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澄后来也接受了他的存在,贺荣也从没多想。
“妈,黎叔叔怎么了?”
第7章 北风名为萧瑟(7)
母亲一脸惶恐的看着推开门的贺荣,原本就急得眼泪出来了,这会看到了自己唯一的依靠,眼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
母亲这一哭,也顾不上和黎平究打电话要钱的事情,直接走过去抱住贺荣。
“荣儿,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对不起你啊……”
贺荣直接整个人愣在门口。
从小到大虽然见母亲哭过很多次,但是母亲每次一哭,他就会害怕。
那个人渣带给他的阴影太深,以至于从有记忆开始只要放学回来在家门口听到母亲的哭声就会想要躲起来。
母亲一哭,他就知道有事发生了。
“妈,黎叔叔怎么了?”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母亲口中的诈骗犯?
母亲哭的哽咽:“他这个骗子!”
“他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骗我们母子俩的钱,都是妈不好,就这样信了他,把给你攒着上大学的钱给他让他去创业……”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个诈骗犯,荣儿,妈对不起你啊……”
贺荣直接眼前一黑。
母亲嫁的早,二十出头就嫁给了贺文这个人渣,早早的生下了贺荣,这会也不过三十多岁,还是有年轻姑娘的风韵存在的。
记忆中的黎平究温和有礼,就算年纪大母亲几岁,但对母亲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总比贺文那个人渣带给母亲的欢笑多。
也比贺文对他好。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个诈骗犯了呢?
贺荣不相信。
贺澄被迫推出来后,看着母亲在自己怀里哭的泣不成声,一头雾水。
可以确定的是贺荣他害怕了,自己躲了起来,把他给推了出去。
距离自己沉睡到苏醒才不过半个小时而已。
“妈,你别哭,到底怎么了?”贺澄面对母亲总是冷漠不起来。
可以准确来说他就是为了保护母亲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又问发生了什么,抬头看着这个大男孩,忽然懂了,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把具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贺澄说了出来。
贺澄紧蹙着眉头,不说话,身上的戾气逐渐浓重。
他早就给过贺荣警告,黎平究那个男人看起来不是个好人,贺荣不信,母亲也不信。
贺澄扶着母亲坐到沙发上,蹲在母亲面前:“妈,别着急,你再打通电话过去,看看他接不接?”
两个人的目光落在母亲手里紧握的手机上,电话显示的是不在服务区。
母亲急得又落了泪。
贺澄早就知道再打电话肯定打不通。
他初次见黎平究时就觉得这个男人太精明,就算再怎么披着温和的绵羊毛皮,也藏不住他眼底透露出来的光。
那是野狼狩猎时才会露出的光。
“报警,我下午请假,跟你去警局一趟。”贺澄伸手擦掉母亲脸上的泪,起身去自己的卧室找上午忘了带的手机。
说好了做朋友的贺荣下午没来学校,许烨趴在桌子上看着左边那张空荡荡的课桌,觉得学习生活无聊透了。
上午睡的多了,下午怎么的想让自己睡也睡不着。
许烨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零零星星的飘下来了些鹅毛大雪。
边城的雪还真是个常见的物件。
“哇,下雪了下雪了!”不知道前排坐在床边的那个男生走神瞥到了窗外,看着飘下来的雪花,惊呼一声。
他这一喊,整个班跟着躁动起来。
许烨觉得可笑。
明明都是生在边城养在边城的人,边城的雪又那么常见,怎么每个人看到下雪了竟然兴奋的像是南方的人看到雪一样。
“好了好了,收收心一会下课了可劲儿的出去疯!”历史老师拍了拍桌子,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才把班里的纪律维持了下来。
许烨叹了口气,伸手从桌子上捞了一根笔,在历史书的某一页写了一个名字。
写下这两个字后许烨心里一惊。
他明明心里想写的是“贺荣”两个字,怎么手写出来的时候就变成“贺澄”了?
