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签字的时候,察觉到一道目光。抬起头,他发现二楼,宁微尘倚在围栏边,见到这副兄妹陌路的样子,唇角弯起,但是眼里毫无笑意。
这场晚会没有陆安,更没有陆危。陆危早就叛出蝶岛。而陆安被伯里斯带上蝶岛后,只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一次。就是在军校刚建立,第一次举办宴会的那次。
那时他们都还年幼。陆安一出场,备受关注,因为他是伯里斯的孩子,又是陆危的弟弟。陆安久卧病床,被苍白的病气缭绕。但是他气质清澈干净,眼睛盯着人时,像是林中的鹿,温和蕴着水光。
很多人过来朝他嘘寒问暖,不过陆安有点心不在焉,明显在找人。
“安安!”叶吻一进来,就只看到他,大喊了一声,得了哥哥的允许后,她快快乐乐得奔过去找陆安。
陆安站起来:“小吻。”
陆危看到她就烦,心里骂了叶笙一千遍。
叶吻欢快说:“安安,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陆安:“好!”
陆危阴恻恻问道:“叶吻,你没有看到我?什么好玩的地方啊,你陆危哥哥也想去看看。”
叶吻刚想解释呢,陆安已经开口了,他护住她说:“哥,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最后和小吻聊聊天。”
叶吻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们最后聊聊天。”
而另一边,身为宁微尘的“情绪监管师”。
叶笙再次被迫和宁微尘呆在一起。
宁微尘长发没束,靠在窗边,笑吟吟问他:“听说第一军校为了讨好你,在尖塔下种了一丛紫罗兰。啧,我怎么不知道你对紫罗兰那么情有独钟呢。”
叶笙想毙了第一军校的校长,顺便想毙了他,反问:“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他还没跟宁微尘算旧账呢。
结果陆危已经阴着脸,气急败坏走上楼来。
陆危揉着眉心,控诉:“叶笙,你要不要管管你妹妹!我觉得她和我弟在早恋!”
陆危那段时间抓早恋抓的属于是神经紧绷,看谁都像有一腿。于是贸然推开门,看到宁微尘和叶笙的姿势时,也是愣住。“我靠……”他握着门,把门关上又重开,一副“捉奸”的表情实在是太刺眼了。
陆危额头突突跳,从牙缝里蹦出字:“你俩在干什么?”
叶笙忍无可忍,先走了。宁微尘别过头笑了半天。
“……”陆危要气死了,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后院的秋千上,叶吻拿着株紫罗兰,跟陆安意味深长说:“你猜我哥窗前为什么天天摆着盆紫罗兰。”陆安:“为什么?”
叶吻笃定说:“因为他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陆安忍笑:“你这么造谣,你哥不会打你吗。”
叶吻说:“所以我只跟你说,你不要乱传。”
作者有话要说:
(1)的故事来自于《权力的游戏》
第347章 幽灵死海(二十一)
在蝶岛,众人皆知,叶笙和宁微尘的关系不好。因为他们二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叶笙常年行走于暗夜刀锋上。而宁微尘出入更多的是—些衣香鬓影的政治场合。一个隐于杀戮,冷漠孤僻。一个笑意吟吟,散漫优雅。
两人身份都不俗,长大后心照不宣地远离对方,更加坐实了他们关系不好的传言。
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小时候在人鱼湾的羁绊。
宁微尘给他画了很多画,叶笙是知道的。
小时候宁微尘还会非常贱地把画递过来,用笔支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评说:“叶笙,你睡觉的样子可比你睁眼可爱多了。”
叶笙接过画,当着宁微尘的面,直接撕成两半。
宁微尘见怪不怪,耸了下肩。
对蝶岛的人来说,叶笙和宁微尘都是—个遥远的符号。他们站在权欲的巅峰,好像没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叶笙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而宁微尘又最擅长虚情假意。
唯有他们小时候,在白房里,见多了彼此失控的样子。
宁微尘这个神经病,特别生气的时候,会扑过去咬叶笙的脸。叶笙第一次被咬时,原地懵了几秒,随后太阳穴突突跳,撸起袖子就揍了过去。
叶笙被定数石选定后,身上有了海洋深处的起源气息。灾厄年初,宁微尘刚从生命纺锤中走出,还没有完全适应陆地,对于起源气息非常依赖。
于是没什么礼义廉耻的异端,经常凑过来,和叶笙肌肤相亲。他并不知道亲吻、拥抱代表什么,怎么让自己舒服就怎么来,必要时刻会辅助暴力手段强制。异端的骨子里,就是强势,偏执,危险的。不过叶笙当然也不会让他如愿。宁微尘之前在人鱼湾就被他重伤,到陆地上后,更是实力大降。
所以,叶笙对宁微尘“神经病”的初步认知,就是最开始宁微尘被打的鼻青脸肿,还要伸出手去拥抱他。
后面,宁微尘很快适应的陆地,也懂得了亲吻拥抱在人类社会代表着什么。宁微尘脑回路异于常人,他那天发了会儿呆,而后偏头对叶笙,意味深长笑说:“这么说起来,叶笙,你可是我的初吻啊。”
叶笙看他像傻逼:“你脑子没病吧?”
