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说,他曾遇到过璃宽,只是对方那时候看起来太过迷茫,他也就没有留下人,随他去了。
「璃宽也会有迷茫这种情绪吗?」
自己当时是这么想的。
现在这么看来——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是久别重逢的时候都要有这样的审视动作吗?”浅川璃宽转过头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浅绿的瞳孔里带了些懵懂、好奇,有些呆呆的眼神。
飞机从身后的晴空嗡鸣着划过,带起浅色云线,像是颗流星般映出在那双浅绿眼睛里,于是玻璃珠有了一转而逝的高光,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滴入眼中的水珠也是如此一阵流转,随后,清浅的瞳孔便开始在五条悟的眼里越发像是颗薄荷味的玻璃糖。
那件米白色的风衣还搭在左手小臂上,之前觉得像是划清界限般碍眼的这件东西好像也变得随常起来。
——那双眼睛没有变、只要那双眼睛没有变,衣服无论换多少件,都是可以的吧。
五条悟突然大笑了几声,而后弯下腰去,与人额头贴额头。
浅川璃宽这下倒是没及时反应过来,额上的温度传递到了,才猛然一呼吸,闻到了很久之前日日都熟悉的清冽味道,是五条悟身上的,以前他跟在一起,也会沾染上相同的气息。
近距离的接触了,浅川璃宽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感到异样——那个黑色眼罩,他好像不太习惯,以前这种时候,他是能看清五条悟的眼睛的。
手抬起来,伸过去,扯开了眼罩的一角,璀璨的明光与视线就泄露出来,直白白地盯着人看。
“这样的话就很熟悉了?”
浅川璃宽一愣,呆呆地点头。
下意识的动作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五条悟笑起来,伸手想去揉揉那头蓬蓬松松的白发,肯定也是和以前一样触感极好的吧。
——“喂,在干嘛啊。”
房子的门被一只小手撑着,或许是用力过度了,转轴的金属扣嘎吱嘎吱痛苦地呻.吟了几下。
“啊、太宰,我回来了。”浅川璃宽侧头,这自然导致了他与五条悟距离的拉开,不过本人显然没注意,他正走过去,并试图从塑料袋里抽出那本书给太宰看看。
“我知道你回来了,我看到了。”我指的是另外一个。
“哈哈抱歉,我带了好东西给你,这个你肯定喜……!”
右手被扯住了,被后面的五条悟,他在笑:“这个就是你在河里捞出来的那孩子?走失儿童应该要交给警察会比较好哦。”
浅川璃宽顿住,思考将太宰治交给警察的可行性和有趣性。
门内的少年眼神暗下来:“那么私闯民宅的人,更应该交给警察吧——这里就是我家,有何贵干。”
视线移向另一边的人:“回来了就赶紧做饭吧,我把菜切好了,我饿了好一会儿了。”
这句话让浅川璃宽笑起来,太宰治这人居然会主动帮忙做事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于是他转身拍拍五条悟:“那么就是这样,我们也要吃晚饭了,五条前辈也是有住酒店的吧,拜拜。”
“哎?!”
风衣被直接抽走了,浅川璃宽走到门口还极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挥挥手,走进屋子反手关了门。
五条悟:……
屋子老旧,隔音并不好,依稀能听见里面的对话声,讨论晚饭、早餐、采购物以及其他种种。
“对了,你看这本书!”
太宰治接过来,看到红白交错的封面上写着规整排版的《完全自杀手册》几个字。
“嗯,挺好的。”
“喜欢吗?”
肯定又是那个「自己」的必备品吧,太宰治想叹气,但某种异样的情绪存在,这导致他用了比往常更响亮的声线说:“嗯,喜欢啊!”
头顶被揉了揉,浅川璃宽笑着转去厨房做饭了。
太宰治坐去桌边,随手翻阅了几页,其实都是些不禁推敲的东西罢了,只是装作感兴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客厅的窗户响了响。
有人进了客厅。
太宰治感到自己太阳穴边上的青筋抽了抽,忍无可忍地转身过去,看着翻窗进来到底一米九大高个正站在他们刚刚装修完成的「家」里,随意打量着,不时说一句“啊,这个沙发布确实是璃宽会喜欢的风格呢~”
五条悟转过来,伸手对小孩打招呼:“呀哈喽~小朋友。”
太宰治只是皮笑肉不笑:
“我就说嘛,私闯民宅的人才应该交给警察吧喂!”
