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憬书适时提醒:“小心烫。”
就像按了暂停键,临到嘴边,他小口吹了吹:“我知道。”
怎么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李凤看着要走的小哥儿,问了句:“你阿爹怎么没来?”
小哥儿先是愣了下,随即面上带着笑意:“我阿爹有身孕了,大夫说需要好好养着,这段时间可能都来不了。”
李凤一听也为对方高兴。
牛车上东西多,回去耽误不少时间,到家已经是晌午,一家人吃了馄饨,也不着急做饭。
他打算去李小禾那看看,买的东西还没送去,这个时候,小禾的肚子已经很明显的了吧。
李憬书要用牛车送他,慕栖觉得不算多远,小黄牛跑了一上午也要歇歇。
小黑猫一上午没看到他,这时候粘的很,想跟着去,慕栖去看孕哥儿不好带着,让憬书把他关粮食房里。
走了一路,终于看到记忆中的院子,相比之下还是有些许变化,很多都翻新了,可见小禾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开门的是个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高壮的人,愣了愣,直到听到对方浑厚的声音:“是栖哥儿吧,快进来。”
慕栖正了正神色,这个距离,需要抬头才能看清男人的脸:“小禾在家吗?”
男人咧嘴一笑,莫名有股傻气:“在的,在家,这几天都在念叨想要去找你,要不是我拦着。”说到这他不好意思挠挠头:“先进来吧。”
慕栖应了声,刚走进来,里面小禾声音传出来:“是栖哥儿来了吗?”
他赶紧应道:“是我,你别着急,我过来了。”这里哥儿怀孕很脆弱。
猎户先他一步进去,把下床的人扶上床,动作小心翼翼:“别下来,栖哥儿过来了。”
慕栖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旁边桌子上,等猎户离开,才看清床上双颊肉呼呼的哥儿。
李小禾有点不好意思捂住脸:“让你看笑话了,那猎户天天让我躺着,身上长得都是肉。”
慕栖笑着摇摇头:“还好,有身孕都会这样,你之前就是太瘦了。”
俩人说着话,倒跟以前一样,慕栖把他点名要的布拿出来:“看看可喜欢?”
李小禾摸在手就感觉不一样,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布料都要柔软,单面印着漂亮的花纹,想着以后孩子穿在身上,脸上的喜欢藏都藏不住:“摸着好软和,花纹也好看。”
看出他真心喜欢,慕栖也放下心,给别人买东西就怕眼光不一样。
李小禾把布收起来:“我把钱给你。”说着就要打开抽屉。
慕栖赶紧拦住:“这是我送小宝宝的东西,你给什么钱。”
李小禾摸摸肚子,很不好意思:“那我替他谢谢你。”
自从有了身子,平时很少有人跟他说话,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
慕栖这才知道,原来江源之所以那副模样,是因为被张氏关了起来。
一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看着人皱眉,李小禾叹了口气:“这种事还是要他自己想明白,他那娘根本不值得,要是我,我就跟她断绝关系,离开这里。”
慕栖也知道是这样,但江源性子软弱,心思又很敏感,顾虑太多。
“你不要掺和进去,不然会被那泼妇赖上,她那人心眼坏得很。”李小禾提醒道。
慕栖点头:“我知道,如果他想通了,我会帮他一把,也不会明面上让张氏拿到把柄。”
李小禾放心了,知道年后不久对方就要离开,可能没多少机会见面:“家里有肉,我让猎户去买点菜,晚上吃完饭再走吧。”
村里晚饭吃得早,倒不用担心回去摸黑,只是家里人肯定不放心,慕栖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不了,阿爹叫早些回去,我都答应了。”
正说着,门被敲了声,猎户拿着茶水进来,把东西放下来没说什么,倒了水就离开了。
李小禾把温度正好的茶水递给他:“他嘴笨,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慕栖接过:“没关系,我看你挺喜欢的。”
李小禾面上浮现出浅浅羞意:“猎户人很好,说起来也要谢谢你,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过什么日子。”
慕栖浅浅喝了口,轻笑道:“我也没帮什么,是你自己选的好。”
“我以前觉得这种事都是注定的,如今看来,还是得看自己,慕兰香的事你知道吗?”李小禾突然压低声音。
两家住的近,每次说起慕家的事,他都下意识放低声音。
慕栖想起集市上碰见对方,那副模样,想来过得不会太如意。
不等他说,李小禾把自己知道的一件件说出来,他天天待在床上,无聊就让猎户说外面那些传言,两家这么近,有什么事很容易知道。
“那童生之前来慕家时,我看着不像啥好东西,一双眼睛往我身上瞄,被猎户看了眼就吓得往慕兰香身后躲,一点都没有男人气概。”
慕栖没吭声,听他慢慢说。
“听说人挺老实,天天在家读书,但他从小就不干活,有了功名更是被全家捧着,慕兰香过来也一样要供着他,天天家里家外忙,她那公婆也不是啥好东西,去年秀才没考中,就把原因算在她身上,明里暗里说她是扫把星,我上回在屋里都听到过。“
慕栖像是听寻常八卦,心里没有一丝涟漪,他帮行动不便的小禾续上水,捧场道:“那张翠花怎么愿意女儿被欺负?”
