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杜兰舟的声音响起道：“我师尊面皮薄不好意思说，但要是可以的话你们尽快回来吧，毕竟他一个人撑着护山大阵也怪辛苦的——”
“杜兰舟………”
传音被匆匆掐断，唐霄贤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奇妙的表情来。
“那我们现在立马回去？”桑黎道。
龙婴真人似是很不喜欢这里，语气中带着某种迫切：“走走走，赶紧走。”
唐霄贤苦笑一下，他知道对方是怕他再次“想不开”，不过还是开玩笑一般道：“来都来了，要不咱们再看看天地裂隙长啥样子？不然以后补好了可就没机会了。”
“看个锤子啊看！一个缝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龙婴真人炸毛了。
谭玖不言不语，只是站到桑黎旁边，做着搭把手的准备。
但桑黎却是从芥子戒中取出来一件法器，形状像是一个大大的莲台，随后他将龙景给放了上去，让莲台带着龙景行动。
虽然准备离开，但桑黎并没有立马抬起脚步，他转身看着那些峰主，脑中闪过了当初在天穹宗经历的种种。
当时他还只是想要走炮灰的剧情线，因此对于升入内门这样的想法简直是避之不及，而这些峰主们惋惜他的遭遇，又愧疚自己无法做些什么，于是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教他一些东西。
回想起来，桑黎能走到现在，多亏了这些峰主教授他的知识与技艺。
所以哪怕是时间紧迫的现在，他也不希望这些峰主落得如此潦草的结局。
“没有法阵压制，裂隙会持续不断的扩张对吧？而一旦被卷入其中的下场便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桑黎低声道。
“是的。”唐霄贤疑惑的答道，似是不明桑黎为何忽然要这样说。
而桑黎却是忽然自芥子戒中倒出了许多用不上的东西，随后又取出几张雪白的灵布，将这些峰主的尸首放入其中裹了起来。
看到他的举动，唐霄贤顿时反应了过来——桑黎这是在为这些峰主收尸。
甚至就连魏真也……
青年呆呆地站了一会，他神情复杂，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真的是傻了。
唐霄贤在心中暗骂自己，数次的重生记忆令他变得愈发麻木，甚至在看到那些尸首后心中也毫无波澜，只是想着他们的离奇死因，并思考没有压制后天地裂隙会以多快速度扩张。
若没有桑黎举动的提醒，唐霄贤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思想有多么冷血。
要说起来，这几人都为了能够延续这个世界，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哪怕他们没有死亡，那么最轻也会落得境界跌落的下场，而以他们的寿数，即便能够有那么天赋和运气重回曾经的修为，恐怕也再难前进一步了。
唐霄贤感到了恐慌，不知何时他竟以变得那般……麻木。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们离开了天穹宗，当倪潜光停止输送灵力后，虽然他并未说话，但可以明显看出他的面色比先前要苍白许多。
“现在我们最好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然后再去太虚秘境。”杜兰舟提议道。
听到太虚秘境，桑黎顿时想起了自己拿还在碧波庭上的老爹，嗯也不知道那个慢悠悠的纸鹤有没有飘到………
就在此时，自天空往下投来一道巨大的阴影，桑黎抬头，看到巨大的状如飞艇的法器漂浮在头顶上空。
而他的老爹，桑胜则站在边缘皱眉看着他们。
在这么一瞬间，桑黎想到了一句话：
或许你可以不相信男主，不相信系统，但你可以永远相信你爹。
桑胜自上方俯瞰着众人，他对唐霄贤投来一个“就是你小子带坏我儿子？”的眼神。
再一次无辜背锅的唐霄贤：？？
半晌后，一道光幕自碧波庭上坠下，行程一条道路在他们面前，而桑胜则冷哼一声：“都上来。”
第90章
在看到桑胜的时候,桑黎顿时流露出了心虚混杂着安心的表情来，他率先凑了过去：“爹！”
桑胜紧绷着脸面，众人并不知道他是何时到的，又听到了多少东西,但可以明显的注意到,在看到桑黎后没多久,中年修士那原先严厉的神情便不自觉松软了下来。
“臭小子,叫你爹我好一阵担心。”桑胜故作恼怒的训斥道,但任人一听便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亲昵。
没办法，自家儿子还能怎么着？只能宠着吧。
桑黎咳了一声，率先抱着龙景登上碧波庭,没有注意到桑胜在看到龙景与他时的微妙神情。
