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啊!”楚明钰抬眸轻轻眨了眨眼,合上手中那本经常翻阅的书册,没有丝毫犹豫便跟在幻春身后,抬脚踏上张家派来接人的马车。
马车中的香炉里点了特制的熏香,再加上一路行到四平八稳的车轱辘声,使得楚明钰不自觉有些昏昏欲睡,很快便靠在马车里睡了过去。
幻春这才大着胆子抬眼朝楚明钰望过去,确定楚明钰是真睡着了,她才轻轻敲着车框,得了外面两声笃笃的回应。
顺利过了城门口的检查,马车一路向着城外驶去,中间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幻春面色惨白有些焦躁不安,她抬手又敲了敲车框,这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幻春是真的慌乱起来,当即她大着胆子抬手撩开车帘,倏地却直勾勾对上一张满是血迹、死不瞑目的脸。
外面驾车的车夫,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杀了。
巨大的恐惧下让幻春失了声,本来声嘶力竭的尖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几声嗬嗬的沙哑气音。
即便已经无人驾车,但马儿却像知道目的地在什么方向,一直不觉疲惫地往前疾驰而去。
幻春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哥儿明明……明明告诉她只要把明钰小姐送到张辉大公子那里就行了,但外面的车夫却已经死了。
马车还在不停往前疾驰,使得马车里逐渐开始颠簸起来,原本睡到正香的楚明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抬眼便对上被吓到失了魂的幻春。
看来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也被她家主子残忍抛弃了啊!
楚明钰抬眼露出些许困惑:“这是怎么了,还没有到吗?”
听到楚明钰的声音,幻春总算反应了过来,她颤抖着手指着车帘前面:“车夫……车夫被人杀了。”
“车夫被人杀了?”楚明钰眼睛瞬间睁大,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不多大会儿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咱们不会遇到劫匪了吧?”
“楚家小女娘若真是这般认为,倒也不算过错。”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突然响起陌生男人的嗓音。
车帘陡然被掀开,男人抬脚将已经死去不知多长时间的车夫踢下马车,抬眸却笑意盈盈望着楚明钰:“还真是像啊!”
幻春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但马车就只有那么点儿大,她终究还是躲无可躲。
“像……像什么?”小女娘一双眼睛被泪水打湿,看上去可怜极了,但比起个懦弱无能的丫头还是多了几分骨气。
男人饶有兴致盯着楚明钰看了两眼,随即缓缓笑道:“当然是像你那个空有身份却没什么能耐的外祖父了,不过你倒是比他更有魄力些,也不知能不能做好个乖乖听话的傀儡。”
“你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使得梅青云抛弃他最得力的丫头,只为带走我当你放在人前的傀儡?”楚明钰轻轻用帕子擦掉落下来的眼泪,视线转而落在了不可置信的幻春身上。
“哦,这个丫头啊!”男人挑了挑眉梢,眼中可没有半分怜悯,“不过是个任人催使的丫头罢了,既然主子让她死,她活下去也就没什么用了。”
利刃飞速没入幻春的胸口,涓涓血水不停从她胸口处涌出来,她脑海中依旧还是男人的那番话,她为主子做了那么多的事,最后主子就这么抛弃了她!
