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路西法并没有指出,亦没有于这样的话题上多做纠结, 仿佛只是切切实实的随口一说般,示意其离去。
然而就在贝利尔即将踏出这殿门之前, 路西法却又好似不经意间开口,对着贝利尔道:
“天之书记身上, 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贝利尔眼睛瞪大, 猛然回头,想要问出些什么抑或者说出什么,只是宫殿之中光影变幻, 于那王座之上很显然, 早已经没有了属于撒旦陛下的身影。
心中似是一块大石提起,又好似是有一块大石落地, 说不上来的感觉笼罩着这堕天使的心灵, 叫贝利尔似乎同样是弄不清楚, 自己究竟是在想要知道什么,又是在逃避着什么?
时光好似在那一瞬间回到天国之中,回到那晨星尚未坠落之时。
贝利尔同拉结尔之间本不应当联系在一起,毕竟虽然同属神明的造物、是天父的使者,但相较于记录、探寻着这世间之种种与奥秘的拉结尔而言,贝利尔显然是如此的不务正业。
但这世间的种种又哪有那么多的不应该与不应当。
况且做为神明最早创造出来的天使,相较后来者而言贝利尔身上总归是有着几分特殊与不同的。
虽然这样的特殊与不同相较那神明之最完美造物而言,并没有任何的起眼,但这位贝利尔同样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炽天使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学无术。
只不过某些时光总归是短暂的,纵使这样的时间相较于凡人与短生种而言似乎是足够漫长,但对于天使抑或者是堕天使而言,不过只是区区的一瞬。仿佛就在大家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那些变动便已经发生。
紧接着之所呈现出来的,便是全然不同甚至可以堪称是割裂的人生。
但这一切却又并非是全然没有任何的征兆,而拉结尔对此、对那有关于他自身的命运和结局亦似乎是早便已经有了预料。
只是纵使是有过征兆与预料又如何?
世间的种种会因为主的意念与心意而改变,却并不会因造物而生出不同。
至少当造物与造主相冲突时,妥协的永远不会是神明。
“所以,那样的时代真的会来临吗?”
贝利尔无声开口,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最终不曾将任何的话语吐出,只是自唇角逸出一声叹息,而后仰头,望向那夜空。
属于地狱的夜空。
那么在这之上是什么呢?
是人间,是天国。
至高的主光明正大却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天国之中,出现在那伊甸园之内,卡巴拉生命之树下,没有生出任何的波澜,亦没有惊起任何的变动。
直到那似乎将要彻底消去生命力的天使卵于主的意念之下出现在这天国之内。
风云变幻,有无尽的光明力量与信仰于此汇集,恰如同倒悬的漏斗一般叫那天使卵之所吸附。
这样的动静本应当是极大地,足以引起任何一位天国生灵的警觉,只是便在天国的诸位大君们心有所感,欲要将目光投入到这其中之际,神明垂下了眼睑。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所有的意念与想法尽皆被扭曲更改,恰似是那微风拂过水面,短暂的涟漪之后再度恢复到正常,并不留下丁点痕迹。
神明无喜无悲的金眸并没有落在那摆放在地面的、似乎是在吸收着信仰与能量,又似乎是在那冥冥之中同卡巴拉生命之树相沟通与联系的恍若蛇蛋一般的天使卵之上,而是落在了那伸出的指尖、那白皙且纤长的手掌之上。
那是两滴如同琥珀一般被凝固了的泪水,是神明自那虚实相生的幻象与梦境之中,之所带出来的撒旦的眼泪。
本不应该亦不应当存在于此之中的,带着血色的眼泪。
神明的目光之中一片璀璨,并没有任何的波澜,然而在那某一瞬间,却又似乎生出异样与不同,以致于本应当温暖如春的、没有季节与变幻的伊甸园中,仿佛有那么片刻的寒意与冻结。
但于主的光辉与恩泽之下,在这安详与宁静的天国之中,一切却又似乎只是错觉。
那泪自神明的掌中升起,散发着淡淡的带着血色的光辉与不详。
