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在自家屋子里,总是开窗看隔壁房子,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城里人,今天才见了这么一面,明天说不定就要回城了,之后就是一辈子也难见这么一回,他却像是中毒了似的,到了睡觉还想个不停。
半夜下了大雨,周成本就睡得不深,被一道雷声惊醒,见窗户还开着,雨点都进了屋,他连忙关了窗,却看到隔壁屋子,到了大半夜,居然还亮着灯。
周成立刻就想起来了,晚上回家,小城里人急着把他推出屋子前,似乎是有些害怕桌上的牌位的。
村里人有时会把祖先的牌位摆桌上放,说是祖先能保佑全家平平安安,除了按日子上香上供之外,平时就跟个家具似的,没人会害怕家具。
可小城里人是城里来的,城里应该没这种习俗,害怕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一个牌位就代表着一个人走了,村里也有小孩怕鬼,这当然是正常的,和那些牌位相处久了,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习惯了。
然而,周成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大雨与天边不住闪起的电光,之后没过多久,就会响起一道雷声,轰隆隆的可大声。
这种天气,一个人和那堆牌位待在一起……周成没法再多想了,他脚上拖鞋还没来得及换,只记得抢了墙角的伞,急吼吼地就往雨里跑。
可到了隔壁屋子门口,周成反而顿住了身体。
大半夜的找上门,再怎么想也太奇怪了,拍拖的小情侣也没这样黏糊的,万一小城里人睡着,被他这一敲门敲醒了怎么办?
雨下得越来越大,周成的脚都湿了,他因为一时冲动跑了过来,临到门口却开始犹豫,终于,他就要转身离开时,门却自己开了。
小城里人就站在门里,瘪着嘴一脸不高兴,“你站在门口干嘛?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吗?”
周成一个进门都得弯点腰的大块头,被他说得脑袋几乎埋到土里,闷闷道:“我看外头打雷了,担心你害怕……”
谁知,他这么一番话,却几乎把明昕点炸。
“谁害怕了?你看不起谁?!”他小嘴一张就开始叭叭,“你这个死大块头,臭乡巴佬,净会胡扯说人坏话,我看是你……”
他话没说完,天边却是忽地一亮,雷声像是敲在村庄附近一样,响亮得不得了。
周成看着下意识钻进自己怀里的小城里人,眼底微微一动,这时他才发现,明昕居然还没换白天穿的衣服。
“嗯,是我害怕了,你……呃……”
怀中的人闷闷地出声,“杨明昕。”
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小城里人的名字,尽管周成在心里唾弃自己趁人之危,胸膛里的心脏却也“砰砰砰”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哪怕周成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明哪个昕,却也一点不妨碍他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昕昕,我害怕打雷,你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周成说。
明昕紧紧抱着周成,傻大个晚上应该是洗了澡,身上也没什么汗味了,都是肥皂的味道,他想到自己还没能洗澡,晚上也不敢睡觉,便也不在顾虑,只嘴上还嫌弃着,“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个,倒是没长一点胆量,都成年了还要人陪。”
他只顾着挤兑周成,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变得没那么胆小了一样,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声雷声,他不说话了,把脸埋在周成的胸肌里,双手双脚几乎都要扒在周成身上。
然而扒了没多久,他就没力气了一样,直往下滑,周成手忙脚乱抱住了他,小少爷肚子却适时地“咕噜”声,叫了好大一声。
小少爷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透了,可肚子饿又不是他的错,奔波着两天,他就没怎么吃饱,吃饱也在车上晃吐了,便恼怒道:“怎么了,没听过别人肚子饿吗?!”
周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那走吗?刚好我也饿了,家里还存着点面条,再不吃要坏了。”
“咕噜”一声,这下子不是肚子的响声了,而是小少爷咽口水的声音。
明昕终于抬起头来,仿佛很不好意思一样,白玉一样的脸庞红着,嘴唇跟花瓣似的,一出声,却又是很不客气的话语了:“臭乡巴佬,还敢拿我帮你消坏面,你死定了!”
