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回头,向着你认为对的地方去,自此不要回望走过的路。
林诺泽点点头,再次深深的看了眼老王,才抱着本子回到了树林里。
顺着熟悉的路走出一段距离,他的脚步停下了。细微的“咔嚓”声也跟着停下,就好像他刚刚听见的动静全是错觉。
林诺泽脚尖一转,就要往别的方向走,那“咔嚓”声跟着响了几下,这次因为有特别注意,那几声极为明显。
林诺泽猛地回头:“谁?”
树林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也没有。林诺泽停了几分钟,没再听见更多的动静。
他惊疑不定的有继续向前走了几步,那“咔嚓”声再次响起,就像缠着他的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他安静的走了几分钟后,猛地回头看,总算把罪魁祸首抓了个正着。
一个小个子正准备把自己往一颗粗壮的树后头躲,只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林诺泽几乎是看着他躲进去的。
林诺泽:……
他沉默了一下,没在小个子身上感觉到什么杀气和威胁,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你是谁?”
树后的人没有说话,还在欲盖弥彰的装死。
林诺泽想了想,主动向树干后走去。等他走近树干,看见小个子的身影后,这个家伙又贴着树干绕过去了一点。
林诺泽:?
他也跟着绕过去了一点。
小个子见势不妙,再次绕了一个大步过去。
两人就这么绕着一颗树,秦王绕柱走了好几个圈,终于,林诺泽没忍住,他假意做了个绕过去的动作,实际却往后抓住了躲过来的小个子的后领。
小个子:!!!
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吱哇乱动了一会,突然跟认命了一样不动了。林诺泽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点心如死灰的意思。
“你是谁?”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问句。
这次小个子倒是说话了,就是这声音跟蚊子叫一样,林诺泽没听清。于是他贴近了一点,试图听懂他在说什么,小个子却又不说话了。
熟悉的感觉越来越甚,林诺泽总觉得这种相处方式很像某个失踪了小半个月的家伙。
“雨·瑞安?”
小个子明显抖了一下,但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祁时雨?”
小个子直接伸手捂住了脸,但还是摇了摇头。
林诺泽瞅着这人的小身板,脑子里忽然窜出了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瑞雨·安?”
小个子哆嗦了一下,终于缓缓放下手,不动了。
林诺泽试探着伸手,摘下了小个子的兜帽,一头金色的头发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树叶间落下的斑驳光线打在上面,反射出丝丝的光泽,衬得这人极为耀眼。蓝色的眼睛和蓝宝石一样,闪着清澈的光。
“你这是?”林诺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你不要说话,让我先想想怎么解释。”祁时雨抱着头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林诺泽终于回过味来了,有些好笑道:“身高太矮了,不好意思?”
“咳咳咳,身高,身高都是假的,假的。”祁时雨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哦,那你站起来,给我看一下。”林诺泽有点想笑。
“……”祁时雨没说话,半分钟后,才慢慢抬起了稚嫩的脸,“你看我,可爱吗?”
林诺泽愣了愣。
眼前的祁时雨全然没有走双修路那会不伦不类的穿搭,也失去了成年人硬朗的线条,孩童柔软的轮廓使得他看上去像粉雕玉琢的娃娃,又或者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可爱?”他讷讷道。
“那不就完了?”祁时雨站起来,试图解释道,“当初为了迎合观众喜好,特地选了个少年体型,脸也捏得可爱一点,更能吸引女粉一点。”
“嗯,哦,啊?”林诺泽没听懂。
“没事没事,这些问题都不大,问题是我……”
“等等。”林诺泽打断了他,忽得皱起了眉,他刚刚感觉自己的脑中闪过了什么。
祁时雨闭了嘴,隐隐觉得不妙。
“怎么了?”祁时雨问。
“营地,有人偷袭。”林诺泽说完,才反应过来似的,转头看向祁时雨,用一种祁时雨极为陌生的语气道,“不会是你?”
