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顾沨止来干嘛?”裴央鸣小声质询,“佘宝华正愁没人撑腰呢!”
“他敢给佘宝华撑腰。”盛欢冷笑一声,低语道:“他惹出来的事,现在压力给到他了,等着他亲自来处理吧。”
一辆路虎沿着西山的盘山公路一路疾驰,一分钟表演一个甩尾漂移,是能给人把脑浆子都甩飞出去的疯狂程度。符玉成坐在车后座上,两眼翻白,面色铁青,已经晕车晕到失去了意识,开车的是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是他的亲哥,名叫符征,符征手攥方向盘,面容肃杀紧绷,他开车开的把亲弟创晕,然而除了通过后视镜以目光传达一丝同情之意以外,脚底下还是不得不把油门踩的死死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副驾驶座上的那位伤员一直在催命似的催。
“快点快点,再快点。”顾沨止左手打着石膏绷带,右手拉着车顶的扶手,死死的盯着前方飞速后退化为残影的山景,“真的不能再快了吗?”
他在锡林郭勒的沙漠里被TNT炸药的爆炸冲击,被沙子深埋了七十二个消失,手臂还被死亡蠕虫寄生,在无麻的情况下接受了清创治疗,要换做一般人,这么多环节里头哪一关都闯不过去,但架不住顾沨止自带“无损伤意志”,这是一种稀有异能,觉醒后只要人的意志力没有被摧毁,拥有求生的欲望,那么肉体上所有的致命伤都可以被修复。
当然,仅限于致命伤,像胳膊上这样的非致命伤,还得靠他自己慢慢长,这就导致英俊潇洒如顾Sir纵然全身上下都意气风发体面无比,左手还是得遵医嘱打着石膏绷带。
“真的不能再快了。”符征痛苦面具道:“顾Sir,你看看仪表盘,拉满了已经,信我啊!”
“你这车是不是上了宝宝锁啊!”顾沨止恨铁不成钢道:“我就没见过这么慢的路虎。”
符征只想替路虎叫一声冤,他看着二百码的时速,感受着轮胎冒火的尖叫,决定不跟这位犯恋爱脑的上级执行官计较,毕竟一来顾沨止在锡林郭勒救了他的亲弟,二来伍琳琅在来之前就跟他们提前打过预防针了,说顾Sir最近犯桃花劫,雷厉风行的工作狂不闯情关则罢,一旦遇上感情问题,那会比一般人要疯狂的多,比如对方要求锡林郭勒长吐鲁番葡萄,顾沨止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荒谬啊!昏庸啊!符征心想,给顾沨止迷得这么五迷三道,对面儿那个不是妲己也该是褒姒啊,但顾沨止自己已经是个男神级别的人物了,至于这么火烧眉毛吗?如此着急忙慌的往回赶,就急着见那女神……符征笃定的想,对方不一定长得美若天仙,但一定精通PUA之道。
太惨了,太悲哀了,要不怎么说是情劫呢?符征在心里长吁短叹,替顾沨止扼腕。
就在这时,顾沨止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开心。”顾沨止秒接电话,扬唇笑了起来,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英俊的脸上,是让旁边身为男人的符征都不得不叫上一句“帅炸了”的程度。
“对,我到学校了……”顾沨止说:“什么?玫瑰花圃?去玫瑰花圃干嘛?喂?开心??喂?”
“被……挂电话了啊?”符征听着这对话氛围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道:“顾Sir,没事儿吧?”
“不知道啊。”顾沨止有点儿懵,他举着手机,感觉右眼皮直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事儿,吐鲁番葡萄在后车厢呢。”符征安慰道;“古有李隆基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今有你顾Sir渺万里层云,直升机空投吐鲁番葡萄,我想是个女人都会被感动的!哪还舍得跟你生气呢!”
“可他不是个女人啊……”顾沨止幽幽道。
符征:“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就见顾沨止以手机抵着下颌沉吟道:“为什么会去异种研究部那边儿呢……异种研究部那儿会有什么呢?嘶——!”
符征就见这位俊美无俦的年轻长官猛然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悚表情——即便是在锡林郭勒面对那些可怕的沙虫和极端天气时,他也没如此失态过。
“不会吧……遇上佘宝华了?!”顾沨止喃声道:“应该没那么巧吧?”