忠心耿耿的丫头,俨然成了男人杀鸡儆猴恐吓楚明钰的工具,在幻春还残留些许意识的时候,男人将匕首拔了出来:“只要小女娘乖乖听话,想要保住一条命还是很简单的。”
幻春的鲜血被男人故意溅到了楚明钰身上,斑斑点点像是冬日里盛开的红梅,无端给柔弱小女娘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我到底还是相府的表小姐,你就不怕带着我走不出景朝?”楚明钰身体微微瑟缩,明明很害怕却还偏要装出一副镇定模样。
男人有些震惊楚明钰口中说出的那些话,但还是被小女娘细微的肢体动作逗乐了:“看来小女娘知道的还不少,只不过疼你宠你的那位相爷,即便知道你失踪不见的消息,怕是也没有闲功夫出来寻你。”
盛京城如今乱成了一锅粥,皇帝上位后唯一留下的同胞兄弟,不知为何突然就造了反。
载着楚明钰的马车刚刚驶出盛京城不久,城中就开始乱起来,眼下关瑾瑜更是被乱军困在相府中,全然脱不开身。
轻轻用修长指尖敲击着车框,小女娘似乎是在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恐惧,那双精致眼眸里已然染上浅浅一层水迹。
男人对楚明钰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拿起马车里快要燃尽的香炉,当着楚明钰的面往里又添了些药粉。
很快药粉浅淡的味道便随着檀香一起丝丝缕缕传开,楚明钰靠在车框上,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
盛京城中,百姓家家户户紧闭房门,相府门外更是守了不知多少个侍卫。
轻扣两下窗户,燕明程眼疾手快翻进关相爷的书房,抬眸便看见关相爷坐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外面还有侍卫在来回走动。
“相爷。”燕明程躲到烛火映不到的墙角处,特意压低了声音,“皇宫那边尚且都在陛下掌握中。”
关瑾瑜点了点头,眉心却始终紧紧锁住:“方才外院闹腾,下人们似乎在说阿钰不见了踪迹。”
“应该是那边的人开始行动了。”燕明程强压下心中不比关相爷轻半分的担忧,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小郎君特意让我给相爷送过来的。”
关瑾瑜赶忙将那张纸条接了过去,看完上面的字迹便将纸条递到油灯旁,任由火焰将纸条吞噬殆尽:“将军何时知道了阿钰的真实身份?”
想到那日楚明钰明里暗里对他的暗示,燕明程古铜色面颊上多了丝笑意:“之前只觉有些不对劲,也是后面误打误撞发现了其中隐情,不过尚且来不及和小郎君说开,我就收到了这封信。”
关瑾瑜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现在并非详谈的好时机,只郑重朝着燕明程拱手一礼:“阿钰那里就拜托将军了。”
燕明程连忙避开,想要娶回家做夫人的小女娘突然变成了郎君,尚且来不及见上一面,小郎君就被人带走,他现在心中慌乱掺杂又只能表现的极为镇定。
但他可万万受不起关相爷这一礼。
第68章 女装表妹X糙汉大将军14
整个相府突然就被侍卫包围, 梅青云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是他望着镜中的面容 ,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直到夜幕降临, 被幻春带出相府的楚明钰一直都没有回来,梅青云坐在自己房中,依旧木头人似的盯着镜子看,只是不知什么时候, 他脸上清晰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
一夕之间,晋王突然造反, 盛京城内混乱成灾, 而这个时候重新被下药的楚明钰, 已经坐在那辆马车上被带进一处庄子。
庄子从外面看上去没有任何惹眼的地方, 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往前走, 直到进了庄子最里面,突破药效已经清醒过来的楚明钰,却是很快发现了这处庄子的不对劲。
看到前面驾车的人, 有一队人马从院子里迎了出来:“小可汗,您把人带回来了?”
穆英飙撩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 见里面小女娘依旧睡得正香,扭头对着自家兄弟道:“人是带回来了,你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小可汗带着那娘们回来呢!”领头的瘦小男人满脸得意,见穆英飙走过来后,还是附上去低声耳语了几句。
穆英飙脸上更多了几分阴沉,他回到看了一眼没有半分动静的马车, 转而沉声道:“先把她弄到院子里,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另外药得尽快喂下去。”
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满脸都是猥琐,他同样盯着马车看了好几眼:“哪就要那么麻烦,小可汗何不亲自上阵,让这小娘们给您下个小崽儿。”
“那种血脉不纯的小畜生,生下来又有什么用。”穆英飙一眼警示瞪过去,“麻陈,少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幺蛾子,赶紧把人弄进院子里,要是被人提早发现坏了大计,我要了你的狗命。”