祁时雨赶紧摆手:“和我没关系,我刚上线就来找你了,没工夫搞偷袭。”
林诺泽却没法轻信,他现在身上背负的可不止他一个人的性命。这次和祁时雨的碰面实在太过顺理成章,顺利到让他还以为自己处在过去,处于一个可以和玩家和平共处的状态。
可是他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玩家那边的阵营了,他站在了玩家的对立面,一个名叫反派的注定死亡的结局。
这个帽子是为何扣给他的已经不重要了,游戏系统要他死,他就只能戴着这顶帽子,承受来自玩家的怒火。
“你……”林诺泽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没狠心说出别的话,“你别跟过来,我回去看看。”
祁时雨没说话,愣愣的看着林诺泽离去,他竟然没有半分力气追上去,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空了,一阵阵刺得他心痛不已。
林诺泽逃也似的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对祁时雨说那些话,但恐惧和责任终究占了上头,他不能用一己私情去赌几十号人的命。
这儿距离山壁的距离本就不远,如果不是祁时雨的出现耽搁了他一点时间,他早该回营地了。
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人……
血光闪现,张四儿的胸口喷着鲜红的血液,红色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张四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后仰。
鲜血撒了一地,溅在树梢上,溅在搭起的帐篷上,溅在一张孩子苍白而惊恐的脸上。
营地已经不能称之为营地,这是一处炼狱,一处名为死亡的地狱。NPC不断的死去,化为数据流消失,地上只剩下了还未来得及消失的血迹。
营地里,有一具流血的身体还没死去,他看见了林诺泽,他朝着林诺泽的方向伸出手,费力的张嘴比了个口型。
“大人,快走。”
这个可怜的NPC彻底死去了,很快就被分解成了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
林诺泽的瞳孔不自主的缩紧,恐惧,愤怒,悲伤,绝望等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纠缠着他逐渐破碎的心脏。
他本以为,玩家是可以沟通的,是可以和NPC们和平相处的。但到头来,只要系统发了任务,这群玩家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NPC。
“好痛快,哈哈,这杀的。”一个玩家踢开了老人倒在一旁逐渐消失的身体,“你们找到那个BOSS了吗?”
“没,整个营地都翻遍了没找到。”另一个玩家道。
“切,亏我们昨晚还轮流蹲守了一夜,想着今早队员们都在,一锅端了,没想到啊,BOSS不在,啧啧啧……”
“那……那个,系统任务……有要我们杀普通NPC……C吗?”
“系统那个悬赏?我记得只说了杀了那个七日门掌门吧,这些NPC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可……可是我看见……还有老人……我看见他们在哭……”
“不就是一群NPC而已啊,管他老人小孩,过了一天都会复活,你难不成还会同情一堆数据?”
“说是,这么说。”
那道微弱的反抗声音逐渐消失了,显然是认可了这个人的想法。
林诺泽躲在草丛后听着,只觉得悲从心中起。玩家错了吗?没有,在他们的认知里NPC就是一堆冰冷的数据,无论怎么伤害都会完好如初。
但NPC错了吗?也没有,他们是一群被玩家们肆意伤害还不自知的倒霉蛋,他们可以拥有思想,却从不被赐予使用的权利。
人拥有死亡,所以才应该更加敬畏生命,而不应该以重生这种理由,不断亵渎生命的意义。
林诺泽垂着头,从草丛里走出。“沙沙”声很快吸引了这群玩家们的注意,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林诺泽的身上。
“哈……”其中一个玩家在呆愣过后,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哈哈哈哈,我就说吧,杀了小的,肯定会吸引来老的,这不,大BOSS就来了。”