周成盯着他看了一会。
就是这一会,小少爷被他盯得眼神微微朝一旁飘离,声音也小了下来:“……作为帮你处理面的交换,我还要吃煎蛋。”
“要两个!”他嚷嚷道。
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糖。
写了个猫狗小剧场,宝贝们要是喜欢的话扣个评论,呱师傅再接着写嘿嘿嘿
小剧场·猫狗日常
它是一条大型狗,皮毛顺滑,有半人高,算是主人在老家田里捡来的一只土狗,却很聪明,不会拆家,脾气也好得不得了。
这天,主人却从外头带了个小小的包。
土狗从包上闻到了一股奇妙的味道,香香的,软软的,甜甜的,它动了动黑黑的鼻子,立刻迎了上去,对着包就是一顿嗅闻,主人把包举得老高,警告第一次表现得如此躁动的大土狗,它却置之不理,前爪都攀到主人身上,人立着想去够那个包。
但也许是它平时温和的表现让主人感到很放心,主人也只以为它好奇包里是什么,便一手拦着它的狗头,一边在桌子上,拉开了包的拉链。
土狗前爪扒拉着桌角,愣住了,只有长长的尾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摇得像是螺旋桨。
一只小小的、炸着绒毛的小猫,从包里探出了脑袋,黑珍珠一样别在绒毛脑袋上的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大狗。
主人见土狗安静了下来,却仍然担心小猫害怕,便对着土狗嘱咐道:“大成,这是昕昕,昕昕还是小猫,你得对它好点啊,别把人家吓着了。”
主人不知道大狗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可大狗在看清包里的小猫头之后,便一动不动了,他便试探着松开按住大狗头的手,却见大狗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往前蹭,用黑黑的大鼻子碰了一下小猫。
小猫踉跄了一下,细细地“喵”了一声,嗲嗲的,大狗尾巴一停,随后又开始以更快地速度摇了起来。
主人见一狗一猫相处得还不错,便将小猫放在地上,转身去处理与猫一起到的其他东西。
小猫在地上坐得端正,两只猫爪爪整齐地合并在身前,大狗就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盯着它喘气,尾巴摇得老快。
猫脑袋一转,见主人出了门,看不到屋里发生的事,便立刻变了张脸。
它记仇得很,记得大狗刚刚推了自己,便趁其不备,抬了爪子,就给了大狗鼻子一爪。
主人刚出门,听到屋里传来“喵嗷”的一声猫叫,立刻着急地跑回屋里。
却见大狗两爪环着小猫,正兴高采烈地为它舔着猫毛。
见主人回来,小猫叫得更凄惨了。
可小猫叫声嗲嗲的,一点也不像是在惨叫,更像是在撒娇。
“相处得真好啊。”主人感叹着,终于放下心来,出门继续搬小猫的东西去了。
明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跟着周成回他屋子里的。
一路上的雷声仿佛都多起来了, 明昕一准备从周成身上下去,就猛地劈下来一道雷,吓得他又缩回到周成怀里。
周成就像是在抱小孩一样, 仅凭单手便托住了明昕的身体,他的手臂又粗又结实,明昕完全可以坐在上面,一路上晃都不晃。
明昕再度认识到了他的力量,再怎么说, 他也是有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周成居然单手就能抱住他, 这个臂力简直恐怖。
但他尽管知道了这一切, 也很难对周成生出恐惧感,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傻大个,有这么大力气, 不也是拿来抱他了吗?这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他心安理得地被周成抱着, 路上雨大得几乎看不到路,回到屋里时, 明昕注意到周成两条结实的小腿都湿透了,远离自己的那边肩膀的衣服甚至在滴水,反观他自己, 却浑身上下都很干爽, 最湿的, 还是他的鞋底。
大夏天的晚上,即使下了雨也很闷热, 周成没在意身上的湿衣服, 把明昕放下在屋里后, 从屋里的冰箱拿了点食材, 便又出门了。
“你要去哪?”明昕赶在他出门前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皱着眉头抱怨,“你不是要我陪你?怎么自己跑了?!”
周成举了举手上的面条,说:“我去煮面,很快就回来。”
明昕不理解周成为什么煮个面,还得出门,他不满地嘟囔道:“煮个面而已,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也要去。”
周成却说:“厨房很脏,你还是在这里待着。”
明昕心想厨房不都是一个样子的吗,还能脏到哪里去?