有回应,李小禾说的更带劲:“她不愿意也没办法,去别人家里闹最后受磋磨的还是她女儿,眼看没结果,只能偷偷帮衬一二,说起来也挺感叹,当初慕兰香在村里想嫁谁不能,偏偏选了这么个东西。”
“那慕大山呢,有受到影响吗?”想了想,他还是问了。
李小禾润了润嗓子,闻言,神色带了点笑意:“放心,慕家现在可是他做主,你可能不知道,之前要不是几个邻里拦着,他都要把张翠花赶回娘家去。”
慕栖放心了,之前想着过去看看慕大山,既然他过得顺利,自己就不去打扰了。
最后,也不知抱着什么心态,他问了小禾怀宝宝的事,虽然不知以后有没有这一遭,但长长见识也行。
对方看出他好奇之下的别样心思,也没揭穿,将需要注意到事慢慢说给他听。
不知不觉,天色不早了,慕栖听到外面猎户来回走动的声音,不好再待下去,帮小禾盖好被子:“你好好养着,有时间我再来。”
李小禾知道留不住,点点头:“嗯,你路上小心。”
出了门,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慕家,看着紧闭的门,该是做饭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烟火,里面也没有什么声响。
片刻后,他转身往回走。
眼前视野开阔,小路弯折,住在府城可没有这么好的环境,同样,这里也没有府城的繁华,等以后憬书功成名就,不需要他陪着,他就找个人烟稀少景色又好的地方待一段时间,等腻了再回去。
冬日的风带着寒气,慕栖紧了紧围巾,拨开眼前挡住视线的碎发,再看时,远处树下,少年靠在大树,四目相对时,眉眼温柔。
快步跑过去,他握住对方露在外面的双手,用自己那点温度暖着:“等多久了?”
李憬书垂眸着看他吹自己手心:“没多久。”
慕栖不信,手都这么凉,也怪自己,说是来送东西,结果待这么久。
“下次不要过来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带着点不满又关心的语气,听得李憬书忍不住轻笑:“我的夫郎在这,我自然要过来,你之前不是还说我是跟屁虫。”
慕栖有点尴尬咳了咳,这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谁知道对方是个黑心的。
“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你就当没听过吧。”
李憬书靠近夫郎,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故意道:“其实我挺乐意的,那时候你什么事都会跟我说,让我以为,你也同样喜欢我。”
说着,他轻轻吻了下对方光洁的额头:“可惜后来才知道,是我一厢情愿。”
下巴上的手没用多少力气,但他想低头逃避却很难,轻柔的吻已经缓缓落在鼻尖,慕栖捂住嘴唇,这人就是故意欺负他。
“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他小声解释,想让对方放开自己。
“有什么不同,还是以前只是可怜我罢了?”
慕栖被他说的顿时急切,他从来不是因为可怜对方才喜欢,可惜刚把手拿开,话就被堵在里面。
浅浅呼吸打在双方脸上,他以为像之前一样,浅尝辄止,伴随着呼吸加重,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冷香进去。
李憬书适时抱住软下来的夫郎,动作生涩又不失温柔,在试探中渐渐逼近,离开后在那挺巧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慕栖缓缓睁开眼,布满水雾的眼眸带着迷茫,像是体会到一种新的触感,舔了舔还带着水渍的嘴唇,说起话都软:“你,你怎么?”