叫麻陈的瘦小男人,被穆英飙凶狠眼神瞪得打了个哆嗦,哪里还敢再有什么小心思,赶紧派人将马车里的小女娘弄了下来。
被一路扶着进了院子,楚明钰不经意从那些人身上瞥过,清晰看到他们腰侧模样特殊的弯刀,再想想之前麻陈对穆英飙的称呼,看来这次他又猜对了,就是不知道燕明程那边多久能够赶过来。
宝儿有些害怕地缩在楚明钰意识海中,忍不住拉扯着专属于001的小毯子:“阿钰,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我所猜没错,那位应该就是柔夷国的小可汗。”被关进一处房间,好一会儿楚明钰才缓慢睁开眼睛,他细细打量着整个房间每一个细节,“而且他应该联合了梅青云,做的这个圈套。”
一时之间接收了太多上辈子没有来得及接触的东西,宝儿更加沉默起来,他以前只想将自己藏在相府的小角落里,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却没有想到有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麻陈领了穆英飙的命令,中间过来看过一次,见楚明钰一直没有醒过来,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就是小可汗手中,随时可以抛弃的傀儡罢了。
晚间时候,麻陈过来送饭,终于看到了清醒过来的小女娘,对上那双隐隐带着几分畏惧的眼眸,他显出浓浓的得意之色:“醒了正好,免得还要老子把饭给你灌下去。”
楚明钰视线落在麻陈手中清汤寡水的白粥上,随即淡淡将眼神转了回去,只一瞬不瞬盯着墙面,像是个失了神智的傻子。
麻陈刚想要做些什么,却被人突然叫走,只将那碗粥随意放在了房中的桌子上。
一碗掺了药的白粥,楚明钰多少有些嫌弃,但他已经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腹中正空空荡荡着呢,好一会儿他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多少忍了点恶心将那碗粥喝下去,抬手顺了顺胸口楚明钰抬脚走到半开的窗边,漫不经意打量着窗外深秋的模样,只背对房门的时候,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中却是慢慢染上冷意。
穆英飙满意抬脚从门口走开,对着身侧的麻陈道:“把她给看好了,万不可掉以轻心。”
“属下明白,不过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罢了,交给属下小可汗尽管放心!”麻陈毫不客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往身后房间又看了眼,穆英飙毫不犹豫转身出了小院,之前为了个楚明钰他离开盛京城时多少有些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去做,眼下趁着盛京城乱成一团,他或许刚好可以把那个小郎君偷偷带出来。
“宿主,那个什么小可汗已经离开庄子,咱们要不要也先逃了?”外面守了一堆人,001还是有些担心自家宿主的安危。
楚明钰坐在梳妆镜前,细嫩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一阵笃笃的声响:“现在可不是个离开的好机会,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从衣袖中拿出个模样丑兮兮的木口哨,将其放在唇边吹了几下,口哨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深秋里穿过丛林的风,楚明钰站到窗前等了好一会儿,一只模样普普通通的小麻雀,突然从远处飞过来,乖乖巧巧坐在了楚明钰的肩头。
轻轻点了点小麻雀毛茸茸的脑袋瓜子,楚明钰不禁想起某个男人在他面前故作矜持的模样,唇角笑意更浓了些,他将一张细长纸条塞到小麻雀腿上的小竹筒里,又给小家伙儿喂了块之前塞在荷包里的点心,这才将小家伙儿放出窗外。
没有人会在意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麻雀,更不会想到一只小麻雀还能帮忙送信,楚明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糕点碎屑,这才满意关上了窗户。
001震惊极了:宿主哪儿弄来的小麻雀?
长着两只翅膀的小麻雀当然比人的速度更快,在燕明程收到那封信件时,盛京城已经快要到了收尾的阶段。
不过……看完那封信上的内容,燕明程放下手中长枪,突然就改了主意,小郎君信上的提议才真真是好极了,而且他还能帮小郎君报复一下那个叫梅青云的人。
盛京城里乱得厉害,明明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但晋王却迟迟没有弑兄登基,看守在相府外的侍卫更是日益增加。
比起前段时日,关瑾瑜看上去更加清瘦了些,只不过眉眼中依旧带着那份温润中不失风骨的淡然。
对着门口的侍卫摆了摆手,晋王抬脚踏进这间书房。
“老臣见过王爷。”关瑾瑜拱手行礼,对待晋王的态度似乎一如既往的恭敬。
晋王脸皮子忍不住抽了抽,眉心瞬间添了几分阴翳:“皇帝到底藏哪儿去了?”