“所有人警戒,和我们之前排演的一样——”说这话的人甚至来不及把话说全,林诺泽已经向他看来了一眼,那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林诺泽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这人的身前,他挥出一掌,密密的蓝色的纹路迅速沿着他的手臂,缠上了玩家的身体。
玩家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甚至来不及做出别的举动,蓝色纹路就覆盖了他的全身,将他碎成了无意义的数据流。
全场静默,没人敢出声。
他们想过BOSS会很难打,还特地从其他挑衅过BOSS的那群人里买过信息。在信息里,BOSS从不正面和玩家冲突,他们采取的更多是避让和逃跑。
玩家们还以为是因为BOSS自身太弱,不愿意和强大的玩家起冲突。这点在村长的忽悠下更加坐实了,所以他们才敢带着一整个门派来挑衅他,试图用讨伐成功的奖励,进一步壮大门派。
可他们没想到,仅仅一瞬间,他们其中一个主力军就没了。
“稳住阵脚,不要慌,快摆出我们之前排演的阵法。”有个人在人群中喊叫道。
林诺泽向他看来了一眼,那一眼冷得彻骨,那是一种恨到极致的平静。
这人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的脚步后撤,身后却是队友,他勉强稳住心神,加入了阵法的实施。
一个巨大的,闪着不详红光的阵法从这群人的脚下升起,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将阵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恐怖的灵力卷起漩涡,狂风大起,卷得林诺泽的鬓角发丝乱舞。
他平静的看着一切,就像他无数次平静的面向死亡,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
玩家们精神紧绷的看着他,死死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待一个最佳时机,就将用这个阵法将林诺泽毁灭。
阵法最终成型了,密密麻麻,数不尽数不清的光雨从天而降,似要将整片大地切碎,巨大的禁锢阵法以林诺泽为圆心,五米为半径,将林诺泽困在了其中,以确保BOSS不会在中途逃离。
远远的,还有更加注重削弱BOSS玩家在施法,试图用一个个法术降低林诺泽的状态。
铺天的光雨落下,砸在林诺泽单手展开的蓝色罩子上,掀不起一丝波澜。像是被吞噬又或者是其他,林诺泽一步一步的,坚定而缓慢的向玩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了禁锢阵法的边缘,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蓝色的纹路立刻顺着他的指尖,攀上了阵法的每一处咒文。
施法的几个玩家面色惨白,他们的MP在以恐怖的速度滑坡,很快就见了底。禁锢阵法根本支撑不到几秒就轰然破碎,蓝色的纹路寻着玩家与阵法间的联系,吞噬了每一个惊恐的脸。
仅仅数息间,几个玩家就散成了几串数据流。这无疑极大的干扰到了别的玩家。
“那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和病毒一样?”
“不好了掌门,小齐说他的账号被注销了,现在在过新手任务,没法回来了。”
“什么?”直到现在,这个小门派的掌门才反应过来,“那我们的车轮战岂不是。”
他的打斗思路基于玩家可以无限复活这点,只要在附近设置好锚点,死掉的玩家满血复活后替补上后来死掉的玩家,这样持续输出火力,迟早能磨死BOSS。
可他万万没想到,BOSS的能力从一开始就掐灭了他这个念头。
恐惧在心里迅速攀升,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如果自己被这个BOSS杀死,那么他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久的账号岂不是就这么没了?
不知不觉的,他收了手,只要他现在跑了,把这些队友们当垫背,他还有机会跑掉,没错,他有机会。
“掌门,你为什么?”他身旁一人奇怪的看他的动作,却不小心沾上了一丝蓝色。
在这人惊恐的叫喊声里,掌门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了。
“哦……不,不要杀我……”掌门手一抖,疯狂的向后逃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掌门?”