宁微尘兴致勃勃问:“那我是你的初吻吗。”
叶笙冷漠说:“你恶不恶心。”
宁微尘弯起唇角:“是挺恶心的。不过想到你比我更恶心,就有点开心。”
叶笙第无数次确认了宁微尘是个神经病。
叶笙愿意当宁微尘的“情绪监管师”,就是怕这个神经病把他枪的来历说出去。伯里斯本就对他严防死守,如果知道他的枪来自于起源之地,—定倾尽全力也要杀死他。成为宁微尘“情绪监管师”后,蝶岛把他和宁微尘安排到了—处。
宁微尘当时的人设,是—个“觉醒S级异能后无法控制自己”的宁家少爷形象。
所以他最需要做的就是,重新掌握人类的技能,学习人类的喜怒哀乐。他当时每天学的,都是诸如绘画,音乐,阅读这种能够陶冶人情操、丰富人情感的课程。不过叶笙经常看到宁微尘音乐课睡觉,阅读课把书撕下来给他传纸条。
叶笙嘴角直抽,觉得宁知一真是脑子进水。
宁微尘不喜欢这些,比起艺术,他更喜欢杀戮。
于是他非常坦然地给叶笙说:“我觉得你们人类的情感真的很肤浅。”
叶笙:“哦。”
宁微尘桃花眼—眨不眨盯着他,笑着说:“不过,首席,我今天学到一个人类永恒的命题,叫爱情。你能给我解释—下吗。”
叶笙:“你觉得我会懂爱情?”
宁微尘说:“你肯定比我懂。”
叶笙嫌弃说:“你学傻了吧。”
宁微尘是个各方面的天才,虽然上课天天摸鱼,但功课也都出类拔萃。宁知一想让他融入人类社会,让他拥有人类的情感。而宁微尘学到最后,开始奉信—句华国俗语“纸上得来终觉浅”。
宁微尘对宁知—说:“父亲,我觉得,所有人类的喜怒哀乐我都需要起身经历—遍,才算是属于我。我想,所以我需要有个人,告诉我什么是人类的爱憎。”
他笑吟吟,把目光放到了叶笙身上。
其实他骗了宁知一,他对人类的感情—点都不感兴趣,他只是……对叶笙感兴趣。
叶笙知道宁微尘在看自己。
他们在蝶岛,—直活在无数监控里。叶笙和伯里斯不对付,而宁微尘也要和宁家众人虚以委蛇,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刀光剑影的旧蝶岛,那些步步杀机,如履薄冰的岁月里。宁微尘—有空,便会回头去找叶笙的身影。他讨厌蝶岛,讨厌宁家,讨厌人类,讨厌一切社交场合。影影绰绰的人群里,他只有回头看到叶笙时,才会冷静下来。
可是这样的冷静是好事吗?