他筹谋策划那么多年,眼看着就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但当他踏进皇宫的那一刻,不仅没有看到皇帝,就连属于帝王的所有玺印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明摆着皇帝是在等他入瓮,但他在踏进殿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回头的机会。
关瑾瑜抬眸有些困惑地望过去:“自王爷入盛京城以来,老臣便被困在这小小一间书房里,又哪儿能得知陛下的踪迹。”
“是吗?”晋王眼中带着几近癫狂的狠厉,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外面很快就响起木板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强忍疼痛而发出的闷哼,晋王满意极了,“相爷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难道就不怕本王手底下那些人没轻没重,把人给弄死了。”
关瑾瑜面色从始至终无半分变化,哪怕外面侍卫进来说关自秋已经昏死过去,都没办法让他生出丝毫动容。
没能问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晋王对关瑾瑜已经生出浓浓的杀意,但眼下这个形势,在没有找到玺印和皇帝前,他还得留关瑾瑜一命。
关自秋被打了个半死不活,但眼下整个相府都在晋王的掌控中,连个大夫都没办法请进来,梅夫人只能听着儿子的哀嚎声干着急,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梅青云原本被困在自己院子里,但关自秋受了伤他怎么都得去看一眼才好,硬是耗费了不少锦鲤积分,这才进了关自秋的院子。
关自秋控制不住疼痛,只能趴在床上一声声喊叫,显得狼狈至极,梅夫人看得红了眼睛,又见梅青云只能做些没什么用处的小事儿,怒气上涌那话是一句比一句难听。
梅青云什么时候在梅夫人面前受过这种待遇,他心中气恼得很,抬头的一瞬间却收敛了眼中怨怼,走到床榻边一下一下帮关自秋擦去额头因为疼痛而沁出的冷汗。
关自秋已经疼得失去理智,晋王手底下那些人是半分余地都不留,他臀部早就被打的血肉模糊,眼下梅青云在他额头上擦汗的那点儿力道,就显得格外惹人心烦。
抬手用力推搡两下,梅青云没有半分防备就被关自秋推倒,膝盖更是重重砸在地面上,疼得小哥儿瞬间红了眼眶。
若是之前关自秋定要心疼将红着眼眶的小哥儿揽进怀中,一声声耐心安慰,但他现在硬生生疼到晕死再疼醒过来,如此反反复复,哪里还能注意到梅青云。
在关自秋一日又一日降低锦鲤攻略值后,梅青云亦是生出日益渐浓的怨念,眼下那份怨念更是达到顶峰。
回到自己院子,梅青云着脸刚刚踏进房间,在锦鲤系统的提醒下,刚想要做些什么就被人一掌劈晕过去,随后便落进了穆英飙怀中。
视线落在小哥儿眉间那点艳丽的朱砂上,穆英飙抬手在梅青云额角缓缓摩挲,眼中似是带着浓浓爱意。
就在这时,不知哪儿来的利刃突然反射出一道寒光,穆英飙心中大惊往后避开,从始至终都将梅青云牢牢护在怀里。
长剑刺入穆英飙要害,每一招每一式都无端显得有些……卑鄙龌龊。
被那长剑刺中,穆英飙身上疼得厉害,又怕惊动相府中那一群的侍卫,只能气恼至极连连后退。
执剑那人似乎对穆英飙并无杀意,但在他身上落下的每一处伤痕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等穆英飙一路后退,带着昏迷不醒的梅青云离开相府后,他身上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下身处更是疼得厉害,偏偏他在看向怀中小哥儿的时候又生出浓浓情·欲。
那人不仅伤他要害,更无耻到给他下了□□,穆英飙想明白后脸色越发难看,但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他也只能认栽,在天亮之前飞快离开盛京城。
拉下黑色面罩,燕明程嫌弃擦干净长剑上沾染的血迹,这是他顺手从昌刚那儿拿的,到底是妹妹的童养夫,不能坑得太厉害。
如此想着,燕明程走到窗边抬手吹了个口哨,一抹绚烂烟火从相府中升起,似乎可以瞬间照亮整个盛京城。
第69章 女装表妹X糙汉大将军15
一夕之间, 变故来得太快,盛京城内家家户户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更是紧闭家门半步不出。
皇宫之中, 在晋王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昌刚火速带着大军开始清剿叛贼,平时跟在自家将军身边,有些不太着调的昌小将军立于马上英姿勃发。