脑海中不知不觉就浮现出来了贺澄那张臭脸。
真的是疯了。
许烨心里暗自哀怨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想起初次见面那天中午放学后他扔向贺澄的一个雪球。
额角上的创口贴还是今天上午他扔给自己的。
贺澄究竟是怎么成为第二人格的呢?
母亲在研究多重人格方面有显著的成效,自小家里的各种权威性的心理学医书他闲来无事也看了不少,引发出一个人格总是要有一个契机才对。
贺荣分裂出贺澄的契机是什么?
许烨蓦地发现自己吵着缠着交到的朋友,他可是一点也不了解呢。
许烨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桌子上。
看着左前方坐着正偷偷抄答案写历史习题的陈亦舟,突然脑子里亮了一下。
“哎!”许烨伸手重重的拍了拍他,一时间吓得陈亦舟身体一颤,藏在桌兜里的历史答案随着他的动作一下掉落在地上。
第8章 北风名为萧瑟(8)
陈亦舟慌慌张张的赶紧附身去捡起来历史答案,生怕正在讲台上讲课的历史老师察觉到他的动静收走班里唯一残留下来的一份历史答案。
许烨低了低身子,用笔戳了戳收拾好答案放进桌兜里的陈亦舟:“哎,快下课了咱俩聊聊呗!”
陈亦舟皱了皱眉偏了偏头:“许大爷您都知道快下课了还找我聊什么?”
其实说快也不快,还有十五分钟呢。
历史老师上课最烦谁在下面嗡嗡说话,这要是被逮住了免不了要出去受冻。
陈亦舟正想着,这个祸事就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陈亦舟!还有那个新来的!就差十几分钟了都不能安静点吗?一会下课又不是不让你们出去疯!有没有点自制力!”历史老师的粉笔头准确无误的砸过来。
陈亦舟倒霉,偏偏是坐在许烨前面的,接连两个粉笔头都被他给挡下了。
“不是想疯吗?你们两个给我出去,可劲儿的疯啊!”
陈亦舟规规矩矩的坐好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动静。
反倒是许烨像解脱了一样的伸了个懒腰,穿上棉服大摇大摆的去开门。
临走时还不屑的瞥了一眼今天上午闹了矛盾的方余轩。
陈亦舟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地吧,但是也算是个安安分分的少年,羞耻心是有的,不像许大爷那么厚脸皮子。
历史老师见陈亦舟不听她的话,依旧坐着,更火大:“你出去!不出去下课就去你们班主任那里见!”
一提到班主任,陈亦舟可怂了,赶紧起身连棉服都来不及穿,从椅子上拿起来就往外跑。
方余轩在他出去后把后门关上,上了锁,透过窗户得意的看了一眼许烨,却没想到招到一记白眼。
艹,还真是不服他。
陈亦舟出了门赶紧穿上棉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边城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这才十一月份,后面且还有两三个月冷的时候呢。
“呦,你脸怎么红了?没冷的这么厉害吧一出门就把脸吹红了。”许烨看着陈亦舟脸上有一抹红晕,突然觉得他像个娇弱的女孩子一样。
陈亦舟不满的反驳道:“我才不至于,这是羞,羞你懂不懂?被老师请出教室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许烨摇头。
他曾经何止被赶出教室啊?直接在升旗仪式上被提到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气昏了头的主任骂也是常有的事。
实在搞不懂有什么可羞的,更没觉得丢脸皮。
“哎,反正都被赶出来了,你就跟我聊聊呗?”许烨用肩膀撞了撞他。
陈亦舟也算服了:“聊什么啊?”
许烨的眼中泛了光:“聊聊你的贺澄老大。”
“他有什么可聊的啊,不就那样嘛,生人勿近。”陈亦舟实在觉得许烨无聊。
“不是,我看你跟他关系还可以,你知不知道他双重人格啊?”
陈亦舟点头。
虽然全校都知道贺澄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他阴狠的模样不少人见过,也没人敢惹,只觉得学校里有一个学霸兼校霸,但是和贺澄有一点交集的人都知道他身体里住了两个人,而且这也是全校老师都知道的事情。
高一的时候学校论坛还讨论过贺澄,后来被贺澄揪出来了最先开始传言的人,杀鸡儆猴的狠狠揍了一顿,因此还被记了过,写了检讨,虽然这都是挂在贺荣头上的。
“那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分裂出两个人格的吗?”
