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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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目前陈悬拥有的唯一东西,他自己身体的内里都是空心的,一无所有,却选择先将阿南填满。
虽然肉还没长起来,但傀儡的手艺不容置疑,赏南发现自己可以正常走路,只是目前太瘦了,并且虚弱,走不了一段路就会累。
器官不属于他,它们在抵抗外物入侵,心跳特别快。
“你不给我找衣服穿吗?”赏南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有点冷。
“忘了,”陈悬站直身体,“先穿我的,等会我把你的尺寸给09,让他给你做几套。”
“直接买不是更方便?”娃娃的衣服买不到,大人穿的衣服遍地都是。
陈悬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在我这里,为什么要穿别人做的衣服?”
赏南:“……”重点好像不是穿谁的衣服吧,他只是不想光着而已。
陈悬离开房间后,赏南独自在房间内慢慢走了起来,他扶着桌沿,慢慢挪到了墙角那扇落地镜跟前。
他看完了自己被制作出来的全过程,陈悬几乎剃掉了付暄的全部,只剩下了骨骼和器官,皮囊是新的,连头骨都按照他喜欢的形状给重新磨了一遍,眼珠是他花了七八个小时用宝石磨出来的深蓝,睫毛也是他将付暄的一根根拔下来后,粘上了新的更长更浓密的睫毛。
他把自己原来的脸都给拆了,换上了阿南的。
比赏南在原世界的脸更漂亮精致,他本来的脸是属于俊秀的类型,现在就是放大般的娃娃,只是漂亮得没娃娃时候那么夸张。
不管怎样,做人比做娃娃要好。
更加自由。
不用处处都受陈悬操控。
陈悬拿了一套衣服走进来,放在桌子上。
“我……”赏南只是想提起来看看而已,手指就被捏住按了回去,陈悬拎起来一件米黄色的棉质衬衫,抖开后,绕过赏南的后背。
“手。”他说。
赏南当了一段时间娃娃,大部分时候衣服都是陈悬穿的,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见这些字眼就会下意识照做。
他把左手伸进袖管,接着又是右手。
陈悬弯着腰,给他一颗颗扣上扣子,连过长的衣袖都给他挽了一段儿上去。
接着是裤子,白色的休闲裤,裤子也长了一截。
“脚抬起来。”陈悬蹲在赏南脚下,他脸上表情漫不经心,语气也是慢悠悠的,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到现在还在给眼前的孩子穿衣服有什么好奇怪的。
连腰带都是他捆好的,赏南只要伸手就会被拍开,最后他给赏南套上针织衫,又拿起最底下的一双白袜子。
袜子,陈悬不是蹲在地上给赏南穿地,他将旁边的椅子拖到了赏南面前坐下来,弯腰一把捞起了赏南的一条小腿放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袜子撑开,套上赏南的脚。
再套另外一只。
赏南已经麻木了,亏他刚刚还在想更加自由,不用处处受陈悬操控,合着陈悬根本就没朝这方面想过,别说自由了,他估计是觉得变成人了养着更方便,他也更有daddy感。
“好了。”陈悬拍拍赏南的大腿,“很好。”
他一脸满意。
赏南甩甩有些长的外衫袖子,“那要是别人问我是谁,我怎么说?”
“你不是我老师的儿子吗?你已经不是植物人了,”陈悬靠在椅子上,他抱着手臂,眸光冷淡深沉,“名字我会让老师给你改掉。”
他弯唇一笑,笑容变得友善起来,“你一个娃娃,用daddy的名字,太冒犯了。”
“……”如果不是因为此时的自己太虚弱,赏南觉得,他怎么也会给陈悬一拳头,并且陈悬肯定不会计较,但他起码可以出气。
陈悬伸手,手掌在赏南面前摊开,掌心朝上,“来吧,阿南,带你下楼见见人。”
这么一会儿过去,对新的身体,赏南已经很快适应,他牵着陈悬的手,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下去。
店里的光十分明亮刺眼,一下去,他就和刘刘还有小李正面对上。
小李手里拿着计算器,刘刘手里拿着账本,两人看着从楼上下来、站在老板旁边这位漂亮到不像话的少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平时就比较冷静镇定的刘刘开口问道:“老板,您这是……”没见过啊这位。
“我老师的儿子,前几天半夜来的,准备在我这里玩一段时间,”陈悬淡然地和刘刘小李介绍,“对了,他小名也叫阿南。”
陈悬说得随意,赏南呼吸一滞。
要是被人察觉到不对劲,被打成怪物的人就该是自己了。
“跟那只娃娃的名字一样!”小李立刻捂嘴激动道,“长得好像也有一点点像,所以老板你是按照他的样子才做出阿南那只娃娃的吗?”
