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熟稔,那样自然而然,仿佛是在无意识中就这么做了。
豌豆一脸的惊喜加不敢置信,小小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它双手抓着口袋的边缘,不自觉地缩进去,藏住了自己幸福满溢的笑容,只露出一个红红的额头。
"这小家伙......"
诺亚轻声感叹着,笑着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清风抚着它柔软的毛发,一些冰棱坠落,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容远就在不远处看书,豌豆、阿尔法也都在,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样。
它等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所渴盼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光吗?
诺亚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舒缓,身体也随之微微起伏着。
它睡着了。
..........................................
容远并没有注意到豌豆什么时候进来,他一直在看德罗布克的研究笔记,整个人都完全沉浸了进去。
他如同海绵吸水一样迅速地吸收着书中的知识,脑海中仿佛闪烁着智慧的火花,那些陌生的句子掉落进去,立刻会在烈焰中被提炼成简单易懂的句子。
这些笔记就像是一本教材一样,写的深入浅出,中间还夹杂着许多有趣的案例。明明应该是深奥、枯燥的医学内容,但遣词造句却给人一种十分柔和的感觉,理解起来毫不费力。
一行行文字在他的脑海中流淌而过,随后似乎牵引出了更多的内容。容远仿佛感觉到一个人就站在身边,微微弯下腰,指着其中一些重点内容,轻声慢语地跟他讲说。
尽管他不知道那个人的样子,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往事,但却似乎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这一部分是重点,操作顺序绝对不能乱。首先......"
"这两种药物外形和名称都很相似,很容易混淆,但是一种救命,另一种则是致命的毒药,经常有医护人员因为搞不清楚其中的差别而闹出人命来。如果要分辨的话,应该看这两方面......"
"星际之间不同种族的生理结构、精神、思想往往都有巨大的差别,比如阿马利人和帕尔多人,虽然长相相似,但是体内的生理结构却截然不同,治疗的时候一定不能忽略这一点......"
"试图以科学力量改变物种的人有很多,虽然是禁忌,但这的确是现在医学界的一个大热门。唉,其实任何事都有两面性,人体实验固然可恶,但是这种实验也可以用在帮助一些种族克服种族缺陷、治疗重大疾病上。所以我也有一些研究......"
那个人说了很多很多话,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偏偏每一句都听得清楚,也完全不会让人烦躁。在这声音的帮助下,容远手边没有看过的书迅速减少,而已经看过的书却堆得越来越高。
戴着围脖和手套、穿上冬装的侍女几次送饭进来,却见上次送来的饭菜丝毫未动,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在看看容远认真看书的模样,不敢打扰,放下新的饭菜,拿上之前的离开了。
..........................................
"看书?"
襄马有些惊讶。他原本看帕特留斯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而他的学生容远却一直没有露面,心中不满,便叫来服侍容远的侍女一问,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如果容远是在修炼灵念或者找人想办法,他都可以理解。但是
看书?这个时候看书?
襄马皱了皱眉,又觉得不能这么草率地下结论,便追问道:"看的什么书?"
"书上的文字奴婢不认识,不过偶然看到了一幅插图。感觉像是......医书。"蓝衣侍女轻声道。
"医书?"
"是。而且有很多,粗略看去大概有上百本。"
容远过去按照帕特留斯的嘱咐,将功德簿伪装成一件能够储物的灵器来使用,虽然没有故意显摆,但也没有刻意隐藏过。因此无论是襄马还是侍女,对于容远房间里突然多出上百本书都不会觉得惊讶。
但是......医书吗?
难道他是想......
襄马看了看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到似有似无的帕特留斯,心中只觉得荒谬。
这个时候学医,跟口渴了才掘井、瞌睡了才盖房子有什么差别?
但是,他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不管多少人跟他说帕特留斯已经没救了,但他还是不断地让下属从天南海北的地方请来各种名医和灵师,尝试一些听起来就是在侮辱智商的治疗方法,甚至还把几个在小村庄招摇撞骗的"大师"、"仙女"都请了过来,就是因为还抱着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期盼着能从这无数人当中偶然可以碰到一位真神,能把帕特留斯从死亡的边界拉回来。
沉默一阵后,襄马吩咐道:"不要打扰他,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他需要什么都尽量满足。还有......"他看向身边的老管家,道:"把书房里那些关于治愈系灵念能力的书都找出来,你亲自送过去。"
"是。"老管家躬身应道。
................................................