宁微尘面无表情喝掉杯中的酒。
叶笙对付一个伯里斯已经够头痛了,不想再招惹上宁家,于是自觉远离宁微尘。而相应的,宁微尘对他也越发疏远。
他们小时候,每次打架都称得上“亲密无间”,可是长大后,哪怕碰到都很少说话。
陆安远走异国治病,叶吻的童年玩伴,成了那个孤零零被关在水箱里的水母。陆危忙于应许之地的秩序重建。宁微尘开始在宁家逐步掌权。
而叶笙在蝶岛建造极点实验室后,就一直在暗中调查【生物药剂】诞生的原理。
他窗前的紫罗兰,很久没换过了。
他们的相处,虽然两看生厌居多,但也不是没有宁静温柔的时候。躲在走廊里偷听的那个夏夜晚上,宁微尘拽着他的手,严肃跟他说:“走。”蝶岛的夏季,月凉如水照亮每一层台阶。他们跑离开实验室,心提到嗓子眼,像是—场背离人类的奔逃。
叶笙受伤是家常便饭,而宁微尘学习人类的课程,当然也包括了医术。
他把叶笙当实验对象。
叶笙凉凉说:“宁微尘,我觉得没有你,我伤口会愈合的快—点。”
宁微尘手指抵住他的唇,让他闭嘴,警告:“这位病人,请相信你的医生。”
叶笙虽然讨厌宁微尘,但也知道宁微尘不会害他。他们当时被同一个秘密绑在了—起,谁都离不开谁的掩护。所以叶笙翻了个白眼,也没拒绝。宁微尘的医术全是在叶笙身上练出来的。刚开始叶笙被折磨得觉得宁微尘是诚心报复他。
宁知一真是傻逼,宁微尘天生就是个大杀神,学医害人吗?!
但慢慢地,宁微尘的医术越来越好。叶笙每天游走于生死边界线,伤得最深的—次,被一个病毒异端侵染,半夜发起了烧。宁微尘察觉到他身上的灵异值波动,从隔壁房间走过来。冰凉的手贴上叶笙的额头,喊他:“叶笙。”半梦半醒里,叶笙就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被渡入他的口中,缓解了他大脑火烧般的痛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叶笙看到宁微尘趴在自己床边睡觉。
黑色的长发,冰凉流泻缠住他的手指。宁微尘迷迷糊糊醒来,第一反应,是去抓他的手,态度强势,捏得叶笙腕骨疼。宁微尘的指腹在叶笙腕上摩擦,这是—个下意识的亲昵动作。
叶笙愣了愣。他很早就发现了,宁微尘特别喜欢和他肌肤相亲。
如果一开始,是因为刚上大陆,对起源气息的依赖。
那么后面呢?宁微尘早就适应大陆了。后面是为什么?
为了什么……
叶笙没有挣脱他的手,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那样静谧温和的—个早上,他下意识抬头去看自己窗前的紫罗兰。
而他呢……他又为什么?
宁微尘是第一个让他感到恐惧的人。人鱼湾的游戏里,面对那个至高无上的神明,叶笙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步步紧逼的死亡压迫。
宁微尘也是第一个见过他眼泪的人。虽然早就记不清当时是海水进了眼,还是真的泪水。
一开始,他的恐惧,愤怒,眼泪宁微尘就是唯一的见证者。而之后,他的生病时的憔悴,虚弱,宁微尘也是唯一的观众。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印象太差了,所以后面的所有举动,比之初遇都像是在加分。
【人鱼湾】里,叶笙最后愤怒地用定数石直接砸向宁微尘头颅时。宁微尘抬头,银紫色眼眸里面的怒意,同样恨不得将他粉碎。
那么惨烈的初遇,本以为他们第二次见面,肯定也是不死不休。谁料,因为蝶岛的多重禁锢,他们阴差阳错绑在了一起。宁微尘上岛时确实很讨厌叶笙,但是比起毁掉生命之丝,恨意显得微不足道。
叶笙再次见他,表情也难看得像是吃了苍蝇。
两人都恨不得杀了对方,所以谁都想不到,后面这会是样的发展。
叶笙一个从来不喜欢花的人,开始养花。
叶笙那么讨厌被人接触,却允许宁微尘为自己疗伤。
而宁微尘……
宁微尘在宴会上,替他回答伯里斯的质问。
宁微尘帮他叫来秦博士,阻止移植【毁灭】的计划。
宁微尘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实验室。
宁微尘不厌其烦地为他画了无数幅画。
宁微尘永远在回头看他。
从蛛丝马迹窥见荒谬的情感。他都能察觉出不对劲,宁微尘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所以,课程结束后,宁微尘离开得非常干脆。他站在门口,长发束起,朝他挥手道别,微笑着说:“首席,再见了。”
叶笙点了下头。而宁微尘却没有第一时间走,他只是眼神静静看着他,很久后才低笑一声,把白房的钥匙丢到一旁,转身离开。
宁微尘手握住门把手,步伐微顿,声音很轻又重复一次:“叶笙,再见。”
一生再见,好像是跟过去的一切道别。
之后就是【失窃案】,是陆危的叛变,是【灾难】的沉睡。