此起彼伏的叫喊,施展阵法造成的巨大破坏声,亦或者是林诺泽咫尺的脚步声,掌门通通听不见了,他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
只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林诺泽站在了他的身前,伸出了手,按在了他的头顶,在掌门恐惧到近乎疯魔的眼里,他轻轻道。
“抱歉,但我需要把你们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
二十分钟,又或者是三十分钟过去了,一切尘埃落定。
林诺泽独自一个人站在未熄的火堆边,仰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滴答”,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眼下,紧接着更多的雨落下,将他从头到脚淋湿了。
他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全身都麻木了,没有任何的知觉。
有谁走到了他的身边,过于熟悉的气息让他没有做出别的动作,一件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那是一件不伦不类的黑色外套,它的主人既想保留东国衣服的款式,又想有一些西国的特色,以至于做出了这么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
“下雨了,血会被淋掉的。”祁时雨道。
雨停了。
祁时雨在营地里支起了一个小小的棚子,把火星重新引燃了,他想了想,又从边上的背包里拿了些食物过来。
林诺泽一直坐在火堆边,看着火苗起起落落,因为柴火不够,那团火渐渐变小,他瞳孔里的光亮也跟着熄灭。
祁时雨往火堆里丢了一把柴,火焰在黯淡几秒后,再度燃烧,又恢复全盛状态。
“在想什么?”祁时雨坐到他身边,用手里的树杈拨了拨眼前的火堆,因为有氧气进入,火更旺了些。
“……”林诺泽没说话,他忽然发现他现在连说一句话都很累,不是身体上疲惫,是精神乃至灵魂的疲惫。
“说给我听听呗,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忧。”祁时雨探了个脑袋到他眼前,还眨巴了一下,试图博取同情。
林诺泽把他的脑袋拨开,盯着眼前的火焰,缓慢的,艰难的开口道。
“我在想,我们这些拥有意识的NPC,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有点耳熟,这不是那个太子问过吗?这有啥好探讨的。”祁时雨耸耸肩道,他围着火堆扎了几个肉串,漫不经心道,“存在即有意义,换句话而言,不管有没有意义,你都已经存在了,那么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创造意义。”
林诺泽:很好,很绕口。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系统到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林诺泽的眼中有几分迷惑,“明明它巴不得我死了,甚至为了我专门开了个活动,可如果它真觉得我没必要存在,它大可以像对张师姐那样,直接把我的存在删除了,随便找个人来替。”
说不定它只是想找个反派呢?这句话祁时雨没说出口,因为他也没搞明白游戏这么迂回的操作真的只是为了让剧情有一个反派?
可明明剧情都还没进行到主角和反派交锋,反派的通缉令就这么草率的下来是否有些不合常理。
祁时雨没有回答,他在沉默数秒后,突然转了个话题。
“诺泽泽,你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只是游戏吗?”祁时雨觉得自己真狡猾,把“林诺泽”问他的问题,丢回给了对此一无所知的诺泽泽。
林诺泽听后没什么反应,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了祁时雨觉得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
“一开始我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游戏世界,而我是那个万里挑一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幸运儿。但后来我看见了老王,我看见了太子和国师,和更多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他们和我一样拥有自我意识,我并不特殊。”
“我开始怀疑游戏世界的合理性,就像我最开始怀疑自己一样,为什么我会那么坚定的认为这是个游戏,而不是个被外来者入侵的倒霉蛋世界。”
“等等。”祁时雨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几个字,“一个被外来者入侵的世界?”
林诺泽歪了歪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果你是原住民,你在某一天突然会思考了,你难道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那些玩家才是外来者吗?”
“我懂,就和外星人入侵一样。”祁时雨若有所思道。
外星人是个啥?