“额顾Sir,你听说过墨菲定律吗?”符征在一旁道:“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二、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他就更有可能发生。”
顾沨止抬手狠狠的掐住了眉心。
老流氓校长给他扣了那么大一顶帽子,说他是佘宝华的护花使者,是佘宝华恃宠而骄的源头,而现在!他可怜的小白菜前男友遇上了佘宝华……
这是什么要命的修罗场?!
“符征,我是你弟的救命恩人吧?”顾沨止忽而低声道。
“是。”符征笃定道:“顾哥,如果你愿意,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亲兄弟——”
“好!”顾沨止猛地将胳膊上的绷带撕了,露出他还没完全长好的半边上肢,“是兄弟就来砍我!”
符征:“????”
符征瞳孔地震完,颤巍巍道:“顾Sir,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无理的请求!!”
“那你现在听说过了。”顾沨止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趁现在还没进校门,周围没人,做什么事都不用跟人解释,抓紧的。”
符征死命摇头,“啊不不不,我力气大,又不怎么玩儿管制刀具,真把你弄伤了可怎么是好!!”
“要的就是弄伤,弄的半死不活!”顾沨止咬牙道:“或者这样,你停车。”
符征被迫一个急刹车,一头雾水的看向顾沨止,只见顾沨止拖着他那还没长出全肉来的伤残胳膊径直下了车,然后绕到车前方,屈膝坐下了,满脸平静道:“来,撞我。”
符征:“???”
顾沨止悉心叮嘱道:“记住了,轮胎别碾我关键部位,光撞就行,万一真碰到致命点,启动了我的无伤修复意志,那就白撞了。”
符征:“……”
符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嘴角抽搐道:“顾sir,至于吗?不就是见个分别已久的对象吗?至于做到这一步吗??玩儿命呢!!”
“你不懂,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太优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出挑会带来很多无法想象的麻烦。”顾沨止叹了口气,哀伤道。
符征:“……顾sir,虽然你很帅也很强但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是太欠揍了,真的!”
“只可惜我不是情场浪子,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顾沨止叹气:“这是我能想到的让我彻底抽身而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盛欢和裴央鸣肩并着肩,双双环臂而立,面目表情。佘宝华则躺在地上,神情紧张而警惕,他的手虚虚的搭着胸口,欲倒不倒,显然在等着一个特定的时机。
三个人都在等着顾沨止的出现,这场面真是说不出的滑稽诡异,盛欢在心里由衷的感慨,顾沨止,到底谁才是男妲己啊?可真有你的。
等了不知多久,一辆路虎停在了路边。
花圃灌木被车身拂过,发出“沙沙”声,僵持对峙的三人皆是一个机灵,纷纷循声看去。
佘宝华条件反射的就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想了一下自己的病弱人设不能倒,又躺回去了,扶着胸口“哎哟哎哟”,他叫了一阵子,发现那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络腮胡子的大汉从车上下来,并不是顾沨止,他心下略略焦灼,遂把音调拔高了些许,像个被拔了塞子的气球似的尖叫道:“顾哥!!顾Sir!!!救救我这里有人堵我!!!他们霸凌我!!!我好害怕!!!胸口好疼!!咳咳咳咳——我好像活不成了!!!”他说着说着上了哭腔,喘息着,泣涕涟涟,倒真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弯下腰去,不知在做些什么,但车上依旧没什么动静,裴央鸣被佘宝华吵得脑袋瓜子嗡嗡的,忍不住抬手掏了掏耳朵,费解道:“顾沨止当真在这车里?”
“他肯定在。”盛欢好整以暇的环着手臂,嗤道:“恐怕在想应对策略呢。”
“啧……”裴央鸣都有点儿开始同情顾沨止了,如此修罗场,他甚至为顾沨止捏了把汗。
未几,后面的车门开了,符征从里面扶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绷带乱七八糟的裹了半边身体,衬的俊脸苍白,下颌角瘦削到锋利的地步,那是顾沨止,好大一个战损的顾沨止。
盛欢猛地瞪大了双眼。
躺在地上嗷嗷叫唤的佘宝华也噤声了,目瞪口呆状,这骇人的阵仗不仅创到了身处修罗场里的二位,就连久经沙场的裴央鸣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匪夷所思道:“老天爷呀,你们这是怎么搞出来的?!”