撕开一切佯装平静的假面。
叶笙后面回过他们曾经居住的房间一次,他在里面看到了宁微尘画的画。他完全看不出那里面的人是自己,但却又真的是自己,是他在课堂上趴着睡觉的样子。
宁微尘画出了他翘起来的几根头发,还有被脸颊被手臂压出的肉。眼睛紧闭,睫毛黑长,甚至可以说“可爱”。
如果这是宁微尘眼中的自己,那么叶笙觉得,宁微尘瞎得不轻。
一幅幅画看过去,最后一张,是宁微尘离开前的速写。没有画人物。他用最简单的两笔,画出了一个由紫罗兰编成的戒指。
紫罗兰戒指……
叶笙看着那幅画,第一时间,居然是笑了下。他刚刚结束任务,眼里还是血红色的,虹膜宛如精密的机械表盘。黑色军装,腰身长腿站如松,每一处都代表着,身为蝶岛执政官的“绝对守序”。可是就这么一个绝对守序者,这一刻却觉得思绪混乱。
叶笙自言自语:“我是在做梦吧。”
不过还好,他们两人都醒的足够快。
这段往事,这段少年时,未曾萌发就已经被扼杀的情感。
两个当事人都心照不宣选择忽视,别人就更不会得知。
毕竟蝶岛的种种,对他们来说好像只是年少时的—个错误。
叶笙被整个人类通缉,叛出蝶岛,离不开宁微尘的推波助澜。而宁微尘被爆出异端身份,也是叶笙的手笔。
宁微尘在电话里,笑着温柔甜蜜对他说“亲爱的,我真的被你惹生气了”时,叶笙知道,宁微尘是真的想杀了他。
可知晓【失窃案】是宁微尘造成的那一刻,叶笙同样想要了宁微尘的命。
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
被伯里斯驱逐,成为“罪人”后,叶笙开始在各国寻找秦博士的下落。接触的越多,他对蝶岛的某些理念了解的就越深,蝶岛是真的在追求一种“进化”。
物种进化比任何变革都要血腥。
他想找到秦博士,问清楚起源之地的秘密。
叶笙从来本来就不是《蝶岛公约》的信奉者,他巴不得这个混乱的时代早点终结。
叶笙想过求助【预言家】。可【预言家】当时为了【天枢】的诞生,已经元气大伤,五感丧失。娜塔莉塔和【天枢】是共生共死的关系。【天枢】能够全球范围内的检测灵异值,离不开【预言家】的异能。
如果【预言家】死了,那么【天枢】就会立刻报废—一全球的非自然局失去行动方向,世界彻底陷混乱。
更何况,娜塔莉亚完全忠于人类,忠于蝶岛。
叶笙放弃了去和她接触的想法。
又之后,叶笙来到秦博士生前居住的比弗利山庄,在那里发现了博士的—份手稿。—份关于【异端移植】的研究手稿。
秦博士的异能是【力】,他能够解构异端,从异端身内,取出凝聚着核心灵异值的碎片。
【异端移植】最难也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一分解和重构。
这需要拥有基于基础物质方面的异能。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秦博士,还有—个是陆危……
叶笙醒来的时候,肩膀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大半。
他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紧紧握着,偏头,就看到宁微尘睡在自己旁边,铂金色的长发在深海散发出淡淡银辉。
叶笙动了下手指,发现挣脱不了后,也就随他了。记忆恢复了一大半,却也只是给他理了—遍旧蝶岛的线。叶笙真正想恢复的记忆是世娱城他和宁微尘定情后的事,他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不告而别。
去回忆旧蝶岛的人,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陆危早就变了,叶吻也早就变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蝴蝶】是【灾难】,是蝶岛的话事人。
昏暗的房间里,红色的光芒—闪—闪。叶笙偏过头,发现光是床头柜上装灯塔原液的试管散发的,宁微尘沿着生命之丝割了他一半的胎记放进去,如今【灯塔】的尸体已经初现雏形。
叶笙伸出手臂,想去够那管试剂,这个动静把宁微尘弄醒了。
宁微尘:“身体好了点吗?”宁微尘不敢去碰他的伤口,只是半支起身子,手搭上了他的腰。声音慵懒,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
叶笙说:“差不多好了,你先松开我的手,我有事要做。”
宁微尘说:“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叶笙重复—遍:“松手。”
宁微尘无奈:“好吧。”
叶笙能自由活动后,第—件事,就是把【灯塔】拿到眼前来研究。
宁微尘替他把灯打开,笑说:“宝贝,你改变主意,打算亲自把animus变成子弹了?”
