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兄弟俩也一直没?能实现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愿望。
麦先生前些日子还在问?麦原野有没?有心仪的对象,麦汀汀那时候好奇,如果哥哥结了婚,是不是也会有小?宝宝?
麦原野揉乱他的头发:“别指望我,你要是结婚,也会有小?宝宝的。”
少年哪儿能想到有小?宝宝那一步,光是想到结婚,脸都红了。
麦太太就说:“小?汀才多大呀,离结婚早着呢,现在还是妈妈的宝贝呢!”
麦先生附和:“对对对,你们永远都是我们的宝贝。”
男孩儿忍不住想,以后自己也会亲手?照顾一个小?孩子吗?
像婴儿一样柔软的小?生命……
带婴儿的妈妈和他们不是同一班星舰,很快离开。
麦汀汀将这段小?小?的插曲抛之脑后,买了几杯咖啡回来分给兄长与父母,见哥哥和妈妈都在忙,只有父亲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
他主动?坐到父亲身?边,扬起脸:“爸爸怎么了?”
麦先生接过温暖的咖啡,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个儿子从小?就乖巧,有的时候简直像养了个甜甜的小?女儿一样。
他笑着说:“没?什么,只是爸爸也是头一回去下象限。”
宇宙四分象限,明面?地图上显示得如同数学中?的坐标轴。
强盛的阿尔法与繁华的贝塔被称作上象限,纷争的伽玛与混乱的德尔塔则是下象限。
人类占据着整个阿尔法象限,以及一部分贝塔象限,这两个区域和平稳定,很少有祸端;就算有,也有强力的法律和秩序予以调节。
下象限就不同了,伽玛象限除了赫特星以外至今没?什么强有力的统治者?,人鱼族倒是颇为先进,但他们只管海洋的事,不管陆地;
至于臭名?昭著的德尔塔更是充斥着低智却莫名?强大的虫族异兽族,那是连远征军都不愿去开拓的地盘。
宇宙之大,光是一个象限里各种星球都足够人类游历一辈子,像他们这种有科技却无异能的平民,尽量不会往下象限去,除非足够成熟的旅游线路。
麦先生心里面?有一些担忧,但先前也都权衡策划很久了,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搅扰家人兴致的。
麦汀汀听完了,低头看着咖啡杯的袅袅热气。
他其实听出了父亲话里微妙的忧心——不止父亲,就连他自己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是种对危险朦胧而纤细的预知感。
此刻的少年还无法明白,这在将来会对他意?味着什么。
麦原野看那边的父子俩神色各有各的凝重,熄灭PADD,冲弟弟招招手?:“来,我尝尝你买的什么口?味?”
麦先生看着小?儿子跑过去的背影,一家人和谐美满,即将迎来一段愉快的度假时光,自己就别杞人忧天、徒增烦恼了吧。
登舰时间到了,一家人坐上穿梭机去往太空里停泊的母舰。
麦汀汀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坞。
他们即将称作的那一艘上面?写着β→γ,标志着他们的出发地和目的地。
从琉璃星到伽玛象限的中?转星球总共历时要近四天,并且到达中?转星球之后还要再坐小?型星舰去往赫特星域,最后才能换乘抵达北极星。
一个月的旅程,光在路上就要花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不过每个人都抱有期待,希望复古之旅的景色值得。
他们订了三楼的VIP包厢,麦家哥哥处理完事情以后就躺在里面?休息,父母则去其他功能区玩一玩。
麦汀汀一直待在瞭望台,看舷窗外面?的寂静的宇宙。
瞭望台有好几个,他去的是最小?的那个,人不多,三两低声?聊着天。小?少年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倒也不觉得寂寞。
他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儿,不需要他人的陪伴,自己也能过得很开心。
广播里通知,接下来要穿越一片小?行?星带,可能会有一些轻微的颠簸。
如果是坐普通的小?型飞机或者?微型舰船,这些话倒还有提醒意?义,可是像跨象限这种超大型号的星舰一般是很难受到什么小?震动?影响的,就是惯例提醒。
如果真的受到影响,那就是很不得了的事故等级,基本可以说是没?救了。
麦汀汀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儿,但是看着周围有人打开安全座椅,并且把自己系在安全带上,他想来想去,决定也照葫芦画瓢模仿那些人。
几分钟后他会感谢这些人。
人和人之间的忧患意?识是会相互传染的,很快,瞭望台上所有人都坐在了安全座椅上。
他们有些人还手?持香槟,嘻嘻哈哈笑着。
直到香槟猝不及防洒了一地。