安静的书房中,日光和灯光交替亮起。树干的影子映在地上,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如此往复。
最后几片还在树枝上坚持的枯叶也落了下来,颇感沉重地落在地面上,被人无意中踩了一脚,顿时粉身碎骨。
夜已深。
一只寒鸦落在树枝上,却没有看到旁边的诺亚。它低头理了理羽毛,抬眼看看那个放佛几天来都没有移动过的身影,疑惑地歪歪脑袋。待了片刻,仿佛又觉得太冷,展翅飞走了。
旁边的小屋子里,穿得厚厚的侍女坐在火炉边,不时地往里面添上两块炭。火炉上一直烧着热水,也温着饭菜,以备里面的人随时可能需要。
十七八岁的少女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再提起火钳子捣了捣炭火,心里抱怨着最近的天气又变冷了许多,抬头看看对面那扇几天来似乎没有变暗过的窗户,心里又佩服,又疑惑。
最后一本书也落到了右手边。
容远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在嘎嘎嘎地响。他活动了下脖子,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时豌豆也已经从口袋里钻出来,兴奋地叫道:"容远!你已经全都看完了吗?"
它的语气似乎总是这么欢快,一点小事都能让它高兴得不得了,像个孩子似的。听到豌豆这样开心地声音,容远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骄傲道:"嗯,该怎么治疗帕特留斯,我已经有一点想法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豌豆蹦蹦跳跳地说:"才四天你就能看完这么多书!"
"也没什么,这些书我感觉自己以前都看过......嗯,肯定看过。"容远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朝门口走去,随口道:"了不起的应该是那个叫德罗布克的人才对。他可真是个厉害的医生啊!所研究的医术,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都能用上!"
豌豆猛地停住了脚步。
容远推开门,看着外面已经又铺了一层白霜的地面,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说:"该去找襄马了。治疗老师,还得需要他跟我一起配合才行。"
豌豆来到他身边,期期艾艾地说:"这么晚了,合适吗?"
容远回首一笑,伸出手指,让它顺着爬到自己肩膀上,然后道:"在这件事上,什么时候都是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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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马这个人有很多优点,在容远看来,最值得称赞的就是他不会轻易否认别人这一点。
在别人眼中,容远只是一个刚刚成为灵师、连基础知识可能都没有掌握好的新人。这样的人突然跑来说有办法治好一个众多著名的灵师都一筹莫展的病人,换成别人不说勃然大怒,也会觉得他是个班门弄斧的无知之人。
但是襄马没有。
哪怕连最信任的老管家都一脸疑色,哪怕他自己其实也并不十分相信,但襄马还是立刻披衣下床,连披散凌乱的头发都没有梳理,就在客厅见了容远。
随着容远的讲述,他的脸色从平静淡然,到若有所思,再到露出几分惊色,最后甚至激动到脸色泛红,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
"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有几分可行之处......不,不对,这几乎是一套完全成熟的方案了......就像是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实验和调整一样......这怎么可能呢?"襄马自言自语道,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容远,问道:"这样的方案,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完以后,他才突然觉得这样的问话似乎有些冒犯。
果然,就见容远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道:"呃,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他不太愿意露面......"
"我有一个朋友"似乎是个万能句式,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
襄马闻言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请你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你的那位朋友。"顿了顿,襄马又道:"我需要做一些准备,预演一下治疗的过程。你也是,先回去睡一觉吧!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在不眠不休的看书。帕特留斯的治疗固然紧迫,但是欲速则不达。吃好睡好,把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一个最佳的状态对治疗也很重要。回去以后好好休息,治疗......我们明天下午开始。"
目送着容远离开的背影,襄马没有再追问治疗方法的来历,但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容远之前失忆的事,还有帕特留斯曾经无意中感慨过的一句"如果容远没有失忆,我也未必有资格当他的老师。"
难道是他恢复记忆了?或者是......他身上带着一些故乡的书籍,从中找到了治疗帕特留斯的方法?
作为瑟瓦肯的城主,襄马的眼界比一般人要开阔得多。很多普通人把其他国家都当作是传说一样看待,但他知道在瑟瓦肯、在羽国、在他们脚下这片仿佛没有边际的大地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
或许容远就来自一个很遥远的,比瑟瓦肯要更加繁华也更加文明的地方。
但是......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呢?除了高大的楼宇、繁华的城市、深奥的知识以外,一定还有更加特别的地方吧?所以才能培养出容远这样的人来。
如果不是身体所限......真想去看看啊!
