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尼的脸在屏幕上放大，礼节性地问好道：“早安，奥斯特公爵。”
他弯眼遮住那双暗藏阴鸷的绿眸，笑容像水上的浮油一样虚假。
“希望您能谅解我的贸然来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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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来者感到厌烦，但修尔现在得与威尔尼保持明面上的和气。
于是他远程操控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威尔尼自行走上楼梯，扣了扣主卧的门。
只听“咔哒”一声响。
“请进来吧。”房间里传出奥斯特公爵慵懒的嗓音，“门已经开了。”
威尔尼推门进去，见奥斯特顶着一头半湿的金短发，靠在透明的墙壁上看水中的人鱼，完全没有接待他的意思。
人鱼躲在水草中，背对着奥斯特，雪白的肌肤上浮着一层淡粉色，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
威尔尼诧异地问道：“公爵殿下，您的头发怎么湿了，是刚刚在沐浴吗？我不会打扰到您了吧？”
“刚刚送走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上将你就来了。”修尔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意有所指地说着话，然后顿了下，扭头望向门口的威尔尼，“真是巧啊。”
威尔尼虚假地笑问道：“惹您讨厌的家伙是谁？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
修尔撩起眼皮，冷淡地回他说：“这是我的私事，我想，并没有告诉您的必要性。”
“看来殿下现在心情不太好，在这个时间打扰您真不好意思。”嘴上说着抱歉，但威尔尼的脸上一丝歉意也没有。
他脸上的假笑越堆越多，虚伪得令人生厌。
“我来是为了告诉您一件事。”
修尔毫不客气地接下话头。
“刚才那位来客也说了同样的话，一桩事接着一桩，真是个叫人烦心的早晨。”
又被暗刺了一下，威尔尼的笑容稍稍僵住。
他从随身携带的折叠包里掏出一块投影器，以及两份纸质文件。
“在李的指控下，关于人鱼之海基地研究人员爱伦谋害行为的判决已经下来了。”
威尔尼打开投影器，将判决书的内容放给受害者看。
“经过上层决议，爱伦将受到严惩！”
说话时，威尔尼皱紧眉头，仿佛真心为了奥斯特在风暴中的遭遇而愤怒。
威尔尼瞄了眼水中游弋的人鱼，摆出一脸割肉的表情说：“作为弥补，公爵殿下您可以在银尾成年后破格领养他，提前恭喜您。”
闻言，陶小玄耳鳍一动。
威尔尼这么简单就松口将他交给修尔了？
他将刚才因修尔亲吻而产生的奇怪心绪抛到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游到墙边，以便接下来的对话听得更加清楚。
“只需要签下这份协议，您就能正式拥有这条绝无仅有的漂亮人鱼。”威尔尼拿出一份纸质文件，上前递给公爵。
从远古时期起，地球人就开始使用实质载体记录契约内容。
进入星际时代后，银河联邦在签订极重要的协议时，保留了这个古老的习惯，他们认为这样签订的协约更加正式可靠。
只不过将记录纸从牛皮纸变成了更耐损的纳米砂纸。
修尔拿着那份文件，粗略瞄了眼内容，的确是正式的人鱼领养合约。
但是威尔尼这么轻易就松口将银尾交给他，其中定有蹊跷。
果然没过几分钟，威尔尼见他大致翻完了协议，接着说：“但是……还有件事需要您确认。”
修尔闻言望过去——
见威尔尼扬了扬手上的另一份文件，“您要领养银尾人鱼，需要签订这份补充协议。”