林诺泽倒也没要问到底的意思,他觉得意思应该差不多,于是他也附和了一声“嗯”。
“诺泽泽,不然我们去找太子和国师。”祁时雨拿起一个烤串,递到林诺泽手边,“他明显知道的比我们更多,而且上次见面时,我们的立场也是一致的,说不定。”
说不定我们还在猜测世界的真相,人家却已经找到了真正该面对的敌人是谁。
说实话,林诺泽一开始还真没想到太子,毕竟那次一面之缘,他是套着张灵儿的皮,太子本质上来说,是来找张灵儿的,而并非他这个冒牌货。
再者,他对太子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这是个中央空调,门口追求者的队伍能排几公里的那种。
而国师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在玩家面前也鲜少出没的热门NPC,林诺泽作为普通NPC,对他的印象也只有一个——笑点低。
但都到这一步了,走哪都是一样的。人已经在坑底了,总不能再摔下去。林诺泽没反对。
“等等我,我想道个别。”他道。
祁时雨知道他的意思,他把手里的串放在一旁干净的容器上,示意林诺泽吃一点。
他是玩家,林诺泽是NPC,NPC还是有饥饿这个感觉的,吃点什么终归是好的。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随着第一声鸟鸣,营地里出现了第一个NPC,他也是在那个夜晚里第一个被杀死的人。
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动作僵硬,姿态说是随意却更像是刻意。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拿起了地上的武器,走进了树林里。
他是负责守夜的人,现在本就不该出现在营地里。
紧接着,第二个人出现了,是那个想给林诺泽塞面包的阿婆。她坐起身,麻木的去找食材,打算煮一锅早饭。
再然后是一个小孩,一个成年人……最后是张四儿。
张四儿出现后,便走到了林诺泽身边,他端着一副标准化到和机器无疑的动作开口。
“大人,时候不早了,可以出发了。”
“你去叫他们来……”林诺泽说了一半,看着张四儿没有丝毫表情的脸,莫名卡壳了,“算了,我自己去。”
火堆边上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阿婆做了早饭,他们是来领饭的。这一切看着安详美好,但只有林诺泽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一种叫做人的活力。
林诺泽走到火堆边,对着众人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但我得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请你们等等我好吗?”
这些人只给了他短暂的视线,很快就按照系统的设置领饭去了,井然有序,却又刻板呆滞。
林诺泽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从未想过会得到什么回答。
“走吧。”他低头,看向现在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祁时雨,“我道完别了。”
祁时雨深深的看着他:“好。”
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药剂,和一件偏小的衣服。
“喝了它。”祁时雨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这是可以用于伪装的药,你现在走在外面太显眼了,就算普通换装,你头上的【七日门掌门】标识也太显眼了,但我们可以卡bug。”
祁时雨眨眨眼:“只要用了变形药水,就能在一定时间里,掩饰头顶的任何称号和标识。”
林诺泽将信将疑把药瓶拿过来,他看看祁时雨纯良无害的小脸,又看看祁时雨拿出来的一套小一圈的衣服,感觉有诈。
“你拿那件衣服出来干嘛?”
“没,没什么。以防万一,说不定一会得换衣服呢?”祁时雨视线乱飘。
林诺泽不太敢信,在祁时雨催促的声音里,才一口一口缓慢的把药剂吞了进去。
药剂一进入咽喉,就被身体吸收,林诺泽甚至没感觉到有液体进入胃部,四肢就传来一阵酸爽。
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变小,不断变小,连身高也变矮了,看周围事物的视角变低,逐渐和祁时雨齐平。
他身上那套白色的衣服本就是做了宽大的处理,现在身体缩小了更是撑不起那衣服。白色的布料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他身上,露出半个浑圆的肩头。
祁时雨:“……”他后悔了,他没想到他对变小的林诺还那么来劲,冷静,这是犯罪。
“怎么了?”林诺泽捏了捏自己缩小的手,感觉还挺有意思的,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祁时雨眼前挥了挥,“我很奇怪?”
祁时雨赶紧别过头,把手里早有准备的衣服塞给他:“不是,是太可爱了。”想rua。
林诺泽接过衣服,走到一颗树后去换。祁时雨给他的衣服是少年人爱穿的那种短打,没有累赘的长衫和宽大的袖子,林诺泽的行动都轻快了不少。
他抱着换下来的白衣走到祁时雨面前:“这衣服我拿去放好?”
“别,给我就行,到时候如果变回来了,小孩的衣服肯定穿不了。”祁时雨从林诺泽手里拿过衣服,放进了背包里。
“说起来,我一直很想问,但没有机会。”林诺泽想了一会,“你还在直播吗?”
