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亚田玲子是怎么看的?”诸伏高明询问。
“那个女人配不上斋少爷。”大烨先生语气平静,并没有愤怒或者嘲讽,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不是斋少爷有心脏病,老爷和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让她进门的,虽然现在提倡婚姻自由,但我想两位警官也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是有门当户对一说的。”
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和一个舞女,这何止不是门当户对,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斋少爷年纪太小,阅历太浅,不懂老爷和夫人的担忧,其实这都是为了他好。”大烨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少爷来求我,他知道我在老爷夫人那里说得上话,所以就来求我帮那个女人说好话,我没办法只能帮他的忙,如果知道结果会是现在这样,我一定不会帮他。”
“能让我们进去见见他吗?”诸伏高明问。
大烨先生从容地拒绝:“少爷正在作画,不方便打扰。”
“请放心,我们不会发出声音。”
眼见诸伏高明如此坚持,大烨先生也不好继续阻拦,带着两人到了画室。
开门声很轻,大烨先生对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两人走了进去。
樋口斋坐在画板前的小凳子上,正神色认真甚至是癫狂地进行一幅画的创作,画中的女人正是亚田玲子。
亚田玲子穿着一身长拖尾的婚纱,婚纱却是红色的,宛如鲜血一般,她的身体静静地倒在一片蓝色的草地上,一眼望去有种凄然的美感。
诸伏高明仔细观察着,他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去乱碰什么。
琴酒同样没出声,房间内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作,有白天有黑夜,有人物有风景,但是画风方面却可以看得出都是一个人的手笔。
樋口斋的画技其实相当精湛,甚至可以透过一幅画来表露出他当时的心理状态,这上面每一张画上扭曲的情感都让琴酒觉得不适,却因为他本身的职业特性又感到有些亲切。
樋口斋的嫌疑很大。
琴酒承认诸伏高明的推测,从这一堆画作就可以看得出来,樋口斋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正常。
樋口斋一直从清晨画到了中午,诸伏高明和琴酒的到来完全无法将他从个人世界拉出来,直到大烨先生做好了午饭来喊他。
“大烨先生,在我作画的时候请不要打扰我。”樋口斋没有回头,仍旧看着自己珍贵的画作,痴迷着,也癫狂着。
“但是客人总是要吃饭的。”
听到这话,樋口斋愣了一下,他回头就看到诸伏高明和琴酒,在看到诸伏高明的那一刻,樋口斋眼睛一亮,激动地问:“诸伏警官,已经找到害死玲子的凶手了吗?”
“还没有。”诸伏高明平静地说道:“我今天过来,是希望可以向樋口先生询问一些问题。”
“请说,我一定会配合的。”樋口斋十分积极。
“这幅画是亚田小姐吧?”诸伏高明却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看向了樋口斋面前的那幅画。
“是她。”樋口斋眼神黯淡,说道:“我本来是想在婚礼的时候送她一幅画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遭遇那样的不测……”
“很美。”诸伏高明感慨、赞赏,又问道:“但是这样一张画出现在婚礼上面,是不是太过悲观了?”
虽然很美,但整幅画的色调充满了冷漠,实在令人很难温馨得起来。
“这不是原定要送给她的那一幅,这幅画大概是受了我情绪的影响吧。”樋口斋的情绪更加低落。
诸伏高明于是问:“能让我看看原定的画作是哪一幅吗?”
“可以。”樋口斋看向自己的管家。
大烨先生了然,从一个盒子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精致的画作。
很美,很明艳,是亚田玲子靠窗而坐的一幅画。
爱意是无法被隐藏的,尤其是在画家的画中。
当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她发梢的时候、当精心刻画她头顶发簪的时候、当用心调整她眼睛里高光的时候……无一处不透露着那深切而亲密的爱意。
“这幅画的色调和刚刚那副画有很大差别。”诸伏高明感慨,这幅画整体色调较为柔和、温暖,不像刚刚那一幅花,即便是那一身红纱都太过鲜艳,透露出一种极致的艳丽与极致的冷漠。
“大概是心态的转变。”樋口斋摇着头,落下泪来,“我还没能接受玲子离开我的现实。”
“请节哀。”诸伏高明说道,问:“玲子小姐曾经在新宿工作的事情有和你说过吗?”