................................................
"狄克亚利索尔先生?"
狄克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贴身的蓝黑色制服,领口的扣子一颗不落地扣好,挺括的制服勾勒出挺拔健壮的身材,双手戴着一双洁白如雪的手套,裤腿也都规整地绑在长靴里,身后一袭短披风,看上去极为干练而稳健。
比起一般的武士,他显得没有那么魁梧,反而多了几分文质彬彬;但比起灵师和文员,他的身上又充满了力量感。
安静地跟在狄克身后的维诺忍不住在两人的身上来回多看了几眼。尽管面前这个男人与狄克的长相截然不同,但两人身上似乎有某种东西是共通的,让他们看上去很是相似。
这个男人用略微拉长的、轻缓的语调叫人名字的时候,让人只觉得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嗓子眼里灌了进去,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狄克皱了皱眉,在羽国,除了授勋、出生、死亡等人生的重大时刻以外,称呼别人的姓氏是极为无礼的事情。他面色微冷地说:"我就是。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灵师管理协会审判所,莫哈迪伏尔拉。"对方道,看来连名带姓地称呼一个人似乎是他本人的习惯。他比狄克略微高一些,但垂着眼睛看人的模样仿佛别人是长在脚下的矮蘑菇似的,那睥睨而高傲的眼神拥有不需要一句话就能激怒别人的力量。
"经调查,狄克亚利索尔在无故袭击协会副会长阿德莱德先生一事中有重大嫌疑,现由我向狄克先生发出通传书,请在五天后、上午十点出席在审判所三楼一号厅举办的听审会。在此期间,不得出城,不得远离,不得隐藏行踪,不得靠近受害者阿德莱德先生,违反以上任意一项,将会立即执行逮捕!"
他说着,将一纸通传书递给狄克。
"等等!"维诺听到了,急忙走过来大叫道:"狄克并不是无故袭击那个人的呀!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那家伙和能操纵灵怪的暗灵师勾结,想要把帕伊思变成灵怪并且杀了他,狄克大哥没有办法才去找他的!"
莫哈迪根本连看都没有看维诺,只冷漠地说了一句:"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并无证据证明这一点。"
"狄克大哥在逼问过阿德莱德以后才能及时赶到登天塔救了我们,这怎么能叫没有证据?"维诺不服气地争辩道。
"登天塔遗址附近的村民早就报告过在那附近目击到灵怪出没,不止一次,灵师管理协会也曾经派人前去调查过,只不过当时没有发现。在逼迫之下阿德莱德副会长想到这些情报,以此来满足行凶者,合情合理。"
莫哈迪低头俯视着愤愤不平的维诺,问道:"你这样,是在质疑我审判所的调查?还是代表某人反抗的意图?"
说着,他瞥了一眼面色如冰的狄克。
"我、我没有!但是......"维诺急着还要辩解、哀求什么,却被狄克打断了。
"行了,维诺,他并不是听审会的审判官,你浪费再多的口舌也没用。"狄克将手中的通传书折了起来,放进口袋里,说:"五天之后是吧?我会去的。"
"那就好。"莫哈迪冷冷地道,"记住,上午十点,别迟到。"
"怎么办啊?狄克大哥!"在莫哈迪走后,维诺坐立不安地说:"听上去他们已经给你定罪了!这听审会去跟不去都没多大的差别了!而且那里还是阿德莱德的地盘!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找襄马殿下吧!"
"不要去。殿下他们这几天都在想尽办法为帕特留斯治疗,你就别去给他们添乱了!"狄克拍拍他的头,说:"这些事不是你这个小孩子应该操心的,有时间,多去陪陪帕伊思。"
想到帕伊思这几天愈发忧郁自闭的样子,维诺也感到很操心。晃了一下神,就见狄克已经穿上大衣准备出门了,忙问道:"狄克大哥,你要去哪儿?"
"去救援所。"狄克道。
维诺愣了一下,眨眼间狄克就走出门,他急得跳脚,忙追上去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去救援所啊!该找人想想办法吧?或者去找能证明那个阿德莱德是坏人的证据也好啊!"
狄克又感动又无奈,回身把没穿外套的维诺拎回屋去,一边说:"查案并非我所擅长的。就算你再怎么不认同审判所的调查结果,也要承认他们那些人在这方面很有一套。既然他们都没发现证据,我一个人就更不可能了。我也不擅长治疗,对帕特留斯的病情一点办法也没有。与其留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他放下维诺,关上门,转身走了。
................................................