所有人的眼?神在同一时刻变得惊悚——整个星舰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从宇宙中?掉落,必然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但是麦汀汀已经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昏了过去,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另一边,VIP舱室里的麦原野同样从剧烈的震动?中?醒来。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很快,既刺目又刺耳的红色警报淹没?了他的理智。
每一次舰船启程之前,都会有全舰广播播送和说明不同警报颜色的等级意?味着什么,以及相应的逃生措施。
但是大部分乘客都不会把它当?回事儿,毕竟现在星舰旅游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可能发生意?外的情况少之又少,还没?飞行?车相撞得概率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这种灾难一旦降临到具体的个体头上,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麦原野慌了,不知道麦汀汀和父母都在哪里。
他想冲出去,但是星舰掉落的转向忽然改变了重力方?向,他从床边猛地被摔到墙上,疼得眼?前一黑。
麦原野好不容易调整过来,包厢倾斜了十几二十度,他艰难地适应着陡峭的地面?,打开已经有些变形的舱门?。
外面?的场景把他惊呆了。
到处都是受伤的、逃跑的人,哀嚎和哭叫混杂成一片,原本华美的旅行?星舰俨然成了地狱。
他没?怎么受伤,帮了几个人的忙之后正好遇到一个舰船上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先生,那边儿有逃生舱,像你这样还能活下去的,赶紧跑吧!迟了可就没?救了!”
麦原野想,他得找到弟弟和父母才行?,再不济逃生舱也应该给老人或者?孩子,怎么能自己一个青壮年率先逃跑呢?
但是工作人员却已经顾不得什么道德不道德了,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竟然将他击昏,然后强硬地塞进了逃生舱里。
有很长一段时间麦原野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不在摇摇欲坠的星舰上,而是在……山谷之间。
逃生舱在星舰坠毁之前都已经发出,这就是为什么他活了下来。
舱壁已经摔得粉碎,他出来的时候还划伤了胳膊,好在不严重。
麦原野和麦汀汀的性格不同,好动?爱冒险,尤其喜欢野外活动?。
这种总被父母诟病不安全的爱好,在危机下救了他一命。
只不过以往参加徒步或野营,总是有齐全的装备和万无一失的后院团队,今日什么都没?有——这不是游戏,不是锻炼,是真正的灾难。
麦原野确定周围都没?有其他逃生舱和星舰残骸以后,不得不暂时放弃寻找家人的念头,眼?下,先活下来比较重要。
他靠野果、溪水为食,夜里睡在树上,白天不停赶路,就这样跋涉了四五日才来到山脚下的一户农家。
好心的农家人收留了他,可惜第?二帝国和北极星的语言有些不同,那家人又不会讲通用语,他们沟通起来非常费劲,大多时候全靠手?势和肢体语言。
麦原野在农家住了半个月,还是打算去城市,想办法找到父母和弟弟——哪怕是遗体。
这个沉重的念头一直缀在他心上。
靠着模糊不清的沟通,农家的男主人明白了他的意?图,定下出发送他去城市的日期。
然而在出发之前,男主人慌慌张张回来,告诉他城市不能去了。
麦原野大吃一惊,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男主人接下来说的话他听不懂,连手?势看起来都很奇怪——根本描绘了一副天降怪兽残忍吃人的场景。
北极星原本就比琉璃星要落后得多,这家夫妻俩又住在偏远的山村,麦原野想,他们一定是见到了一些不熟悉的科技。
这种天真的想法在家里的大黄狗被咬得血淋淋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彻底被打破了。
大黄是条性情温顺的狗,从来不和其他狗打架,但是那天出去玩儿回来时却莫名?背上多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麦原野有一些野外急救方?面?的知识储备,帮大黄治疗和包扎时却觉得怪异得很。
这伤口?不像是别的狗咬出来的,甚至不太像动?物。
倒是……像人的牙印。
且不说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咬狗,就算有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一般人根本不会有如此大的咬合力。
大黄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妻俩没?有孩子,大黄就是他们的亲人,两人对狗都非常重视。
麦原野为了报答他们收留自己的恩情,决定要解决这个谜团。
然而还没?等他准备好,没?过两天,因为受伤心情很不好、天天蔫哒哒缩在窝里的大黄突然发疯了似的到处咬家具,完全不听话,甚至咬了男主人一口?!
