弥赛亚又说。
拉斐尔知道?,弥赛亚的这个神指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祂们的总和。
“神总是对的。”弥赛亚重复了一边拉斐尔的话,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唯一不能怀疑的。”
“不是怀疑,”拉斐尔立刻否定?着?说,“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神总是对的?”
“规则被颠覆,那这个世界还依托什么?存在?”弥赛亚反问他。
拉斐尔脑袋一嗡,似乎察觉到了雷霆炸裂一般的痛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苦笑?着?说:“你好像又说服我了。”
他看向弥赛亚,发现弥赛亚也一直看着?他。
“你总是这样,”拉斐尔轻轻地说,“从不解决我的问题,只会让我觉得问出那样的问题毫无意义,然后放弃我的疑惑。”
“但我们都知道?,疑惑一直都在,没有意义并不是不存在。”
弥赛亚看着?他的天使?,没有悲悯。他的天使?见过虚无,又无法放弃虚无。
不过在神的关爱中?,虚无并不会持久。他知道?,他的天使?总能从异常的情绪中?抽离。
但这次,拉斐尔的反应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拉斐尔没再像过去?那样,总残留着?些许的愁苦、愤恨、怅惘,而是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意气风发的笑?,就好像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总是在笑?着?的、拥有着?莫名快乐的异世灵魂。
“抽象的东西我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拉斐尔耸了耸肩,表情很是无所?顾忌,“那我只能做些实实在在的事,问你些实实在在的问题了。”
“比如说?”弥赛亚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拉斐尔用自以为?尖锐的目光看着?弥赛亚,清咳了两声?,用压低了的声?音严肃地问:“为?什么?只通知以诺?”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弥赛亚眨了眨眼?。
拉斐尔走上前来,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你不知道?怎么?解答,所?以我们深入一些,问点更实际的。”
弥赛亚没见过他这架势,也被他故作正式的气氛感染了些。
“除了以诺,还有许多纯正的人类。她们呢?她们没参与?进迫害的暴行中?,为?什么?不能被通知呢?”
看到弥赛亚的表情隐隐有些吃惊,似乎是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拉斐尔更觉得心中?慨然,有满腔的热血了。
“不要说会有诺亚去?救她们!”拉斐尔义正言辞地说,“我想要拯救的,是整个人类,而不是仅仅的某个人。个人的醒悟只能救他一个,只有千千万万的人都明了眼?前的危机,万众一心地团结起来,整个人类群体?才能得到拯救!”
弥赛亚似乎是被他这一番说辞震住了,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地说:“对他们来说,人类的女孩还有些用处,只有男孩百无一用。他会坚守自己的阵地,不向仇敌妥协。”
“要对抗天使?的后裔,将不属于人间?的力量彻底赶出人类的世界,你只能信任诺亚。”
“她们没做错事,但她们优柔寡断,站在给她们一线生机的天使?后裔那边,不是你的朋友。”
不,拉斐尔不这样认为?,他有前世的见闻,也在今世见过沙利叶、莉莉丝,还有她们的女孩儿?们,他认为?,是弥赛亚从未给过她们选择的机会。
人类的女性虽然境遇比男性好些,但总归是被当做下位的。天使?的后裔但凡有的选,就不甘愿做女性,由此可见,天使?的后裔对待女性,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怎么?会有人生来便甘居人下呢?即便是他见过的奴隶们,也是在日复一日的羞辱与?贬低中?,才逐渐认清自己的身份。
拉斐尔向弥赛亚说了自己想法。
弥赛亚惊讶地看着?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谴责和不满。
拉斐尔见状,胆子也大了。
“同样是在遭受迫害,她们与?诺亚并无不同。仁慈的神明不会阻止我向她们呈现灾祸的预警吧?”
弥赛亚莞尔一笑?。
“或许你真的可以创造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未来。”他轻松地说。
拉斐尔知道?,他得到了神之子的许可。
不过,拉斐尔也有疑虑:“诺亚瞒得住吗?天使?的后裔神通广大,飞翔在人群的角角落落,怎么?会有什么?船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说着?,他还忍不住变幻了一下,在身上显露出自己的许多眼?睛,每一只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弥赛亚,亲身示范了一下什么?叫法眼?之下,无处可逃。
“从未瞒得过。”弥赛亚轻飘飘地说。
拉斐尔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组织着?语言问:“那你说什么?人类与?天使?后裔的对立?”