李憬书让他舒服的靠在自己怀里,故作不知:“我怎么了?”
“你怎么会这样的?”
话音一落就听到对方轻笑:“自然是在书本上看到的,当然,只是理论,实践还是第一次,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多尝试。”
对方好看的眉眼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慕栖故意说:“那要是不喜欢呢,你就不这样了?”
“不喜欢的话说明我做的不够好,需要你帮我多加练习。”
感觉自己要被对方绕进去了,算了,难得他这么高兴,自己也不应该把他当成以前小少年看待。
回到家,俩人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偶尔对视间会不自觉翘起嘴角。
早上慕栖在院子里扫地,周佟带来一篮子菜过来,但昨日家里菜都买好了。
“收着吧,不值什么钱,你给的那盒点心可比这贵重多了。”
没说几句,慕栖就挡不住收下来,人情往来这点他真的应对不了。
待会儿等阿爹回来再问问,周佟叔家里可种了蔬菜?
李凤经常隔一天去割草,等他背着草回来,就见哥儿拿着扫把逗猫。
慕栖赶紧把刚才送菜的事告诉阿爹。
李凤倒没什么意外:“收就收了,他们家这一年来做竹筒攒了不少钱,在村里也买了地,不必担心。”
“嗯,我去叫憬书,现在就走吧。”因为家里有牛,不用太早去外祖母那,李憬书这时候还在书房。
他放下扫把,小跑过去敲了敲书房窗户:“我们要出发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想到刚好赶上舅舅家杀猪,李明磊跟村里一位女娘订了亲,差不多年后就要成亲。
借着喜气,家里把养了一年的肥猪杀了,两家人在一起吃顿饭。
就算李凤今天不来,李康也会过来通知。
来的时候,其实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慕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闻着飘散的血腥气,没敢往前凑。
他跟几个哥儿女娘在屋里,通过窗户,看到人群中帮忙的李憬书。
见过对方拿笔写字模样,也见过他骑马射箭,唯有这般极少。
除了李康父子,一帮人都是小心翼翼,不知道对方秀才身份还好,只觉得有点违和,现在哪里是违和,谁家秀才不好好供起来,在这摸这些腌臜东西。
李憬书动作利索分解猪肉,偶尔跟李康说几句话,不是没有察觉异样的气氛,只是并不在意。
“那个,秀才先生,要不您去歇歇,剩下的我们来?”
“是啊,这活哪能让你来做,我们几个来就行。”
李憬书看了眼面生的几人,应该是女方那边来的:“快处理好了,你们没事可以把院子冲洗干净。”
几个人只好点头,帮着打扫院子。
“小栖哥哥,外面那个最好看的哥哥是你相公吗?”
有个小女孩凑过来趴在窗台上。
慕栖点头:“是啊。”
“他好厉害,我爹爹都怕他,你都不知道,我爹在家可凶得很?”
慕栖好笑:“那你觉得那个哥哥可怕吗?”
小女孩摇摇头:“他好好看,我一点都不怕,以后我也想嫁给这样的哥哥。”
慕栖无奈,怎么连小女孩都招。
阿爹跟几个长辈在外祖母房里说话,里面有生人,他就没过去。
中午菜色基本都是荤腥,可见舅舅这边也很满意这门亲事,难得吃到这么新鲜的猪肉,慕栖不自觉多吃了些。
李憬书应付着桌子上的人,菜没吃多少,酒一杯杯没停过。
他难得脾气好,给人面子,慕栖看着微蹙眉,担心他不舒服。
像是知道夫郎心中所想,李憬书拒了后面想要敬酒的人,酒桌上终于清静,大家默默吃饭。
有李康父子在,气氛倒也不会多尴尬,知道侄子什么性子,能做到如此已经很给他这个舅舅面子。
有肉有酒,一顿饭下来大家吃的都很满意,舅舅那边需要忙的事多,他们没待多久,打算过年来再过来好好聚聚。
连着几日的采买布置,家里逐渐有了过年的氛围,慕栖把买来的灯笼拿出来。
李憬书个子高,踩着凳子伸手就能挂上去,他在下面帮忙递东西。
“这个位置可以吗?”李憬书低头询问夫郎。
慕栖往后退几步,手指撑着下巴,指挥道:“往右边去一点。”
李憬书听话的一点点挪动灯笼,听到对方指示才停下来。
火红灯笼悬在两边,虽然是最平常的院门,但也相当喜气,果然,过年还是要有这些东西。
李憬书跳下来,站在夫郎身边,跟他一起欣赏。
“晚上应该会更好看?”
