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眠微微有点窘迫。
自从那起抄袭事件发生后,大家似乎都擅自将他封面命名为了《鸣鸾》,可这其实只是他的小说名字……好吧,他画也确实没有名字,那就随便怎么叫吧。
简安眠拘谨地拿出手机,忍着羞耻又给长孙松云看了《死退》和其他小说的封面。
虽然意境是有的,但是大多都是两个男人在贴贴,有两个甚至还叠在一起玩瑟瑟……
要不要这么尴尬啊救命!他为了自黑,实在付出了太多!
只能希望这位长孙大师最好看了以后,立刻打消对他的任何念头!
然而,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看了之后,不仅没有被他吓跑,反而欣慰地喟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简安眠:啊??
长孙松云眼角褶皱温和,一副对简安眠十分满意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道:“当初我在看到你的《鸣鸾》时,我就发现了,你除了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扎实高超的画技、出类拔萃的艺术鉴赏能力,最难得的,是你的画中透露着一股安宁清澈的气质,不骄不躁,好像一只随着溪水的流淌缓缓摇摆的小船,这一点在当代画作中,是非常难得的。”
快节奏带来生活便利的同时,也让现在的人逐渐沉不下心去好好花时间、花精力、用心完成一件作品,以致整个创作圈里所有作品的质量都大幅度下降。
这里的创作圈,包含文学、影视、绘画以及音乐等一切和创作有关的领域。
所以,为什么人们总说老歌最好听,老电影最值得反复品味?
就是因为当时的创作环境,没有现在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外物干扰。
商业不发达,受到资本家的染指少,大家搞创作,就真的只是一门心思搞创作,有时甚至连钱都赚不到,全凭一腔热血。
而简安眠的绘画气质,却是让长孙松云久违地感受到了那个年代才有的纯真的初心。
简安眠被这一顿尬夸夸得头皮发麻,这下是真的痴呆了,甚至恨不得冲上去摇晃长孙松云的肩膀——
大师您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啊大师!我这画的可是两个男人!还是差一点就啵儿上的那种!
它们真的只是一副平平无奇的、土气低俗的耽美小说封面!请您不要强行给我拔高啊!
而且他上辈子在医院躺了一辈子,可不就是十分安宁,直接安宁死了……
长孙松云笑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小简同学应该是有国画功底在的吧?比起这些更偏向年轻娱乐化的画,我还是更想看看你的国画水平如何,你还有国画相关的作品吗?”
简安眠舔了一下嘴唇,干巴巴道:“我手里没有照片……”
长孙松云眼底精光一闪,笑:“嗯,那就是确实画过了。”
简安眠:“……”
长孙松云开门见山:“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现场请你画一幅国画?”
简安眠恨不得直接抱着脑袋,掘地遁走!
就在简安眠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时候,他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是宴执陌打来的。
他如同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般,连忙接通,激动地喊道:“喂,宴先生!”
乍一听到小朋友这般兴奋而迫不及待的声音,宴执陌愣了一下,这才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来?”
简安眠连忙把自己所在的房号报了出去。
“我现在和一些……”简安眠顿了顿,瞄了一眼现场众多的吃瓜群众,勉强找了一个合适的称呼,语言系统混乱道,“老师在一起,他们找我看画,长孙大师也在……”
听到最后那个名字,宴执陌微微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只道:“好,我就在你们楼下,现在马上上去找你,有什么麻烦放着别管,等我上去给你处理。”
简安眠的日常行程,都有随行保镖汇报给宴执陌,简安眠被长孙松云带走的那一刻,宴执陌就收到了通知,但是保镖不认识长孙松云,只说是学校老师,然后一路跟到了美术楼。
美术楼设有门禁,需要校园卡才能进,保镖便没有进去,而是在楼下等宴执陌过来。
宴执陌在收到通知后,就第一时间找简星竹借了卡,然后立刻赶了过来,一走进美术楼就马上给简安眠打电话确定位置了。
他家小朋友那么怕生,忽然被陌生人带走,心里一定很害怕。
他还不知道那几位老师找简安眠干什么,实在放不下心,得赶紧去给他家小朋友镇镇场子才行。
“好的!”简安眠估计是真着急,竟是催促起来,“宴先生,麻烦您快一点!我等您!”