“他们既然知道?了逃生的法门,不会有样学样地也造出一艘巨轮吗?根本不需要在意是否有人会站在他们那边!”
弥赛亚摇了摇头:“不一样,知道?并不代表可以做到。”
等拉斐尔再问时,他却?沉吟着?不再回答了。
“其中?的差别,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弥赛亚朝拉斐尔挥了挥手:“雨已经?在下了,你需要快些去?。”
“不是说好了都会为?我解答吗?”拉斐尔一边摇头,一边控诉地向门口走去?说,“言而无信的神明。”
“嗯,”弥赛亚庄重的点了点头,眼?里含着?笑?意,“但你也不信仰我,我并不能算是你的神明。不是吗?”
拉斐尔停下了脚步,夸张地捧着?心口大退了几步。
“难道?不是神明,就能随便说些唬人的漂亮话儿?了吗?”他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控诉地问。
“好吧,”弥赛亚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纠正我的理由,我已经?解答过了,我刚刚的回答就是解答。”
“这算是什么?解答!”
“你现在听不懂,但终会亲眼?见证的解答。”
拉斐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去?反驳他。
该是去?人间?的时候了,拉斐尔又往回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天使?的后裔中?,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留存下来的善人吗?”
弥赛亚摇了摇头。
“哪怕是他们刚出生的孩子,也不无辜?”拉斐尔再次确认性地问。
“你知道?,天使?一诞生,就什么?都懂了,他们与?脆弱人类不同。”
“他们也参与?了屠杀,那是他们的荣耀所?在。在这种全民?处尊的氛围中?,没有一个天使?的后裔是无辜的。”弥赛亚回答说。
“他们现在……有没有未出生的胎儿??”
弥赛亚看着?他,叹息了一声?。
“有。”
拉斐尔的心沉了下去?。
“虽然之前没见过,”弥赛亚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醒道?,“但或许你可以试试去?治疗未出生的胎儿?,过强的、超出自身所?能掌控的力量也是一种病症,你或许可以让他们看上去?平凡一些。”
拉斐尔双眼?一亮,他知道?,弥赛亚这样说,那或许可以走得通。
拉斐尔飞向了埃及。其实,他心底还有疑惑,刚出生的婴儿?那么?小,哪怕是力量强大的天使?,也几乎是一张白纸。他们被长辈的准则指引,就如同好用的工具,难道?就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吗?
他不知道?答案,却?早已做好了选择。
胎儿?是可治疗的,因为?他们还在母体?中?,会受到母体?“正常”的指引。
但已出生的却?不行了,他们早已成型,力量对他们自身而言,不是病症。
“拉斐尔先生!”再次见面,竟是诺亚先叫住了他。
拉斐尔重新化作了人形,行走在人群中?。
他对天使?的后裔隐藏了存在感,他们没能注意到他。
拉斐尔还在想着?怎样组织人类自救的队伍呢,一个脏兮兮的少年人就叫住了他。
拉斐尔认出了他的声?音,也认出了他的气息,唯独不敢认他的人。
这是怎样陌生的身形呐!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大幅度的佝偻着?,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脸上有了纹路,只有皮肤还紧致得能看出少年人的模样。
似乎是看出了拉斐尔的震惊,诺亚羞赧地捂着?自己的脸,背又佝偻地更深了。
“您最近还好吗?”诺亚局促地问。
“最近多雨,您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看着?诺亚比的遮挡手势,又跺着?脚催拉斐尔走近屋檐下,拉斐尔才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挡着?些雨。