伸出的手掌缓缓收拢,神明终是抬起了眼睑,将目光落在那恍若蛇蛋一般的、却又更加巨大的天使卵之上。
于是在下一瞬间,随着主的意念而动,那带着血色的泪水似乎是在飞速的璇转,合为一体,而后在下一刻分散开来,转换一者殷红如血,一者莹润透彻的两滴相同而又不同的水珠。
似慢实快却又自然而然的,那水珠分别落在了那一黑一白两枚天使卵上,而后渗透、融入到其中。
主无喜无悲的眼落在那天使卵之上,却又好似是落到渺渺茫茫不知何所有的时间与空间之内。
时间仿佛是于此再度凝结,只是下一刻,神明收回了眼,有充满了神力的淡金色的法阵自然而然的被勾勒,而后将那两枚天使卵笼罩到其中。
于是神明侧了头,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落在那天国之下的人间,人间之下的地狱当中。
但那早便为撒旦之所掌握了的第九层背叛地狱并不会因神明于天国之上随意看过来的一眼而展露开来,主固然全知全能,却并非永远的全知全能,想要在不惊动这造物的前提之下将有关这魔王的一切纳入到眼中,可以,但没有必要。
于是至高的主将那目光收回,重回那水晶天的御座之上。
只是在将要落座的那一瞬间,神明忽然生出了迟疑。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似乎在此混淆,呈现在神明眼前的,是在那虚实相生的幻象与梦境之中,之所发生的一幕幕光怪陆离的、顺乎于本心却又似乎是受到了其余力量影响的过往。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帧的画面与幻象之中,都有着那造物的存在。
不管是做为路西法、路西菲尔,还是赫莱尔,抑或是雅赫维。
于是神明垂下了眼,望着那创造了世间之万物与生灵的手,忽然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经由神力之所编织与雕刻而成的、留存在这造物脚踝之上的链子,似乎并没有被解去。
况且——
混乱与疯狂,不可名状不可言说不可揣度的阴影在神明本应当再是璀璨不过的金眸之中、在神明的脚下、在这神圣的殿堂之间蔓延。主勾起了唇,浅笑,显露出无声且薄凉的、似乎并不带有任何温度与情绪的笑容。
“吾给过你选择的。”
至高的主如是言,无声的吐出那魔王的名,带着缱绻与缠绵,仿佛是那再是亲密与暧昧不过的情人之间的缠绵。只是下一瞬间,当主的目光落在那御座之上时,一切又仿佛被冻结,带着寒意与尖锐,刺破了那层表相。
于是神明忽然便想到了那造物的眼,带着恶意与讥诮的,仿佛是蕴着火,又仿佛是淬着冰的眼。
但,怎么可能呢?
不应该、亦不应当是这样的。
只是这一切本就是在神明的预想与推演、掌控与控制之中,不是吗?
这本就是经由神明之亲手写定与推动的,有关这造物的命运和未来,不是吗?
神明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拢,带着冷漠和薄凉,恍若一尊亘古留存的雕塑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动。
于是在那造物主的金眸之中,混乱与疯狂褪去,再度回复到无喜无悲,漠然和清明。
不过是造物而已,同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不是吗?
至高的主于内心当中如是言,带着某种命中之所注定的笃定和宣判,而后在下一刻收回了手,回到了那御座之上。
神爱众生,神并非平等的爱着这众生。但对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而言,神明的爱与恨从来便不仅仅是幸运,更会是灾难。
无可比拟的灾难。
所以那些不当有的纠葛与纠缠,其实并不需要亦不应当再继续下去,不是吗?
神明的目光望向这世界,而在那第九层背叛地狱之中,在那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之内,看似稀薄的血月照耀之下,将要同新的情人度过一个愉悦夜晚的七罪之色/欲主君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嘴角扬起僵硬的笑容,战战兢兢的开口道:
“陛下,您......”