“不提了。”符征期期艾艾的说:“顾sir此去锡林郭勒凶险万分,是死里逃生啊,这恐怕下半辈子……都得落下残疾了!”
“落,落下残疾?!”佘宝华哆嗦了一下,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顾哥,你……你不是很强的吗!!你怎么能残疾了呢!!你残疾了……我我我怎么办!!有人欺负我!!有人要暗鲨我!!!谁来保护我啊!!”
“小佘主任,你是全校人的心头宝,谁敢欺负你,谁会欺负你啊!”顾沨止咳嗽了两声,嘴角都是逼真的血沫,他也不看佘宝华,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唉,不管怎么样是我能力不够,我连自己都没法儿保全,更别提保护别人了,我是力不从心了。符征,以后这项重要的任务,就只有交给你了。”
符征沉痛道:“顾Sir,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小佘主任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绝不辜负你的托付,不辜负众校友对我的期许!!”
佘宝华的目光僵硬的挪移,从顾沨止的脸上转到了符征那毛茸茸的脸上,表情渐渐惊恐。
“我不要你保护!!”他尖叫道:“我都不认得你!!我才不要你保护!!!你走开!!”
“小佘主任。”符征看起来耐心又诚恳,“一回生二回熟,我虽然看起来力拔山兮气盖世,但我有一颗柔软的内心,你跟我多接触接触,会了解我的。”
“这位老兄一看就很有安全感啊。”裴央鸣在旁边观望着,依稀有些品出味儿来了,不阴不阳的插了句嘴。
佘宝华依依不舍的望向顾沨止,奈何顾沨止不看他,以重伤垂危的姿态艰难喘息,他没辙了,索性两眼一翻,故技重施,“你们都欺负我!!!啊……我胸口好闷,你们再逼我……我感觉我活不成了——”
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那厢符征立马松开了顾沨止,一个箭步跨过车头,冲到了佘宝华身边。
“小佘主任!!小佘主任你醒醒!!!快帮我叫医务室!!”他真情实感的呼喊道:“小佘主任好像没有呼吸了!!”
顾沨止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借着踉跄的惯性靠近盛欢,虚弱但不失机敏的提醒道:“你还不快给他进行心肺复苏……”
符征用力一点头,当即用两只手固定住了佘宝华的脑袋,对准了佘宝华浓艳娇嫩的嘴,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的脸埋了下去!
“嘶——”在一旁持续围观的裴央鸣战术系后仰,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有被密密实实的胡茬子扎到!
果不其然下一秒,佘宝华像条鱼一样弹跳了起来,疯狂挣扎,四肢是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他踢开了符征,见了鬼一样的夺命狂奔,一溜烟窜上了楼,那厢符征锲而不舍的昂首道:“小佘主任!!小佘主任你别走啊!!你不舒服我得带你去看医生——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贴身保镖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盛欢给这一泻千里的剧情转折看懵了,他扑闪了两下眼睛,刚想说话,忽而肩头一沉,竟是顾沨止搂住了他的肩膀,男人将大半的体重都压到了他的身上,摇摇欲坠。
“别动……我真的会晕倒的。”他听见顾沨止在他的耳畔低语,如流沙般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廓,“不是装的。”
“你……到底在搞什么?”盛欢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心里一抖,连带着想要触碰他的指尖都开始颤抖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可能是因为没有你在身边保护我吧……你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危险。”顾沨止以鼻尖贴着他细腻的后脖颈,深深的吸气,嗓音里裹挟着一丝贪婪:“开心,扶我一下好不好?我腿有点儿软,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臂膀,你看,符征也走了,现在只有你能保护我了。”
第77章
松鼠的耳朵怪灵窍的,所以顾沨止那两句骚话一字不落的被裴央鸣听去了,这让裴央鸣愈发确信自己的揣测,在这一刻,他打心眼儿里敬佩顾沨止了,这个男人为了无伤跳出修罗场,宁肯把自己搞成重伤,把苦肉计玩透了呀!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一个又强又狠的完美男人配备了一个恋爱脑,裴央鸣看穿了一切,本想提点盛欢两句,但是转念一想,竟有些唇亡齿寒,顾沨止被搞的这么惨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一个叫柏德文·道森的老流浪!顾沨止有这么一天,自己十之八九也会有这么一天,且行且珍惜吧,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于是他咳嗽了两声,对盛欢道:“那什么……我还是头回看他伤的这么严重,你带他回宿舍休息休息吧,别再吵架了,啊!你的书明天来找我拿就行。”
说完,他看见顾沨止冲他比了个充满感激的Wink。
裴央鸣:“……”
裴央鸣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就在这时,路边停靠的那辆路虎的车门忽然又开了,一个脸上长了块儿青色胎记的少年迷迷瞪瞪的从车后座上走了下来。
“顾Sir……”他走路东倒西歪,俨然是还没从晕车的状态下恢复过来,“你跟我哥在山坡上琢磨啥呢,一会儿上车一会儿下车……还动不动就刹车,我真要吐了。”
顾沨止:“……”
一种即将被人戳蹩脚的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顾沨止拼命冲那少年使眼色,“符玉成你胡说什么呢!你没睡醒呢吧!没睡醒就上车再睡一会儿!别下来胡说八道!”