“嗯,乖,我上电梯,挂了。”
电话挂断后,简安眠忍不住朝长孙松云扬起了一个笑脸:“长孙老师,我的家长要过来接我回家了,今天可能没有办法给您画画了!”
长孙松云:你看起来还挺开心!
不过长孙松云现在的关注点,都在刚才那通电话上:“你家里人姓宴?哪个宴?”
简安眠老实回答:“宴会的宴。”
长孙松云顿时愣住了。
他早就知道,能这么快把抄袭案子判下来,简安眠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但是……姓宴?
整个京城,也就一个宴家啊。
正思忖着,宴执陌忽然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进来,张口就喊:“眠眠。”
“宴先生!”简安眠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主人的小狗狗般哒哒哒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依赖之态溢于言表。
“嗯,乖。”宴执陌立刻将小朋友抱进怀里揉了揉头发。
“执陌?竟然是你们宴家?”长孙松云难得有点愣怔,目光在他们自然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转了一圈,问道,“你们这是……”
“眠眠是我的爱人,”宴执陌简单解释道,然后朝长孙松云恭敬地道好,“长孙先生,好久不见,您老近来身体可安康?”
这回轮到长孙松云傻眼了,他看中的这个小朋友,居然是执陌的夫人!
之前就听说,宴青雄在家主交接的家宴上,公开夸赞他家新娶进门的孙媳妇的画好,当时他还以为宴青雄只是在客套,找宴青雄要画看结果被拒绝之后,心里更是笃定了这个猜测,之后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所以宴青雄他妈真没在客套啊!他孙媳妇的画就是好看!而且能当众送给宴青雄,那他妈不就是他此时心心念念的国画!
长孙松云瞬间气上头了,恨不得立刻拼着他这身快散架的老骨头跟宴青雄干一架!
呵呵呵,好你个宴青雄,明知道这个小娃娃是他的菜,结果这么大一宝贝藏着掖着,偏就不告诉他!
你给老子等着!
等他下次见到仙蝶妹妹了,一定要把你大学某天半夜在外面野营被蛇爬了裤子吓尿了还差点太监的糗事告诉她!
长孙松云暗地里磨了磨后槽牙,面上却一派大师风范地微笑道:“身子骨还行,精力够我再收一个弟子了。”
此话一出,长孙松云的弟子们都兴奋了。
他们的老师,真的要重新开山了吗?!
长孙松云原来只是升起了一点收徒的念头,还没有完全决定,想着看看简安眠的国画水平再做决定,现在被宴青雄这么一刺激,这徒,他还真非收不可了!
长孙松云看向努力将自己藏在宴执陌身后的简安眠,势在必得地笑道:“简安眠,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小朋友,我很欣赏你的天赋,想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意向如何?”
虽然刘教授被简安眠拒绝过,但长孙松云是谁?他可不相信,华国还有能拒绝他的人!
“我……”简安舔了一下嘴唇,顿时抓着宴执陌的衣服,求救般地看向了宴执陌,神态无措又紧张,一副为难得不行的模样。
长孙松云的一众弟子急得要死,恨不得直接替简安眠答应了。
这个小朋友到底在犹豫什么啊???
这可是长孙松云啊!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长孙松云了!!!快答应啊!快快快!!!
“没关系,不要有压力,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宴执陌温柔地摸了摸简安眠的头,温暖宽厚的掌心给予了简安眠无限的力量,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宴先生都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简安眠捏紧双拳,鼓起勇气直视长孙松云,当着现场一众老艺术家的面,深吸一口气,嗓音微颤地说:“请问……我可以拒绝吗?”
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小家伙是疯了吗?居然连长孙大师都敢拒绝?!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一位脾气火爆的老艺术家忍不住皱眉道:“小朋友,你真的知道长孙大师是谁吗?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当长孙松云的徒弟!长孙松云亲口想要收下你,是给你面子,你可别不知好歹啊!”