他死活不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周成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任凭他跟在自己身后。
结果,明昕一看到厨房的样子,就惊到了。
他以为炒菜就是一个电磁炉上面放着个锅,可周成的厨房,却用砖砌了个很大的灶台,一旁的地上堆着柴火,起火便是把那柴火往灶台里放,点火烧柴。
黑乎乎的烟直把明昕往厨房外熏,幸好从主屋到厨房的路上盖了防水的顶,他便站在门口雨水和黑烟都殃及不到的地方,捂着鼻子,竖着眉头对里头的周成抱怨道:“你的厨房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周成:“村里的厨房都是这样的。”
其实周成的厨房,在村庄里,已经算是很干净的了,锅旁的桌上都拿布擦得很干净,没有多少油污,地板也有每天都扫,至于从柴火堆带出来的烟尘,却是难以避免的。
明昕却并不知道,他这时候已经彻底后悔了,在这种脏兮兮的厨房里煮出来的面,能是什么样子的?肯定是黑乎乎脏兮兮的,他想说他不吃了,却见屋里的周成在油烟中,面无表情地弯下腰,铁手一样直接拿了火堆里的一根柴火,手臂肌肉鼓起,在翻动灶台里的柴火堆。
明昕说不出来了,周成手上还拎着烧着的柴火,万一周成一个恼羞成怒,拿柴火打他怎么办,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明昕也不情愿冒险。
他想大不了等周成煮好面,他再以周成的面不好吃为由不吃罢了。
可不知不觉间,从厨房里爆出的喷香味便勾得明昕,不知不觉朝着厨房门口走近了好几步。
周成煮完了面,熄了火,往两个大瓷碗都装了满满的面,出门时看到小少爷就躲在门框边往里探头,还有些惊讶,他以为厨房油烟那么大,小少爷早该吓跑了才是,居然还呆在这里。
明昕却两只眼睛都盯着他手中的面,没看到黑乎乎脏兮兮的一团,反而是看到碗里泛着星点油光的美味面条,面上的煎蛋边缘焦黄,蛋黄圆滚滚的,肥瘦相间的卤肉散落在面上,每一块都诱人得很,怎么从那种厨房里煮出来的面,看起来都那么好吃呢?
明昕咕咚了一下口水,秀气的眉头却还皱着,不住地数落周成:“你煮个面,也煮那么久,是想饿死我吗?”
“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厨房居然那么邋遢,以后谁能看得上你?”明昕知道周成最在意的就是媳妇不媳妇的事,便专门挑着这回事扎他的心。
可之前对这个话题还反应很大的周成,现在却没什么反应了。
他转过头,看见被香气勾着一路跟上来的明昕,他要是再走得慢点,估计小少爷整个脑袋都要埋进面碗里了。
周成眼中冒出一点笑意。
回到屋里,周成将面碗放在桌上,明昕还在一旁叭叭:“煮那么大碗,我哪里能吃得完。”一边说着,一边坐在碗前,乖乖接过周成递来的筷子,小洋鬼子大概是太久没用筷子了,夹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碗里的面,更加不高兴地抱怨:“你就不能买好一点的筷子吗?买这种坏筷子是想气死我吗?”
终于夹起面条,明昕也不再说什么话了,只着急就把面往嘴里喂,却忽地叫了一声,筷子都掉回到碗里。
周成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一会没注意,小少爷就把自己烫到了。
他连忙去倒了杯凉水喂给明昕,小少爷眼睛含着两大泡泪,喝了好几口水,却还是不放心,惊恐道:“你快看看!我的舌头不会烫坏了吧?”