天边又一串烟火升起, 晋王已然被昌刚斩于马下,躲藏许久的皇帝也被关相爷从东宫暗道里搀扶出来。
怕是任谁都不会想到, 皇帝竟然信任关相爷到了这种地步, 相府书房中有一处暗道, 可以直接连到皇帝尚未登基时所住的东宫。
皇帝看上去也清瘦了不少, 但在看向晋王死不瞑目尸首的时候, 半分帝王威仪都不曾减淡:“到底是朕同父而生的亲弟弟,将晋王尸身好生收敛起来吧。”
自有侍卫过来将晋王的尸身收敛下去,昌刚护在皇帝身边, 不曾有丝毫懈怠,不过他时不时就会往天边望过去, 似乎是在等着什么讯号。
今夜怕是很多人都会彻夜不眠,皇帝和关瑾瑜一路向着御书房走去,期间时不时说些政务,等进了御书房皇帝还是抬眸朝着关瑾瑜望过去:“那个孩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皇帝问的是谁,关瑾瑜自然心知肚明,他抬手抚了抚身上凌乱的衣衫,屈膝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老臣有罪, 还请陛下责罚。”
盯着关瑾瑜看了好一会儿, 皇帝接过贴身大太监递过来的热茶, 轻轻饮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当初朕尚在潜邸之时,就是老师一直辅佐身侧,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朕心中还是很愧疚,若不是因着朕去了老师旧时府邸,夫人她或许也不会落得那个结局。”
世人只道关相爷这一生洁身自好,只有梅夫人一个妻子,但皇帝却最是清楚,这么多年来关瑾瑜怕是恨不得将梅夫人碎尸万段,以报当初妻子被辱之仇。
关瑾瑜跪在地上,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却听着皇帝继续说道:“那个孩子很像夫人,也很像……先帝,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事,若燕将军今夜不成,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虫永远都不会放过他。”
皇帝放下手中茶盏,他走下台阶亲手将关瑾瑜搀扶起来,视线却是忍不住如昌刚之前那般,顺着窗台遥遥望向夜空。
晋王虽然是个蠢人,但他蠢的还算有点儿水准,知道自己能耐还没有那么大,所以拉了不少人跟他一起下水,故而盛京城这一场动荡,掺和进去的人还真不少。
先帝在位之时,民间就有一个组织,打得是复兴前朝的名号,陛下继位之时有过一场大清洗,只不过那些人就像打不死的臭虫,总能够重新露出踪迹。
燕明程脸上沾染了不少血迹,整个人都沉在一股子腾腾杀气中。
“将军,他们一共十几个据点,现在全部清洗干净。”
燕明程抬手随意擦去脸上的血迹,很快便调转马头冲着皇宫的方向而去,身后是一片瞬间爆开的绚烂烟火。
而此时仍旧被困在那处庄子里的楚明钰,已经将模样特殊的弯刀架在了麻陈的脖颈上。
“姑娘,姑娘饶了我,这都是我们小可汗的主意,跟小的可没有半分关系。”被狼狈踩在地上,麻陈顾不得耻辱,嘴里只能连声求饶。
小可汗已经走了好些天,没人管束后麻陈对屋里那个模样漂亮的小女娘,还是起了些肮脏的龌龊心思。
想着之前穆英飙鄙夷不屑的语气,麻陈却觉得自家小可汗不懂得怜香惜玉,毕竟景朝那些女人守的都是三从四德,只要在床上睡服了,哪还有那么多事儿。
□□熏心下,麻陈还是趁着夜色闯进楚明钰的院子,却不料迎接他的是一根细长银针,等他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原本挂在腰间的那把弯刀,已经悬在了他的脖颈上。
楚明钰摩挲两下手指,那段时间没白在医馆忙活,最起码这幅身子有了不少力气,反应也比之前灵敏许多,弯刀不轻不重拍在麻陈脸上:“想活下去就得好好听话。”
“好好好,小的听话,小的最听话了。”麻陈连忙求饶,刚清醒那会儿他还想要反抗,但也不知道这小女娘从小吃什么长大的,踩在他背上那只脚力气大的出奇。
嗤笑一声,楚明钰手中弯刀离麻陈喉咙贴得更紧了些,趁着麻陈求饶的时间,一粒药丸被他喂了下去:“这可是你们小可汗之前想喂我吃下去的东西,乖乖听话把抓到我这个傀儡的消息传出去,我不会怎么为难你。”
麻陈不是傻子,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算是看了个明明白白,这个小女娘妥妥就是扮猪吃老虎,他们那个一向算无遗策的小可汗,怕是跟头栽了个彻彻底底。
“好,小的这就把人引过来,只要女娘事后可以让我安然离开。”麻陈狠下心应了楚明钰的要求。