其他的弟子也都是一副“还不赶快感谢长孙大师”的模样看着简安眠。
简安眠难受地将脸埋进宴执陌衣服里,眼眶微微湿热,委屈地紧咬着嘴唇,抓着男人衣服的十指不禁收得更紧。
他讨厌陌生人的目光,更讨厌这群陌生人用这样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自己。
凭什么别人想得到的,他就必须也想要?
凭什么别人求而不得的,他就必须接受?
别人是别人,他是他。
为什么一定要对着他说别人怎么样?他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意愿吗?
“没事的,宝贝不怕,不想学就不学,没人能逼你。”宴执陌揉着简安眠的脑袋,安抚地捏了捏简安眠后脖子露出来的那块软肉,抬头看向长孙松云,“长孙先生,您也听到了,眠眠说他不想学画画,我很感谢您对眠眠的喜爱和认可,但是……抱歉,我们还是要拒绝您。”
简安眠湿热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过电一般又酸又麻,痒意顺着神经末梢一路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都指尖都微微发颤。
全世界都觉得他不知好歹、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有宴执陌……只有他的宴先生,是在真心考虑他的情绪、为他着想。
宴执陌温柔地执起简安眠攥紧的拳头,将他僵硬的手指一根根分开,与自己十指相扣,抚摸着简安眠柔软的耳朵,看向长孙松云的目光虽然尊敬,语气却不容置喙地道:“长孙先生,收徒这种事情,是双向选择,尽管我也很遗憾,但是既然眠眠不想,我就必须尊重他的意愿,所以,我只能向您说一声抱歉了。”
宴执陌话落后, 现场着实安静了几秒。
简安眠紧张地攥着宴执陌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打量长孙松云的表情,心里不免为男人担心。
长孙松云怎么说也是男人的长辈, 男人当着长孙松云这么多弟子的面直白地拒绝对方,难免太不给面子。
然而下一秒, 一串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现场紧张焦灼的气氛。
“哈哈哈哈哈没关系,既然小朋友不想学,不学也罢, 执陌说得对, 收徒是双向选择,没道理我想收谁,谁就必须答应, ”长孙松云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 “是我太自大了, 理所当然地以为小朋友一定会答应,这回也算是在小简同学手里上了一课。”
简安眠脸顿时有点红,心里不免升起了一点羞愧,如果没有白月光的事情,他还是很开心做长孙松云的徒弟的。
那位暴脾气的老艺术家忍不住看向长孙松云说:“老师,您别这么说……”
长孙松云瞪了一眼他这个脾气火爆的弟子,斥责道:“我还没说你呢, 刚才你怎么跟小简同学说话呢?一点礼貌都没有!亏你还是个长辈!就这么欺负晚辈的吗?还想以势压人?嗯?”
这位在国画届同样有着响当当名号的老前辈此时在长孙松云面前,却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乖乖垂着脑袋, 听自家老师的训诫,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老师,我错了。”
长孙松云撇过头不看他,吹着胡子说:“别跟我道歉,跟小简同学道歉。”
那位老前辈的脸腾地红了,忍不住拿袖子捂了捂脸,一副老脸都丢尽了的模样,朝简安眠苦巴巴地说:“小简同学,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可能有点激动,对你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简安眠受宠若惊地摇头:“没事没事,我不在意。”
宴执陌揉着简安眠的脖子,十分自然地替简安眠把老前辈的道歉收下了:“嗯,您知错能改就好,我们原谅您了。”
老前辈脸都黑了,一脸“MMP”的表情。
宴执陌看了一眼手机,朝长孙松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孙先生,现在时候不早了,眠眠他身体不好,该早点回去休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带眠眠回家了?”
长孙松云内心虽然遗憾徒弟没收成,不过也只能先这么算了:“现在确实挺晚了,我们这群老家伙也该回去睡觉了,走,我们一起下去。”
他心里默默想,明天他就立刻去找宴青雄,让他把小家伙画的画都交出来!