小少爷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周成自然也吊起心来,掐着明昕下巴,让他张开嘴巴,自己好给他看看舌头有没有问题。
周成看了老半天,也没能看出什么问题。
明昕的舌头红红嫩嫩的,没有烫坏,舌尖轻轻抵着洁白的贝齿,连喉咙里垂下来的小舌头都可可爱爱的,周成俊脸不觉间红了起来,终于松开明昕的下巴,声音很低:“没什么问题,等会吃面注意点就好了。”
“没事就没事,一直盯着看干什么?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明昕抱怨着,“你这个死土包,家里居然也没个叉子什么的,做的面还那么烫,我看你是想烫死本少爷……”
周成默不作声给他拿了根勺子,低头无怨无悔地承受他的抱怨,提醒道:“可以把面条先放在勺子里吹凉再吃。”
在周成的帮助下,明昕终于吃上了第一口面。
随着这一口面下肚,他那双黑珍珠一样的漂亮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呱唧呱唧抱怨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只顾着低头吃面,再来不及说什么抱怨的话。
面上盖着的煎蛋外酥里嫩,卤肉入口即化,面条吸饱了汤汁的鲜味,每一根都好吃到爆,明昕这时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还嫌弃过这碗面是从那个脏兮兮的厨房里出来,只顾着吸溜吸溜地吃,脸一样大小的碗很快就空了。
他吃得扁扁的肚子都微微鼓起来一点,满足得不得了,周成本来便不是很饿,吃得比明昕还慢一点,明昕汤汁都喝光了,他还剩着大半碗,肉像是一点都没吃的样子堆在一边,周成见明昕盯着自己碗里的肉看,便道:“还想吃肉吗?”
明昕觉得盯着乡巴佬碗里的肉看很丢自己的份,便绷着脸道:“谁想吃肉了,我都吃饱了……”
周成夹了肉送在他嘴前,明昕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成收拾碗筷的时候,明昕就坐着刷手机,村庄的信号不怎么好,看什么都要加载老半天,明昕失了耐心,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在心里道,下大点,下大点……
雨果然下大了。
明昕终于不用回那个空落落的祖屋了,他心里得意,却在周成回来时恶狠狠地指责他,把一身腱子肉的高个男人数落地狗血喷头,最后抱着手臂,反客为主地宣布道:“雨这么大,回去肯定淋湿了,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在你这间小破屋过夜了。”
说到这,仿佛害怕自己的居心被揭露,他重申道:“你那么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很愿意待在你这个小破屋子吗?谁让雨下得那么大?”
周成盯着他,却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昕昕要留宿在这里,那晚上,也是在这里洗澡吗?”
“换洗衣服是不是都在行李箱里?”他问,“我去把行李箱拿过来吧。”
闻言,明昕身体却是一僵。
他终于记起来,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洗澡了。
不仅是因为祖屋没热水,还以为,他的行李箱里,没有换洗的衣服。
可明昕身上这一套衣服,都穿了快两天了,他再穿,就要臭死了。
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上了周成身上的衣服。
“你这里,肯定有干净衣服对吧?”明昕像简直像土匪一样,对周成伸手,“把你的衣服给我换,不就好了。”
周成的脸,一下子红了,“什么?”
“这么大雨天,你又跑出去,回来肯定都湿透了,本少爷怕你感冒,就勉强穿你的衣服。”明昕可鸡贼了,知道不能直接说自己没衣服换,不然就算是土包,一定也会蹬鼻子上脸,便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衣服给我!”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用嫌弃的眼神瞟了一眼周成下面,补充道:“你的内裤就不用了,我晚上就不穿内裤了。”
周成却僵在原地,真真是天道好轮回,刚刚他烧柴火,现在却像是肚里的面汤反过来在作祟一样,从腹部开始,将他全身都烧透了。
猫狗日常2
小猫接回来的第一夜,下了大雨。
小猫太小了,主人怕它半夜在屋子里乱跑,便把它关在了笼子里。
它被关在笼子里,大狗就在笼子外,一双狗眼担忧地看着它,绕着笼子转来转去。
小猫却很不忿,它被关在笼子里,臭狗却在笼子外炫耀自己没被关,之前还舔得它浑身都脏兮兮的都是臭狗的味道,舔了好久毛才舔干净。
趁着主人离开,它立刻没了娇娇的模样,猫爪伸出栏杆快速拍打大狗的脑袋。
大狗不仅不生气,还主动伸着脑袋给它打,尾巴一整天都没能停下来。
它一晚都围在笼子边,仿佛就要守在这里一般,主人便过来赶它,“大成,回去睡觉了,明天起床还能看昕昕!不用守在这里的!”