被问到这里陈亦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许烨看了心急:“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陈亦舟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又回头瞥了一眼窗户那头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听课的几个人,凑到许烨耳边小声道:“这个说不准,我也都是听说,但是吧,贺澄他忌讳,我不能说。”
作为贺澄的多年同学,他知道贺澄对这件事忌讳得很,只要听到有人议论,就免不了被他揍一顿。
毕竟他还是个少年,被人拿来当成饭后茶余的话题来议论,心里肯定难受。
更别说被人议论了这么多年了。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当时怎么撑到现在的,陈亦舟不敢想。
许烨听陈亦舟不能说,反倒更感兴趣了。
“你偷偷告诉我,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对吧?”
陈亦舟连忙拒绝:“不行不行,什么事你都可以打听,这件事不行,你要是找别人,估计也没人敢跟你说。”
许烨在陈亦舟这里碰壁了,心里像搁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一想起贺澄那张脸,好奇心就越发大了起来。
他生的俊气,睫毛长长的,眼睛也狭长些,所以一不高兴的时候看着有些傲气,鼻梁高挺的恰到好处,嘴唇也薄,像是为了他这个臭脾气专门生的这副面孔一样。
那双眼睛里满是寒冰。
贺荣跟贺澄明明一张脸,人格不同的时候给他的感觉也不同。
贺荣在的时候,那双狭长的双眸里没有寒冰,清澈见底,像是一位不染世俗的仙子。
第9章 北风名为萧瑟(9)
外边的雪渐渐的越下越大,陈亦舟被冻的牙齿打颤,丝毫没有刚才被老师赶出来时的尴尬了。
“嗐,反正这个事很多人都避而不谈的,全校也没人知道。”陈亦舟搓了搓手,捂着嘴巴哈气,“对了,你也别傻了吧唧的真的去找贺澄问,估计会被打。”
许烨听闻切了一声,笑了笑:“怎么?我许烨还怕过挨打?”
陈亦舟摇了摇头。
看着今天上午体育课他那一系列的帅逼操作,不到几分钟就搞定了三个人,估计跟贺澄打起来不分上下。
“忠诚劝告,你最好别往枪口上撞。”下课铃声响起,陈亦舟趴到冰凉的窗户上看着历史老师收拾了东西从前门出去,赶紧推开后门冲进了温暖的班里。
许烨倒是没像他那么害冷,几步走到走廊栏杆那里,伸手接了几片雪花。
说是接其实落到手上什么都没有。
他手心温度太高,雪花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化了。
虽然很想知道贺澄到底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但是陈亦舟的忠告他得听。
慢慢来吧,循序渐进,没准以后跟贺荣关系好了慢慢套话能套出来。
希望套出话的那一天他能见到在临召市的那位心理咨询师。
贺澄看着警局外下大了的雪,又看了看跟警察道谢的母亲,心里一阵烦闷。
下雪的时候他总是不开心的。
边城的每一个人都喜欢雪,他是个例外。
“荣儿,我们走吧。”母亲红着眼眶走过来。
看到外边下雪的那一刻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又很快的消失了。
贺澄低头,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低了一个肩膀的女人,心里就难过。
本以为没了贺文他们母子两人的生活会慢慢变好。
母亲一个人带着他不容易,一下被骗走了所有的积蓄就像是有一座塔压到她身上一样。
贺澄知道,这是他带给母亲的压力。
不,准确来说是他和贺荣带给母亲的压力。
贺荣要上大学,而他想活着。
家里现在最值钱的除了那套房子,就剩下了一辆用了五六年的车了。