拉斐尔抬头看了看天,他好久不做人了,忘记了,阴雨天气,也是患病的高发期。
说什么?对天使?后裔的惩罚,他看,那是对穷苦人民?的惩罚还差不多。
拉斐尔看到了不远处,还有着?许多像诺亚一般年轻的老人,身上并无遮挡,还在冒着?雨搬运着?什么?。
是仅存的埃及人。
“嘤?嘤嘤嘤嘤!”乍一下听到了熟悉的语言,拉斐尔下意识地忽略了身边诺亚的颤抖,向那个方向看去?。
“别看,先生!”诺亚痛苦地叫道?。
一个人形轮胎眼?的大翅膀眨着?密密麻麻的眼?睛飞了过来。
第67章
拉斐尔听到了“他”的咒骂声, “他”的眼?睛在?拉斐尔面前放大,抽气般的风声越来越大,似乎快要炸裂开来了。
伤害也在这短短的瞬间造成, 拉斐尔终于注意到?, 蹲下来的诺亚颤抖着身?形,皮肤已经无规律的皲裂了。
治愈的天使沉默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肌肤交碰的刹那, 诺亚的伤被修复了。他衰老的体型、弯曲的骨头,也渐渐的恢复成了他的年龄该有的模样。
拉斐尔又看向了行状怪异、更接近车轮天使模样的来客。他上次见到?他们时,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制约感,如今更是坚定了当时的猜测。
他看着这个嘤嘤嘤的扭曲生?物,对“他”的感觉却并不是在?看着一个有自己思维的生?灵。
而是一个器件,一个可?以?拼合成某种形状的原始材料。
拉斐尔知道这是为什么。座天使的统领, 弥赛亚曾经转移给他的职能发挥了作用。
随着天使的后裔愈来愈向着最原始的形态改变, 拉斐尔对他们的制约感也越来越强。
就在?此刻,他灵光乍现一般的明白了自己能够做到?些?什么,他完全可?以?指挥面前的生?灵,让“他”心甘情愿地融入到?一个更宏伟的身?躯之中, 让“他”成为清风, 成为烈火, 成为锯齿之上一片坚硬的外壳。
拉斐尔的隐藏是有用的,“他”略过了毫无存在?感的拉斐尔。只惩罚着诺亚,好让他快些?回到?雨中, 继续和他的同伴们一起搬运小少爷的货物。
见诺亚不仅没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还站了起来,脸上有了红晕, 扭曲的天使恶意愈发明显,持续不断地向诺亚施加着“他”的法术。
他要让面前的人类献上最为诚挚的、最发自内心的、最无法拒绝的,舞蹈与乐章。
人类啊,他们没有什么用处,只有苦难还能博得天使一笑罢了。扭曲的人形高?傲地想。
可?让扭曲的天使讶异的是,他几乎都?要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量,弱小的人类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
“他”的外貌虽然?是扭曲的,但心智并没有扭曲,“他”本?能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就在?“他”快要思考出头绪,看向诺亚旁边之时,一个陌生?但充满熟悉感的呼唤声在?“他”脑中炸开,那声呼唤直接和他的心灵对话,似乎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扭曲的人形平静了下来,转头飞离了。
诺亚惊疑不定?看着这一切,察觉到?拉斐尔看向自己的视线后,立刻躲闪着避开了,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异类。
恐不恐惧暂且不提,拉斐尔知道,自己的确是异类。
但这又有什么好掩饰的呢?
“我从东方的神殿中来。”拉斐尔轻笑着,轻描淡写地说。
他猜,诺亚应该听说过神殿的传说,毕竟那是埃及的禁止通行之地。
果然?,诺亚低呼一声,眼?底尽是骇然?:“是那座神殿?”
拉斐尔有些?好奇,在?这里的传说中,那片禁忌之地到?底是什么形象。
在?最初的恐惧和抑制不住的逃离情绪之后,诺亚终于又平复了心情。他知道,这位熟悉的医师先生?始终是温和的。
诺亚看着拉斐尔的眼?神又变得亲近了起来。
“我听说过那座神殿,他们说那里聚满了枉死的灵魂,溺亡的少女全部长在?一个人的身?上!”