樋口斋感激地看着诸伏高明,回答:“是的,她和我说过。”
“你不介意?”
“我喜欢她,我爱着她的身体与心灵,她的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我所不爱的,所以我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樋口斋认真地说道:“我和她在一起,不管她曾经做过怎样的工作,不管她有过几个前男友,我都不会在乎,我知道,玲子是爱我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琴酒看向诸伏高明,诸伏高明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在意那些吧。
“那个男人追了过来,是不是给你们的生活造成了一些麻烦?”
“那个该死的男人,他比下水道的老鼠还惹人憎恶!”樋口斋愤怒地说道:“玲子都已经明确拒绝他了,但他还是找了过来,两周前我对他说,我和玲子马上要结婚了,结果那个男人却恶狠狠地说,绝对不会让我们得逞的。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再来找玲子的麻烦,我就让家里边的保镖去将他赶走,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流氓一顿才行!”
“也就是说,你认为那个男人有很大的嫌疑?”琴酒插话,眼神死死盯着樋口斋的眼睛。
诸伏高明没有打断,他并不介意琴酒插手案件。
“是,他有很大嫌疑。”樋口斋痛苦又愤怒地说道。
“但是你之前做笔录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他。”琴酒质问樋口斋:“为什么?是因为那个男人抓住了你们的什么把柄?还是你故意要干扰警方的视线,你并不希望让警方查到他?”
“我没有!”樋口斋愤怒地站了起来,他的心脏顿时又一阵剧痛。
大烨先生早就准备好了温水和急救药物,见状连忙上前为樋口斋服下,第一次对诸伏给高明与琴酒露出了不善的目光。
“两位警官,还请你们能稍微体谅一下少爷失去爱人的痛苦,少爷绝对不会包庇那个泼皮无赖,况且找不到凶手是警察的失职,不是吗?”大烨先生的态度也冷淡下来。
诸伏高明没有去责备琴酒,而是对大烨先生说道:“但如果樋口先生说出的信息有遗漏或者故意保留,对于案件的调查十分不利,樋口先生也想要尽快找到凶手不是吗?”
“我当然想!”樋口斋缓了过来,大声朝诸伏高明和琴酒说道:“我这几天做梦都会梦到玲子,我一直在问她害死她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她不告诉我,她没有告诉我!”
樋口斋脸上眼泪肆虐,大烨先生在一旁轻声安慰着,诸伏高明和琴酒心里边也不好受。
“两位,请先用餐吧,也让斋少爷休息一下。”大烨先生说道。
诸伏高明和琴酒本想拒绝,却还是被对方留了下来,一起用餐。
因为要一直看护樋口斋的缘故,大烨先生做的都是很简单的饭菜,寿司卷被卷得很好,但需要时间来手打的牛丸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准备,因此被大烨先生巧妙地加入脆骨,变成了脆骨牛丸,佐以黑胡椒与海盐调味儿,十分美味。
“樋口先生家的厨具很齐全,竟然连料理机都有,平日有在做饭吗?”诸伏高明在饭桌上找话题:“其实我还蛮喜欢做饭的,目前正在学习种花国的食谱。”
琴酒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有些人为了找话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最近的确是在研究种花国的食谱,但在研究的是他,根本就不是诸伏高明。
“我不会做饭,以前都是玲子做的,我只是帮忙打打下手。”因为亚田玲子被害,樋口斋已经一连数日胃口不佳了,此刻也没有多少食欲。
“少爷,喝碗裙带汤吧。”大烨先生为樋口斋忧心着。
“不用了,大烨先生,我吃不下。”
“多少也吃一些,不然亚田小姐在天之灵也会为少爷难安的。”
樋口斋这才听劝地吃了几口,但仍是可以看得出他食欲很差,几乎只是硬往嘴里塞罢了。
“两位警官,玲子的案情真的一点进展都没有吗?”樋口斋吃了两口,有些不甘心地询问:“如果你们破不了案可以直接说,我可以高价雇佣侦探过来查案,我想一定有人能查出凶手是谁。”
“请给我们一些时间。”诸伏高明说道。
“一些时间是多久?明天可以找到凶手吗?还是一周?一个月?你们还要让玲子等多久?”提到玲子,樋口斋的情绪便激动了起来:“你们知道玲子现在多辛苦吗?你们明明拿着纳税人的钱,却什么都办不到,就连查案都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你们……”
“少爷,我想两位警官一定会尽心查案的。”大烨先生阻止了樋口斋继续说下去。
“樋口先生,我们体谅你的心情,但是……”
“你其实一直都有怀疑的人。”琴酒打断了诸伏高明的话,十分直白地说道:“你没有提到过秋田肆,但是你在做笔录的时候提到了你的父母一直反对,警方知道这点后就一定会去调查,只要去调查,就一定能够查到秋田肆。”
“阿阵。”诸伏高明语气严厉,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
琴酒却没有住口,而是继续说道:“你不直接说,是因为你担心警察会认为你对他的怀疑只是基于个人情绪,所以才会选择那样迂回的方式来引出秋田肆的嫌疑。但是樋口斋,你以为你的行为很聪明吗?你这样浪费了警方多少时间,现在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警方是拿着纳税人钱财的蛀虫?”