奈何符玉成晕的很,眼睛半眯着,根本看不清他使来的眼色,脚下还一崴,差点儿摔了,他艰难的扶住车门,伸了伸脖子,良久才朝着顾沨止说话的方向看过来,而后猛地瞪大了眼。
“顾Sir!”他失声惊叫道:“顾Sir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啊!”他的脑子不大清爽,记忆还停留在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段的末尾,也就是自己跟顾沨止执行任务那会儿,顾沨止被TNT炸药炸飞的画面,他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工作失误拖累顾沨止了,当即慌得不行,“不对啊不对啊顾Sir!!你跟我在锡林郭勒的时候明明没伤这么重啊!!医生不是说你胳膊上那都是皮肉伤!!很快就会好的吗!!!是不是后来我睡着了,我我我我又出什么岔子了!!!顾Sir!!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有事自己扛的!!!呜呜呜呜!”
顾沨止:“……”
在这一刻,顾沨止想说,老天果然也是公平的,给他配了一个强助攻符征,就一定会给他配一个猪队友符玉成。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锡林郭勒就应该让这死小子自己下去埋TNT!
顾沨止麻了,他很想捂脸,但忽然发现自己腾不出手来,因为盛欢不知什么时候拿捏住了他的手臂。
其实他只是外表看着血呼拉茶的吓人,符征开车撞他的时候,他那强大的“无损伤修复意志”还是不同程度的发动了,骨头血管儿深层肌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绷带下的胳膊除了一堆无关紧要的皮外伤,旁的还真没有什么,所以他现在……顾沨止心里“咯噔”一声,他心想,盛欢拿捏他的时候,他应该惨叫或者呻吟一声才对。
完了,这段戏彻底垮掉!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盛欢架着他的臂弯,回眸瞥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怎么好像不知道疼?”
“痛觉神经断了。”顾沨止噎了一下,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所以不知道疼。”
“喔……”盛欢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他好像没有要深挖的意思,顾沨止松了一口气,便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玫瑰花铺。
在路过符玉成的时候,盛欢停住了脚步,侧目望向符玉成的脸,充满了忖度。顾沨止纵然心里不情不愿也不得不跟着他停下。
而后符玉成也跟着把脸抬起来了,与盛欢对视,这对视让顾沨止感觉随时有事要发生似的,整个人都不太好,而后他听盛欢意味不明道:“你们顾Sir……总是这么在外面当没脑子的大英雄么?”