“不要紧张,阿斯。”
傲慢的魔王几乎不费任何力气的掐住了阿斯莫德下巴,缓缓凑近这身经百战且极是风流的七罪之色/欲的主君,发出低语。
作者有话说:
耶总:单身,离异(???),带俩娃
路:听说阿斯的技术很不错感谢在2023-05-17 15:47:18~2023-05-17 21:3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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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Chapter 094
似是阳光下再璀璨与夺目不过的玫瑰, 暗夜之中的蔷薇,纵使明知是毒液亦叫人不忍拒绝的醇酒,罕见的, 当那神明之最完美造物的容颜映入到眼前并且一寸寸向着自己而贴近、扑面而来之时,阿斯莫德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再也生不出任何的反应。
万花丛中过的七罪之色/欲的主君自然不是什么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做为昔日晨星的同伴和追逐者与追随者,对于撒旦的容颜自然同样有着相当高的抵抗力及免疫力, 只是当这魔王贴近之时, 顺理成章而又理所当然的,阿斯莫德忘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那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七罪之色/欲的主君艰难的将自己从那受到冲击中的思维抽离,脑海之中一片混沌,而后闪现出模模糊糊的念头。
但这样的念头很快便在对上路西法那张正在不断凑近的、被放大且毫无丁点瑕疵的面容之时,变得如此的溃不成军, 再没有丁点痕迹。
这是过去不会有、未来同样不会有的神明之最完美造物,是主最满意的作品, 不管是皮肉骨骼还是一切,都是经由那至高的主之所雕琢、塑造。符合神明对美的一切定义, 亦符合这世间所有的造物与生灵对天使、对魔鬼的一切想象。
没有谁能够否认这样的魅力, 亦没有谁能够全然的表示自己并不受丁点的影响。
即便自始至终,不管是做为骄傲的晨星还是傲慢的魔王,这造物都从来不是以祸水等形象而存在。
但不得不承认, 当近距离对着这样一张脸时, 心中很难升起其他的念头。
至少在阿斯莫德的心中,很难升起其他的念头。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在淡化抑或者成为陪衬, 以致于这色/欲的主君一时之间竟然是分不清楚, 自己究竟是在被什么而蛊惑。
是这样的一张容颜, 还是这撒旦陛下的态度,抑或者是某些将要发生的事情?
阿斯莫德心中并没有那个答案。
“所以这就是你跑来打扰我睡觉的理由?”
七罪之懒惰的主君抱着枕头,头一点一点的,迎着阿斯莫德怨念的目光,终是勉强抬起了眼皮,给出了个意味难言的眼神,而后顺着阿斯莫德话语没什么诚意的提出疑问。
“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什么接下来?”
从撒旦陛下的美颜暴击中回神的阿斯莫德有些不解,不明白贝利尔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阿斯莫德甚至想摇晃着贝利尔的肩膀,恶狠狠地问上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在听!
你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吗?
你知道我和陛下之间......
“陛下和你做了?”
贝利尔语不惊人死不休,简单且直白的发出疑问。只不过这位七罪之懒惰的主君不管面上的神色还是整个之所呈现状态都似乎仍是懒洋洋的,并没有任何的惊讶抑或者惊奇。
莫名的,叫聪明的智商尚未占领高地的阿斯莫德看出几分讽刺和讥诮。
我怀疑你在鄙视我,虽然我没有证据。
但,虽然很想骄傲的宣称自己成功爬床并且睡到了路西法陛下,可是于贝利尔那看似懒散的目光之下,七罪之色/欲的主君好似是一瞬间被戳破并且放出了所有气体的皮球一般,呈现出一种生无可恋的状态。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良久,陷入到沮丧中的阿斯莫德终是抓了抓头发,破罐子破摔做出反问。
但很可惜,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堕天使亦然。
“你被陛下嫌弃了?”
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些但被迫知道这些的贝利尔终是勉为其难的睁大了双眼,上下扫视、打量过阿斯莫德,而后在这位七罪之色/欲主君的某些位置上停留,继而发出感慨并且得出结论。
“虽然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或许不喜欢你这一类?”