好家伙,自己把逻辑给补上了。
完全不需要赏南和陈悬来解释为什么他和娃娃用同一个名字,也不用解释为什么眉眼会相似。
陈悬想了想,轻轻点头,“差不多吧。”
小李说的都是对的,只是顺序反了,他是照着娃娃捏的阿南。
只有店里的人知道陈悬有个老师,他老师有个儿子,但是她们连老师的儿子具体有多大都不知道,所以不管陈悬怎么给赏南捏造身世,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相反,店里几个营业员还非常喜欢阿南,不仅仅是因为他名字和那只不知道被陈悬养到哪里去的娃娃是一样的,更是因为阿南嘴甜会说话,不管给什么话题,他都不会让人冷场。
而且更主要的是,长得好看嘛,现在的小孩儿颜值虽说都不低,可长得像那童话里的小王子,还是罕见。
在楼下坐了会儿,不远的生鲜超市送来几口袋新鲜的鱼虾肉和蔬菜,还有整盒整盒的进口是水果。
陈悬给员工各自拿了两盒,剩下的全拎楼上去了。
“感谢老板投喂。”
“能把阿南留在下面吗?”
“做梦。”
他顺便把阿南也一块儿拎走了。
这些东西都是给赏南买的,赏南现在身体需要大补特补,才能慢慢长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陈悬知道只有阿南才可以,其他娃娃都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养孩子,就养到了一个这么有灵气的,他想将人好好养大。
赏南坐在餐桌边上,看着陈悬将食材一样样拿出来,“你想吃什么?”
“都没吃过,都可以。”赏南戳了戳自己的大腿,凹下去了,没肉,完全没肉。
看着陈悬在厨房忙活的背影,赏南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陈悬在做人的时候没有被当做一个人而好好照顾过,所以他现在自己充当了照顾者的角色。
因为缺少过,所以更知道怎么给予。
赏南趴在桌子上,之前那个小手机已经没法玩了,他手指无聊地敲击着桌面,等着吃饭,他有些头晕,他觉得应该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
[14:你饿了。]
陈悬将菜在锅里炒制好炖上,在一旁洗起新买的一套餐具。
赏南伸长脖子看了眼,“给我买的?”他问陈悬。
陈悬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他将水淋淋的碗擦干,举起来给赏南看,“专门的宝宝餐具。”
“…….”
赏南重新趴下,他不指望陈悬能做出什么改变了,他想养娃就养吧。
只要黑化值能清零就好。
虽然直到现在,黑化值都没怎么动。
将一整套的新餐具擦干后,陈悬挑了几只顺眼的摆到赏南面前,尺寸并不是真的宝宝用的尺寸,应该是材料和检验标准之类的,会更加严格。
赏南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甚至有些兴奋的陈悬。
做的菜并不多,两个炒菜,一个汤菜,还有一个沙拉,另外还有一盘水果,陈悬的手艺,不管是在做娃娃还是做饭上面,身为一只傀儡,都是无可挑剔的。
赏南抓起印了猫爪印的勺子,舀了一勺鸡丁喂进嘴里,“好吃!”
赏南都忘了自己多久没进过食了,热乎乎的肉和蔬菜喂进嘴里,他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顿时都回来了不少,看陈悬也越发顺眼了。
只是他吃不了多少,他身体承受不了忽然涌进来的养分。
他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喝了一碗汤。
当他伸手想去拿纸巾擦嘴的时候,桌子上的纸巾盒已经被陈悬抢先一步拿走,他抽了两张纸巾,站起来倾身用纸巾擦了擦赏南的嘴巴。
他动作不轻不重,赏南看着对方,想自己伸手去拿,却被拍了下手背,陈悬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筷子,“我在的话,就不用你自己动手。”
在陈悬眼里,阿南还是阿南,不管尺寸大小,都只是他的娃娃,这一点不会变。
他照顾自己娃娃的衣食住行是应该的。
赏南比了个八的手指,“但我年底应该就成年了吧?”付暄死的时候是十七岁,年底成年,正好。
陈悬夹着一片小白菜,笑了,“付暄躺了八年,你现在也是二十五岁,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明白吗?”