作者有话说:
修罗场即完结?总之快了,并且在此提前祝大家五一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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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算是有趣的……吧。
浅川璃宽站在院子里拧着手里的毛巾,随后用力一抖, 水珠飞溅在空中, 被阳光照了个绚烂的七彩色。
“我说——”黑发少年在对面甩了甩脑袋,活像一只淋了水的黑猫在抖毛, “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能不能让他们走啊,这里不是免费宾馆。”
晾衣杆上的夹子啪嗒一声夹住了那块白毛巾, 浅川璃宽从后面探出头来, 看着太宰治说:“他们还是有给钱的, 倒也不是免费……”
黑猫少年从喉咙里很是气愤地呼噜一声:“有偿也不行。”
“嘛嘛~谁家十几岁的小孩子脾气这么坏的呀,小心气到了身体会长不高的哦~”五条悟突然从浅川璃宽身后出现,嘲讽完了又背着手笑眯眯去看人:“璃宽,我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小气呢,对吧?”
被问的人陷入回忆:“啊, 那个时候的话, 好像……”
“不用回想了璃宽,我不会和诡计多端的老家伙争辩的。”
5t5:?
不远处飘来一句“新时代的孩子还是蛮有活力的啊”, 太宰治闻声看过去,那边扎着高马尾披着市松羽织的青年人正在帮忙给衣服脱水,一脸慈爱地看着这一边。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细想, 要是眼罩男算“老家伙”的话, 那边的一位岂不是要算返祖猿人了。
前些日子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这位自称是来自大正的“祖先”就这么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进入屋内的过程虽有小小波折, 但结果却是和眼罩男殊途同归——即见到璃宽便念着重逢的话, 不知不觉地就住下来了。
二楼的打蜡翻新倒像是为了迎接这些人准备的, 太宰治有时候想想,真打算拿了小刀上去把新铺的蜡面给割花了算了。
但那又是璃宽颇为辛苦地一点点铺上去的,这就让恨得牙痒痒的小朋友几次三番地犹豫住了。
于是新的蜡面活到了现在。
“小朋友还是经验太少啦,老家伙是经验十足,所以才能先行一步嘛。”五条悟边说边伸手虚虚地圈在浅川璃宽左肩处,不碰到,单纯就是对着面前的小孩儿挑衅。
“那么十足的经验里没告诉你不要乱闯别人家、打扰别人一家的生活吗。”太宰治咬牙说话,坚持反驳。
“啊啦,我也是这个家庭里的一份子啊!不如说,没有我这个家才是不完整的。”
“你的经验是用脸皮换来的?”
“嗯哼——?”
“行啦行啦,都在一起生活自然就是一家人了,彼此之间不要这么针锋相对嘛,和平相处和平相处啊。”炭治郎搬了脱完水的那盆衣服过来,顺便打了个圆场,对着浅川璃宽无奈地一笑。
真不愧是长兄如父,浅川璃宽仔细一回忆,突然想起来一朵黄色蒲公英和一只野猪,如此说来,现在这两个只动口不动手的一大一小,或许对于炭治郎来说还不算难管。
浅川璃宽对炭治郎竖大拇指。
5t5:啊,这算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太宰治:啧。
十一分钟后,所有衣物终于全部晾洗完毕。
收盆子的时候,浅川璃宽一弯腰弯了好久,五条悟正打算走过去从后面把人搂腰抱起来,又被太宰治制止住了,没等两个人分出胜负,倒是浅川璃宽自己先直起了身子。
“我去院门口一趟。”
“是有了什么事了?”炭治郎走过来问,有些好奇地低头去看浅川璃宽手里发亮的手机屏幕。
“嗯,阿纲说结束了会议,把上次提到的那种高山杨梅带过来给我们尝尝。”浅川璃宽将聊天界面退出去,暗灭了手机。
“给我们?”太宰治不信。
“呀,打上去的字肯定是‘给璃宽尝尝’喽。”五条悟蹲在旁边,两手支着脑袋,“我们是顺带的。”
“毕竟也算是份心意啦。”炭治郎摆摆手。
浅川璃宽让其余不干活的两个人跟着炭治郎把盆子都收起来放回屋里,他要先去外面等人了。
沢田纲吉如约而至,而那时候的浅川璃宽则是刚因为见到系统而满脸震惊,是以这让前者突然有些不知所以然来。
“怎么了璃宽?”搬着一大摞箱子的沢田纲吉解释,“这里的小巷子车开不进来,我也没让狱寺他们帮忙,索性自己全都搬过来了。”
三个写着“高山杨梅”的礼品箱被放在了院子的矮围墙上,沢田纲吉左右看看浅川璃宽的神情,后者看向他,没问杨梅的事,提了另一个问题:“阿纲,最开始你找过来的时候,是因为……有了消息?”