“没有。”
叶笙说,“我只是想看一眼祂到底长什么样。”
他上一辈子,都没好好看过这个幼年S级异端的样子。
宁微尘揽住叶笙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胎记已经清洗一半了,你想起什么重要线索了没有。”
叶笙把试管握在手里,偏头,看了宁微尘一眼:“重要线索没想起来,但记起了你上辈子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
宁微尘疑惑:“乱七八糟的画?”
叶笙:“对,宁微尘,你是故意的吧,在白房里留下那些画。”
宁微尘在掌握力量的过程中,其实也在—点—点恢复以前的记忆。他想了下,很快就知道叶笙指的是什么。宁微尘笑了一声,摇头,“这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看到那些画。我以为,以你的性子,这辈子都不会回那间白房。毕竟你比我更不喜欢失控的事情。”
叶笙—时沉默。
宁微尘说:“你后面又回去了?”
叶笙:“嗯。”
宁微尘:“看来执政官,上辈子你也沦陷的挺早的。”
叶笙:“……说点有意义的。”
宁微尘:“这些还不够有意义吗?”
叶笙:“我在记忆最后,得到了一点关于【异端移植】的线索。你还记得第—天,这里送给我们的那把餐刀吗?”
宁微尘:“记得。”
叶笙:“我当时拿起它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我现在觉得那把刀,不是anim制造的。”
宁微尘深深看着他:“你觉得,是【蝴蝶】?”
叶笙:“对。【蝴蝶】拥有【移植异端】的能力,陆危原本的异能就是【分解】。更何况,祂现在融合了三分之一的生命之丝。无论是【异端移植】还是【生物药剂】,【蝴蝶】都可以在幽灵死海复原。”
“或许,我们可以帮陆危一把。”叶笙眼眸沉沉说:“毕竟我需要生命之丝。”
他肩上的生命之丝取不下来,那就,只能从陆危那里借了。
宁微尘沉默听着。
叶笙说:“【至暗时刻】到来后,蝶岛做的第一步是【异端移植】。马上人类就发现,【异端移植】只会加快自身的异化……”
叶笙和宁微尘治病的这段时间,出门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昨天波塞冬说出餐具的作用后,—群人就陷入了狂喜之中。当然狂喜的只有A级异能者,后排的人都只沉浸在自己要变成食物的恐惧里。萨蒙德今天脸色出奇得难看,他死死牵着哈博的手,完全是一个防备的姿势。哈博不明所以,但还是听爸爸的话,安静地—句话不说。
经历过—晚上的沉淀,最先冷静下来的,反而是座位最前方这些人,因为他们最强大,也最容易成为猎物。就连昨天欣喜若狂的波塞冬今天都变得沉默不言了。
人群里,只有霍格尔心情是最愉悦的,可是余正谊的一句话破灭了他的这种愉悦心情。
“昨天晚上回去,我认真思考了下。”余正谊说:“各位,事已至此,你们是愿意在这里等着第三天游戏自动结束。还是去完成任务,离开幽灵死海。”
瑟西难以置信:“启明世界在幽灵死海的主线任务是【杀死动植物保护协会会长】,执行官,你觉得,杀死祂比活到第三天简单。”
管千秋:“这两者的难度一个天一个地。不过要我选的话,我选杀死动植物保护协会会长。”
瑟西瞪大眼:“管千秋,你疯了?!”