当然,贝利尔还有一句话语未曾说出。
那便是以撒旦陛下在某些方面克制到近乎节制的性子,他或许并不习惯于使用那些被用过了的东西或者物品。
不管是哪一方面。
而阿斯莫德......
七罪之色/欲的主君显然并不在此之列。
至少不在那未曾被使用过之列。
但这一次的情况却又似乎是有着不同。
于是良久之后,阿斯莫斯终是开口,没什么表情道:
“不好意思要叫你失望了,真实的情况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呢。”
七罪之色/欲的主君如是言,却拒绝透露任何有关这之后的情形抑或者是场景,只是目光、语音皆是带了几分飘忽的开口道:
“陛下他,其实一直都很温柔,不是吗?”
贝利尔无言。
恰如同你可以形容一个恶魔、一个堕天使、一个血族、一个存在于地狱中的生灵阴险、狡诈、邪恶一般,不管是光,还是温柔、良善等在这地狱之中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词汇。
但如果是路西法陛下的话,那么很显然这就是本意,没有任何衍生抑或者被扭曲了的意思,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和赞赏。
只不过虽是如此,温柔良善这样的词汇同样是和路西法沾不上边的。
昔日光辉闪耀的晨星、那被掩去了所有痕迹的前任炽天使长或许拥有且遵循着那诸多种种的美德,完美符合一个信仰神、尊奉神的造物之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但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在那曾经之所做为路西菲尔的时光与岁月之中,神明之最完美造物或许温柔,但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温柔。
更不必说当晨星跌落地狱,路西菲尔成为路西法。
通往地狱的王座从来便不是一帆风顺,而在这之前或之后的过程中,撒旦路西法的手上亦从不缺少被收割掉的性命。
只是恰如同阿斯莫德之所言的那般,这位堕落天使之王足够温柔,至少对他们这些追随于他的同伴和下属,足够温柔。
但这样的温柔却又似乎是有距离的,以至于不管是阿斯莫德还是别西卜等,都似乎不曾走到过这魔王的内心之中,而是间隔着久远的距离。
恰如同昔日的路西菲尔总是站在那似乎是距离天使很远,却又距离神明很近的位置上。
然后在那沉默之中,阿斯莫德忽然开口,问出一个分明有答案,却又似乎全然没有任何答案的问题。
“原罪是什么?”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昏昏欲睡的贝利尔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给出答案,只是在将要睡去的最后一瞬间,却又本能地感觉不对。
然而睡梦来袭,贝利尔显然已经无法想更多。
睡去的不仅仅有贝利尔,还有阿斯莫德。
有三位一体的,叫半圆形光芒之所包围的眼于虚空之中显现,而后消失不见。
有属于这七罪之懒惰与色/欲主君记忆与想法被扭曲和改下、抹去,并没有惊起任何的反应。
不,或许是有的。在那照明晶石的照耀之下,在那几乎可以堪称是视野盲区的墙角,有什么在飞快的闪烁,跃动着诡异阴暗且不详的光芒,将这似乎本不应该出现在地狱中的力量记录。
但不应该出现在这地狱中的又何止是那象征着神明的上帝之眼?