修尔凝眉，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内容是什么？”
“协议内容，我个人认为并不算苛刻。遖颩喥徦”威尔尼将手头文件递过去，“但这份协议需要您的哥哥来签订。”
修尔没有接下协议纸，而是挑眉疑惑道：“我的哥哥？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威尔尼捏着文件，简略地概括了一下：
“协议希望您能让斯塔星系的那位陛下，主动放弃挑选顶级人鱼的权利。”
让那个脾气乖张的暴君放弃自己的权利，这怎么可能做到？
奥斯特只是雷彻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素来不和，威尔尼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简直是故意的刁难！
水中的陶小玄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生气地用尾巴拍打了下靠近威尔尼的墙壁。
威尔尼感觉到了身侧透明壁的振动，他看到了人鱼在瞪视他，恶意曲解道：“瞧，银尾好像很希望您为他这样做，正着急地让您快点同意呢。”
修尔冷声回他：“上将应该清楚，我没有说服陛下的能力。”
威尔尼一脸遗憾地说：“如果您不签订补充协议的话，恐怕没法领养银尾。”
“这是最终协定？人鱼之海就这样对待受到了惊吓和威胁的客人？”修尔目光如刀，射向威尔尼。
“协议内容已经经过上层确认，无法再做更改。”威尔尼面露为难。
“毕竟，基地百年来总共只有两尾珍贵的顶级人鱼，不能全都交给斯塔星系。这会使基地遭到星际网的非议，相信殿下也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一边说着话，威尔尼一边偏头凝望水中的人鱼，用夸张的口吻感慨道：“多么美丽的生灵啊，能得到他，不管付出再多都值得。”
假笑又回到了威尔尼的脸上，那双绿眼睛中充满了狡猾。
“完成这件事完全在您的能力范围之内，殿下觉得我说得对吗？”
“在银尾成年之前签订下这两份协议都有效，大概……还有一年。”威尔尼上前将文件放到床头的桌面上，笑眯眯地说：“您有大把的时间考虑，不用着急。”
放下文件后，威尔尼似乎还不打算离开。
他踱步绕着房间的墙壁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银尾人鱼面前，先是夸赞道：“人鱼的头发好像比之前更有光泽了，您养得真不错。”
他用痴迷的目光看着银尾人鱼，这种痴迷与喜欢无关，更像是在观赏一件完美的摆设品。
陶小玄听着威尔尼这种高高在上的评价，简直犯恶心，扭头就往别处游。
见银尾游走，威尔尼话头一转，假意提醒道：“不过别忘了定期送他到研究室注射抑制剂，免得发生和上次类似的事件。”
“人鱼到底不是自然诞生的人类，就像那些不灵光的机器人，有时候难免出点小毛病，甚至惹火烧了屋子，主人得随时注意着。”
这话摆明了贬低人鱼，他在试探奥斯特的态度。
在第一次的见面后，威尔尼就认定了面前这个公爵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只不过还没有显化出来，另或说，藏得极深，需要别人来引导出他心底的恶。
威尔尼愿意当这个引领者。
如果奥斯特能像从前那些官员那样，以扭曲的方式玩弄人鱼，那么他也能有分得一杯羹的机会。
说完后，威尔尼观察奥斯特的神色，等待回应。
但修尔连个眼神都没甩给他，而是走到床头，抬腿踢了一脚按钮，柜门立时弹开。
他将协议文件放进去，取出蝶形军刀。
“公爵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威尔尼眯眼，嘴角弧度下压。
修尔唇尾挑起一个笑弧，把玩手上军刀。
“没什么意思，早餐时间到了。”