麦原野从外面?回来时正好见到这血腥的一幕,尽管大黄曾经也尽忠尽责,但这种时候还是人更重要。
他立刻抽出角落里的铁棍,向大黄的头上敲去。
狗狗呜咽一声?,歪在旁边不动?了。
麦原野彼时尚没?有警戒心,也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赶紧给男主人处理伤口?,沾上了同样的血污。
男主人被咬得很重,女主人伤心地在旁边帮忙,想不通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温顺小?狗怎么会突然这么暴躁。
麦原野正想着要不要给他们解释狂犬病,就见男主人的眼?神骤然变得惊恐——
他们一同朝着视线方?向看去,已经被铁棍开了瓢、本应死得透透的大黄,竟然肢体扭曲着站了起来!
这不对劲。
就算不是大城市来的麦原野,夫妻俩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男主人哽咽着说,山下的城市里就是发生了这样的暴※luan,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麦原野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男主人的血,那是刚才大黄咬伤的,也就是说……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就是这样。我在那家同样被感染了病毒,还没?坚持到城市就发病了。不过很快城市因为人们的混乱成了废墟,人人都在死去,在新生,我也没?能成为例外。再后来的事儿,您也知道了。”
麦原野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想汀汀的经历应当?和我没?有多少差别,同样幸运地从坠毁的星舰上存活,又不幸地被拉入末日的囹圄。”
克洛伊眨了眨眼?,竟然拍拍手?:“不错,真是一个好故事——阿野,可比你以前讲的故事都有意?思多啦。”
麦原野猜到克洛伊对自己的身?世应当?有一定了解,但的确没?想到连麦汀汀是他弟弟的事情都知道。
也是,麦家家大业大,谱系星网随便一查便能知。
就算弃星已经无从查证,可麦汀汀这张干净漂亮的小?脸蛋还是很显眼?。
麦原野踌躇着开口?:“小?姐既然调查过我,那我的其他家人……”
“我派人去找过你的父母,但是……”克洛伊话锋一转,“不过,你们的祖母,麦老太太还在琉璃星,听闻星舰世事之后生了一场重病,后来就留在庄园里养身?体。”
麦原野听见父母的消息时胸口?一阵闷痛,但得知奶奶依旧在世时,又燃起了希望。
克洛伊一眨不眨看着他:“你想回去见见她?吗?”
麦原野当?然想,可是迟疑了。
他也好,弟弟也罢,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就算外表可以伪装,但身?上散发着的、死亡一样冰冷的气息,却必定是诡异的。
祖母年事已高,又生了场大病,还能经受得起刺激吗?