那还是贺文还在的时候买下来的。
“走吧,我送你去学校上课。”母亲拉住他的手。
贺澄突然一愣,回过神来:“我不去,我陪着你回家。”
母亲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牵上了一个笑容。
“你去上课,我去上班,这件事就不要一直想了,我得去赚钱不是?咱俩也得有钱吃饭啊。”
贺澄放心不下。
正要再次开口拒绝,却被母亲堵住了:“好了,去上课。”
贺澄踏进学校后看着母亲开着车离开,并没有去教室。
他踩着雪水,往那栋废弃了的教学楼走去。
那栋教学楼不高,三层楼,现在用来存放废弃的桌凳和一批一批的书本资料。
贺澄走到三楼,拧开了305教室的门。
这件教室放着废弃和报废了的桌椅,是这楼里算得上是干净的地方。
是贺澄在学校醒来时会来的地方。
贺荣的害怕点太多,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把他给推出来。
教室里文科班的那些诗词文赋不适合他,理科班的那些数据也不适合他。
这是唯一能让贺澄安静的地方。
这件教室的窗已经被摞起来的桌椅遮住了,透过缝隙透露出零零散散的光。
昏暗的环境,确是贺澄的绝佳容身之所。
尤其是在冬天的雪天。
听不到班里同学的欢呼,看不到外边飘落的雪花。
只有他一个人……和这些生了锈缺胳膊断腿的桌椅。
贺澄走到讲台上,从讲台桌下拉出来一个板凳,把上面遮住的一张旧报纸掀开扔在地上,自己坐了上去。
讲桌上铺了一层的旧报纸被他掀开,动作太大,掀起一阵灰。
“呸!咳咳咳!什么破板凳!”许烨从废弃教学楼一楼的某个教室捂着鼻子轻咳几声退出来。
刚才下课方余轩跟他在班里横,他在方余轩扑过来的时候躲了一下,谁知道他坐的那个凳子是个不结实的木板凳,被方余轩这么一压直接掉了一节腿。
估计是前几天贺澄的那一脚把固定的螺丝钉踹松了。
许烨用手扫了扫散落在空气中的灰尘,顺着那个教室透着窗户往里面看去。
那里面的桌椅要么要么残疾,要么锈的没法用。
二楼放的全是书。
许烨踩着台阶一节一节的走到三楼。
三楼落得灰更多了,地面上都有厚厚一层。
这时许烨才发现地上有一串脚印。
许烨一愣,回过头看着楼梯台阶,这才注意到楼梯台阶上除了他这脚印也有一串脚印,看起来像是出自于一人。
难不成也有一个倒霉蛋凳子坏了过来找凳子坐?
不行,他得比那个人先一步找到一个能用点的凳子,不然他以后就得站着上课了!
他可不想站着打瞌睡,又扎眼又不方便,还是老师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绝对不行!
第10章 北风名为萧瑟(10)
教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发出来一阵声响,吓得贺澄把刚从衣兜里拿出来的手机给掉在了讲桌上。
贺澄扭头看向来者。
门口逆光,突然的光亮让贺澄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只能眯着眼睛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挺高,身形很好,就是看不清模样。
许烨看着坐在讲台上的那位……武神?有些茫然。
他原来在学校啊。
许烨看着他面前“堆积成山”的一堆废弃桌子,又看了看坐在讲台上的他,虽然一时间还分不清楚是贺荣还是贺澄,却忍不住的突然笑了起来。
听到这笑声,贺澄嘴角抽了几下,不用再想着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了。
肯定是许烨那个嘴炮精。
“哎,你一节课没来就是来这里……找优越感?”
许烨走进来,关上了门。
毕竟这冬天还是挺冷的,他刚从教学楼走到废弃楼,没多远的距离他的双手已经没了温度了。
贺澄瞥了他一眼:“什么优越感?”
一听这语气,是贺澄实锤了。
“你看啊……”许烨走到讲台下面,面对着他侧身展现了一下自己身后的那堆桌椅,又冲他所在的讲台努了努下巴。
“你坐在讲台上,下面这是什么?”