“是,简单派人一打听就知道有个白发青年住在这个巷子里,和之前刚分离的那时候,完全打探不出消息来的情况简直是两个极端了。”
沢田纲吉笑起来:“怎么了,想要细说吗?之前都没这么问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浅川璃宽回过神,稍稍一挥手让系统飘去一边等着,随后才转向了对面的人,笑起来说:“抱歉,没什么的,就是好奇了。”
青年往日的神情很是寡淡,面部表情也不多,此时笑起来,衬着迎风散开的丝丝白发,眉眼精致,笑容明朗,生气和活力便一下子有了。
沢田纲吉被那份笑恍了一瞬的神,又及时反应过来,为了掩盖一般地,问了其他的话:“那枚戒指怎么没戴着呢?”
浅川璃宽倒是有正当理由:“刚才洗衣服,就摘下来了。”
——其实要说不戴也是好久的了,在最初搬到这里的时候,就被太宰治以“闪到我眼睛了”等各种理由要求他把那枚碍眼的东西摘下来,坳不过小孩子,摘了也就好久没戴了。
谈话时间也才不过几分钟。
放在矮围墙上的三个礼品箱子突然被人抱了起来,侧边倒是响起了太宰治的声音:“我饿了。”
五条悟附和:“我也是。”
炭治郎从另一边走上来,搬过了五条悟手里的其中两个箱子,颇有大家长风范地和那边的沢田纲吉礼貌打了个招呼。
“走吧走吧,回家吃饭~”
“璃宽,你们事情谈妥当了嘛,可以的话就回家吧。”
浅川璃宽刚想转头回应,一旁的沢田纲吉先开了口:“正好我也还没吃饭呢,可以一起,高山杨梅正好做饭后水果解渴也不错。”
五条悟皱眉,看了眼旁边的炭治郎,后者应该也是不情愿的,刚才一句话也算了心机,只字不提让客人进屋的想法。
“那或许煮的饭要不够吃了。”炭治郎做出了比较为难的样子。
沢田纲吉又立即接话:“我的饭量倒也不大的。”
五条悟抱着箱子一笑:“这可不好说呢,只是杨梅解渴倒是真的,你说对吧想来蹭饭的外来人先生?”
“外来人说外来人是外来人。”太宰治撇过脑袋,声音不轻不重。
从前几天起,这似乎是常态了,以往的这时候,一定会是浅川璃宽先来开口破局,说句“回家吃饭了”,而后绕过这些幼稚斗嘴的两三人,自己先往屋子里走过去,有的时候还会顺手牵走一个太宰治。
但今天不同,浅川璃宽没动,他正侧转过脑袋盯着另一处的半空看。
太宰治注意到了,他在看他。
系统正悬浮在那儿,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几个字,浅川璃宽即是在盯着这些字词侧头思考着。
『请尽快,离开。』
说不清是之后第几天的早上,浅川璃宽按着以往的点出发去买东西,采购日用品和鲜果蔬菜。
他推开院门又转身准备关上的时候,正瞅见太宰治从二楼的小阁楼窗户里向下望着他。
少年的一侧眼睛被白色绷带缠绕包裹,浅川璃宽记起来,这还是他按着另一个太宰治述说的以往自己的模样给缠上去的,第一天的时候,男孩极力挣扎着不想这么做。
现在倒也随常了,五条悟很多时候都想去扒拉掉少年脸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绷带,这大概也是二人“交恶”的原因之一。
此时日出东方,偏斜的晨光从右侧照射过来,少年鸢色的瞳孔也变得澄澈清明,但浅川璃宽仰头对视,又莫名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察觉出一丝小孩子的悲伤。
这是预料什么了?浅川璃宽看了眼身边的系统。
随即他又举起手来挥了挥,这是以往出门时的惯例,是短暂告别。
往常会回应的少年此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一直盯着楼下的人看——长时间的凝视能够使得一个心怀鬼胎的人不自觉心虚,但原本就情感缺失的npc不在此范畴之列,因此不告而别也是大大咧咧毫无避讳的,太宰治想,这就是『浅川璃宽』之人吧。
楼下的人并不会等上面的少年做出什么回应,已经低头锁门准备出去了,太宰治看着人从曲折的巷子里消失了身影,也就转身回屋,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而下一个“捡到”自己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
浅川璃宽走出巷子口,看见一辆黑色汽车停稳在路边,车窗本身就是摇下的,他路过只瞥了一眼。
似乎……是熟人。
等走到广场的时候他才记起来,对方不就是之前与彭格列谈判的港.黑BOSS嘛,但刚才看的时候车里人还穿着白大褂,不像是首领,倒像是个职业的医生。
广场上人来人往,一群白鸽还四散在地上到处啄食,和平时一样,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系统闪着暖黄色的光飞在一边,问他准备好了吗?