“我没……”
“所谓的警民合作,是必须建立在一种真诚的情况下的,而不是你那样遮遮掩掩,耍自己的小心思。”琴酒的语气一针见血,刀刀直插对方心脏,甚至还不忘最后补刀:“你会梦到亚田玲子,大概是因为对方怨恨你耽误了捉拿凶手的时间吧。”
“噗——”
樋口斋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便吐到了桌子上,满桌的菜溅上了血珠。
第208章 番外·那五年(44)
“少爷!”大烨先生紧张地扶住樋口斋,一把将他扛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面,扛着他就朝外面跑去。
“阿阵!”诸伏高明的语气更加严厉。
琴酒却反问:“我说的哪里错了吗?”
“没有。”诸伏高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是你应该更委婉一些,而且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但是他攻击你。”琴酒看不惯樋口斋。
是,失去未婚妻很伤心,但樋口斋和琴酒没有半毛钱关系,凭什么要因为照顾他的情绪就让高明受委屈?在樋口斋攻击高明的时候,就该想到他也会被人攻击才对。
诸伏高明看着琴酒叹了口气,尽管琴酒为他出头令他感动,但也要稍微注意一下对方的情绪能不能接受得了才行。
诸伏高明没办法现在就教会琴酒什么是体谅与共情,只能换了一种方式教育他:“如果樋口斋死了,我会背上处分的。”
琴酒果然脸色一变,表情十分难看。
诸伏高明再次叹了口气,阿阵意识到了他的错误,可惜不多。
作为害樋口斋进入急救室的罪魁祸首,诸伏高明和琴酒当然也要去医院,不过琴酒显然并不在意樋口斋是否伤心,只是听说樋口斋不会死之后就离开了,半点怜悯与愧疚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大烨先生,十分抱歉。”诸伏高明拎着过来来探望病人。
“诸伏警官,还请你离开这里,我想少爷暂时不想见到你。”大烨先生拒绝了诸伏高明入内。
诸伏高明也没有勉强,就要将果篮交给大烨先生,便听见从病房里传出樋口斋的声音:“大烨先生,让他进来吧。”
大烨先生只能忍了一口气,为诸伏高明让开道路。
诸伏高明拎着果篮进门,认真对樋口斋道歉:“樋口先生,很抱歉,我朋友说话不经大脑,还望见谅。”他将果篮放到了床头柜上。
樋口斋此刻已经脱离了危险,眼神黯然地说道:“事实上他说的没错。”
诸伏高明很惊讶。
“我的确为警方的办案增添了不少麻烦,玲子大概是真的在怨我吧。”樋口斋看向诸伏高明,问:“诸伏警官,我能够信任你吗?”