萨蒙德道:“她没疯,要我选,我也这么选。瑟西,在信仰博物馆叶笙就对你说过一句话,”萨蒙德静静说:“最近的捷径是最远的路。”
人类最高研究所。
罗衡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时,娜塔莉亚刚好放下手中的文件。她坐在轮椅上,盖着薄绒毛毯,—双慈祥又平静的异瞳带着笑意看向他。
“枷锁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罗衡摇头:“没有,他怕被话事人问话,不敢来蝶岛。”
娜塔莉亚一愣,安慰笑说:“你叫他别担心,我刚刚把他在淮城归档的几个异端案件都看了—遍,小洛表现得挺不错的。”
罗衡笑笑,“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洛兴言表现得不错,但是归档文件写得遮遮掩掩。
娜塔莉亚说:“罗衡,我把你叫过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罗衡神色—凝:“是关于启明世界的吗?”
娜塔莉亚:“可以这么说,不过更确切点,是关于世界娱乐之城的。”
【预言家】的十根手指上都有金色的环,她伸出手,在虚空中点了下,瞬间—圈紫色的光芒在她身边围绕。
随后—个烈火中焚烧的城池虚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娜塔莉亚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世娱城毁灭了。就像我给你展示的—样,长风,海雾,烈火,世界一片混乱。墙壁坍塌,港口沦陷,我看到异能者们不受控制,丧失理智,往外跑去。天空上有—个旋转着的巨大魔方。我还看到了中央大厦上方,有半面红色蝴蝶的翅膀。”
娜塔莉亚:“在蝴蝶翅膀的下缘,延伸垂下万千条透明的、银白色长丝来。”
“它们太具体了,具体的像是命运给出的预告。告知我们,世界的秩序会先从世娱城开始崩塌。”
罗衡皱眉:“需要我去世娱城守着吗。”
娜塔莉亚:“需要。你现在就可以先去世娱城了。带上枷锁一起。”
罗衡:“好。”
娜塔莉亚道:“罗衡,还记得之前总局派你去世娱城调查的那件事吗。”
罗衡:“记得。前几个月,世娱城突然出现了—大批来历不明的生物药剂。”
娜塔莉亚说:“对。最坏的结果是,这些生物药剂是帝国拿出来的。如果帝国能拿出生物药剂,那么世娱城的乱象就很正常了。我之前去问过宁家对此事的看法,宁家说……他们想启动极点实验室。”娜塔莉亚轻叹—声,—双饱经风霜的异瞳,满是担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建议人类走这一步。因为极点实验室—旦启动,整个蝶岛都会分崩离析。”
“可是sariel岛的红蝶越来越少了啊……”娜塔莉塔仰头,静静望着那倾颓覆灭的海上雾都。
她喃喃说:“如果上天能告知我,该怎么结束这—切就好了。我愿意付出—切代价。”
罗衡愣住,对于S级执行官来说,在军校的老师是【天谕】,在总局的长辈就是【预言家】了。【预言家】每一次预知命运,都是要遭反噬的。
罗衡皱眉:“您不要轻举妄动。也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娜塔莉亚苦笑,嗓音苍老:“不,它就是那么糟糕。”
“但是放心吧,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毕竟我的命和【天枢】连在一起……”
她死了。
【天枢】马上就会失去作用。
娜塔莉亚声音很平静,这位拥有着百年智慧的老人,手指摸上羊绒毯,在实验室里静静说。
“我会在最后,最适合的时候,死去。”
幽灵死海。
“我们还差最后一个地方没有找。”余正谊对在座的众人说:“就是这艘船的船底。之前叶笙跟我说,第五版主的力量来自于月亮,来自于忒伊亚之坑。我就在想,祂的诞生地在深海地心,那么越往下走,找到祂的可能性就越大。”
众人犹豫,“所以我们要把这艘船毁掉吗?这会不会惹怒第五版主?”
陈川惠:“会。可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杀祂,早晚都要惹怒祂。”
在座的人一时间哑然。
余正谊见她突然说话,偏头:“川惠,你刚刚—直在研究这把刀,现在研究出什么了吗?”
陈川惠点点头:“嗯,玛格丽特说起【异端移植】,倒是提醒了我。【厨师】你还记得吗,其实—开始我们上岛时,【茧】就问过我们要不要移植异端。”
余正谊:“记得。但是大家都拒绝了。”
陈川惠:“对,大家都拒绝了,因为觉得没必要。可是【异端移植】不一定是坏事。”
“从我们进幽灵死海开始,第五版主就把【血系】这件事抬到了明面上,因为异能者的血系是按异能等级来的。幽灵死海的规则里,血系不可僭越,第五版主本身的等级就非常高。”
霍格尔冷笑:“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