其余人也连忙跟上,率先行动的自然是谭玖,而最后一个的却是唐霄贤。
唐霄贤走到碧波庭入口法阵边缘，桑胜仿佛门神一般守在那里,并用一种不太和善的眼神看着他。
唐霄贤对桑胜的眼神视若未闻，他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喊道：“又见面了,岳父！”
就在唐霄贤前面的杜兰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接着他用一种惊恐混杂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后面胆大包天的青年。
桑胜：？！！
杜兰舟可以看到，桑家主正在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看着唐霄贤,后者面色不变，好像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口中吐出的那个称呼有多大的杀伤力。
桑胜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他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岳父啊。”唐霄贤轻松道，接着他补充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三年之约那是已经达成的,这么喊自然不会出错喽？”
桑胜：………
桑胜开始深呼吸，杜兰舟决定不再继续听下去，而是直接进入碧波庭——他担心自己待会会撞见什么自己不应该看到的场景。
——比如桑家主把某唐姓人士从高空丢下去之类的。
在玉佩中旁观这一幕的龙婴真人沉默一会后道：“……我说徒儿啊，你是真的不想跟你这‘岳父’打好关系了？”
唐霄贤回道：“嗯？我现在不就在和他打好关系吗？？”
龙婴真人一时间觉得自己分不清唐霄贤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了，最终他只能沉默一会后接道：“………你开心就好。”
在碧波庭驶离天穹宗后不久，一道震天撼地的巨响声忽然传来。
此时桑黎刚把龙景给安顿好，听到这声响便不由望向窗外。
同他一起待在房间中的杜兰舟也看了过去，对方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桑黎听到他喃喃道：“天穹山……塌了。”
桑黎的眼睛瞪大，他望了过去，便见远方场景如杜兰舟所说一般，原本巍峨耸立的群山赫然塌陷了一块。
这并不是最为震撼的。
真正叫人不安的，是代替消失的天穹群山出现的那个巨大的空洞。
桑黎在此之前曾经思考过天地裂隙到底是什么东西，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裂隙。
由此可以见得，这个世界几千年前的那些前辈们的起名着实实诚。
而外面的唐霄贤面色也微微一沉，他皱眉道：“又提前了……而且较之上一次，变得更大且扩张速度更快了。”
他深吸了口气，意识到若是按照自己先前的准备，恐怕就算牺牲自己也无济于事。
唐霄贤原本存着的那一份手段时基于他上一世记忆所奠定的，然而似乎每重新开始一次，天地裂隙扩张的范围和速度都会成倍的增加。
哪怕他已经提前计算并多做了准备，但这一回的模式已经远超过他能力所能及了。
唐霄贤苦笑了一下，对龙婴真人道：“师父，看来你先前训斥我倒是没有错，仅凭我一人………确实是不行的。”
龙婴真人并不清楚自己的徒儿为何要这般说，不过他也察觉了唐霄贤语气中的苦涩与无力，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后者被那天地裂隙的模样震慑到产生了后怕，便出言安慰道：“那是自然，你师父我何时出过错误？不过现在既然找到了到太虚秘境的法子那边不用担心了，这裂隙它是必须得被我们补上！”
龙婴真人的心中其实也存着不安，即便桑黎手中的古籍看起来十分具有真实性，但若是即便进了太虚秘境也无法解决事情的话那该如何？
到时候……难道又要让唐霄贤去牺牲自己？
但哪怕有着这样的担忧，他也并不会选择说出来，他不想为徒儿的心中徒增阴霾。
而唐霄贤也正是怀着同样的心思，所以并未说出以现在天地裂隙的规模，哪怕他倾尽全力也无法解决了。
只能说这两人不愧是亲师徒。
太虚秘境之匙就在桑胜手中，太虚秘境不同于寻常秘境，它本身与外界的联系便只有那一枚密匙。
因此只要桑胜同意，那么他们随时都可以进入到秘境之中。
现在他们只是在等龙景清醒以及恢复状态了。
只是龙景现在灵力几乎被抽空，还落得境界跌落的情况，哪怕桑胜大手一挥给他配备了全套聚灵阵以及灵液药浴，他也还未醒来。
天穹山消失的事情自然引起了修真界的震动。