“我一定竭尽全力。”
“警署里都在说,你是长野这边破案最厉害的警察了,之前大城市的警署甚至还请你过去查过案。”樋口斋歉然地说道:“抱歉,我之前说那样的话只是希望能刺激你一下,也能尽快破案,因为我真的很希望看到凶手被绳之于法。”
“那么樋口先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诸伏高明朝门口看了眼,大烨先生并没有跟进来,仍旧守在门口。
“请问。”
“亚田小姐真的是被杀死的吗?”诸伏高明死死盯着樋口斋的眼睛。
樋口斋的瞳孔微微收缩,半晌后他移开视线,说道:“诸伏警官,虽然你的破案率真的很高,但是否太过异想天开了?这是一起碎尸案,难道玲子还能是自杀之后又自己将自己碎尸的吗?”
“那亚田小姐的死也的确和秋田肆有关?”
“大概吧,毕竟我现在也没有证据,但我想诸伏警官应该多去查查他。”
“多谢樋口先生的回答。”诸伏高明的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
诸伏高明和樋口斋告别,离开医院之后,便看到琴酒正在医院门口等着他。
他笑了笑,走过去拉住了琴酒的手。
“怎么没回去?”
“等你。”两人一起往外走,琴酒开口:“樋口斋之前故意引诱警方去怀疑秋田肆,你知道吧?”
“知道。”诸伏高明早有察觉。
“为什么没拆穿?”
“没必要拆穿,因为秋田肆是真的嫌疑很大。”诸伏高明解释:“身为警察,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尽管樋口斋的做法不对,但他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
“所以你就处处容忍?”琴酒表情不善,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诸伏高明处处容忍。
“阿阵,你要静心。”诸伏高明劝琴酒。
“不如我将秋田肆抓起来审讯一番?反正嫌疑人就只有他们几个,如果凶手真的是他,我一定可以问得出来。”琴酒对自己的审讯技术十分自信。
诸伏高明却有些头疼,阿阵和警察的思维果然有很大不同,身为一个警察,就算是怀疑对方也是不能严刑拷打的,这是违规行为。
“马上要过年了,我们的年货还没有置办。”诸伏高明岔开了话题。
“什么时候?”琴酒没记时间。
“明天。”
听到这话,琴酒震惊地看着诸伏高明,明天就要过年了吗?明天就要过年了,结果高明现在才说啊!
琴酒看了看周围,以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去看果然是看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很多地方挂了灯笼和彩旗,过年的气氛已经十分浓郁了。
“以前都是怎么过年的?要准备什么?”琴酒问。
诸伏高明愣了下,一时间竟也说不上来。
以前的话……他什么都不会准备。
吃些素食产品,或者和大和敢助、上原由衣一起聚餐,然后就在第一天的时候买些礼物去看望以前收养了他的亲戚。
诸伏高明一个人生活,“新年”对于他来说除了又涨一岁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也不会增添多少温馨。
所以,诸伏高明才会忘记明天就是新年。
今年有些不同,他的身边有了阿阵,新年是不是也要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该买一些烟花回来?”诸伏高明试探着说道。
他看过的书籍上面记录着如何过年,在父母被害之前,他也曾拥有温馨的童年。
再做一大桌美食?
还要一起贴窗花,拿年玉?
以及……新年的清晨要去寺庙烧香、祈福。
似乎还有跨年一说?诸伏高明突然意识到,若是要守岁的话,岂不是要从今天晚上就开始?