李憬书点头:“嗯,等天黑,我们再出来看。”
说完看着满脸喜悦的夫郎,许诺道:“以后过年,我都会跟你一起装扮我们的家。”
慕栖听懂话外意思,偏过头看他:“好啊,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到时候不回来,别怪我…”说着小声哼哼几句,表示威胁。
李憬书自然顺从,他以后每年,不,每天都会跟对方在一起。
李二婶在床上躺的浑身酸痛,等好的差不多,急的赶紧爬起来,原先就有些肥胖的身子,如今更是圆了几圈。
晚饭后出来溜达,一眼就看到前院门口挂着的灯笼,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下,尤为显眼。
她的小孙子跑出来,指着开心道:“阿奶,快看,好大的灯笼。”
李二婶早就恨上李凤一家,想到自己受尽折磨,而对方欢欢喜喜准备过年,心里更是气得喘不上气。
“阿奶,小宝也要灯笼,阿奶给小宝买好不好?”
小孙子的话终于让她从愤怒中清醒,摸了摸孙子脑袋,李二婶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个坏主意。
“好好好,阿奶给你买,我们小宝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灯笼。”
夜深人静,冬日夜晚狗都很少叫唤,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牛棚里一牛一猫时不时甩甩尾巴。
小猫动了动耳朵,金灿灿的眼睛看向院门口,随即迅速跳上围墙,漆黑的毛发融入夜色中。
正提心吊胆做坏事的人,被这突然串出来的猫吓一跳,身子晃了晃,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小猫抓准时机,对这她的脸挠了几下,小尾巴一甩,嗖的一下没影了,留下坐在地上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脸,却不敢叫出声的人。
慕栖大早上起来,听阿爹说才知道此事,昨晚有人弄坏了院门口的灯笼。
惺忪的睡意顿时没了,他跑出去一看,气的不行,到底是谁这么坏,把他们挂上去的灯笼扯了个稀巴烂,这是见不得他们家过得好。
后院升起炊烟,里面隐约传出孩子的哭闹声,又很快被制止,最大的嫌疑就是这家了。
但没有证据,总不能直接过去质问。
吃饭时,李憬书见夫郎闷闷不乐,桌子下,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等吃过饭,我们再去集市上买一对回来,挂在院子里面好不好?”
在村里他相对不是那么警惕,昨晚又跟夫郎在床上闹着玩,睡的比较晚,听到外面动静时,那人已经自食恶果,怀里的人抱他抱的紧,就没出去。
慕栖虽可惜那对灯笼,但也没办法,点点头:“以后家里东西尽量别放外面。”
没等吃完饭,院门被拍的嘭嘭响,外面张翠花大喊大叫。
李凤沉着脸,让两个孩子在里面别出去,这泼妇来就没有好事。
“小栖快开门啊,我是阿娘。”她声音听着有些虚,身上穿的也不如从前,看到开门的李凤,愣了下,随即强行挤出个笑:“亲家,你在家啊,我找栖哥儿。”
李凤跟一尊大神一样挡在门口,神色冷淡:“找栖哥儿做什么?”