最近魔族与魔修勾结一直蠢蠢欲动，更有传言说魔族即将打破封印反攻，本就令修士们人心惶惶，而作为修真界第一仙门的天穹宗不仅死了宗主还忽然将弟子尽数遣散，更是叫不少人感到不安。
如今再加上天穹群山的消失，更为人们心头蒙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桑黎有些坐立不安，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杜兰舟也看出桑黎情绪的不对劲，便安抚道：“小师弟，你不用担心，天地裂隙的事情已经曝光，修真界里的那些大能多少也都知道了此事，到时候就算天真塌下来也有他们这些高个的顶着呢。”
桑黎眨了眨眼，心道这还真是“天塌下来”的事情。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忽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兰舟师兄！！”桑黎急切地说道，一时间差点舌头打结：“我知道了！！！”
杜兰舟愣了一下：“你知道什么？”
桑黎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道：“龙景和峰主们不是为了保证天地裂隙不向外扩张而开启了法阵吗？而他们打开护山大阵并遣散弟子，我猜应当是为了防止有弟子误入后山或是被法阵攻击？”
杜兰舟点点头，龙景他们采用的法阵虽强大，但也有这十分明显的副作用，且极易失控。
桑黎道：“所以我想问一下师兄，你是否知晓龙景他们在里面的部署？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杜兰舟听到这问题，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龙景他并未告诉我太过详细的事情，只说他要留下来并让我离开，大约是前一段时间我师尊回来，我才知道竟有天地裂隙这样的东西存在……”
他越说面色就越是不对，显然也意识到了桑黎想要表达的东西。
杜兰舟猛地站了起来：“这不对劲！他们采用那样的法阵迟早都会被耗尽灵力，怎么可能不派人出去通知其他人？！”
那法阵能抑制裂隙，但也不过是一时的，只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桑黎接道：“是不通知，还是通知不了？”毕竟他看到那些红线将法阵中的人都给困住了。
“那也说不通的，就算人出不去，里面那么多元婴修士难道不能以神识传递消息？！”
说到这里杜兰舟深吸一口气道：“或者……消息被人拦截了。”
他与桑黎面面相觑，二人皆是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被拦截，听起来似乎是最为合理但也最为离谱的结论了。
合理是以当时的情况，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离谱则是……到底是谁这般丧心病狂？？？
要知道天地裂隙可是会毁灭这一方世界的大灾，到时候可是全世界的人跟着一起陪葬啊！
这么做能够捞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吗？！
杜兰舟待不住了，他匆匆出门要去将此事告知其他人，而桑黎则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法阵虽然会抽取灵力至人境界跌落，但并不会杀死入阵者。
那么杀掉那几个峰主的人……或许就是拦截了龙景他们的讯息的真凶？
毕竟这样损人更不利己的事情，桑黎想不到还能有几个人肯干了。
【或许我们可以问问那个法阵的意识？】系统提议道。
桑黎刚也想到了这一出，先前他便在系统的帮助下将那产生了灵智的法阵给装进了系统空间中，方才事情繁忙顾不上询问，现在杜兰舟一走总算是得了空。
那意识因能够离开原来的地方而感到十分满意，对桑黎和系统的好感度自然也变得极高，于是他们一问便将自己所知的全都倒了出来。
由于刚诞生灵智不久，那法阵意识说话像极了三四岁的小孩子，有些断断续续的，但这并不妨碍桑黎理解它的意思。
原先天穹宗的高层启动了法阵过后确实抑制住了天地裂隙，随后他们便向外传递消息，告知其他几个宗门有关天地裂隙的事情。
然而消息虽然传递出去，却一直没有回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位峰主都开始显出力不从心的状态，随后龙景提议启用天穹山内的灵矿为阵法充能。
一开始魏真极力反对，但压不过其他人的意愿，不得不同意了这个方法。
——随后便是陷入了持久的消耗之中。
随着讯息的发出越多，入阵者中的绝望气息也愈发浓厚，头一个支撑不住的自然也是魏真，随后是诸位峰主。