街道上的人很多。
越来越寒冷的天气并没有让人们都缩回到家里,反而出门的人似乎比平时还要多些。
人们正在趁着冬天来临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工作、赚钱、购买粮食和药品,还有御寒的衣物。街道上的流浪汉也少了很多,因为真正无家可归的人在第一场秋雨过后,往往会选择离开瑟瓦肯,徒步走上近千里的路,翻过一座山,到温暖的理忒城或者更遥远的四通城去渡过寒冷的冬季。
不过故土难离,异乡人在外地也往往会受到各种欺负,所以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会又千里迢迢地回来。
一阵风吹过来,使得树上的冰霜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有些人不幸被灌了一脖子,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拉起衣领咒骂着快步走了。
狄克不禁感到有趣的笑了笑。
一个挎着篮子、身怀六甲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在结了薄冰的路上,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惊呼着就要摔倒,忽然被人一把扶住了。
女子松了口气,感激地笑着抬头看向扶住自己的人,却看到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女子一愣,等到那人已经放开她走远的时候,才忙提声道:"谢谢......谢谢狄克大人。"
狄克挥了挥手,没有在意。
到了救援所,这里一如既往地十分喧闹,门口甚至排着长长的队伍。
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狄克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莫哈迪送来的通传书、以及听审会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并没有被狄克放在心上,不是有把握,而是从一开始,他其实就知道自己没多少胜算。
在去找阿德莱德的时候,他对今天的一幕,还有今后需要付出的代价都已经有所觉悟了。
不管怎么说,"保护帕伊思"是容远托付给他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做到。他去晚了一步,没有及时救下帕伊思,只能采取极端的手段,那么为此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反正......他其实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了。
倒是救援所......他一直都没有放开手。
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别人所带给自己的满足和救赎,也是因为狄克知道,救援所、或者说救助别人对于容远来说是蛮重要的一件事。
或许是因为他的灵念能力修炼所需吧!
狄克其实早就发现了,在救助别人的过程中,容远是能从中得到什么的。
这也是因为之前的容远单纯如白纸,实在是不怎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容远如今正在想办法治好帕特留斯,那既然如此......自己多救助几个人,或许也是有帮助的吗?
自己这样一无所长的武夫,似乎也就只能做些这种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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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帕特留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死后都像自己一样,居然来到了生前的识海之境中。只是此刻这方世界已经因为灵爆而变得支离破碎。大大小小的陆地、河流、房屋建筑的碎片悬浮在四周,缓慢地飘荡着,作为基点的农家小院也已经被灵爆炸的差点只剩一片焦土,倒是外围的院墙还剩下了半堵即将坍塌的矮墙。
他伸开手掌,只见掌心中有一把几乎从剑刃根部断裂的短剑,剑柄上也布满了裂纹,无声地诉说着它之前遭到了怎样粗暴的对待。
帕特留斯手一倾斜,短剑就从他手上滑落下去,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把灵剑,已经再也飞不起来了。
虽是预料之中,但帕特留斯还是感觉遗憾又难过。他叹了口气,俯身把灵剑捡起来,拍拍上面其实不存在的土,叹息说:"抱歉啊,老伙计。"
有自己这样一个主人,不但没有多少发挥的机会,还要变成这种凄惨的模样。
把短剑收起来,帕特留斯沿着脚下一小块依然完整的土地走了一圈,看看四周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不做点什么,心里就愈发感觉空落落的。
其实也还有很多事需要担心,比如帕伊思的安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死了"的原因,帕特留斯心情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静,及时他强迫自己急躁起来,情绪的波动也会迅速地平息下来。不知道是因为亡者的情感受到了抑制,还是因为他心中已经笃定帕伊思不会出事。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已经死了。就算是再如何地担心着急,也于事无补了。
于是帕特留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活人的问题,而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识海之境上。
难道......
以前灵爆过的人连一丝灵都没有留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灵被困在了自己生前的识海之境中?
帕特留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有在灵爆之后彻底死亡并不一定是件好事。一想到要几千年几万年地困在这个地方,帕特留斯就觉得浑身发冷。
他环顾四周。
这样的一片焦土,难道就是我今后的囚笼?
一天过去了......