赏南忘了这一点,他没反应过来。
“明白了。”他低下头,不过他又瞬间意识到不对,“那我都二十五了,你还这样?”
“你八十岁,这一点也不会改变。”陈悬将水果推到赏南面前,“我记得你识字,等会自己挑个姓。”
赏南拿了一把小叉子,“我刚刚就已经挑好了,姓赏。”
“赏?”
“对,欣赏的赏。”赏南本想说孤芳不自赏的赏,话到嘴里又咽回去了,他一个娃娃,再机灵,也不应该会突然来一句诗,陈悬不得把他拆开好好查探查探才怪。
陈悬想了想,“很适合你。”
“赏南。”陈悬将阿南的新名字含在嘴里念了念,又抿了抿,赏南在对面,莫名听得头皮有点发麻。
赏南在家里养了半个月左右。
他每天晚上都能听见自己内脏运作的声音,虽然微乎其微,可他就是能听见。
不仅如此,他身体的生长速度异于普通生病的人,他脸上很快就有了血色,皮肤开始有了弹性,指甲和头发都慢慢出现了淡淡的光泽。
若说第一天成为人时,他看起来还有几分娃娃样,可就过了半个月,他看起来和人类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一定要说的话,就只能说他漂亮得不像个人类。
陈悬从洗手间出来,他头发吹得半干,比之前又长了点,散开,落拓之中又因气质而显得优雅,他在走出洗手间后,看见光着腿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赏南,顿了顿,脚步一转,去工作间里拿了双白色的棉长袜出来。
赏南现在看见陈悬就害怕,陈悬先是把他当自己的娃娃,再才是当一个人对待。
可这个时候,都该睡觉了,他来找自己,多半没什么好事。
他放下果盘,放开盘起来的双腿,“干嘛?”
“袜子穿上。”陈悬在旁边坐下,拍拍膝盖,“腿放上来。”
赏南无奈地坐上沙发,往后挪了挪,将两条小腿搁到了陈悬的膝盖上面。
他现在身体的每一处,都是按照陈悬觉得最漂亮的标准捏出来的。
连四肢的粗细和浑身皮肤的色度,甚至连手指和脚趾,都被陈悬捏得毫无瑕疵。
细瘦的脚踝被白色长袜包裹住,一直逃到了膝盖下方两指,雪白的皮肤稍用力一捏就是一块红斑。
陈悬目光在赏南膝盖上停留片刻,轻轻拍了他脚背两下,“好了,拿下去。”
赏南忙不迭地把腿拿了下去,揣进拖鞋,“睡觉了。”
他踩着拖鞋,跑进了唯一的卧室。
陈悬将二楼的所有房间都打掉了,除了一个多功能室,赏南只有一个选择,不然就睡沙发上,但二楼的客厅尤其空旷,咳嗽都会有回声,赏南还是觉得和陈悬呆在一起比较好。
因为,他又不和陈悬睡同一张床,靠着墙的位置,摆了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垫着陈悬自己做的小熊床垫,床头还放了两个小小的床头柜,床头柜上面有台灯。
可以说,一个娃娃该有的,陈悬都有给现在的赏南准备。
赏南掀开被子,躺下去,躺在一个形状是粉色花瓣的枕头上,除了枕头,旁边还放着两个娃娃抱枕,一只小河马一只大狗熊。
赏南翻了个身,面对着它们。
“爸爸专门为你做的,你怎么不抱我们?”