便在下一刻,在灯火辉煌的、繁华程度并不亚于这世间任何地方却又具有强烈与浓厚暗黑色彩的王城之中,这第九层背叛地狱之内,有金发白袍的身影现身其中,行走其间。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好似是一滴水汇聚到大海,并没有掀起任何的反应。
即使那身影周身的气息等种种,同这潘地曼尼南的王城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并不相同。
但诡异的是不管是堕天使还是恶魔,抑或是那些血族以及生存在黑暗中的种族们,并没有对此有任何的察觉,亦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
于是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的,那金发白袍的身影无视了层层阵法和禁制,出现在路西法眼前,走到这撒旦身边。
璀璨的金眸之中,有且只有这造物的存在。
“路西。”
神明微笑,伸出手,呼唤这造物的名,本应当无喜无悲且没有任何波澜的语音中,似乎是蕴含着无尽的缱绻缠绵和情意。
黑发魔王的目光落在了这造物主伸出的指尖。
白皙莹润,修长且骨节分明,远超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分明是符合这魔王审美的模样。
事实上符合这魔王审美的并不仅仅是那双手,只不过——
路西法的目光在神明伸出的手掌、在神明的指尖停留,继而短暂的落在那一张同自己相同而又不同的颜上。
然后便在下一刻,路西法不发一言的转身,向着同神明来时的方向完全相背的方向而去。
主伸出的手、唇角掀起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作者有话说:
众筹虐耶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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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Chapter 095
魔王轻盈灵巧的身姿宛若一尾游鱼, 很快便汇入到水中、汇入到暗影重重的街市之中,再不留下丁点痕迹。只是于主的目光之下却又是如此的清晰、明确,恰如同那暗夜中的烛火, 抑或者是被标记了的独一无二的至宝,不管是在何时何地抑或者何种样的状况下都是如此的熠熠生辉闪闪发亮,叫这世间的所有都沦为陪衬。
路西法原本是隐藏了气息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血月之下的王城当中, 行走在喧嚣且热闹的街市之内。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却又似乎是不曾将那双眼之所看到任何事务放在眼中、放在心上。
第九层背叛地狱原本是荒芜之地, 是恶劣空旷且贫瘠的地方, 纵使魔气浓郁,却并不适合造物与生灵的居住。即便是那些地狱原生的种族,抑或者是长久存在于地狱中的生物。
所以昔日的路西菲尔方才会将三分之一的大恶魔们封印于此,只是不管是彼时的晨星还是那同恶魔们相为敌的大部分天使不曾想到,这同样会成为他们的归处。
随着晨星的叛乱掀起漫天的星辰为之一空, 过往的种种被舍弃被割裂,不管是第九层背叛地狱还是整个地狱中都迎来了新的主人。
路西法在此建立了属于撒旦的国度, 而那些追随于他的堕天使们,则在这第九层背叛地狱之内建立起了潘地曼尼南的王城。
当然, 这王城还有一个名字, 叫无回城。
有来无回的无回,以示那回不去的天国和那被舍弃与割裂的过往。以及退无可退,终有一日, 必将以敌对者的姿态回到那天国之中的决心。
这是一座繁华程度并不输此世之间任何地域的城池。
当坠落的晨星从那无尽深渊之中走出并且君临整个地域, 决定于此建立城池,有数之不尽的黄金、玛瑙、钻石, 还有那诸多种种珍奇在第九层背叛地狱的岩层之下、峭壁之间、贫瘠的土地里被发掘出来, 一堆又一堆的堆叠和铺陈。
几乎亮瞎那所有地狱生灵的双眼。
谁也不曾想到, 在那食之无用弃之可惜并且靠近无尽深渊便连大恶魔们也不愿意涉足的第九层背叛地狱之内,竟然会隐藏着这么多的财富及珍宝。
这是一大笔足以使所有的恶魔以及地狱原生的种族们眼红心跳陷入到发狂的财富。
但不幸的是这财富、这地狱的主人是撒旦路西法,而不管是那骄矜且傲慢的魔王还是那些追随于他的堕天使,对于金银玉石以及这世间的种种珍奇与稀少的东西,都是如此的有概念而又没有概念。
吃穿用度从来便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好的撒旦路西法并没有将这些财富放在眼中,只是叫那些堕天使们随意的处置。
而后堕天使们便以此、以这些珠玉宝石、金银玛瑙等,建立起了这辉煌灿烂的王城,这堕天使的圣殿,这地狱权力的中心,这撒旦的居住之所。
相同而又不同的,分明带着几分天国的风格与特色,却又全然不同且并不相似的魔鬼之城。
但当路西法行走其间的时候,对于这一切以及那诸多种种却又似乎是全然没有任何的想法,以致于在那黑眸之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之所在。唯有那眉眼间的骄矜与傲慢,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直到那金发白袍的、不应该亦不应当出现在此的神明出现在路西法的眼前。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所谓再是疯狂不过的怨与恨,路西法不带有任何留恋的转身,走向了同神明背道而驰的方向。
有带着喧嚣的风穿梭在神明那伸出的掌中,或许只是一瞬间,又或许是那漫长的并不存在任何时间与空间概念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神明收回了手,脚下踏出,不紧不慢的跟在这魔王的身后。
如一阵微风,似一缕轻烟,似乎是全然没有丁点的存在感,却又似乎是在无处不在无所不至的宣扬着自身的存在。
恰如同是那过去的千年和万年,神前的晨星永远存在于那距离天使很远却又距离神明很近的位置上。
只不过不同与不相似的是这一次是神明跟随在这造物的身后。
但这似乎代表不了什么,亦改变不了什么。
过往不会被消抿,而那些存在于这造物与造主之间的纠葛和纠缠,同样不会被改变。
于是在那某一瞬间,路西法停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只是对着那神明开口做出反问道:
“你很闲吗,耶和华?”