“说真的,我不太了解该如何过年。”想了许久,诸伏高明最终还是放弃了,说道:“今年又遇到了这样一个案子,所以这几天其实都会很忙。”
警察没有休假。
尽管有国家给的假期,但是只要有案件就必须出警,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现在碎尸杀人案沸沸扬扬,即便是过年也不可能给他们放假。
“不过我们可以去买几套新衣服。”诸伏高明提议,过年要穿新衣服,这一点总是不会改变的。
琴酒点了点头,跟着诸伏高明去了服装店。
长野的小店多是本地人开的,所以就算是快过年了也没有歇业,两人买了一身衣服,没买年货,对于过年的准备已经不能称得上是简陋,几乎完全没有。
这就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深夜守岁的时候,诸伏高明和琴酒喝着啤酒,吃着枝豆,过年的大餐没有提前准备,但琴酒也做了几道下酒菜,坐下来就可以一直吃到第一天。
午夜十一点,钟声敲响的时候,长野县的天空燃起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烟花。
绚烂美丽,令人目眩神迷。
“哥,新年快乐。”诸伏景光也在此刻打电话来送祝福。
“新年快乐。”诸伏高明看了琴酒一眼,琴酒在一旁一声不吭,显然没有要和景光聊天的意思,只能无奈地耸了下肩膀,问景光:“和叔叔婶婶一起跨年吗?代我向他们问好。”
“嗯,还有zero!”诸伏景光笑得很开心,说道:“zero今天在我们家过年。”
“是吗?小景很喜欢zero。”
“因为他是我朋友啊!”诸伏景光开心地说道。
“高明哥,新年快乐。”有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嫩嫩的,很好听。
“是zero吧,新年快乐,多谢你照顾我们家小景了。”
“是hiro照顾我才对。”
对待诸伏高明,降谷零明显还有些放不开,诸伏高明也听出了他的羞赫,于是又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真可惜,你都不过来打个招呼。”诸伏高明看着躲到一旁去的琴酒感叹:“刚刚小景的幼驯染都和我打招呼了。”
“我又不是你的幼驯染啊。”
“但你是我的爱人,不正应该来打个招呼吗?”诸伏高明笑着说道。
琴酒没有被激将,他还没有准备好和诸伏景光摊牌,毕竟他和诸伏高明都是男人,他以前又做着那样不光彩的职业,诸伏景光是高明的亲弟弟,他的意见在高明这里一定很重要。
就算高明喜欢他,不和他分手,也很有可能会闹到樋口家那样,琴酒绝不能接受。
“阿阵,给。”诸伏高明递给琴酒一个红包。
琴酒看到红包,眼睛渐渐睁大了,这是……
“送给亲爱的阿阵的年玉。”诸伏高明将红包递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又在琴酒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轻轻拥抱住了他,“我们以后都一起跨年,好不好?”
琴酒握着红包,也回抱住自己的恋人,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又认真的回应:“好。”
新年一大早,来不及去寺庙祈福,诸伏高明便被喊去了警局。
鉴识课那边传来消息,他们从亚田玲子的头颅上提取到了玫瑰花的汁液,是白色的玫瑰。
恋人之间表达爱意,一般送红玫瑰,当然,也有送白玫瑰的,但只在少数。
最关键的是,就算当日亚田玲子收到了白玫瑰,又怎么可能会将汁液沾染到面部?
亚田玲子的头颅很漂亮,但仅有一颗头颅,这就显得阴森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死者当日化了精致的妆。”
“我们并没有在垃圾桶里找到白玫瑰。”
“死者应该是死后被人分尸,而且分尸的时候已经死亡了一段时间,看颈部的伤痕,应该是被仔细的一点点切下来的,筋肉分离。”
只是听着,诸伏高明便感到不寒而栗。
哪怕分尸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亡了一段时间,但那样仔细的分尸、宛如处理上等牛排一般小心切割,这也太耸人听闻了些。
“诸伏警官,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鉴识课的人询问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叹了口气,说道:“分尸的人很有耐心,说明他在一个安全的环境。”
不是突然杀人,如果是在外面突然杀人,不可能这样平静地进行分尸。
“我姑且这样猜测,分尸的人十分享受那种感觉,他不急不缓,在平静中感受自己的喜悦,一点点将被害人分尸。”
鉴识课的同事被诸伏高明说的毛骨悚然,说道:“不可能吧?那不是变态吗?”