顾沨止:“……”
能不能把前缀去掉啊喂!什么叫没脑子!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指望从符玉成的嘴里冒出点儿像样的人话来,而后符玉成点头,诚恳道:“是的,他一直这样。”
顾沨止心想,这下全完了。
符玉成居然还没说完,絮絮道:“只要有师弟师妹在,顾Sir凡事都冲在最前面,他不挑人,所有人他都罩,他去的地方永远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也不抱怨也不说苦,他是我见过最仗义最胆大的师兄了,比我亲哥还靠得住呢。”顿了顿,他由衷的感慨道:“如果我以后成了师兄,我肯定也会像顾Sir这样去罩师弟师妹的,所以我要努力变强。”
顾沨止咳嗽了一声,莞尔道:“会的,所有人都有长大的那一天。”
盛欢眨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
“既然都是你自愿的,那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活该,怪不着别人。”他轻声道:“那什么,走吧,我扶你回宿舍。”
“顾Sir!跟你学弟好好的呀!!”符玉成突然振臂高呼,慷慨激昂。
盛欢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然而顾沨止的脸离他离得极近,挺直的鼻梁与他的唇轻轻擦过,两道呼吸片刻的交融,盛欢下意识的想要往后撤,男人却锲而不舍的迎了上来,像一只喜欢蹭人的巨型狼犬般,用立体的五官去顶蹭他的唇角。
“你……”盛欢的呼吸都乱了,还想着问刚才的问题,“你都在外面胡说什么了?”
他问的声音不大,低低的,带着点儿耳鬓厮磨的糯感,顾沨止哼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唠唠家常而已。”
“唠家常怎么能……唠到我身上去?”盛欢别开脸,他的吐息略略颤抖,好像在紧张。
顾沨止勾唇,他很喜欢看猎物怯生生的模样,在慌乱中露出浑身的破绽,他可以肆意的去咬对方的颈子,咬破对方细嫩的皮肤,将属于自己的印记刻进去。
“是啊……怎么总能唠到你身上去呢?”他嗓音压低,叹惋似的发出疑惑。
天空晴朗,风和日丽,两人老夫老妻似的相互依偎着,一路无话,竟也不觉得尴尬。间或遇到一些路过的同校,看顾沨止这副样子皆面露惊讶,不等他们询问顾沨止就礼貌性的笑一笑。
“出外勤出的。”
一听到出外勤,可就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了,缺胳膊断腿抬到医务室也是常态,大家都怜悯的会心一笑,不再追问。
“其实我之前,不高兴来着。”推开宿舍的房门,盛欢忽然开口道。
“生我的气?”顾沨止的瞳光微凝。
“对,生你的气。”盛欢说。
顾沨止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很不好过。
疼惜,愧疚,懊悔之情在这一刻汇聚到了一起,绞成了一股带刺的绳,勒紧了他的心脏,他的喉咙口哽了一瞬,低声道:
“对不起。”
“说对不起干嘛?我不是在怪你。”盛欢怔了怔,摇头道:“我之前觉得你像个中央空调,现在觉得,你其实蛮伟大的。”说着,他将顾沨止搀扶到床边坐下,拉了枕头过来,想让顾沨止躺下,顾沨止却没有半点要与他分离开来的意思,略执着的勾住他清瘦的后脖子,眉头紧蹙。
“不要说我伟大,我配不上。”
“为什么?”盛欢说。
“我连你都没有保护的很好,不是吗?”顾沨止的拇指拭过盛欢的耳垂,脸颊,宛若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可你来了这么多天我都没有机会陪在你身边,你肯定遇到了很多事——”
“行了打住,顾沨止,我答应跟你来斯宾塞,不是为了要接受你的庇护,活成笼中鸟的。”盛欢倏地伸了一根手指过去,掩住他的唇:“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实话告诉你吧,虽然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少遇到离谱的事,但总的来说,生活比在虞城一个人的时候要自在的多,没人歧视我,没人紧赶着要送我去警察局,这多好呀!”
“你说的……是真的?”顾沨止的眼睛瞪圆了些。
他一向是老谋深算的稳重人,一双狭长的凤目深邃而迷人,但此刻瞪大,里面闪烁着几许天真和诧异的光芒,竟显得可爱起来。
“真的。”盛欢笃定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甚至你人在不在都无所谓,我一个人玩儿的可开心了。”
顾沨止:“……”
男人的表情有点儿懵,苍白的唇微张,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盛欢歪了歪头,忽而倾身上前去,于他的唇角吻了一下。
顾沨止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些。
他感觉盛欢柔软的舌尖如游鱼般蹭过他的唇瓣,试着往他的唇缝里探了探,不等他真的张开唇,便又十分狡猾的撤离了,一切都显得那么恶意满满,又欲擒故纵。
血脉里的温度节节攀升,顾沨止的眉峰攒聚,胸膛一起一伏,他试着朝盛欢的方向靠过去,唇角尚溏淉篜里有回甘的滋味,携领着复苏的欲望,却被盛欢在肩头不轻不重的推搡了一下,差点儿倒在床上。
“符征说你伤得太重,会留下残疾。”盛欢煞有介事的说道:“这实在是太悲惨了,我仔细思考了一下,你是我的学长,我独一无二的好学长,但是我还年轻,不能不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考虑。所以我会努力工作赚钱,给你找一对一的高级护工伺候你的生活起居,但是也希望你理解学弟去找第二春的心。”
顾沨止:“?”