“我准备给人鱼剔点生鱼肉吃，上将也想尝尝滋味？”他面容冰冷，散发出无形的压制感，气势迫人。
灯照在刀锋上，反射出凛然寒光。
叫人不禁怀疑他说的肉，是鲜鱼肉还是生人肉。
长期驻守边防，见惯了鲜血与死亡。
威尔尼从前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受到一个毛头小子的胁迫，但他在对上奥斯特寒霜冷凝的蓝眸时，心脏控制不住地颤了几颤。
“不准备留下来享受早餐的话，你现在可以走了。”修尔明摆着赶客，用刀尖遥遥一指，“门在那边。”
在公爵的冷视下，威尔尼沉着脸离开。
威尔尼走后，陶小玄见修尔平静地点了生鱼，然后默不作声地开始剔骨头。
陶小玄想到关于协议的内容，感到十分惆怅，半点食欲都没有。
时间本来该有一年，但今天早上奥斯特的朋友说，雷彻很快就要来人鱼之海挑选人鱼。
要签订这个协议，必须得赶在那之前。
也就是说，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陶小玄游到修尔身边，小声说：“其实我还不饿，那个协议该怎么办呀？”
锋利的刀刃在鱼腹中旋转，将一片片鱼肉与白骨分离开来。
“修尔？”陶小玄稍稍提高了声调。
但是，修尔和没听见似的，依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良久，他才从唇边挤出三个字。
“没办法。”
修尔都说没办法？陶小玄顿时感到无比颓丧。
他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一团乱麻。
陶小玄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太过依赖修尔。
以至于修尔没有解决办法时，他压根想不出什主意，这可不是好兆头。
就在陶小玄纠结的时候，修尔放下蝴蝶军刀，敲开了喂食口。
修尔朝他招手说：“过来，靠近点。”
虽然心情复杂，但陶小玄还是乖乖地游了过去，贴近水膜。
即便意识到了不正确的依赖，他仍旧在心里暗暗地希冀着修尔和他说其实有办法解决。
修尔伸手探入水中，人鱼银色的长发穿过指缝，像是救赎的丝线，也似他剪不断的纷繁思绪。
他静默地同银尾人鱼对视。
从星空似的暗灰色中，望见了中央银色的月亮。
温柔的光芒照入他心底的深渊。
“没办法签订合约。”
修尔哑声说：“所以，我们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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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陶小玄嘴巴微张，一脸惊愕。
“嗯，没错。”修尔确认了声，随后扣住人鱼后脑的手下滑，不轻不重地抚按颈部微微凸起的骨质腺体。
修尔是不是没睡醒所以糊涂了？不然，怎么会用上如此夸张……且不合适宜的词？
难道不是出逃吗？
陶小玄心里这样想着，但他没有再次发出质疑的机会。
被修尔的指腹缓慢揉捏腺体，一股酸麻感直窜上他的后脑神经，从头皮到尾巴尖都酥软得不成样。
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陶小玄想起来之前的那个吻。
让他不愿回忆起，却仿佛扎根在他记忆里的，温柔而深刻的吻。
游移的心脏仿佛正在被无数只蚂蚁小口撕咬，算不上痛，却实在麻痒难耐。
陶小玄不自觉地翘起尾巴，血液由心脏处迸发，艳红从肌理深处浮上表面来，为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恰到好处的浅粉。
满腹的疑问都暂时被身体的异常感触遮盖。
“呜，修尔……”陶小玄自唇边溢出一声轻喘。
修尔的声音透过水膜传入陶小玄耳中，有种奇异的震颤感。
他说：“我在。”
在修尔眼中，银尾人鱼乖巧地由他掌控着，鼻尖微红，银眸中因忍耐而泛着水光。