赏南都快觉得自己被养出奶香了,明明他已经成年了,明明他已经是人类了,但是在陈悬这里,他好像半点自由都没有。
[14:傀儡的可怕之处就是在这里啊,只要是它的所有物,它说什么,就是什么。]
[14:以后不管你怎么努力,它这种本性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祝宿主好运。]
赏南叹了口气,一拳垂在狗熊脸上,狗熊诶呀一声,“干嘛打人家啦。”
赏南把它一把抓到怀里抱住,再次翻身,一翻身,他就呆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憋停了。
陈悬蹲在他的单人床前,额前落了几缕碎发,平时黑幽幽的眸子显得越发温和,也更加难以看清他的真实情绪。
阿南在床上翻来翻去还打抱枕陈悬都看见了,他等着阿南自己翻身看见自己。
顿了顿,陈悬抬手把赏南怀里那只狗熊抱枕拽走,放了一只新做的白色垂耳兔进去,“睡觉吧,晚安。”
“明天带你回去见老师和师母。”

连脸都变了,声音也变了,付东余和卫淑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赏南脸上的疑惑被陈悬看出来,陈悬换了个蹲姿,想了想,说道:“满足他们自己吧。”
“没有任何意义。”付暄已经死了,连身体都被陈悬置换掉了,留下的器官和骨骼也不是为了付暄,而是为了维持赏南的生命活动。
“很多事情不要去考虑意义,”陈悬摸了摸赏南的脸,“只看自己做了之后舒服不舒服。”
“他们只要觉得付暄没死,他们便能心安理得地度过这个晚年,至于付暄那些年所受的苦……”
赏南上身借着手肘撑起来,他深蓝色的眸子像温柔沉静的深海,他打断了陈悬的话,“哥,你不就是付暄吗?”
付暄所受的那些苦和委屈,他熬过的深夜,睡不着的觉,被折磨的精神失常,陈悬不就是这些东西拼接出来的傀儡吗?
他才应该是感受最深的,因为他就是痛苦本身。
“阿南,”陈悬笑着,“我已经忘了当时有多痛。”
他不是全部的付暄,他是付暄所有的痛苦,他是陈悬。
说是付暄也行,但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填充物,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他现在啊,只想好好养着阿南。
“睡觉了。”陈悬拍拍赏南的脸,他站起来,过去关了灯。
房间门里陷入一片昏暗,只有朦胧月色从窗外穿透进房间门,落在赏南的被子上面,一大片如玉的光斑。
赏南慢慢睡着,隔壁的大床上,陈悬靠在床头,没有呼吸,他静静地看着赏南,直到对方睡着,他才睡下。
第二日,日光在早上七点就开始变得明耀刺眼,漫天金黄。
赏南坐在椅子上,他一勺勺往嘴里喂蛋羹,听见身后脚步声的时候,他头皮一麻。
不用回头看,他都知道陈悬在忙些什么。
在给他找衣服,找漂亮衣服。
“吃完了吗?”陈悬在身后出现。
赏南举着勺子,指着碗,“还有几口。”
陈悬在他旁边坐下来等。
“……”
他看着赏南碗里慢慢减少,最后到底的蛋羹,在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他将空碗从赏南面前拿走,掰着赏南的肩膀让他面朝自己。
先给赏南擦了嘴,才开始给他换衣服。
赏南一开始还会拒绝,但陈悬根本就不会搭理他,现在他也习惯了,都不用陈悬出声,他就知道抬手抬脚。
随便陈悬怎么玩。
和一只只知道做娃娃玩娃娃的傀儡,没法计较。
今天穿得没平时那么精致,就一套白色的运动休闲装,赏南身形清瘦,哪怕是款式简单直接的运动服,他也能架得起来。
连鞋都是陈悬给穿的,赏南站不稳,就扶着陈悬的肩膀,或者背靠着墙。
今日周末,店里生意特别好,多数客人都不是住在这片区的,可惜陈悬这样的店,整个市里也就这样一家,于是只要到周末,就会不少人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甚至还有隔壁市或者网上那些知道陈悬账号但没约到单,就直接跑来店里的人。
赏南背着一只黑色的帆布包,里头是陈悬硬给他撞上的水和零食,跟小学生春游一样。
他站在收银台等陈悬。
收银台已经排起了队,但赏南帮不上什么忙,收银是一回事,还有不少人是在约档期留信息的,很麻烦。
赏南就站在旁边,偶尔会帮忙递个袋子或者装一下东西。
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并且都是冲着他来的。
“你眼睛怎么是深蓝色啊?在太阳底下,跟水晶一样。”
“皮肤好白啊我的天,一点毛孔都没有。”
“怎么比我手里的娃还要好看。”
“是真人吗?”有人倾身伸手捏了捏赏南的脸,没用力,就轻轻掐了一下,是热的,软的,是真人。
“刘刘姐姐,这是你们的新员工吗?”有客人问道。
刘刘看了眼赏南,摇摇头,“不是,是我们老板老师的儿子。”
“长得好好啊。”
“怎么养的啊这是?”