“把人引过来后你就可以逃了,这个方子是解药,信不信由你。”楚明钰收了手中弯刀,毫不在意将其扔在地上,随后落在麻陈眼前的是一张写了药方的纸。
重新坐回房中那方床榻上,楚明钰抬眼冷冷朝着麻陈望过去:“不要想着不帮我做事就直接跑路,我能放你走,自然有的是办法找到你。”
麻陈被说中了心事,心头忍不住一紧,对上楚明钰那双精致眼眸,没了半点之前的轻视,满满都是逐渐升起的惧意,比起他们那个所谓“算无遗策”的小可汗,小女娘怕就是个活生生的妖孽。
有性命之忧在上头逼迫,麻陈做事勉强还算利索,很快就把消息“偷偷摸摸”放了出去。
没几天时间,整个庄子从里到外都被换了批人,楚明钰依旧老老实实待在那个小院里,时不时喂喂从远处飞来的小麻雀,闲适模样就像过来自家庄子散心的贵女。
直到又一次小麻雀送了信过来,楚明钰满意喂给小麻雀一块糕点,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原本立在窗沿的小麻雀被吓了一跳,楚明钰安抚摸了摸小麻雀毛茸茸的头顶,好一会儿后才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小郡主,属下等人可找到您了。”来人中有男有女,朝楚明钰看过来的眼眸里,带着明显可见的激动泪光。
楚明钰满脸茫然,无辜眨了眨眼睛:“你们是什么人?”
“属下等人是您母族的旧仆,亦是前朝皇室旧人。”其中一个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男人率先走进来,带着难掩的辛酸跟楚明钰讲起那些过往,“您的祖母是前朝流落民间的公主,前朝覆灭之时尚且嗷嗷待哺,趁着当初战乱被乳母带出皇宫……”
那中年男人给楚明钰讲了好一出陈年过往,半真半假、催人泪下。
小女娘像是已经听进了心里,泪眼汪汪朝着那些人看过去,随后更是一口一个“叔父”,一口一个“婶娘”,端的是把天真无邪贯彻到底:“原以为关瑾瑜是真心把我当做女儿,却不想一切都只是为了掩饰他曾经的罪过,还要我认贼作父。”
“关瑾瑜年轻时候就是个虚伪小人,曾经骗得您母亲为他痴心一片,结果停妻另娶不说,还为了前途权势将她送到其他男人床上,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男人紧握双拳,双眼泛红的模样简直就是愤怒到了极点。
楚明钰像是全然被那男人说动,双眼莹莹带泪的模样更是无与伦比的可怜:“这么多年真是辛苦各位叔父、婶娘了,我一定要回到盛京城给母亲要个说法。”
如此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但他们对这件事远比穆英飙更为小心,毕竟前朝覆灭了那么多年,他们各自打着什么鬼主意,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最为清楚。
想要复兴前朝,他们手里肯定要有钱有权有人,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追寻前朝皇室血脉,为的就是得到那些尚且不能全盘掌握的人手和势力,再加上这次跟穆英飙合作,他们又折损了不少自己苦苦经营的人手,现在迫切需要近在眼前的助力。
比之穆英飙的态度,这些人对楚明钰可要好上太多,他们的人手已经全盘掌控整个庄子,送到楚明钰面前的吃食和衣物远不是之前能够相比的。
“看来藏在暗处这么多年,他们还真过得快活。”望着眼前比相府还要丰盛的膳食,楚明钰眼里满满都是讥讽,“皇权富贵还真是个好东西,前朝覆灭、景朝更迭,都不能阻挡他们的勃勃野心。”
这段时间宝儿已经经历了太多,但过了今天这一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憋了半天他细细弱弱开口道:“他们……不像什么好人。”
“当然不是好人,你现在对他们而言就是近在眼前香饽饽,怕是不久就会有很多郎君过来献殷勤,那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一群利益熏心的人,自然不会推崇一个小女娘登基为帝,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小女娘生出他们姓氏的血脉。
不过这样的话,之前母亲隐瞒宝儿真实身份好像就没了太大意义,毕竟他们要的只是前朝皇室血脉,郎君可以做傀儡,小女娘可以做生产的工具,对那些人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楚明钰轻轻摩挲指尖,怕是宝儿生父的身份,才是她最想要隐瞒的,如此一来也就只有景朝如今的皇帝或者……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