但自始至终，龙景始终维持着心志坚定、神识清明。
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桑黎抿了抿唇，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仍躺在床榻上的青年。
谁能想到当初一别天穹宗后再度见面，对方已经是一头青丝化作白雪了。
闭了闭眼，桑黎提到重点道：“那真正杀死峰主的那人………”
一提到这个，法阵意识顿时流露出几分不开心的情绪来，在它看来龙景和那几个峰主可都是它的“储备粮”，结果就被那人类给杀死了。
是的，虽然它不打算杀掉龙景这几个入阵者，但若是不制止一直任凭阵法吸取下去，导致的后果也不止跌落一个境界这么简单了。
说到底这法阵灵智初开，三观什么的都还很懵懂，自然也不会有人类的善恶观念。
而被问到那人类的特征时，法阵意识道：“修为很高……雄性……有点老？”
桑黎：……感觉好像问出来了，又好像根本没问出什么东西。
只是听法阵意识说，那人干脆利落的杀死了魏真以及其他几名峰主，而在轮到龙景之时却不知为何停了手。
桑黎觉得……这很没道理啊？？
总不会是那人知道龙景可以跟唐霄贤、谭玖他们一起去太虚秘境补天，所以才放过了他吧。
桑黎：如果那本古籍不是我自己造假弄出来的，我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打了个哈欠，桑黎闭了闭眼，决定还是不再去胡思乱想。
横竖现在补天才是第一要务，不管那隐藏在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目的，等谭玖他们进了碧波庭后没有桑胜的同意，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再进入秘境之中，他就不信这还能出什么纰漏！！
系统：………其实我觉得还是不要提前立flag比较好……
一//夜/无梦。
到了第二天清晨桑黎醒来的时候他得到消息——龙景醒了。
原先还感到有些困意，桑黎在听说之后立马清醒了过来，他怀抱着一点复杂的心情赶到龙景所在的房间中，随后便看到青年披散着一头银发身上只着一件单衣靠在床头，而杜兰舟则已经侯在里面，正在用灵气检查他的灵根经脉。
杜兰舟面色有些沉着，过了半晌他收回灵息道：“经脉受损，境界跌落的后果你也清楚……不过还好你底子好，若是能有一些珍稀的天材地宝，应该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旁边唐霄贤插嘴道：“修复受损经脉起码需要几年的时间，来不及的。”
说完他见旁人盯着自己，便无所谓般地耸耸肩：“经验之谈。”
龙景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雪白的眼睫下可以隐约窥见一点金色闪烁，桑黎看着那金眸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随后他便见青年目光一转，直直向自己这边望过来。
龙景眨了眨眼，轻声道：“桑黎……师弟。”
桑黎“嘶”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吃不住了。
怎么说，原本龙景的容貌便极尽俊美，现在头发由黑转白后，也不知是否他的心理作用，桑黎感觉……他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系统道：
【阿黎，当初你还跟我说你不是颜控的。】
桑黎：“………咳咳咳，每个人都有欣赏美的本能！这是正常现象！！”
不过一想到龙景这头银发到底是因何而来的，桑黎原本那微微发烫的面颊便感觉温度降了下去。
他回望过去，总觉得龙景看着自己似乎在期待他说出什么话来。但桑黎思来想去，最终只从口中吐出一句：“大师兄，你现在感觉怎样？”
龙景的金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失落，面上神情却分毫不露：“无妨，桑家主的聚灵阵很好，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便能恢复完全了。”
一旁杜兰舟冷冷道：“哦？这个恢复完全指得是你境界跌落后的恢复吗？”
龙景平静道：“我知道你怨我留下，但当时天穹宗中除却几位峰主只有我的修为最高了。”
杜兰舟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难看，他抿唇一阵后才道：“………如此看来，倒是我小家子气了。”
说完便拂袖离去。
桑黎吃惊地看着杜兰舟的离开，他是没想到兰舟师兄会在此时忽然闹起别扭来……
龙景见桑黎盯着杜兰舟离开的身影，以为他介意，便道：“他这是钻牛角尖了，不用理会，过一阵子他便能想明白了。”