得,还是当娃在问。
陈悬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的是赏南双手平举在面前,手掌朝小,那群小姑娘应该是在……研究他的手指与指甲。
“阿南,过来。”他站在那边,喊了对方一声。
赏南松了口气,终于下来了,他和大家说了再见,走向陈悬。
赏南跟在陈悬旁边,看见陈悬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不是从李彩碧咖啡店门口的花盆地下掏的,他疑惑,“你把李老板的车钥匙揣身上了?”
“我揣他的钥匙?”陈悬看着慢吞吞的阿南,抬起手臂就把人带进了怀里,带着往前走,“刚买的车,给你买的。”
“我?”赏南没明白,他在这个世界应该是不会开车的人设。
“我不希望你坐别人的车,就只能买了。”陈悬笑着,眸子漆黑空洞得像一口井,但总有什么东西,会被这口井拽进去,填满它,驱走它的冷寒和孤独。
赏南被陈悬推上了他的新车,也是一辆越野车,只是车型比李彩碧的更大,车内也更加宽敞。
陈悬是真的有钱。
虽然他总是沉迷于自己做衣服,或者让棉花打工娃给他做衣服。
上了车,车门都没关上,陈悬便将上身探进来,给赏南系好安全带,身后过路的人不少,不少人路过的时候伸长了脖子想看里头是不是坐着一个小女朋友,结果不是。
赏南满脸满身都写着不自在,他小声说:“哥,我现在是人类了,你能别这么周到吗?人类不都是讲究独立吗?”
“人类讲究独立,阿南不需要。”系好安全带以后,陈悬又给赏南调整了座椅靠背,全部弄好之后他才绕去驾驶座。
赏南靠在椅背上,“这个世界好难。”
[14:是啊。]
“你好敷衍。”
[14:我只是一个系统,而且你daddy把你照顾得这么周到细致,多好。]
“我生活能自理。”赏南说,“再说了,谁照顾人是连穿底裤都给一手包揽了啊。”
[14:不清楚,我只是个系统,不用穿底裤。]
赏南懒得再和14搭话,他看着窗外,距离慢慢缩短,他在想,等会该怎么面对付东余和卫淑。
这夫妻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连死都不让人死干净,非得折腾。
过了一个多小时,车驶进院落,两老早就紧张地等待在院子里了,眼巴巴地瞧着车子。
陈悬先下了车,他推上驾驶座的车门,从前面绕到副驾驶,他手指轻轻点在车窗上,回头看着付东余和卫淑,最后还是选择和卫淑说话,“师母,您要做好心理准备,阿暄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您可能会认不出他,但是他的骨骼和器官,都还是阿暄的。”其实过不了多久,这些,也都属于阿南了。
现在只是处于一个短暂的磨合期而已。
卫淑眼含热泪,点点头,“师母知道,师母都知道,师母只要阿暄活着。”
陈悬打开了车门。
赏南从车上下来,他背着书包,有点紧张,下意识去看陈悬,陈悬拍了拍他的肩膀。
“妈,爸。”赏南喊了人,更加不自在了。
付东余和卫淑的身形都僵硬在了原地,说是石化也不为过,他们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可以说无一处和阿暄相似,拼尽全力,他们都在这个少年身上或者脸上,找不出阿暄的痕迹。
可他又叫了他们。
卫淑有些头晕,她扶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被付东余扶住,付东余只能低声问陈悬,“陈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和阿暄一点都不一样啊?”
付东余苍老的脸上全是焦急与震惊,他有些不太能接受。
陈悬微微笑着,“就是您看见的这样,阿暄的身体已经腐坏了,已经无法使用,这是我给阿暄另外捏的身体,您觉得陌生是正常的,因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阿暄,他现在叫赏南。”
“赏南?”付东余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笑得颇为勉强,“可他如果是阿暄,怎么能改名字呢?”