浅川璃宽站在喷泉池前方,想要点头,只是抿了抿唇又止住了这个动作,顿了会儿才抬头去看系统,问出了他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这个时空即将破碎,是和我有关对吧,我……不是个NPC,不应该是,也不可能是。”
广场上落地的白鸽倏忽间成群地飞起, 引得路人也纷纷侧目。
浅川璃宽还是习惯性地坐在了喷泉池旁边的长椅上,浅绿的瞳孔回转,将视线从白鸽的振翅中收回来, 随后看向半空中的系统, 重复了一遍之前它说的词:“赌局?”
暖黄色的光球在空中毫无秩序地乱飞一通,稳定下来后才给出回复:“是, 关于你的问题以及你所想的,我的回答都是‘是’, 除此以外的给不了太多信息。”
浅川璃宽点点头, 是因为还在这个赌局中的关系吗, 除此之外的影响信息都是会被排斥的。
“那么要如何破解掉这个局面呢,前两天你说,那些人集中过来是各个时空的不稳定性所致,导致目前所处的横滨也跟着能量波动起来。”
“是,因果集聚的能量太多, 时空会破碎。”
“一个npc的话, 应该是没有能力承担住这些因果的吧?”
系统愣了下,这个逻辑是对的, 但它不敢回应,浅川璃宽明白,便也自己转掉了话题, 问了要如何才能解除掉这个赌局。
暖黄色的光芒更盛, 与此同时亮起的还有另一层光辉——清浅的莹蓝色, 随之悬浮而起的是菱形吊坠。
“释放这颗吊坠, 或者说, 使其破碎并将能量泄露出来。”
飘起来的坠子轻盈如羽, 浅川璃宽伸手握住, 他想问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吊坠破碎,这个吊坠里流转的能量到底是什么,是和自己有关的吗,还是关于赌局的东西。
但当他抬头的时候,系统已经闪到后方去了,长椅另一侧,此时正站着一位老妇人。
颇为年迈的样子,但气质优雅,白发在脑后盘成髻子,用了翠色的饰品装点,穿着日常和服,手里拎着小提包和购物袋,似乎是刚刚采购完生活用品,走到广场这儿歇息来的。
“你好,今天天气真好啊。”
浅川璃宽转过去,礼貌性地微微一点头。
“我知道这很冒昧,想想或许也不太可能,但实在忍不住,还是走过来姑且问一句,您……很久之前、差不多大正末期的时候,有没有到访过一家名为‘平’的富商府中。”
心绪一波动,吊坠中也顿时散出浅浅的流光来。
“您是……”
“如果真是浅川先生的话,那可真是……”老妇人将小提包翻转过来,露出了背后一个褪了色的红蝴蝶结,“我那个时候很喜欢这种西洋款式的饰品。”
回忆翻涌,浅川璃宽一下子站了起来:“洋子!你是洋子?!”