奶白色的肌肤上泛着淡粉，像是一杯温热的草莓牛奶。
这种朦胧的脆弱美感比起全然暴露的火辣更加惹人遐思，令人诞生出啜饮的欲望。
修尔用另一只手抵在人鱼下巴上，像挠猫儿似的动了动。
他用呢喃的语气质问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这种若有若无的瘙痒感，几乎惹得陶小玄快发疯了。
“我当然……愿意。”
“愿意的话，真是太好了。”手腕上移，修尔以拇指摩挲人鱼微张的粉嫩嘴唇。
明明银尾和他如此贴近，但当修尔望进那双满布银色雾霭的眼睛里时，还是觉得空虚又缥缈。
一点都不真实。
面前的银尾人鱼就像是黑夜中独明的月亮，高悬在天幕之上。
隔着云雾层层，一眼望去看不透、摸不着。
他想要自私地摘下这轮月亮，藏进深海里，只为他而发光。
这次陶小玄睁着眼，清晰地看着修尔俯身吻了下来。
不知是否产生了幻觉，陶小玄看到大片的郁金香花盛开在修尔眸中。
冰结的蓝里金色铺展开来，烈焰般的花朵像是洒在人间的太阳。
他被热烈的太阳之火点燃了，觉得周身的水都烫了起来。
修尔拨开花瓣似的唇缝，以舌抵开人鱼的尖牙。
是他的，只属于他的，修尔满足地想着。
唇分之际，修尔抚按人鱼后颈的手指停顿下来，他压身垂首附到人鱼的耳边。
“让我标记你，好不好？”
虽是问句，语气却不容辩驳。
与此同时，独属于修尔的、算不上浓烈却极为缠人的信息素味道窜入陶小玄的鼻腔。
分明面前的不是修尔的本体，但这股信息素仿佛是从灵魂散发出来的一般，勾引着他的灵魂一同发狂。
陶小玄被信息素的味道裹得密不透风，根本无法再做思考。
“好……好？”人鱼无神的双眸中透出祈求来。
陶小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该答应下来，否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银尾答应了他。
修尔勾起唇尾，心情愉悦地弯了眼睛。
他用鼻尖蹭了蹭Omega尚未完全成熟的腺体，感觉到了肌肤的微颤，信息素在其中焦躁的流窜。
紧接着，修尔舔了下那处微凸的部位。
长期浸泡在水中的肌肤柔韧光滑，冰凉润泽，与滚烫的舌尖形成鲜明的对撞。
被粗糙的舌面摩擦后，腺体发热得更加明显。
“呜……”陶小玄发出悲鸣似的声音，既痛快也痛苦。
他本能地表达着抗拒：“不、不要。”
未到成年期的Omega人鱼，若是被Alpha标记，会诱发强烈的精神躁动。
修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因此，他没有更近一步，抚过人鱼背部凹陷的脊骨，揽住了纤弱的腰。
抱紧银尾人鱼后，修尔探出精神丝安抚Omega的躁动，直至怀中的银尾止住颤抖。
这就够了，今天到此为止。
他已经得到了满意的承诺。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等待银尾成年期的到来。
当夜，人鱼之海重点监测的海域中，掀起了一阵无端的风暴。
这阵风暴迅速的扩张开来，席卷了周围数十千米的海面，直至漂移到陆地上，将临海的树木拔根而起，并摧枯拉朽地毁坏了基地建设的围海设施。
在风暴眼中央，修尔的本体靠在一块礁石上，抬眼望着远处被密云遮蔽的天空。
他静待着研究人员发现此处海域的异状，但愿不会让他等太久。
因为之前才出过事，基地加强了对海域的监管，增设了许多在风暴中依然能运行的探查设备。
很快便有研究人员发现了监控中，有片海域刮起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风暴，赶紧让人将此事上报了还没离开基地的威尔尼上将。
早上才在奥斯特公爵那里碰了钉子，威尔尼本就压着一腔火气，半夜又被叫起来听到这种消息。
简直没个完了！
威尔尼绿眼睛里的寒意几乎要结冰，怒气冲冲地拍桌道：“这才几天？就接二连三出事！我看你们是存心让我不好过!”