张翠花面上难得露出慌乱:“大山昨天去山上砍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心里急得很,害怕他别出啥事。”
李凤神色一变:“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人没回来不知道去找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真要是出事也来不及了。”
他语气冷厉,句句质问,吓得张翠花缩了缩脖子,竟然抹起眼泪:“我也害怕啊,山上那么多野兽啥的,我哪敢上去,凤哥儿,你救救大山吧。”
她越说哭的越惨,像是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栖哥儿,叫栖哥儿出来,他肯定愿意救他父亲。”
李凤要被这人气死:“你叫栖哥儿又能如何,赶紧找村里人帮忙去。”
看着对方哭的眼泪鼻涕一脸,李凤压下心里火气,一家家叫人,很多人不想这时候沾染这种事,但李凤着实大方,一听给多少,也管不了什么晦气了。
慕栖知道消息时,碗差点掉在地上,他跟着人群上山,分散后,自己往一个方向找。
李憬书默默跟在夫郎身边,看到他不小心划到手,几步上前带人避开危险。
听着周围声音,没放过一点轻微动静,只要有可能就带夫郎过去确认。
这样一遍遍找下去,后面跟着的小黑猫也累的不轻,小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慕栖心里其实很平静,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慕大山,这是他为原身做的为数不多的事。
这边树木较多,他按照慕大山的想法走,不远处有村民提高嗓门叫喊,企图得到回应。
虽然收了钱,但同一个村子,也有些邻里之情,不愿看到最差的结果。
慕栖回头看了眼,原本跟在后面的小黑猫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时候也顾不了它。
李憬书看着越来越着急的人,忍不住担心,温声劝解道:“外围还是比较安全,父亲他熟悉这里,就算遇到什么,也有办法躲避,我们再找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闻言,慕栖终于放慢脚步,意识到身边担心的人,小声嗯了声,那次自己都能在深山待那么久,慕大山肯定也能,说不定跟他之前一样,在哪个坑洞里等着他们去救。
正想着,裤脚被爪子拽住了,小黑猫似乎有些着急,不停的喵喵叫,慕栖看了眼李憬书,俩人没说话,默契的跟着走。
这里枯枝烂叶格外多,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响声,小猫看着有些累,但还是坚强的在前面带路。
在一处格外陡峭的斜坡上,慕栖看到一只鞋,棉布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一看就是落在这里不久。
心里顿时有种预感,快步走到边沿,顺着斜坡往下看。
一眼看去,他瞬间失望了,下面根本没有那个佝偻着身子,身体消瘦的人。
李憬书扶住因为失落感太多,差点站不稳的夫郎,指着角落边,不太明显地方,细看就能发现,隆起来一块。
“他在那里?”慕栖看到衣角,沉下来的心,缓缓松懈。
“别着急,我叫人过来帮忙。”
斜坡陡的很,他不放心把夫郎留下,正好,小猫累了,任务就交给它。
后面的事不用他们插手,拨开那处的枯枝烂叶,慕大山紧闭着眼睛静静躺着,好在还有呼吸,简单一番查看,头和腿两处伤,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腿上。
李文树看了摇摇头,一句说不定以后不能下地,把张翠花吓得坐在地方。
两个汉子用木架把人抬回慕家,慕栖避开张翠花,小声问李文树:“文树叔,父亲他的腿有希望治好吗?”
李文树以前在县里帮人抓药,后来被老大夫看上学了点医术,但他启蒙太晚,只学了对方三层本事,在村里给人看了小毛病可以,再大就不行了。
“你们要是想治好,就带人去县里的医馆,那里说不定有办法?”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医者仁心,同是一个村,也希望对方能治好。
听完,慕栖心里有了主意。
李凤将说好的银钱发给每个人,等人差不多都离开,一直没说话的张翠花突然像是惊醒了一样,抓着李凤的手:“凤哥儿,你一定要治好大山的腿,他要是一直不能下地,我们家就完了。”
李凤避开她,眉头冷冷竖起:“给他治病是你的事,我出钱出力是看在栖哥儿份上,没有道理让我们来给他治。”
张翠花盘算着自己攒起来的那点钱,这一年来给兰香贴补就拿出去一半,再让她出钱,怕是一文都剩不了。
想到此,她故作可怜:“可是家里真的没钱了,大山这腿要治好不知要花多少银子,我哪里负担得起。”