老妇人微笑起来,大约是保养得体,脸上的岁月痕迹虽有但不重,皱纹舒展开,小巧的梨涡仍然能看见。
算算时间,当时的小孩子也该是到了这个年岁。
盘旋的白鸽复又落下,散在广场上啄食面包屑,行人往来着,带着日头往中天的方向走过去。
浅川璃宽觉得这时候应该是平常采购完回家的点了,但他依然没有动,坐在身边的洋子仍然在说着话,讲述那场大火灾之后的故事。
小女孩被救起清醒之后,其实并不太能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让浅川璃宽有些犹豫,他有一个微小的心结,此时想问又怕刺激到老人。
“那场大火灾里平家失去了太多,包括和浅川先生你的联系。虽然很惊讶于浅川先生目前的状态——简直和当年我们相遇时一样地年轻,而我已经垂垂老矣——但我想还是不要过于冒昧地向你询问好了。”洋子抬起头,眯着眼去看天上的日光,随后闭目,缓缓心神。
浅川璃宽安静地听着,他能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未曾有所觉醒,只是毫无情感地在执行任务,直到那个晚上来临,他想起来那个女孩子……
“或许是年纪大了,我开始越发怀念幸子她们,我仍然模糊地记得那天晚上她的挣扎和哭喊,但却记不太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拉扯她导致那场不幸了。”
“会是……我吗?”
那个晚上,那个恶鬼入侵的夜晚,浅川璃宽对其的定义是自我意识萌芽的时刻,以及,在幸子大声哭喊着希望他放手的声音中,抑制情感的整面屏障终于碎裂出了一丝波纹。
心结也同时被打下。
洋子有些讶异地转过来看人,她随后反应过来浅川璃宽在说什么,关于那晚幸子沉入池塘的死亡她还能记得,也记得浅川璃宽和那塘水里的怪物拉扯少女但最终被后者绝望地拒绝这件事,她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觉得浅川先生过于冷静了,没想到你其实也在意着,我想说——”
在等待对方做出回答的时刻,浅川璃宽转头看着人,广场外围的环岛处驶入了一辆黑色汽车,他看见了,和之前停在巷口处的是同一辆。
“我想说,至少从我自己的观念出发,对于你的放手是毫无怨言的,幸子大概也是如此,这结束了她最后的痛苦。”
日光有所隐蔽起来,浅川璃宽短时间内没有答话。
云层遮阳,天阴了。
等而后风吹起来的时候,才有了声音:“我一直以为自己需要去承担幸子死亡的全部责任,但今天听到洋子说的这些话……嗯,那可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
有莹蓝色的光粒开始散起在空中,系统悬浮在后方,舒了口气,但它着实没想到浅川璃宽居然纠结的是这件事,原来在萌芽初始时期的情感冲击是会这么令人在意的啊。
光粒被风搅动四散开,越来越浓郁的蓝色光芒笼罩起这一片,只是路人都神色如常,根本无法看见异况。
吊坠悬浮,带动着垂挂在后颈的银链子也飘起来,浅川璃宽低头去看,水晶的光滑表面有了裂痕,细微的声响扩散,裂纹越来越大,此时此刻终于能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原来全部都是未知的庞大能量,而这一刻,能量开始毫无保留地外泄。
洋子是能够看到这些四溢的光粒的,并且在越来越强盛的光芒中,带着一丝惊慌转头看向了旁侧的浅川璃宽,后者正好也偏转过来,眼神柔软,带着安抚的意味笑起来,这让洋子有些恍然,少年的温柔一如年少,或者说他从未老去过。
“没关系,不要怕洋子。”白发青年笑容明朗,语气愉悦,“在这个新时空的某个地方,我们会再见。”
洋子似乎还想再追问什么,但下一刻蓝光强盛,骤然淹没了这一整片广场,连同意欲飞起的白鸽也被定住了身影,最终一同被光芒吞没。
平平无奇的某个工作日。
国木田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捉住一只偷偷溜回工位的敦,朝后看了看,问怎么只有他和贤治回来了,还有一个太宰治呢。
“呃、太宰先生说,他先下班了,而且他说他和国木田先生你提前打好招呼了。”
“哈啊——?!!”