说不定,一直抱着他们流落某处的期待,会比见到活不活死不死的两人更好。
他们说这一切时,麦汀汀都只是在旁边安静地听。
少年没?有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对他们所说的父母也好,祖母也好,于他而言不过是陌生人。
甚至于麦原野描述的、他们登上星舰前的那些事情,也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或许曾经也有碎片降临,但那些都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雪山下的小?镇里。
如今的他,人生开启于十年前的CC-09,是弃星上无人问?津的小?丧尸,而不是第?二帝国麦家的少爷。
克洛伊意?味深长地看了兄弟俩一眼?,并没?有把刚才那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倒是一直旁观的柏斯忍不住问?:“您把小?麦留在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兄弟俩团圆?”
女孩儿嫣然一笑:“不可以吗?难道我看起来不是那种好心的人?”
柏斯心里想,当?然不是。
但是嘴上还是委婉:“那又为什么让砚……沈也留下这里呢?”
“也许我只是希望小?麦能多一个朋友。”
“你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麦汀汀留在你身?边吧?”
沈砚心开口?。
克洛伊看了他一会儿,眼?神似乎有变化,又好像依旧是那个被宠坏的有些娇纵的小?小?姐:“跟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很累呢。”
她?伸了个懒腰,完全不畏惧面?前这群每一个都比她?高大的成年男性:“好吧,那也不瞒你们了。”
言下之意?,就算告诉你们,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她?看向麦汀汀:“兔兔,你跟陛下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关系了,对不对?”
麦汀汀:“……”
少年的脊背生起寒意?,仿佛被冻在原地。
她?讲得直白,但也不够直白,麦原野表情有些茫然,转过头看弟弟:“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成年人了,早在病毒开始之前就是成年人了,当?然明白有些话里的隐喻,哪怕是从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
但他实在不敢去相信这话中?的深意?。
一是,弟弟在他眼?中?一直还是孩子,怎么可能……
二是,王那样冷酷无情的人,又怎么会和一个人类……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
旁边的柏斯捂住脸,沈砚心也有些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
家务事啊。
克洛伊没?让兄弟俩因为这件事纠结太久,接着说下去:“那天王刚抵达白玉宫,议员的女儿就被送去了医院,说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你又被送了过去,过了很长时间才出来。而喊上林上校、凯瑟琳教授的紧急会议也随之解散,说明王的危机解除了。”
沈砚心轻叹:“果然是你。”
柏斯问?:“你怎么对所有人的动?向都这么了如指掌?”
“我当?然有我的门?路啊。”她?摸摸下巴,看向少年,“兔兔,看不出来,你很有一套嘛。”
话里有话,让麦汀汀的耳朵发烫,却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克洛伊摆摆手?:“没?事啦,我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不过这也证明了你现在对陛下很重要——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
她?狡黠地眨眨眼?:“所以,我没?得选,只能把你留在身?边咯。”
“原本我想,只要约珥不继承王位就行?,所以想办法把他……送走了。”她?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概括了整个惊心动?魄的绑架事件,“没?想到林不闻和奥维能把他找回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连柏斯都惊讶于她?竟然这么坦荡地在他们面?前承认了一切。
“我本来真的是打算等的。但我的家庭医生说,我可能活不到那么久了。”
小?姑娘说这话时长长的眼?睫垂下来,带上了一点真切的难过。
片刻后抬起头,目光已经变成了既然不同的狠戾。
“我要在死之前拿到王冠——我才是更适合这个位置上的人!”
众人霎时间鸦雀无声?。
如此直白的宣言像一把利刃,劈开了重重迷雾。
“你们也知道,我表哥那个人这辈子最想完成的心愿就是复仇。”
她?提起埃里希没?有再用陛下的尊称,而是用了“表哥”,这种极显示亲缘和亲近的称呼。
“可惜第?三帝国早就已经被他重创,又没?有什么遗毒,他到底能把这种仇恨发泄在谁身?上呢?我看,最多的反倒是在自己身?上吧。他至今不愿意?加入星际联盟,你们明白这种抗拒对帝国来说是多大的损失吗?”
起初没?有人敢插嘴,直到沈砚心淡淡地问?:“若是交给你,又有什么大不同的改变呢?”