接着从威尔尼口中吐出一连串军队特色的骂句，不堪入耳。
前来报告的研究人员正巧是李。
他指控爱伦后就在基地遭到了排挤，这种挨骂的差事必定会落到他头上。
李低着头听训，大气也不敢吭，他可不想惹恼威尔尼，成为下一个爱伦。
据说爱伦被关进了军方在荒星的监狱，判刑终生，往后的日子多半生不如死。
等威尔尼差不多撒完了气，李小声开口提议道：“上、上将，事不宜迟，也许我们该赶紧派人去查探情况，就是不知道该让谁去……那里现在很危险。”
威尔尼额角青筋直跳，他脱口而出：“屁用没有，一群废物。”
李更加小心翼翼地说：“实在没有合适人选，还请上将您指派一位吧。”
“还能谁去？当然是我去！”威尔尼神情阴鸷，调用了自己开回基地的军用星际航船。
虽然基地明面上规定，不允许除了古早样式的白金帆船外的船只在海域航行，但现在情况危急。
最主要的是，没人敢拦着作为掌权者的威尔尼。
李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威尔尼命令道：“你和我一起去。”
虽然不想去危险的地方，但李不敢违抗面前这位冷血的上将，只能瑟缩地点头同意。
夜半时分，威尔尼驾驶着设备齐全的星际航船穿过海面，突破风暴，抵达了祸源地。
风暴眼中央的海域半径大概有上千米。
此处天空虽无阴云遮蔽，但当空一颗星也没有，仅一轮孤月悬挂于天。
威尔尼将船停下来，让李登上船只最高处的瞭望塔上，并听从他的指令调整观测工具。
他则呆在航船的中央操控室，调出了监控画面。
通过投影设备对实景的放大，威尔尼寻到了不远处置身于礁石群中的一道暗影。
“捣乱的家伙，让我找到你了！”
威尔尼放大那块区域的投影，清晰地看到——
一条金发人鱼背对着他，上半部分慵懒地靠在礁石上，下半部分的尾巴则浸泡在海水中。
这条人鱼与威尔尼见过的所有人鱼都不同：
他腰腹劲瘦，全然不似正常Omega般纤弱，露在外面的流畅肌肉块，一看就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威尔尼很清楚这样的身材需要通过怎样艰辛的锻炼才能维持。
他继续放大画面，海中人鱼的细节展露无遗。
只见人鱼腰线与尾巴衔接部分的侧鳍如利刃般支棱着，在水波中荡漾着令人胆寒的光。
长而华丽的金色鱼尾藏在海面下，随时等待着出水给人以致命一击。
从这条人鱼身上完全联想不到Omega的妩媚动人，只能叫人想起古老传说中潜藏于深海，夺取水手性命的可怖海妖。
披散着金发的人鱼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威尔尼的窥探，回身仰头对准观测设备的镜头。
人鱼翘了下唇，笑中展露出不经意的蔑视。
他的眸色是绝然的灿金，在暗色环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妖异。
隔着上千米的距离，威尔尼却在刹那间感觉到背脊发凉，冷汗自额间滚落。
他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锁定了。
逃无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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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在搞什么！怎么回事？”
威尔尼试图连通李的对讲端，却只收到了一阵“滋啦”的电子杂音作为回应。
联系设备仿佛被不知名之力干预，直接失灵。
人鱼不见踪影后，暴风眼中心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狂风巨浪。
在广袤的大海衬托下，威尔尼驾驶的航船就像一片漂浮的羽毛，随时可能覆灭。
由于情况紧急，威尔尼只叫上了通报情况的李，同他一起前来此地探查。
现在李在瞭望塔上联系不上，中控制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面对当下的情况，威尔尼的脑中隐隐浮现一丝后悔的情绪。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种不自信的念头。
不，这没什么！
不过是一条人鱼而已，设备的信号断连多半是因为受到了风暴的影响。
仅慌张了一小会儿，威尔尼很快镇定下来，操控面板启动航船外部的紧急防护措施。
几秒后，银灰色的光罩便将船只整个笼罩。
海浪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拍打而来，在狂潮的不断袭击下，航船虽左摇右摆，但没有受到丝毫实际的损害。
安全了！威尔尼很清楚这只军用航船的防护能力有多强，这层看上去薄弱的光罩甚至能抵挡彗星坠落的一击。
虽然极力地说服自己不会有问题，但威尔尼心中还是涌上了一股危机感。
长期浸润在战场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那条人鱼的眼神……威尔尼再熟悉不过，那是把他当成了预备玩弄的猎物！