然而话音出口的那一刻,路西法却又觉得自己似乎是问了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
此世之间,又哪还会有较之以这至高的主这众生的父,更加悠闲的存在?
神明不履人间事,高高在上高居在那至高的天上,从创造世界之后开始,便很少参与、插手这世间的种种。
一切皆只不过是顺其自然。
亦不过是命运的推动与发展。
只不过这样的道理曾经的路西菲尔并不清楚,而等到他清楚之时......傲慢的魔王从来便不认为这世间有什么是理所应当抑或者应该被固定了的。
一切只不过是愿与不愿而已。
所以于主那看似没有任何波动却又似乎极是专注的目光之下,路西法只是以手抱臂,背对着神明继续开口,陈述事实道: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光与暗黑与白这世间的种种对于至高的主而言本不应该亦不应当有任何的区别,神爱众生,神明本应当平等的爱这众生。
只是主的任性与偏执却又叫这世间的种种从那最初的最初光与暗相分离开始,便有了区别。
神看那光是好的,神看晨星拂晓,那光中走出的星辰,是如此的完全,无一处不符合祂的心意,亦无一处不完美。
因为这本就是主按照自己的心意与意念之所创造出的造物与生灵,是世间之最完美,是只差那么一点,便可以超脱造物之极限的存在。
主几乎是本能的将这世间之一切美好赋予,想要使之光辉灿烂,铸就永恒。
纵使这造物终将坠落。
神明本便是亦本应当孤独。
即使这造物是如此的接近神明,即使主的任性与偏执,叫这造物高悬于至高的天上,甚至是开始如主之所要的那般,对着他的造主与神明,开始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但,终究只是造物而已。
全知全能的主如是言,想要放这造物自由却又不愿意放这造物自由,于是只能是看着这造物于孤独和痛苦中沉沦,却自私且冷漠的吝惜于给予任何的垂怜及救赎。
这是祂的造物,亦是祂的星辰,又如何能够投入到任何生灵与造物的怀中,抑或是斩断他们之间的那份牵连?
所以,终究是后悔了的。
因而下一刻,神明走近了路西法,开口道:
“不要用自己受到的伤害惩罚吾,路西。”
神明从后方将这造物揽入到怀中,以唇凑近了路西法的耳边,耳鬓厮磨,却又好似是极认真的、不带了任何风月与欲念的开口。
谨慎且克制的,吐出那未曾出口过的话语。
“吾心悦你。”
回应神明的是路西法那一瞬间僵硬了的身形和下一刻转身挣脱束缚,干脆利落且不带有丝毫犹豫的扼住了造物主脖子的手。
“凭什么?”
傲慢的魔王问,黑眸之中分明蕴着冰又似是淬着火,隐隐然里带着几分清醒到极致的混乱与疯狂。
“是这张脸吗?”
路西法偏头,似是不解。于是下一刻随着这魔王话音落下,神明之最完美造物那本应当如玉一般白晳、似牛奶一样顺滑的脸上,层层肌肤皮肉开始掉落,血肉开始腐烂变质,一个又一个的透明蠕虫自那之间生长、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