长孙松云的名号实在太响,没过两天,长孙松云想要收简安眠为关门弟子,结果被简安眠拒绝了的消息,就在整个圈子里传疯了,甚至一度还上了热搜。
不过热搜没有暴露简安眠的任何信息,只说长孙松云看上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想要收这个小朋友为关门弟子,结果被对方拒绝了。
【绝,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情,世界顶尖国画大师求着收我为徒,但是我拒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玛丽苏小说文案Orz】
【卧槽长孙松云!是我初中近现代历史书上写的那个长孙松云吗?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老先生是齐白石那个年代的,因为我小时候最喜欢做的选择题就是齐白石的虾和长孙松云的鹰,还以为您老人家早就不在了○| ̄|_】
【哈哈哈哈哈兄弟,看来你这历史学得也不怎么样啊!】
【这次的热搜也很有娱乐性,不错子,不过今年的热搜是被玛丽苏占领了吗?先是嫁入顶尖豪门的清纯男大一新生,随后又是200个网络喷子面对面排队道歉,然后又是今天这个,放小说里我都嫌作者写得太夸张了,结果他妈居然都在现实中发生了,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有没有一种可能,以上这些热搜的主角全都是同一个人?(狗头)】
【6,老铁你是懂玛丽苏的】
【你这个想法非常苏爽,现在命令你立刻写一本小说出来给我看(狗头叼玫瑰)】
不过大家调侃归调侃,倒是没真的觉得这些事情全都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再看简安眠这边,连宴执陌的爷爷宴青雄都特意打来电话,劝说他其实可以答应下来。
简安眠能直接了当地拒绝长孙松云,却不好意思对爷爷说得太干脆,磕磕绊绊好半天,才把电话打完,当天回到出租屋之后,他就把爷爷给他打了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宴执陌。
宴执陌听完,二话没说,当着简安眠的面又给他爷爷把电话打了回去。
“爷爷,您白天是不是给眠眠打电话,要他答应长孙先生?眠眠他有自己的想法,您别老是吓唬他,眠眠他尊重您,不好意思拒绝您,您别仗着他脸皮薄,就强迫他啊。”
宴青雄当即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了我?我不也是在为咱们家安眠着想吗?长孙松云在国画界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敌的,难得这个老东西愿意出山,想要收下咱们家安眠,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看,这我可没有掺合,是他俩有缘分,还是碰到一起了,这要是不答应下来,可多遗憾啊!”
宴执陌无奈道:“爷爷,我们都知道您是为眠眠好,但这些都是您个人的想法,不是眠眠的想法,我们还是应该尊重眠眠的个人意愿,您说是不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再不会逼迫你家小朋友的!真烦!”宴青雄顿了一下,忍不住骂骂咧咧道,“妈的,长孙那个老东西,为了报复我没早点把安眠介绍给他认识,居然把我年轻时候的糗事讲给仙蝶听了!真该死啊!还不都是因为你之前嘱咐我的,我才故意把小朋友的画藏着没给长孙松云看,这下好了!我在仙蝶面前可丢脸死了!你爷爷为了你家小朋友,付出了太多!”
宴执陌没忍住说:“爷爷,您跟我奶奶都在一起多少年了,你什么丑样我奶奶没见过……”
宴青雄震怒:“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宴执陌立马改口:“我说我替眠眠谢谢您,爷爷。”
“……”宴青雄哼了一声,“行吧,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再不掺和了。”
他顿了顿:“不过安眠的画还是得继续给我画的,反正现在小朋友的身份也暴露了,我要把小朋友画的所有画每天拿到长孙松云面前晃悠,让他看得到却得不到,哈哈哈哈哈!”
“……”宴执陌嘴角抽搐,“爷爷您开心就好。”
挂了电话之后,宴执陌牵着简安眠的手准备回房间睡觉:“好了,爷爷这边我解决了,他才不会打电话烦你了。”
简安眠躺在床上,半边脸埋进被子里,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在光下望着宴执陌,眸子里闪烁着彷徨无措的神情,忍不住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头,悄悄勾住男人的衣服,小声说:“宴先生,我会不会真的有点太不知好歹了啊?长孙先生明明那么厉害,我却拒绝了他……”
“瞎说什么呢?”宴执陌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简安眠的额头,故意插科打诨,“你拒绝他又不犯法,想拒就拒,怕什么?是不是怕别人说你闲话?没关系,我看谁敢说我们家眠眠坏话,我把他们全部都抓过来,面对面向你亲自道歉!”