“也不一定是变态,如果是和亚田玲子积怨深重的人,就很可能会享受分尸的过程。”诸伏高明解释。
鉴识课的同事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只能一个劲儿地惋惜亚田玲子的凄惨。
诸伏高明离开了鉴识课,大和敢助正在审讯秋田肆。
见到诸伏高明,大和敢助将审讯的工作交给其他同事,快步走向高明。
“高明,你看这个。”大和敢助将一碟照片递给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一张张看过照片,表情越来越凝重,看向秋田肆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憎恶。
“我查过快递公司,在樋口斋和亚田玲子确定结婚的两周前,每天他都会寄这样的照片给他们,每次一张。”大和敢助怒骂:“简直就是个畜生!”如果他不是警察,一定会狠狠教训秋田肆一顿的。
这些照片,有亚田玲子跳舞时候的照片,但伴随着结婚日期的临近,秋田肆所邮寄的照片也越来越露骨,最后两张甚至是亚田玲子脱光了衣服的照片,应该是当年和他发生关系的那一次偷拍下来的。
“那家伙随身带着微型摄像头,已经是触犯法律了。”大和敢助在查到这一点之后,便直接将秋田肆抓了回来,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治罪。
“最后一张照片是什么时候邮寄的?”诸伏高明拿起那张亚田玲子的裸照,由于尊重,他用半张手掌遮盖住了她的身体,只露出面部。
“是尸体被发现的前两天。”
“根据尸检,亚田玲子的尸体被发现至少已经死亡72小时,她的尸体是在凌晨两点钟被发现的。”诸伏高明开口,言语中的意思十分明显。
尽管邮寄这样的照片是不道德并且违法的,但这恰恰证明亚田玲子不是他杀害的,他之后邮寄两张照片或者说最后一张照片邮寄过去的时候亚田玲子便已经死了,如果是他干的,他绝对不会再邮寄。
大和敢助没想到自己找出的“证据”反倒是为秋田肆脱了罪,不甘心地说道:“他也可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脱罪。”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的确也有。”诸伏高明并不否认,问:“他每天几点钟邮寄?”
“早上七点就会送到亚田玲子的家门口。”
很早,但是很奇怪。
在发现尸体的那一天,秋田肆并没有邮寄,而尸体是晚上才被发现的,在尸体发现前甚至就连樋口斋都没有发现亚田玲子已经死了,他为什么不继续邮寄?
这起案件,是不是秋田肆做的诸伏高明不清楚,但绝对和他有关系。
于是,诸伏高明接替了同事来审讯秋田肆,开口便是王炸:“秋田肆,亚田玲子是你分尸的吧?”
秋田肆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立刻反驳:“不是,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不是我!”
“你先不要急着否认,听我说清楚。”诸伏高明冷静地分析:“亚田玲子不是你杀的,但是你却发现了亚田玲子的尸体,因为痛恨她,所以你将她分尸,将她的头颅丢入了垃圾桶。”
这是假的。
诸伏高明明白,分尸的人绝对不是秋田肆。
秋田肆果然也解释:“不,我没有,我并没有那么恨她,也不会因为那种事情就将她分尸,如果我真的收到她的尸体,我一定会报警的!”
诸伏高明眸光一闪,他并没有提到“收到”二字,只是说秋田肆或许正巧碰到了亚田玲子的尸体所以将之分尸。
原来竟是收到吗?
诸伏高明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案件的每一个细节,缓缓开口:“那是一个精致的礼盒,礼盒中摆满了美丽的白玫瑰,亚田玲子的头颅静静地躺在里面,被化好了妆,一如生前般精致。”
秋田肆的呼吸不受控制地粗重起来。
“有人送快递过来,就像是你邮寄那些信件一样,对方用同样的方式将亚田玲子的头颅寄给了你。”诸伏高明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秋田肆,说道:“你不能报警,因为你曾经给亚田玲子邮寄了那样的照片,被发现你就完了。”
但是人死了,头颅还被邮寄给了他。
因此……
“你惊慌失措,最后将亚田玲子的头颅从礼盒中拿了出来,装入了黑色的塑料袋中,直接丢进了垃圾桶。”诸伏高明对秋田肆说道:“路边的垃圾箱每周都会清理一次,垃圾车会直接将垃圾装车,然后丢去垃圾场压榨或者焚烧,你将袋子系得很紧,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没有人去挑拣那些垃圾。”
但人算不如天算,还不到垃圾回收的时候,一个酒鬼却破坏了他的计划,直接将那颗头颅从垃圾箱内踢了出来。
“秋田先生。”诸伏高明双手交叉,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秋田肆,问:“我说的这些没错吧?”
“是被害人头颅被发现的前一天吗?”诸伏高明问。
“对,所以我才不敢报警。”秋田肆十分恐惧,对诸伏高明求助:“警官先生,我没有杀人,我……我被威胁了,是樋口斋,一定是他威胁我!他们家很有钱,他会杀了我,他会让人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