“老师,阿暄不想再被叫做付暄,他觉得那几年他很痛苦。”陈悬不炸眼睛,一点都没有撒谎的紧张,“老师,请您也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吧。”
陈悬说得很认真,又有着跟付暄一模一样的脸,付东余和卫淑不得不相信。
可眼前的少年实在是太陌生,客客气气的疏离感,给他们的感觉甚至还不如和陈悬亲近。
但陈悬怎么会骗他们呢,陈悬说自己是阿暄养大的小怪物,会代替阿暄照顾他们,现在阿暄也回来了,他们应该高兴才对。
只是他们内心没办法这么快接受这个面容气质甚至连说话方式都和阿暄不同的陌生少年。
但只要一想到他身体里是阿暄,付东余和卫淑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管阿暄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他们的孩子,这不就是他们这些年反思的结果吗?
如果只是因为外表变了,就不再接受他,那他们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赏南不知道这对父母的心路历程,他看着卫淑忙前忙后地做饭,连等水开的间门隙都要跑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付东余也是,一直坐在他旁边,给他介绍着电视节目,说这已经是什么年月了,说现在什么明星最火。
看着小心翼翼的付东余,这老师大概是强势了一辈子,教书育人上从无差错,却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知道付暄已经死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他只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补偿机会。
心头一阵酸意弥漫上来。
但肯定不是他的心发酸,因为他对付东余和卫淑没什么感情,是陈悬的。
这心脏现在还没有彻底属于赏南,它还没有完全摒弃以往的感受到过的感情。
赏南偷偷看了一眼在剥松子的陈悬,后者垂着眼,专心致志,表情没什么起伏,一点都看不出来心酸或者悲伤之意。
察觉到赏南的目光,陈悬抬起头来,他把手里剥好的松子放到赏南的手心,“吃吧。”
付东余双手按在膝盖上,搓了几下,小心地说着,“陈悬,你去厨房帮你师母打打下手,我和阿暄……阿南说说话。”他叫着阿暄,想到阿暄已经不再喜欢这个名字,又忙改口。
陈悬顿了顿,看了眼赏南,他站起来,“好。”
应该是为了支开他,想跟赏南说说话。
陈悬走后,客厅里没了剥松子的声音,只剩下了电视剧里人物的对话声。
看着如今的付暄,付东余莫名有些紧张,可更多的却是愧疚,付暄在病床上被折磨这么多年,如今醒了,已经是另外一副面孔,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阿南啊,我知道你肯定恨我和你妈,当年我和你妈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你后来都没睡过什么好觉,你出了车祸,身体都散架了,要不是陈悬,我和你妈真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老泪纵横,抓紧了赏南的手,弯着背,“是我跟你妈对不起你,我们也不指望你以后对我们多孝顺,只要你自己高兴,不管喜欢什么人,我们都不再插手了。”
看着如今的“付暄”,付东余感受到了第二次巨大的恐惧与悲伤,第一次是骤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付暄出了车祸。
第二次就是现在。
付暄十来岁的时候,被逼着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不管再不乐意,他看着自己和卫淑的眼神还有情绪和情感,他们之间门还有着亲情联系。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他对父母的亲近感到不自在,他在家里表现出拘谨,他的眼神陌生,他已经彻底改变了。
付东余知道,如果他和卫淑仍旧和之前一样,那可能就连付暄的这最后一丝残存,也会很快离开他们。
赏南看着付东余脸上的泪痕,他想了想,倾身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都过去了,您……也别太难过。”他差点脱口而出您不用道歉,但他不是付暄,需要不需要道歉,他没资格置喙。
付东余点着头,仍旧是伤心。
也有后悔,后悔当年对付暄的折腾,将付暄给折腾得半死不活。
与客厅一墙之隔的餐厅,很薄的一面墙,只是为了隔开客厅与餐厅,所以付东余说的话,陈悬都听见了。
他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也没有为此动容。
吃着饭,已经快吃完了,卫淑便提前放下了筷子,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付暄”,低声问道:“阿南,你今天回来了还走吗?要不要直接就在家里住下,房间门我们都收拾好了,还是你之前住的那一间门,什么东西都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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