“起码我会让帝国加入星联,给它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条件和局面?,这样我们才能跟更多强大的、富有的国家来往,进一步开拓疆域啊。”
柏斯也忍不住皱眉:“你的梦想是什么?是让赫特帝国称霸伽玛象限吗?就像人类帝国占据了阿尔法象限那样。”
“我可没?有那么说。”小?姑娘的思路非常明晰,不会被他们绕进圈子里,“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国家和子民都能有更好的生活罢了。”
说完冠冕堂皇的话,她?看向麦家兄弟和沈砚心:“你们三个都是人类,某种程度上而言也都是从北极星上来的,你们难道不对于人鱼族以看你们互相厮杀、决斗为乐这种现状感到憎恨吗? ”
麦原野低下头:“仇恨总是要有一个停止的,更何况我们归根结底也是被第?三帝国的病毒所连累,才成今天这个样子,是被同胞推入了地狱。我们与你们有共同的敌人。”
克洛伊不以为意?:“那些敌人早就被消灭了不是吗?”
柏斯道:“克洛伊小?姐,有些话,有些事儿,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庄园里人多口?杂,说不定就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进去,到时候对你可不好呀。”
克洛伊咯咯一笑:“我既然说了这些话,当?然也就是有这个准备,说不定我其实是想借某些人之口?,让我亲爱的表哥听到这些东西呢。”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麦汀汀看起来也分外低落。
克洛伊懂得点到即止的道理,今天已经与他们说了很多了。
她?向麦原野张开双臂:“阿野,送我回去吧。今天我也就是想来听听看你们俩过去的故事,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沈先生身?体不好,我也累了,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麦原野顺从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柏斯扶着沈砚心的轮椅:“谢谢小?姐,你也晚安,做个好梦。”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夜有很多人无法入眠。
接下来的几天,克洛伊有意?无意?在冷落他们,似乎想给他们时间消化,或者?说屈从。
沈砚心和麦原野一直在商量什么事情,并且强行?把柏斯“赶”回了沙伦家。
人鱼青年一开始自然不会同意?,但沈砚心态度非常坚决,加之麦原野在旁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没?办法,只得答应做他们的外应和外援。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避讳麦汀汀,但也没?有要告知他,或者?让他一起进来讨论的意?思。
少年一直以来都是个非常省心的孩子,他不会主动?去问?大人们在讨论什么。
即便从年龄上来看,他早也是成年人中?的一员。
他就那样远远地看着他们说话,当?然那两个人时不时也会看向自己。
他猜他们讲的话应当?是与自己有关的——至少自己是计划中?的一环。
几日后的夜晚,麦原野被克洛伊叫去,只剩下沈砚心和麦汀汀两人。
他推着沈砚心去湖边散步,浅浅的星光融化在水面?上,像个易碎的梦。
沈砚心忽然问?:“你还记得当?日在弃星,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很少主动?开口?,少年想,这句话震耳欲聋,他永远都不会忘。
那时候沈砚心说,我想让你去帮我看看没?有看过的风景。
麦汀汀犹疑着复述,沈砚心慢慢笑了一下:“是的,这个心愿到现在还是没?有变。”
他是很少笑的,从麦汀汀在圣所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像一块冰一样,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哀乐。
这时候笑起来却无比惊艳。
青年抬头看看他:“我听你哥哥说,你的生日快到了。”
麦汀汀摇摇头:“我不记得。”
“没?关系,现在你有家人了,家人会帮你记得。”沈砚心道,“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我……”
“别着急拒绝,现在还在筹备当?中?。”他似乎说起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比在弃星上成长了许多,也强大得多。”
少年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这又是要送自己什么呢?
难道和上一次,是想偷偷送走自己……
他想起上一次沈砚心在送他离开之后的遭遇,很是不情愿。
更何况这里有哥哥,哪怕他想起来得还不够多,血缘上的亲近不会骗他。
麦汀汀对自己的生活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足够安静。
弃星也好,白玉宫,小?宅院,包括海拉庄园,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唯一不好的,就是在这里可能没?法常常见到崽崽了。
说起来,他离开了这么些天,崽崽还好吗?