简安眠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漂亮的眉眼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形状,眸子里亮晶晶的星子好像溢出来了似的,瞬间掉落了满床彩虹色的糖果,乒铃乓榔地砸在宴执陌心头上。
宴执陌静静望着笑容甜美的少年,嘴角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扬了起来,将小朋友勾着自己衣服的手执起来,抚摸着他的头发,嗓音温柔得快要化成水了:“眠眠乖,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的开心最重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告诉我,不需要去管其他人怎么想,宴先生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想法,在宴先生这里,你永远都是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
男人的目光实在是过于柔软和专注,简安眠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了似的,晕乎乎,心尖的位置像是被男人温柔的嗓音凿开了一个泉眼,流淌出了股股的暖流,不知名的情愫在胸膛间化开。
简安眠呆呆地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暖光下男人柔软的五官线条,像是痴了。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男人好像比之前长得更帅了?
宴执陌看到小朋友这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柔声道:“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宝贝快睡吧。”
简安眠眨了眨眼睛,静静等待男人如同以往的每个晚上一样,用手指亲吻他的额头。
然而,这一次男人却在简安眠无辜又迷茫的目光下俯下了身。
成熟男人的气息带着无可避免的压迫感瞬间逼近了简安眠。
简安眠下意识紧张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一道柔软温热的触感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像是羽毛落在水面,泛起涟漪,简安眠心尖颤了颤。
“晚安,我的宝贝,祝你好梦。”
宴执陌笑着直起身子,走到房门口,关掉了房间的灯,然后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了。
而在男人走后的下一秒,脸蛋爆红的简安眠就一把捂着额头,猛地掀开被子蒙住脑袋,小乌龟似的缩进壳里。
被……被亲了!
这一次不是手指,是嘴巴!!
简安眠在被子里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从床的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床的右边滚到左边,心脏怦怦乱跳,嗓子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心里的弹幕疯狂刷屏——
他被亲了,他被亲了,他被亲了,他被亲了……
直到把自己的头发翻滚得乱七八糟,脸也在被子里被闷得缺氧通红,简安眠才气喘吁吁地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一双水光潋滟的黑眸。
他侧躺在床上,被子拉到下巴,齿尖不自觉地啃着被子边,在心里悄悄地想——
可是宴先生的嘴唇,真的好软啊……
国画圈虽然觉得简安眠很不知好歹,但是他们也没办法替简安眠同意,这件事情在热烈讨论了一段时间之后,便也渐渐沉寂了下去。
这天课间,班上有个坐在前排的同学忽然走过来跟简安眠说,他妈妈过来找他了。
听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简安眠着实愣了一下。
自从他开学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原主的妈妈了,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虽然他并不是很想见许佩莹,但是人家都找到他班上来了,他总不能放任许佩莹堵在他们教室门口,跟那个同学道了谢后,便走出了教室。
许佩莹一看到简安眠,立刻像以前一样热泪盈眶地小跑过来,想要去握简安眠的双手:“眠眠,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简安眠连忙把双手背到背后,硬邦邦地说:“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许佩莹恨恨地咬了一下牙,也没时间跟简安眠客套了,直言道:“眠眠啊,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妈妈,会让宴总把他们家的合作交给我们吗?怎么宴总最后还是找了别人呢?你到底是怎么跟宴总说的?还有我们之前跟宴氏签的合同,怎么说不续就不续了呢?前面那一年我们合作得不是挺好的吗?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把利益便宜给了别人,你说是不是?”