诺亚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拉斐尔的脸色。
医师似乎并不恐惧那些?传说,诺亚羞赧挠了挠头,又像个不知事的少年了。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传说了,或许是以?讹传讹也说不……”
“并不算谣言。”拉斐尔沉静地说。
诺亚一顿,长大了嘴巴。
拉斐尔没有接着去谈那座神殿的传说,话题一转:“我受她们所托,来这里帮助埃及。”
“帮助埃及?但她们不是被埃及人害死的吗?”诺亚失声地高?喊道。
一众人闻声朝这边看来,监工的天使被拉斐尔单向屏蔽了,没有发现诺亚的动静,但他们看到?了突然?停下、朝着一个方向望去的其他奴隶,眼?底有有不解、有恐慌,还有期盼。
天使们乱糟糟地胡乱嘤嘤嘤着,这是他们最原始、最高?贵的语言,他们要开始陈述自己的不满了。
还不等奴隶们恐惧地抱着头蹲下,再?被监工天使长满眼?睛的器官撞直身?躯,这群嘤嘤嘤的半人形生?物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们全都?浮在?了高?空之上,密密麻麻的眼?睛或是向上看着,或是闭合了起来,没再?毫不松懈地履行自己监工的职责了。
“他们有点吵。”拉斐尔温和地说。
诺亚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的拉斐尔,他认识的医师不会说出这种尖锐话,也不像是能控制天使的人。
陌生?感在?蔓延,喜悦也悄悄泛滥。
诺亚被傲慢的天使后裔踩在?脚底,怎么会没有丝毫怨怼?看到?他们受辖制,诺亚简直不能更痛快了!
虽然?他知道,那样似乎不符合他旧日的道德。
但在?辛苦劳作、忍饥挨饿,还有高?压的打骂下,诺亚觉得,自己的道德早就随风而逝了。
或许是世?事变迁得太快,诺亚想,拉斐尔先生?也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吧?才收敛了他的温柔。
“你刚刚说,她们是被埃及人害死的?”拉斐尔叫醒了一直沉思的诺亚,问他,“这也是传说的内容吗?”
诺亚摇了摇头:“不,他们说那是不检点的少女,过早地品尝了尘世?的欢爱,才被河水所溺。”
“是我猜的。”
“猜的?”
诺亚点了点头。
“他们将少女投入河中,说肮脏的那些?将会被神灵惩罚,沉入河中,而纯洁无瑕的,将会得救。”
“她们没有得救,所以?徘徊在?神殿之中,终日哀嚎。”
“我不相信这个理由。我在?书上见过类似的故事,在?我们的城主来临之前,也会有少女被骚扰、追逐、污蔑、然?后陷入死亡。那不就是您让我去呼唤莉莉丝的原因吗?”
“在?我们的故事里,真正和神有关的寥寥无几,有的不过是假借祂的名义,全凭自己心意的恶徒。”
诺亚看着拉斐尔,认真地说:“她们不是被神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拉斐尔有些?欣慰,在?这个少年身?上,他似乎看到?了以?诺的影子。
“是的,她们知道这些?。”拉斐尔说。
诺亚更加困惑了:“她们能阻止埃及人进入她们的领地,那她们一定?是有很强的力量了?”
拉斐尔点了点头:“难有匹敌的。”
“我想不通,为什么她们不报复自己的仇人,反而要从危难中救下他们。”
拉斐尔远远地看了一眼?神殿的方向。
“她们爱埃及。”
“这里不只是她们的死亡之地,还是她们生?养的家乡。”
诺亚的表情并不赞同。
“我也爱我的城市,但我觉得那些?人该死!”诺亚想到?了他自己的经历,充满仇恨地说。
拉斐尔叹了口气,唏嘘地说:“在?我认识她们时,她们已经是常怀悲悯的模样了。”
“但我也听说过,在?最初的时候,她们有过复仇的举动。”
诺亚眼?前一亮:“她们那时成功了?仇人全部消灭,留下的埃及人全是……?”
“不,草草收场。”拉斐尔摇了摇头。
诺亚一怔。
“或许是她们的力量已经是十分强大了,看着人类,也会觉得人类可?怜。”拉斐尔说。
“那当时的她们就不弱小?不可?怜吗?”诺亚气愤地大喊,“她们放过了仇人,但仇人可?是活活溺死了她们!”