贺澄不接茬。
许烨也没指望他能接话,继续说:“下面这是一群……桌椅。”
“所以呢?”这次贺澄开了口。
“讲台一般不就是老师坐的吗,”许烨突然凑过去,趴在讲台边缘看着昏暗环境下贺澄有些明亮的眼睛,“你想当老师啊?”
贺澄看着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冷冷的开口:“我想当你大爷。”
转念又一想,他为什么要跟这个智障在这个地方说废话?
许烨反倒厚脸皮的笑了笑:“别啊,我大爷们最后都成了我手下败将了,你可别倒在我身下啊。”
“放心,绝对不会。”
许烨也不逗他了,在昏暗的环境下大致扫了一眼这个教室,好像也没什么好凳子。
贺澄不搭理他,伸手把刚才掉在讲桌上的手机拿起来,解锁了页面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一瞬间的愣怔让贺澄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果然啊,贺澄是个孤独的人,就算有手机在身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找乐子。
忽然间贺澄就像脑子短路了一样,明明之前在学校醒来,来到这间教室自己也能默默的待着直至放学,怎么偏偏就今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段在学校的时间了?
面前传来了许烨翻找东西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是贺澄听起来很燥。
找了一会许烨彻底死心了。
一楼没有能坐的凳子他可以理解,二楼都是图书资料,三楼再没有能“用点”的凳子那就是绝了。
哎,天要亡我。
许烨心里吐槽。
没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许烨转身想着换下一间教室找找,余光瞥到贺澄,心里一亮。
其实也不算余光,贺澄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了,不注意到他都难。
在转学来的第一天他扫了班里陌生的面孔一圈也没能有个人让他有个记忆点,看到贺荣举手的时候他也没能感觉到贺荣会让他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印象深刻。
后来贺澄的突然觉醒只是让他感觉到莫名其妙。
但是贺荣第二节课醒来以后依旧没能让许烨有忍不住想看看他的欲望。
放学铃声打响的那一刻贺澄醒了。
许烨仅看到了一眼他的背影,就让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印象深刻。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
同一张脸同一具身体,偏偏就贺澄让他记住了。
贺澄察觉到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映出来的微弱光亮中抬眸看着他。
许烨向他走过来,看了看他屁股下坐着的凳子突然掐媚的笑了起来:“贺大爷,你坐着的板凳能不能让给我。”
“不能。”
许烨碰了一头灰,掐媚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那这样吧,我请你吃一个星期的午饭,你把板凳让给我呗,不然我在班里没坐的啊。”
贺澄不做声,从棉服口袋里掏出来耳机插在手机上,带上了耳机点开了音乐。
这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许烨又不傻。
“贺哥!贺爷!你就让给我呗,再说了要不是我转学第一天你踹了我板凳它也不至于那么脆弱被人一压就散架了呀。”
贺澄:“……”
见贺澄雷打不动,许烨放弃了。
许烨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刚推开了305教室的门,外边的光再次照进来,贺澄扭头,只看得到少年挺拔的背影。
他的肩头有些明亮,应是刚过来时落在肩头的雪化成了水,亮晶晶的。
贺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许烨刚踏出教室打算去隔壁304教室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凳子,身后就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他手中提着一个凳子,耳机线还有一截裸露在衣兜外,声音清冷:“走了。”
许烨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过去,没头脑的问了句:“去哪?”
“回班。”
少年最后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提着的凳子上。
树脂封了面的凳子光滑,有了亮度返了光。
在这下着雪的天,有些温柔。
第11章 北风名为萧瑟(11)
出了废弃教学楼,迎面就是铺天盖地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凉丝丝的落在贺澄的脸上。
要是没这寒风,只是雪花飘落在脸上带着丝丝的凉意还是挺舒服的。
可贺澄向来讨厌雪,出了楼就一直是皱着眉头的。
许烨倒是跟在贺澄身后踩着在地面上化成水了的雪水心情愉悦。
难得见贺澄对自己这么友好一次,就让他拿着凳子回班吧。
可许烨偏生不是个安生的主儿,他总是会有一千零八种方法毁掉他所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以来流血多了,连情商也随着以前受伤流的血流走了。
刚踏进教学楼,许烨上前跑了几步跟在贺澄身边。
某位在贺澄心中的“嘴炮精”又开始讨人厌:“你为什么不跟我做朋友?”