顾沨止:“第二春???”
盛欢不打算跟他多废话,转身就走,忽而身后“哗啦”一声,那要死不死的虚弱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展臂从后方拥住了他,动作要多敏捷有多敏捷。
“不可以!”他听见顾沨止在他耳畔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字字滚烫。
“为什么不可以?”盛欢垂目,以指尖挠了挠男人青筋交错的手背,慢条斯理道:“你不是筋断骨折,终身残疾?”
“明,天,就,能,长,好。”顾沨止一字一句道。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一格一格的挪移,僵硬生冷,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赵宇森坐在空无一人的学籍管理办公室内,双腿交叠,十指交错,双目紧闭。
宋南飞加班到九点,回到宿舍却发现充电设备落在办公室了,遂折返回来取,他蹑手蹑脚一推门,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办公室里灯也没开,赵宇森一个人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西装,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活像个鬼。
几天前,赵宇森盛怒之下将盛欢的报名资料驳回,扬言要将盛欢清楚记忆逐出学校,但在宋南飞“拖延政策”的实行之下,他还没来得及处置盛欢,那边儿柏德文·道森校长就见缝插针的给盛欢开了一条绿色通道,这让赵宇森的脸上十分挂不住。
也不知道赵宇森有没有去找柏德文·道森,亦有可能他去找了,然后碰了钉子回来,总之后来就一天天的拉了个臭脸,逮谁训谁,始作俑者宋南飞更是撞在枪口上了,坐在办公室里脸不是脸屁股不是屁股,只要赵宇森人在,他就会被提溜起来挨训,一口一个“部门之耻”。
这会儿在办公室狭路相逢赵宇森,宋南飞觉得自己也是祖坟冒黑烟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脑子里纠结了两轮之后,决定回去借室友的用,然而就在他准备掉头的时候,他听见赵宇森冷冷的开了口。
“你跑什么?就这么心虚吗?”
宋南飞:“……”
宋南飞心想,我特么这是心虚?我特么这不是怕你吗?
但他嘴上自然不敢这么说,而是支支吾吾的哼了两声,陪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了部长您休息吗?”
“你以为出了你那档子事,我能休息得好?”赵宇森冷笑一声,睁开了双眼,他的瞳孔在黑暗中冰蓝如雪,亮的让人心口发凉。
图腾力量分为很多种,绝大部分人的图腾力量是主动型的,可以改变自己,改变周遭的事物,道家说世间万物讲究阴阳守恒,有主动干预型的力量存在,就势必有被动防御型的力量存在,“镇御明王”便是一种特殊的图腾属性。
继承“镇御明王”力量的人对图腾力量天生钝感,无法被轻易操控,这是一种被动状态,而高阶“镇御明王”的继承者则能化被动为主动,他们甚至能够镇压解封的图腾。
“镇御明王”的继承者们数量众多,他们大多分布在斯宾塞的后勤部门和行政部门,例如学籍管理办、宿舍管理办等等,他们每天需要接触各式各样大量的图腾继承者们,这群蛇精病各个都是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异能失控,发起疯来,“镇御明王”可以有效的控制局面,避免硬碰硬造成更大的伤亡。
宋南飞自然也是“镇御明王”图腾的继承者,但跟千里挑一的高阶“镇御明王”的继承者赵宇森相比,他就差得远了。
宋南飞心里“咯噔”一声,骇然道:“部长,您大晚上的,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替斯宾塞把好最后一道关卡!”赵宇森一字一句道:“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而入,在暗中搅弄风云,造成难以弥补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