拉斐尔含着笑意看他:“我与你想的一样。”
“有人跟我说,她们选择了和仇敌不同的道路,是因为她们并不是仇人那样纯粹的恶,无法对死亡无动于衷。”
“但我不那么认为。”拉斐尔摇着头说,“恶意与仇恨并不能等同,以?牙还牙的报复怎么能算邪恶?”
诺亚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轻声说:“谢谢您。”
拉斐尔安静地看着他。
诺亚低下了头:“希望神能原谅我怨毒的欲望。”
拉斐尔对此毫不意外。
在?这个世?界,仇恨这种极端的情感也是罪恶的,罪恶需要得到?神的允许和宽恕。
像诺亚现在?一样,虔诚地祈求上苍。
又或者,像滥杀的天使后裔一样,他们“得到?了”神的允许,奴役异教?徒。
拉斐尔认为,这两者的罪恶并不能等同。尤其是,仇恨并不罪恶。
他轻声一叹,尊重这个他才是异类的世?界。
这是他与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和解。
“这场大雨会持续很久,你们要做些?准备。”拉斐尔直截了当地跟诺亚说。
诺亚的表情瞬间变得愁苦了起来,从传说中走入现实,苍老的少年人竭力做出轻松的样子:“谢谢您,我们会准备应对大雨的预期的。”
衣服、食物、房屋,还有应对疾病的药物,这些?,他们通通不够,诺亚抑制不住地叹息着。
“它大约是什么时候停止呢?”诺亚试探地问。
拉斐尔看了他一眼?,说:“你们离开埃及的那一天,这里的雨将会停止。”
“我们?离开?”
拉斐尔点了点头:“你们所有的异乡人。”
“这是她们的警告?对埃及的救赎?”诺亚压抑着怒气问。
“她们要驱逐奴役埃及的人。”
“先生?!”诺亚难以?置信地叫道,“我不也是奴隶吗?奴役埃及的是那些?天使的后裔,不是整个索多玛!她们不能这样赶走所有的异乡人!”
他显然?是不愿意离开埃及。
虽然?埃及的生?活也不富裕,但怎么也比完全荒芜的索多玛好得多,不是吗?
“太荒谬了。”诺亚愤愤地喃喃着说。
拉斐尔没有接诺亚的话,而是伸出手到?屋檐外,接了几滴坠落的雨水。
“这场大雨将会引发洪水。”他平静地说。
“酿造罪恶的翅膀无法在?其中腾飞。”
“船上的白鸽将从废土中重拾希望。”
“这是我所听到?的谕言。”
诺亚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医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从中的猜测。
索多玛还能从灾祸中复原吗?
拉斐尔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你们可?在?故土重建家园,神允许了。”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酝酿已久的话,以?祂的名义行事。
从他决定?不屏蔽人类的感知时,他就在?为这句话铺垫。
拉斐尔第一次扮演神棍的角色,他想通了,只要方法有效,他何必总是固执地坚持展现自己唯物主义者的身?份?
他决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适应这个一神论的世?界,接受它与前世?的不同,辩证地看待神这一身?份。
神是他与人类沟通的桥梁,拉斐尔在?心底默默地想。
“罪恶之都?要重燃希望,需要的不是天使的伟岸,而是人类的渺小。”
“因为神曾说过,希望总是微弱的。”
“你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乡吗?”
神谕?那会是真的吗?少年人不愿相信。
拉斐尔能理解这个年轻人的恐惧,从爆发的灾难中死里逃生?的人,怎么再鼓起?勇气回到那个噩梦一般的地狱呢?
“我们一直都与埃及人相处得很是融洽。”诺亚小心翼翼地看?着?拉斐尔的脸色, 试探着?问, “神不会连我们这?些做不了主的人也去惩罚吧?”
拉斐尔没有回?答诺亚的问题,他?看?向了在暴雨中半眯着?眼睛向屋里挪动着?木箱的奴隶们, 电闪雷鸣的天气中, 他?们甚至不敢抬起?手去擦擦打在脸上的雨珠。
“为什么不是天使们来搬动?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很轻松。”他?问诺亚。
诺亚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使们,他?们还在安静地呆在那儿,诺亚松了口气。
“先生?,您知道,这?种下贱的活计,怎么配得上天使后裔的身份呢?”