桑黎：………
一阵尴尬的寂静之中，房间内响起一阵“啪//啪//啪/”声来，只见唐霄贤缓缓鼓掌，用一种钦佩的语气道：“了不得，当真了不得，请问你这聊天技巧是谁教的？”
龙景露出了“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来。
桑黎咳了一声，打圆场道：“既然师兄已经醒来，那不知你是否已经知道了太虚秘境中有能够修补天地裂隙的方法了？”
“嗯，在我醒来后他们已经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以神识的方式传输给我了。”龙景点点头。
他说完，顿时又是一阵沉默。
此时唐霄贤忽然道：“我还有点事，你们慢慢聊。”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去。
龙婴真人十分震惊道：“什么？！你竟然不吃飞醋了吗？！你舍得把你的心肝宝贝跟那样一个男人孤男寡男留在一个房间里？！”
唐霄贤听着龙婴真人的语气，只觉得对方马上要来一句“你不是我的徒儿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夺舍了？！”了，顿时被气笑道：“我难道就不能是泰然自若、进退有度吗？？”
“若不是见过你从前打翻醋坛子的样子，或许我会这么相信。”龙婴真人实诚道。
唐霄贤：………这天没法聊了。
房内桑黎见只剩下自己与龙景两人，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便只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瞧。
过了半晌，龙景斟酌着开口道：“这段时日，不知你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样？
听到这个问题，桑黎顿时回忆起自己与谭玖在魔界丰富多彩的探险，以及同嵇菲芸的那点纠葛………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顿时面色变了变：“对了！我意外得知了一件消息，是关于你……嗯，你师尊的………”
桑黎停顿了一下，他偷偷瞥了眼龙景的面色，有些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在此时将戴星辰还活着并且似乎与魔族勾结的事情告诉对方。
然而龙景的回答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还活着，我知道。”
“对他还活着……你知道？！”桑黎惊了。
青年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黯淡：“我想你们应当已经看到了几位峰主的尸首，那便是师、戴星辰下的手。”
“当时他趁着天穹宗灵矿被抽干，我与众峰主灵力接近枯竭之时出手，几位峰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便被他杀死，想必我们之前向外传出的讯息也是被他拦截。”
“他原也想对我动手，只是不知为何却显出几分忌惮来，最后只是对我说了番话便离开了。”
桑黎感到了不对劲。
龙景自醒来后便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虽然从前他也总是一副平静神色，但现在却不止是平静了，甚至可以说是死气沉沉了。
这定然便是出在戴星辰对他所说那番话之上。
“他对你说了什么？”桑黎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边观察着龙景的神色。
龙景沉默了一会，就在桑黎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青年开口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对我说……我的人生毫无意义，当初我的父母便是他下手杀死，之后收我为徒不过是想看我身负气运，可住他修炼之类的……”
并不是没有怀疑过。
比如戴星辰为何总是想让他留在天穹宗这一方土地之中，不愿他下山出去历练。
又比如，为何魔族被封印隔绝在魔界，却还能突兀地出现在那小小的山村中杀死他的父母和村人。
只是……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到头来原来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龙景所说的话不过是简略过的，当日戴星辰口中所说的话，远比这要诛心数百上千倍。