大狗垂下尾巴,一爪三回头地离开了笼子边。
小猫以为自己成功把大狗赶走了,得意洋洋地舔爪子。
可晚上一只猫在笼子里,却有些孤寂,到了半夜,还打雷下大雨了。
小猫缩在软乎乎的猫窝里,雷响的时候,忍不住咪呜了一声。
这一声细细小小的,睡在狗窝里的大狗,却忽然从梦中惊醒,立刻呼哧呼哧地冲了出来。
第二天,主人在猫窝没看到小猫,心里一惊。
他在屋里找了大半天,终于在大狗怀里,看到了缩着一团,睡得正香的小猫。
第182章 小少爷下乡记7
周成垫着一层薄薄的竹席躺在地上, 平时他最是好睡,可今天他闭着双眼,脑中却浮现出各种纷杂的思绪, 一时之间,竟是没能睡着。
他终于睁开双眼,藏在凹陷眼窝里的一双眼珠转动,看向一侧的床铺。
床铺要比地面高上一些,按理来说, 从周成的角度,应当是看不到床上的人的。
可床上的人, 却睡得离床边很近, 半张侧脸上的软肉被坚硬的床板压得微微鼓起,就连漂亮的唇也被压得嘟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他闭着眼,呼吸均匀, 是已经睡熟了的模样, 一手自然垂落,五指纤细, 真真是城里少爷的手,皮肤白嫩细腻,连指甲都秀致, 明显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着长大, 没干过哪怕一点活。
周成看着, 莫名有些低落。
这样的人,哪怕现在待在他这个小破屋里, 迟早也会推开他的房门, 走出村子。
到以后, 想到今天, 他周成大概也只会变成一个没有头脸的模糊形象,不对,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小少爷身边早已有了其他人,更加不会想起曾经在村子里遇到的人。
这样想着,周成浓黑的剑眉微微皱起,男人木讷憨实的脸上,竟也现出了几分苦涩。
然而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却忽然在梦中发出了呓语:“……疼。”
周成当即一个鲤鱼挺身坐了起来,眉眼间的苦涩霎那间被担忧取代,他凑近了,小心翼翼问道:“哪里疼?”
明昕抿了抿唇,再出声时,声音里的委屈仿佛都要溢出来:“……膝盖。”
周成一愣,下意识看向他的膝盖。
小少爷连膝盖都精雕细琢得像是艺术品一样,关节处泛着粉,连接着白嫩的大腿与小腿,周成再怎么仔细看,也只能从膝头上看出一点小小的红,根本想不到会让小少爷那么疼。
周成悄无声息地起身,从屋里翻了个小盒子,里头都装着大罐小罐的伤药,但也都是些村里的老土方,周成不太摸不清,小少爷皮肤那么娇嫩,贸贸然涂上这些药会不会过敏。
稳妥起见,他又在屋里找了一番,终于是给他找着罐小瓶的云南白药,他谨慎地看了眼保质期,本来自己用是没这个习惯的,但对象是小少爷,便不由得注意了点。
确定药还没过期,周成便回到明昕身边,弯下腰,按着药罐喷头,对准膝盖细细地喷了药。
“唔。”正在沉睡的人像是被惊到了般,忽地将膝盖一缩,同时睫毛不住颤动,像是就要醒来。
周成心中也是一惊,明明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好像见不得光一样,意识到明昕被惊醒,便不由得僵住了身体,连带着举着药瓶的手也顿在了空中。
然而明昕也只是缩起了双腿,眉头皱起又松开,再度沉睡过去了。
可周成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一点放松。
他的双眼像是被吸住了,连眨都没能眨一下。
晚上洗过澡之后,明昕身上穿着的是周成的衣服。
穿在周成身上要绷紧的白色背心,落在明昕身上,却跟女孩的睡裙似的,衣服下摆盖过腿根,再往下,是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
夏天的夜里哪怕是下了雨,也不能算凉快,更何况周成屋里没有空调,连风扇也是老旧的风扇,吹来吹去也吹不来一点风,明昕便也没穿裤子。
可他原本也不穿内裤。
双腿蜷缩起来之后,青年挺翘圆润的臀部便出现在周成眼中。
手臂上起伏的肌肉都鼓起,青筋怒张,周成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手上那瓶云南白药的铁皮壳都被他捏得轻微变形,周成忽然晃过了神,察觉到自己正盯着明昕衣摆之下痴痴地看,一时之间心神大乱,连药瓶都来不及放下,就捏着瓶身,飞快倒回了自己临时的床上,双眼紧闭,可即使是到了冰凉的地上,他也浑身燥热,心脏跳动的弧度大得仿佛连大地都在地震。
他有些苦闷地曲起身体,虽然没有看钟表,但他想也知道,现在肯定已经晚得不行了,可他却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不仅没有,还……
周成再度睁开眼时,原本侧着身躺在床边的青年已经看不到了,只留着一只手垂在床边,那只手实在是越看越好看,指尖泛着粉,就跟三四月份新长的花骨朵一样漂亮,周成盯着那只手,慢慢将手也伸进了被子里,眉眼似自厌又似迷恋。