林诺泽不知道直播的具体含义,但这几次的接触下来,他觉得应该就是类似于记录生活给别人看。
“啊,没了,最近没有。”祁时雨悻悻道。自从林诺泽被系统发布了全服悬赏令之后,他过去的直播回放就出现了大量想要搜集信息的玩家。
这些玩家知道他和林诺泽的关系不错,专盯着两人的互动看,看完还要评价,不少还要踩两脚林诺泽的人品,整得他的视频和评论区乌烟瘴气。
开直播会出现什么他更不敢想,况且现在如果直播给这群人看见林诺泽了,这群人岂不是分分钟上线围剿?
祁时雨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
林诺泽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两人穿过密密的林子,走到了新手村里。
最近的新手村那叫一个热闹非凡,街上走的,路边逛的,全是各种打探消息的玩家。
老王跟林诺泽说的踏破门槛还真不是虚的,老村长那茅草屋前排了十几号人,门口还立了个牌子,上头写着:问一个问题,5块钱。
还得是村长,这经商头脑和祁时雨有的一拼。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就像每一对结伴出来找消息的玩家一样,非常的不显眼。
穿过村中唯一的广场,前方是村中集市,村民们平日里就喜欢在这买卖些物什补贴家用,那会都是质朴的农产物,或者是一些巧妇织的布料,如今却是——
“寻人最好使的符箓,假一赔十!”
“一滴寻物水,保证你用完就找得到人。”
“林诺泽当初在村中生活的写真集,有谁要么?”
林诺泽满脸黑线:不是,符箓和忘情水我都忍了,你这写真集又是个什么玩意啊。
关键这个写真集还真有人要,这句话一出,林诺泽就听见有些玩家的窃窃私语。
“写真集?应该就是他日常的什么照片吧。”
“照片里的信息可多了,找个会分析照片的,说不定能把这人的各种信息套出来,从而找到他现在的藏身点。”
“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碰见一个在网上资料这么少的NPC,他是怎么做到的,住他隔壁的老王资料都比他多。”
林诺泽莫名感觉自己在这一伙玩家里那叫一个格格不入,有可能因为他是那个被买写真集的倒霉蛋,亦或者是其他本质的问题,比如他本来就不是玩家。
周围的人有些多,祁时雨拢了拢林诺泽头上的帽兜,遮住了些许相貌,小心翼翼的撤出人群。
想从新手村到达皇城,光靠两条腿,就算是玩家都得走上将近两天时间,更不用说一个NPC。
两人就出行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
“诺泽泽,你是选择这个金扫帚呢,还是这个银扫帚呢,还是这个破破烂烂的我刚抢来的扫帚呢?”祁时雨笑眯眯道。
林诺泽看着地上那几把闪又闪得离谱,烂又烂得发臭的扫把,陷入了沉默。
“你的剑呢?不是说修仙的人都是会御剑飞行的吗?”林诺泽抽了抽嘴角。
“说得好。”祁时雨把金扫帚和银扫帚都收了回去,“可问题是我现在不双修,我可是个纯巫师。”
林诺泽愣了愣,刚想问巫师是怎么做到进入新手村,就想起了他那个要命的全服悬赏,这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开的后门。
祁时雨调整好了他的扫把,向林诺泽招了招手。
“来吗?”
坐扫把的经验也不是没有,更何况现在的东西国门被系统的悬赏令一脚踹开了,在天上坐扫把飞的巫师人还不少。
两人在皇城前落了地,跟着进城的队伍,成功混进了皇城。
“太子最常呆的当然是太子府,他每天都有大量的公务要处理,偶尔会去源名池散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收到别人消息,太子鲜少去源名池了,如果想要拜访,最好还是去太子府。”祁时雨打开一串发给他的信息,大声读给林诺泽听。
林诺泽歪了歪头,没懂。
祁时雨摸了摸下巴:“这是某个太子疯狂迷妹发给我的,她最近备考没时间上线,我就直接问了。”
这里特指某个很早之前撞飞了林诺泽纱笠的琳零明同学。
太子府并不难找,可以说在整个皇城里,最好找的就是太子府,自从恋爱活动开了之后,那块就差立个牌子,写个风景名胜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太子府前的队伍已经有不短的长度,为了不引人注目,林诺泽选择了老老实实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