他所修的剑道，讲究的向来是纯粹、是一往无前，是坚定自己的道一路走下去。
而现在，剑心有瑕。
“师兄……”桑黎轻声唤道，他忽然注意到雪白的床铺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随后惊觉龙景竟是不自觉将自己的手心掐破，以至于鲜血流淌了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桑黎伸手去握住龙景的手。
“师兄，我不知道那个戴星辰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但他杀了峰主们，还那样对你，显然他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坏东西。”
桑黎一根根地掰开龙景攥紧的手指，让他不再继续伤害自己，一边道：“所以你不要再为了这个坏东西伤心了，好吗？”
龙景坐在床上，他仰头看着桑黎，此时窗外天光落在他的面上，落在他那银白的睫毛上，显出了几分脆弱感来。
青年轻轻将手指抽出，随后又反握了回去，将桑黎的手包裹在掌心。
雪色的眼睫上下眨动了两下，龙景因虚弱而略微发白的面色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来。
桑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龙景抬头，缓缓凑近了过来，贴近到他的唇边。
耳边传来那清冷中带着点沙哑的声线，一头银发散落的青年轻声道：“可以吗？”
桑黎望着那双如融金般的眼眸，耳中是如擂鼓般心跳声以及血液飞速流动撞击鼓膜的声响，似是被蛊惑一般，他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此时桑黎的脑海里有无数念头仿佛弹幕一般滚过，内容都是什么：
总算明白了美色惑人这个词是怎么来得了……
对不起，原来他真的是颜控……
真不能怪他意志不坚定，实在是男主生得太好看………
就在二人即将凑到一块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龙景猛地往后一侧，一缕银白的长发被削断落在了床上。
若是他没有及时躲开，那么被斩落的便不是头发，而是他的头颅了。
桑黎站了起来，脸通红得像是一个番茄一样，浑身上下写满了“尴尬”二字。
谭玖阴沉沉地站在门口，一道黑影隐没在他袖子中：
“阿黎，你父亲找你。”
尴尬,就是桑黎此刻的心情。
此时此刻，此处，不知为何他面对谭玖，有一种自己被对方捉奸在床的错觉。
倒是龙景的面色比桑黎要平静多了,他的视线略微偏移,扫过了散落在床榻上的那一缕被割断的银发,随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随后他瞥了谭玖一眼,神色似是有些不快,却并为表达出什么。
桑黎被夹在二人中间，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察觉出桑黎的窘迫,龙景轻轻叹息一声,随后道：“既然你父亲找你，必然是有什么要事商谈,你先去吧。”
得了个台阶，桑黎吱唔一声，便往门外跑去,只是到门口的时候他不由纠结了一下——龙景现在还有伤在身，要事谭玖在他走后决定砍死龙景那该怎么办………
好在谭玖似乎并没有停留在这里的打算，他冷冷地看了龙景一眼，随后便跟在了桑黎后头。
桑黎：………感觉压力更大了。
旁观的系统到此时终于忍不住道：
【……所以,阿黎，刚才你为什么要跟男主他……？】
桑黎闭眼以沉痛的语调回答道：“………我说我是被龙景的美色迷了眼你信吗。”
系统“咦”了一声,无情补刀：
【但你当初不是说你不是颜控嘛？】
“咳咳咳咳……往事不可追，莫要再提………”
桑胜的房间离这里有一段路途，中间谭玖一路都没有发言,桑黎心情稍稍放下了一些，却有一种淡淡的愧疚感在心头徘徊。
要知道可就在不久之前，谭玖才表露出他的情感……
明明感情这种事情并不能勉强，但桑黎现在却依旧有一种自己辜负了谭玖的感觉，这很不好。
当快要到达桑胜的门口之时，谭玖停下了脚步，桑胜只是要找桑黎谈话，这里并没有他参与的必要。
就在桑黎以为他不准备同自己说什么的时候，谭玖总算开口了。
青年的声音有些暗哑，就像是夜色中的深潭，在漆黑的水面下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翻涌：
“你喜欢他吗？”
虽然知道谭玖的画风总是这样直白，但桑黎还是被噎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半晌迟疑道：“………也没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