看李凤不搭理她,张翠花把主意打在慕栖身上,她没敢靠近守在旁边的李憬书,站在外面祈求道:“栖哥儿,你救救你父亲吧,他真是太可怜了。”
李文树刚好把伤口包扎好,听着门口哭哭啼啼声,皱着眉走出去:“不要再门口吵闹,大山需要安静的休息,你这样会影响他。”
被训斥一通,张翠花看了眼里屋不知道写什么的慕栖,只能悻悻然闭上嘴。
慕大山其实已经醒了,听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里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疼,不知对方昨夜是怎么安心睡下,这么多年夫妻,他自认没有对不起张翠花什么,甚至为了这个家,亏欠了栖哥儿,昨晚摔下去后,一直等着,可惜呼叫好久,引来的只是野兽,要不是他有斧头,怕是连个尸首都没有。
养着这样一个人,跟自己独身有什么区别。
慕栖把写好的内容读给慕大山听,看到对方点头,收起来放在他身上。
外面张翠花因为看到牛车,有些兴奋过头,这下好了,她不用出钱了。
几个人把慕大山抬上去,牛车一走,这处小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冷风吹进来,显得格外寂寥。
张翠花自然不会跟着去,去了岂不是要她的钱,等李凤那家子冤大头把人治好,慕大山又能给家里挣钱了。
慕兰香听到消息来的时候,她娘正在灶房做饭,两个煎的橙黄的鸡蛋,冒着浓郁的鲜香气,馋的她不自觉舔了舔唇,在王家,她可没资格吃。
也没先问慕大山如何,自己找了双筷子,不管烫不烫就往嘴里塞。
张翠花被吓一跳,看清来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两个鸡蛋下肚,她才想起来的目的,不慌不忙问:“我爹怎么样,可好了没?”
“早着呢,这次怕是好长时间不能干活了。”
闻言,慕兰香心下一急:“那我那边怎么办,娘,你可不能不管我。”
张翠花没好气哼了声:“我能怎么办,你自己选的自己受着。”
但看着女儿可怜的模样又有些不忍:“他那边应该藏了不少钱,等他回来你装装可怜,诉诉苦,他一心软,钱不就来了。”
昨夜下了雪,慕栖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有些不适应冷气,嗖的一下钻了回去。
李憬书轻笑,清早的眉眼焕发着光彩,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把人一点点挪出来:“不能赖床,今天要早起。”
慕栖听到外面扫雪声,也不在磨蹭,掀开被子在窗口叫:“阿爹,院子里的雪留着我们来扫吧?”
李凤以为哥儿大早上跑憬书房里了,放下扫把,叫俩人快出来。
慕栖丝毫不知自己差点被发现,打算跟憬书在院子里堆个雪人,过年不就更热闹。
李憬书无奈的帮他披上衣裳,看来玩比他的话更有用。
鞭炮声响个不停,慕栖拍了拍身上被某人砸过来的雪球,很不好惹的还击过去。
去旧迎新,新的一年也希望所爱之人幸福快乐。
慕大山去县里医馆住了两天,那边大夫说好好养着,想治好不难,他在那待不惯想回家养,慕栖知道对方打算,花钱请了人照顾他。
当天,张翠花被休了的事,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小村子里这么多年,还没听过有谁被休,就算哪家男人再不喜欢屋里人,留着伺候人也不会一张纸被人送走,这到底是多厌恶才会如此。
看热闹的村里人围在慕家门口,走亲戚的也停下来瞧热闹。
张翠花跟个疯婆子一样拍打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没能让人开门。
跟她有些交情的看不过去,帮忙把地上的衣物捡起来,张翠花不领情,差点把对方推到。
“你这没良心的,活该被休。”那人气的不再理她,跟着大伙瞧热闹。
除了衣物,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碎纸,张翠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丢人是小,慕大山不管她,她不知道去哪儿,娘家的路太偏僻,这么多年早就忘了。
最后听说是被慕兰香带走的,不知道怎么说服王家收留,她自己都过得一团糟,又来了个不省心的,想想都知道更难熬。
阿爹最近去外祖母那边比较多,各种东西只要想到都买了。
家里的地,李凤给了周佟叔和几个关系好的村里人种,每年给他们一层粮食就行。
小黄牛带不过去,如果府城没有那么远,慕栖一定将它一并打包,可惜,最后只能送去舅舅家,舅母他们性子好,一定会好好待它。
下午的暖阳带着淡淡橘色,小黑猫跟在黄牛身后,像是知道玩伴要被带走,金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慕栖把猫抱起来,点了点它的鼻尖:“你们刚见面不是还打架吗,这么快就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