贺澄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察觉到他还没死心,也不想多搭理他:“我们不需要。”
他口中的“我们”两个字咬音重了一下,特别故意的突出这两个字。
见贺澄又要不理自己,许烨赶紧快步跟过去与他并肩而行。
“是你们不需要朋友,还是你不需要朋友?”他的这句话一出,贺澄在即将拐弯进教室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
两个人僵持在教室后门口,走廊上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女孩子趴在栏杆边看着雪说说笑笑。
许烨问的对。
到底是他们不需要朋友,还是他贺澄一个人不需要朋友?
答案显而易见,是他贺澄一个人不需要朋友。
可是贺荣并不是他的附属人格,贺荣是主人格,在某些因素下,贺荣的心里所想是可以间接性的影响到他的。
包括贺荣想交朋友这件事。
只有贺荣影响他的份,没有他能影响贺荣的份。
不然贺荣之前也不会受伤,黎平究那个诈骗犯也不会在他们家骗走他们母子两个人的任何一分钱。
“我不需要。”贺澄回应。
“你为什么不需要?”许烨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贺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转瞬即逝,眉头微微蹙起,开口就是一句带着主观色彩的话:“关你屁事。”
他推门而入,走了几步把手里拿着的凳子随便的丢在了许烨的桌边。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的又把桌子给拉远了些。
这下两个人从“半个同桌”彻底的变成了“一条街同桌”。
许烨随着他进去,上课铃也刚好打响。
走廊上看雪的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从他们班门前跑过,回到自己的班级里。
仿佛刚才的那个课间从来没有过一样。
只是留下了走廊上满地的水,混着雪冰,黑兮兮的。
贺澄看着英语老师走进班里,弯腰在桌兜里找到贺荣的书出来,准备摆着做样子。
可他偏偏就随便翻开了记满了笔记的一页。
贺荣的笔记从来都是用黑色的中性笔记得工工整整,分片划分,方便,也一目了然。
那一页记满了英语笔记,有短语,有语法举例,只有一句话,他特意用了红色的笔写在了那一页的最上角。
只那句话的周边干干净净,格外的突兀起来。 ?A?lonely?person?is?most?eager?to?accompany.
一个孤独的人最渴望陪伴。
贺澄翻书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悄然的翻走,听着英语老师说的翻到了第一百零五页。
说什么孤独的人最渴望陪伴。
人的欲望一旦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
可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
殊不知,欲望能救人,也能害人。
贺荣的渴望是贺澄与生俱来的欲望。
他们渴望安逸,渴望幸福,渴望温暖,还渴望能有一个无论他们怎么面目全非,怎么喜怒无常也不会离开的朋友。
这次不是他贺澄一个人的欲望,也不只是贺荣一个人的欲望。
而是他们的。
贺澄垂了眼眸,侧脸忍不住的看了看这个突然那么强烈的要闯进他的,他们的世界的这个人。
四目相对。
眼神短暂的交汇的那一刻,他们彼此也短暂的从那一刻中了解了一些无法形容的,就连心也难以体会的一种感情。
是什么?
许烨不知道,贺澄也不知道。
贺澄只是感觉到,这次贺荣说的恐怕是对的。
许烨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
许烨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他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里面像是有什么改变了。
许是冰山融化的一角。
他无法过度猜测。
贺澄收回目光自顾自的勾了勾嘴角,发出了自讽的笑意。
他在想什么呢。
这种欲望,他本就该一开始就克制住的。
直至放学,两个人再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只是贺荣受了刺激,竟然连贺澄睡了两节课醒过来还不愿意出来面对这个世界。
可真的是……怂包。
贺澄照例收拾好他的书本,背上书包回家。
雪已经停了。
走廊栏杆边的雪始终没能积成可以一手挖起来打雪仗的雪堆,只是像细细的沙冰,黑乎乎的,走起路来还能带着水落在鞋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