这?么离谱的答案, 拉斐尔听了竟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想起?了阿萨勒兹,那位因为不肯折辱高贵、让生?灵在自己体内诞育,而被天堂拒之门外?的天使。
在他?的领导下,天使的后裔们变本加厉地扩大低贱的范围, 拉斐尔也没有特别吃惊。
刚刚的拉斐尔让天使们停止了监工, 这?些奴隶们显然也是看?到了, 他?们没有停下步伐,却总是时?不时?地、犹疑不定地看?向拉斐尔。
“过来吧,雨下得很大。”拉斐尔朝埃及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的面容有些迟疑, 但看?了一眼停滞在半空中的肃穆天使,又?不知为何, 突然放下了心来。
佝偻的人类步履沉重地拖着?湿哒哒的身体局促走了进来。
小小的屋檐并不能站得下那么多人,但不知为何, 在这?个温和的陌生?人身边,他?们站立的地方没有半分的雨水洒落,身上也渐渐暖和了起?来,就连那终日徘徊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弯曲的背脊也挺了起?来。
他?们察觉到了什么,都一眼不眨地看?着?拉斐尔,似乎有什么期盼一样。
可拉斐尔并没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什么喜悦,有的只是麻木的呆愣,还有深深的疲惫感。
精神上的疲惫,那是拉斐尔无法消除的,除非他?动用被他?禁忌的力量。
拉斐尔又?看?向了远方。
“你们可以离开他?们的统治了。”他?有些愧疚地说。
沉默在屋檐下持续地发酵着?。
过了很久,拉斐尔才听到一道小声的抽噎。
拉斐尔朝那个方向看?去,那是一个比诺亚还小的男孩,他?在抑制不住地低声抽泣着?。
拉斐尔想问他?在哭些什么,是终于自由的喜悦,还是正义?迟来的痛苦?
但哭泣似乎是会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男孩。
拉斐尔都有些不解,身体还缠绵着?虚弱的他?们,为何哭泣声,会如此的,震耳欲聋。
哭泣声越来越大,拉斐尔胆怯地看?向了天空。
那曾是他?生?活的地方,现在,他?从中走了下来。
“一切都会好的。”拉斐尔没有看?着?埃及人,只轻轻地说,心里也有些发虚。
他?知道未来,弥赛亚也知道。可这?里的人不知道,埃及会有属于他?们的未来,不过,或许他?们也并不能活到那个未来。
诺亚看?着?他?们,叹息地抬起?了头。
“雨下得这?么大,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坚持不住。”诺亚感慨地说。
“我的妹妹,她在另一个主家,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啊?”那个最初的男孩终于忍耐不住了,大声地哭着?说。
他?的情绪感染了更多人,嘈杂的声音传入拉斐尔耳中,每一句都是那么清晰。
原来都不是,他?在担心自己的家人。
拉斐尔一愣,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他?突兀地冲了出去。
这?是他?计划之外?的事。
他?原先是想救出一部分人,然后再让这?些人去救出他?们的同胞。
他?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部分人成为牺牲品,但他?一直认为,人类应该由人类自己拯救,牺牲也是他?们的必然宿命。
拉斐尔是那么想的,千百年?来,人类社?会也是如此向前发展着?的。
他?见到了很多在历史的潮流中,被动地成为牺牲品的人。
他?从来都是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为什么这?次会如此特别呢?拉斐尔也忍不住问自己。
他?知道原因。对?这?个世界的人类,他?是有些许现代人的傲慢的。他?们愚昧、无知,把?一切归于神明?。像是莉莉丝最好的朋友,受了她许多恩惠,却还是恐惧她、远离她,只因她是个异类。又?或者他?看?着?长大的该隐,说着?深爱兄长,又?亲手送血亲归西,全凭个人私欲。就连以诺的子民,也轻而易举地背弃了他?们曾经的守则。在拉斐尔看?来,这?里的人,因为野蛮,好像没有爱这?种被文明?滋生?的能力。
他?第一次在这?个群体身上看?到对?他?人的担忧。
他?才突然觉得,原来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天使的力量本就超凡,更何况拉斐尔还拥有了统领座天使的能力,他?很快便带走了所有的人。
除了索多玛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