坐在位子上的敦抖了抖,一听见国木田先生的这个不可置信的尾音他就知道——他又被骗了……
“嘛嘛,不要激动嘛国木田,要不要吃小零食啊~”乱步靠在位子上挥了挥手里的包装袋,听到国木田拒绝之后,才又低头开心地拆开了封口,“哦耶!这个口味是我最喜欢的,如果你要吃的话其实我会很难过的,但是现在乱步先生可以独享啦!!”
名侦探先生开心就好咯。
国木田还在原地走来走去,说实话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太宰今天能坚持到这时候才旷工已经很不错了,但最近社里工作量激增急需人手,即使是太宰治,能再工作一下下也是大有帮助的。
“唉,侦探社是不是得要招人了,毕竟自从敦和镜花进来之后也没有新的员工再进来了,唉……”国木田发愁。
乱步咬得嘴里的曲奇饼干咔擦咔擦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对那边的国木田摆摆手:“别想了国木田君,太宰明天也不一定回来的哦。”
“唉?!旷工一整天?!偏偏选择在这么忙的时候……乱步先生,是太宰和你说了什么吗?”
“真失礼啊国木田君,这明明是乱步先生自己推理出来的。”
于是国木田扶了扶镜框道歉,又小心地问了次原因,敦和贤治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这就让名侦探大人很有小朋友一般的秘密分享欲,他嚼碎了饼干咽下,上身趴到桌上,放轻了声音开口说:
“太宰的话,现在是和一个神明在进行交易哦。”
小巷内的这家酒吧并不显眼,况且现在是傍晚,进来的人并不多。
风铃撞起来的时候,老板擦着杯子照例说了声“欢迎光临”。
新来的客人直接走向了内侧的转角吧台,显然是有约在先了,老板没做打扰,转身打开门去了后面的小厨房里。
转角一侧,绿萝、挂钟,以及一位披散着银发的青年。
“你推荐的酒——”玻璃杯被移过来,“不好喝,有点冲。”
太宰治在一旁坐下,伸手将杯子拿近过来,开始用食指描摹着不规则的杯壁画圈,他笑起来,对上一句似乎是抱怨的话作出回复:“那很抱歉了,没能满足到您的口味,不过,这次的游戏体验还不错吧——对上位时空的人来说,这一切也只能算是场填充无趣日常的小游戏罢了。”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银发青年转过来,扬起一丝笑,“虽然在时空的隔离下全部的经历只有一周的时间,但对我的灵魂本体来讲,仍然是波折的数十年,也算是个短暂却完整的人生了,我很喜欢这次的人生旅行,所以,你可以继续叫我‘璃宽’这个名字。”
新的酒被端上来,银发青年、或者说是浅川璃宽,对着老板点点头接过,太宰治坐在一旁观察,等对方抿了一口酒后,他才耸耸肩,有些颇为无奈地说:“刚开始遇见的时候,您就给了我这个名字,但从刚才的一番话来推断,这居然不是真名……嘛,倒也不可以不理解,神明之类的会接受供奉,‘真名’还是不轻易给出的比较好。”
“叮”的一声脆响,是食指轻敲在杯壁上,浅川璃宽似乎对新的果酒很满意,看着被昏暗灯光反射出小彩晕的杯子,笑意仍然不减。
“这个不对,我并不是时空内部由信仰和供奉衍生出来的神明,我生于混沌,凌驾于诸时空之上,是『虚无』和『创造』的孩子,我没有给你名字,只是因为,我没有名字。”
“啊,那好遗憾。”
浅川璃宽看过去:“指什么呢?我不觉得你是在为我没有名字这件事而感到遗憾。”
有低浅的笑声,太宰治弹了下玻璃杯,只是不如一旁装果酒的小杯细长,只发出了“当”的短闷音,他开口说:“明明没有情感,但却能从语气表情和周围的一切感知到情绪异常,所以一开始我们打赌,就已经注定了会是璃宽你的失败。”
“我很有学习感情的天赋?”
“是这样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而遗憾——”太宰治从转椅上侧过身,伸出两只手对面前的人摊了摊作无奈状,“我只是觉得,您没有名字的话,按赌约,我想要实现要求时呼唤您岂不是不灵了,毕竟‘璃宽’这个名字虽然不常见,但也绝对不是唯一的吧。”
“哦,你说这个啊,给你。”
一本藏青色封皮的笔记本被放在了桌上,太宰治拿到手里翻了翻,里面只是普通的空白纸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