她当初在找了简安眠之后两个月左右,宴氏便公布了正式合作方,却竟然根本不是他们。
许佩莹当时就觉得自己被简安眠这个小兔崽子给欺骗了,想要找他算账,然而这时候简安眠已经开学了。
许佩莹虽然心里窝火,但也没有必要找到学校去,就当是吃了个哑巴亏算了。
结果现在过去了大半年,他们公司忽然收到宴氏的消息,说过去的合作项目都将不再续约。
许佩莹和秦必先顿时傻眼了,先是去宴氏找宴执陌,结果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直接打发出来了。
许佩莹气得要死,但又求门无路,最后只能找到京大来了。
“抱歉,这些都是你们工作上的事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进去上课了。”简安眠说完就想走。
许佩莹和秦家对他一点都不好,原主这么糟糕的身体,都是他们害的,他是脑子有病才会去帮许佩莹。
许佩莹一看简安眠要走,顿时急眼了,伸手去抓简安眠:“简安眠!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给我站住!”
然而就在她的手碰到简安眠的前一刻,忽然被侧边伸过来的一条手臂挡了回去。
“许佩莹!你在做什么?”简星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了简安眠身前。
“爸爸!”简安眠一溜烟地躲在了简星竹的身后。
简星竹被简安眠这一声软糯的“爸爸”叫得浑身舒坦,摸了摸藏在自己身后的毛脑袋,不禁挺起了胸膛,愤怒地直面许佩莹道:“许佩莹,你跑到学校来干什么?”
许佩莹看到简星竹的脸,愣了愣,然后一脸恍然大悟地轻嗤道:“我差点就忘了,原来你在京大任教。”
她瞄了一眼躲在简星竹身后的简安眠,不屑地笑了一下:“所以你们这是相认了?”
简星竹虽然不知道简安眠和许佩莹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总归不就是一些金钱利益,顿时皱眉道:“许佩莹,你们秦家的事情,能不能不要扯上眠眠?”
许佩莹轻蔑一笑:“我跟我儿子说话,关你什么事?”
简星竹红着眼睛望着面前刻薄薄情的女人,他曾经是真心爱过她,真的是掏心掏肺地将自己一切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都献给了她,但是她看不上自己,也看不上自己给的东西,不仅无情地抛弃了他,还有将她恶毒的本性施加在他们的孩子身上,让他的孩子受尽了委屈,他一生都对不起眠眠,他的孩子是最无辜的。
简星竹攥紧了拳头,努力深呼吸,咬牙切齿地说:“眠眠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他身体里还流着一半我的血!当初眠眠太小,没有自主选择的能力,才被你强行夺走了,现在眠眠已经长大成人了,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了,你自己问眠眠,他想听谁的话?”
简安眠连忙抱着简星竹的手臂,往他身后缩了缩,生怕自己跟儿时一样被许佩莹抢走似的。
许佩莹简直不敢置信这个窝囊的男人居然有胆子对自己说这种话,只觉得自己的权势受到了莫大的挑衅,用自己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恶狠狠地指着简星竹,牙齿都快咬碎了:“简星竹,行,你可真行,这么多年没见,本事没见有多少涨进,胆子倒是肥了不少!你给我等着!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一定让你好看!”
许佩莹丢下一句狠话,扭头踩着高跟鞋就愤怒地走掉了。
简安眠立刻星星眼地望向简星竹:“爸爸,谢谢您,您好厉害!”
简星竹忍不住发出了痴傻的笑,在可爱儿子一声声的夸赞中逐渐迷失了自我,揉着简安眠的头发说:“没事了没事了,眠眠不怕,上课时间快到了,你快进教室,别耽误了你上课,许佩莹的事情一会儿我打电话跟宴总说说,你别担心,回去之后宴总会解决的。”
许佩莹回到秦家之后,恼怒地把包往沙发上一甩,黑着脸抱着手臂就坐了下来。
秦必先笑着坐下来搂过许佩莹的肩膀,捏捏她的手臂说:“怎么了老婆?你不是去找简安眠了吗?怎么这么大火气?他怎么跟你说的?”
许佩莹烦躁地甩开秦必先的手,一提到简安眠就来气:“还能怎么说?这个白眼狼仗着自己嫁到了宴家,翅膀硬了,连亲妈都不认了!亏我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简直狼心狗肺!”