有没?有想自己……
沈砚心看出了他关于会不会牵连到他人的疑虑,说道:“没?关系,我不会伤害到自己,也不会伤害到你哥哥,你就放手?去做吧。”
他在说这话时非常平静,没?有丝毫裂纹。
少年看不出端倪,甚至没?有细想“生日礼物”和“放手?去做”指尖的关联,只静静地点了点头。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大人们决定的事情,他是没?有插话余地的。
或许是因为感染的这些年他仍旧保持着十八岁的心智,所以即便距离成年已有十几年之久,他依旧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来听从他人的吩咐。
夜色如水,星光纱一样笼罩着湖面?。
看似平静,明日又会有多少动?荡?
两人不再说话,少年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星辰之中?,哪一颗是他曾经的家园呢?
它们从遥远的光年之外冲自己眨眼?,似乎想要唤起他的回忆。
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庄园一大早就下起了雨。
人?鱼族本就是海里的生?物, 对水再熟悉不过,来来往往的仆从没几?个人?会做什么额外的避雨措施。
沈砚心和麦汀汀在弃星上生?活十几?年,也习惯了各种恶劣的天?气。
这就是为什么这会儿在湖边吃下午茶的只有麦原野一人?打着伞。
即便上回有了那?翻夺权篡位的宣言,没过几?天?克洛伊便恢复如常, 湖边的下午茶照旧, 像是那?天?阴沉从来没有发生?过。
今日主题是黑暗武士, 但?是小?姑娘的喜爱的装扮毕竟和真正的武士有所不同,因此众人?只是穿了不同样式的黑衣。
这时候聚在一块儿, 不太像甜蜜的下午茶,倒是像一场肃穆的葬礼, 尤其又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作伴。
一般来说,他们的下午茶都是主要听克洛伊吩咐, 现在不仅麦汀汀和麦原野兄弟俩要陪同玩,连沈砚心都没有逃过。
只不过, 小?姑娘对于黑发青年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与其说是又招揽了一个玩伴, 更像是把他当做对手似的。
连沈砚心自己都问过, 不明白为何小?姐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你太聪明了, 我不放心你。”
克洛伊曾经这么说。
她说这话时一如既往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和她的外表一样,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但?语气却成熟得?像个大人?。
说到底, 把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关?在十岁的躯体?, 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他们的茶会进行到一半, 突然有仆从神?色匆匆赶过来。
他先是看了看在座的几?人?, 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一般来说, 有任何工作都是直接报给?麦原野的,毕竟庄园里很多人?都认为麦原野现在的地位早就是小?姐的专属执事, 而小?姐在很多时候都还是孩子脾气,所以大事儿先报给?麦先生?准没错。
然而今天?他却福至心灵,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好像直接告诉小?姐比较好。
克洛伊见他从进来开始一字没说,但?满脸都是焦急,扬扬下巴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仆从仍是支支吾吾,麦原野见他神?色不对,于是主动道:“小?姐,要不然我先带这两个人?类到旁边等您?您处理完事情我们再过来也不迟。”
克洛伊点点头,于是三个成年人?类离开了小?小?的下午茶桌椅,在雨中走向湖畔。
沈砚心和麦原野大概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他俩一直眺望着远处朦胧的雾气,胸有成竹。
只有麦汀汀对此事一事无知,时不时还转过头去?想?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他看见一向把微笑的面具焊在脸上的克洛伊·西奥多,破天?荒头一回显出吃惊与震怒。
“怎么可能?”雨水流淌在她冷白的脸颊上,“当日我不是已经叫你们把药水和原来的所有配方全都已经销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庄园里?
“小?、小?姐,我也不知道,销毁并不是我经手的,只不过医生?判定的确是所有人?的发情期都一同到来了,而且因为药物的作用,现在大家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我想?,效果的话,您应该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