周成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
他平时早上六七点也就起床了,之后去管田地的事,吃过饭大约八九点再去开店,帮入城的老板看店,可这一天,他不仅夜里睡得晚,一整晚还做了一堆古古怪怪的梦,早上便自然也醒得晚了。
然而醒来之后,他看到窗外正烈的太阳,第一反应却不是想田地的事,而是立刻转头看向床上,见床板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再一看晾衣服的地方,城里人原本晾在晾衣绳上的衣服都被收走了,一旁的木盆里就丢着昨晚小城里人穿的那件背心。
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妄想,到了隔壁一看,屋里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小城里人来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周成心中一瞬间空下来,像是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肉一样,做什么事都不利索。
木盆里明昕穿过的那件衣服,周成忍不住闻了闻,不仅没觉得臭,还香得逼人,他不舍得洗,就放在床头,结果出门时,还是没忍住,又折回去,把那件衣服别在了腰间。
这也算是小城里人留下来的一点念想了,周成摸着那件腰间的衣服,失魂落魄地往田地的方向走,年轻气壮的小伙子,活像是没了老婆的鳏夫一般死气沉沉。
他也清楚,小城里人是不可能在村里久住的,村子环境不好,日子也苦,小城里人那么细嫩的人,肯定是受不了的。
可他没想到,小城里人走了之后,他也受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没遇到明昕之前,糊里糊涂的日子也是照样过,怎么现在就成了没明昕就不行了呢?
周成不知道原因。
他只是在明昕走的第二天,就忍不住拿出自己屏幕上满是裂缝的手机,打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听就知道很稳重的声音:“周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周成不太适应对方这样尊重的腔调,所以平时没必要,他是不会给对方打电话的。
但现在事出有因,他便对着手机那头道:“吴秘书,我记得当时你说过,我隔壁那间屋子,是你老板的祖屋对吧?”
“是。”吴秘书回答得很快。
周成:“我想问问,你那个老板,有没有个儿子?”
“有。”吴秘书的回答,令周成心中猛地吊起,然而吴秘书的下一句,又让他的心脏掉回去了,“不过,我们老板的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已经去世了?
那明昕又是什么身份?
他也姓杨,和吴秘书的老板同一个姓,周成便以为他们是父子关系,可现在吴秘书的意思,却好像他们不是父子一样。
吴秘书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语气里都带了点笑意,“我知道了,你是想问最近这几天住在祖屋的那个年轻人吧?”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周成脸上仍是微微一红,仿佛被揭开了遮羞布一般,连低沉有力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是。”
“他是我们老板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欠了不少债,我们老板念旧,便让他去祖屋住,也躲躲外面讨债的人,”吴秘书说道,“不过……他家里人把他惯得有点坏人,人有点大少爷作风,不知道……”
“不会,他挺好的。”周成却急忙道。
那一头,吴秘书声音一顿。
他甚至以为他听错了。
那个大少爷,人挺好的?
不愧是职场上混了十几年爬到总裁秘书这个位置的人精,吴秘书很快便稳住了自己,接着道:“那就好……我们是想呢,都是一家人,还是帮衬一下,就把我们在村里的那些地让给他管,那些作物什么的都交给他买,看看能不能帮他还债……周先生,之前都是您帮我们管地,现在我多给你一倍钱,除了管地的雇金,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看着那个年轻人,免得他跑出村子,被那些讨债的找上门,顺便可以的话,也教教他干些农活,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靠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