因为，他就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那些被权贵折磨得奄奄一息的Omega人鱼，一点点加深他们的绝望，并在腐烂的美感中寻求自己内心扭曲的满足感。
就在威尔尼陷入回忆时，操控室内的灯光骤然熄灭，船只外围的防护罩也同时消散。
暗色波涛仿佛一只发怒的海兽，奔卷而来，欲要吞吃这艘擅闯领域的航船。
事情的发展渐渐超出预想，慌乱的情绪开始侵蚀威尔尼的内心。
他极力维持镇静，摸索到一旁预先备好的夜视眼镜，戴上，窥视周围情况。
四下寂寂无声，让人心里发毛。
他找到启动船只备用能源的按钮，按下后，屏幕显示能源系统受到干扰，暂时无法使用。
威尔尼闷声捶了下墙，低骂几句，打腰间摸出一把小型军用激光枪，扣住发射的按键，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咚——咚！”中控室的门被扣响。
绷紧神经的威尔尼险些一枪扫了出去，他听到从门外传来那位名为李的年轻研究人员惊慌的求救声。
“上将！我刚刚在塔上看到有怪物上船了，求求您开门让我进去！”
怪物？刚才水里的不是人鱼吗？
不管是什么，威尔尼都不准备为李开门，谁知道门外会不会有一个真正的怪物蹲守在旁？
牺牲自己的安全去救一个没用的手下，他可没这么好心。
由于船上能源失效，原本可以靠扫描研究人员工牌就可通行的门，当下必须要依靠里面的人手动打开。
虽说防护罩失效，航船飘摇不定，中控室也不一定安全。
但中控室的位置毕竟藏在航船的心腹处，十分隐蔽，周围的回廊犹如迷宫，就算有怪物上船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他还有一定的时间尝试修复备能源系统，到时候一切都可以得到解决。
威尔尼算计得很好，但他错估了人类的求生欲。
他不开门，李就一直不断地敲，并声嘶力竭地发出惊恐的呼声。
这样的操作简直就是在主动暴露中控室的位置，迟早会把“怪物”引过来。
“安静点，废物！”威尔尼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给你开门，别TM叫唤。”
在喊出这句话后，门外终于没了声音，威尔尼舒一口气。
然后，他冷着脸一步步挪近门口，心想：这个没用的垃圾，等之后遇到怪物第一个就把他扔出去当人肉饵。
在脑中构想着恶毒的想法，威尔尼拧开了中控室门的把手。
他用机关枪瞄准准缓慢开启的缝隙，见李呆滞地站在门口，并不向前走，完全不像是迫不及待要进入中控室的样子。
威尔尼扭过头，对上了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眼瞳。
他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样，瞬间哑声。
中计了！
走廊墙壁使用的是夜光材质的涂料，在黑暗中亮起幽微的淡绿荧光。
人鱼苍白冷峻的脸被船舱内壁涂抹的荧光材质照出了一个轮廓，金色的眼瞳冰冷渗人，当中映出威尔尼的脸。
威尔尼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之前将人鱼当做精美脆弱的玩宠简直大错特错。
这分明是在黑潮中诞生的怪物！
威尔尼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恐惧，牙齿咯吱咯吱地摩擦颤抖着，浑身僵直难以动弹。
他瞪大了眼睛，被修尔攻破了精神防线，属于自己的思维尽数湮灭。
这是威尔尼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超脱他想象范围的人鱼，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鱼尾啪嗒啪嗒拖移前行，在船板上留下一长条水渍。
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探出小半个头，照在船只的甲板上。
海上的风暴仍未停歇，但汹涌的波涛却刻意避开了这艘航船，连打在船身上的雨点都比之前稀疏许多。
与此同时，人鱼之海基地招待所的别墅内，陶小玄正躲在水草里假装生闷气，实则已经偷瞄了修尔无数次。
他觉得修尔变得越来越奇怪，说好的当盟友，今早竟然差点真的标记了他？
虽然最后停手了，但还是怎么想都不对劲！
这种情况已经无法用修尔多疑，想要试探他的忠心来解释了。
说完“私奔”又做出那种事，修尔自己倒是和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看书，留他一个人纠结猜测。
简直过分。
想到这里，陶小玄气鼓鼓地又瞄了一眼坐在床上专心看书的修尔。
只见修尔倏忽间脸色一白，似乎疲惫到了极点，合上眼皮半响都没有睁开。
霎时感觉到了不妙，陶小玄心头一跳，对修尔的担忧压过了赌气的情绪。
他用最快的速度游到修尔身后，以璞爪拍响隔墙，着急地问道：“修尔！修尔你还好吗？没事吧？”
修尔没有回应他。
陶小玄焦急地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收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