帕特留斯开始尝试着重新把房子搭起来。
没有灵念,连工具也没有,做任何事都显得异常艰难。帕特留斯费了好半天劲,刨了一些土堆到原来的屋子中央,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庆幸的是,他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大概灵魂都是这样的吧?不用吃喝拉撒,在累得动弹不得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融入到他的身体中,让他重新变得精神百倍。
三天过去了......
帕特留斯已经放弃了修复房子或者建造家具,他发现自己在失去了灵念以后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甚至连火都生不起来!
可怜的帕特留斯找了一些杂草堆在一起,勉强充当自己的床铺。别说,睡在上面除了心理障碍以外,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他正在努力把那堵半塌的矮墙给修补完整这个至少是有根基的,修起来应该会容易些吧?
十天过去了......
被许多泥巴糊的好像打了几十个补丁一样的矮墙倒是立起来了,但那倾斜的角度比之前看上去还要危险。帕特留斯已经放弃干活了。他两眼无神地躺在地上,任由自己的头发和皮毛上都弄得脏兮兮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已经坏掉了。
一个月过去了......
帕特留斯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惊喜地看着前方。
一块颇大的山脉碎片缓缓漂浮过来,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离他最近、也最大的碎片了!照这个移动趋势下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直接跳到那上面去了!
虽然这农家小院才是识海之境的基点,但是一个光秃秃的基点帕特留斯可不愿意一直待着。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山丘,还有上面几只奔跑的野兔和呆呆的小猪,帕特留斯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虽然肚子也并不觉得饿,但连着一个多月都没有东西吃,心理上也受不了啊!他最近看着自己灵器剩下的那一截剑鞘,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肉干......
至于这些曾经的灵念化物到底能不能吃......反正都已经死了,帕特留斯才不管呢!
一年过去了......
破碎的识海之境上方,原本散发着暗淡光芒的太阳忽然扭曲了一下,随后表面出现了一团阴影。阴影坠落,逐渐变大,在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满身光华收敛,露出了一张俊美但苍白的脸。
襄马挥了下袖子,将上面的些许褶皱抚平,看着周围破碎的环境,微微一怔,随后露出满脸的忧色。
识海之境,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他是先进入自己的识海之境,跨越到灵识之海,再在容远的帮助下定位到帕特留斯灵识之海的位置,最后才克服重重阻碍强行穿越到帕特留斯的识海之境中。
这段过程,尤其是在灵识之海中遨游的过程可谓是危险无比,如果是灵念不够强大,或者意志不够坚定的灵师,很容易迷失在其中,再也找不到自己回去的路,最后只能在不甘和恐惧中化为集体灵识之海的养料。
莱恩府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其实不是只有襄马一个人,老管家就曾经想要代替他来唤醒帕特留斯。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襄马还是拒绝了这个更加稳健的提议,而是选择亲自冒险进入灵识之海。
此刻看到这里的环境,襄马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可能比想象的还要艰巨。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找到帕特留斯再说。
帕特留斯作为瑟瓦肯屈指可数的御灵师,尽管他现在的识海之境是容远通过补灵的手段重新构建的,也是一样的广袤无比。襄马微微闭眼,右手双指点在自己眉心,刹那间,背后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伸展开来!
襄马飞在高空中,盘旋了两圈,便将一块碎片粗略搜索了一遍。
思维的速度比身体的速度快乐不知道多少倍,同样的,识海之境中的时间也比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更快。虽然在外面才只是过去了六天而已,但帕特留斯在识海之境中已经不知道独自一人渡过了多久的时光。
人只要长期生活在一个地方,很难不留下什么痕迹。因此襄马只要在高空转上一两圈,就能知道帕特留斯是否在这块碎片上待过。
很快,他离开了这里,飞向了下一个碎片!
搜索的同时,襄马也忍不住想帕特留斯现在怎么样了呢?他就好像是一个人被困在孤岛中生活了很久,连个交流的对象也没有,说不定人都已经变傻了......不,那家伙不会这么脆弱,变成老鼠他不是都能找回来吗?或许他就像以前一样,每天积极修炼,任何时候不会放弃自己......
这样想着,襄马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一只翅膀突然仿佛抽筋一样抽搐了几下,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落向地面!好在他及时张开翅膀减速,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落在了一棵大叔上。
扶着树干,襄马收拢翅膀,定睛朝刚刚惊吓到自己的地方看去。
只见帕特留斯披头散发,光着上身,露着两条毛腿,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破布。他一只手拿着一根烤兔腿,一只手端着一个用树叶做的酒杯,载歌载舞,扭来扭去,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